第095章 南境悲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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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南境悲歌（八）
討論到此, 眾人低迷。
沈默良久的宋祈年說了這次集議上的第一句話：“或許，我有辦法能夠對抗罹禍。”
眾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沒有十足的把握，只能盡力一試。”
楚沅元知道他沒有即刻說出來, 肯定是因為這個辦法危險異常，危險到了一向沈著冷靜的宋祈年都沒有信心成功。
集會結束後，楚沅元私下找到宋祈年，問他：“你用什麽辦法阻止罹禍？”
宋祈年看著她清澈的雙眼，嘴唇下意識一動，話語就要脫口而出, 好在他止住了。他別開眼, 不看她，道：“我的修為...”
他的話還沒有完整說完, 楚沅元就細微地察覺出什麽，她道：“不要騙我, 宋祈年。”
自從靈狐秘境被他騙過一次之後，楚沅元就對他的情緒變化感知十分敏銳。
剛剛那一刻, 宋祈年想對她說謊。
宋祈年垂下眼，輕嘆了一口氣, 果然還是瞞不過她。“還記得魔宮裏帶出的那個骨架嗎？我懷疑這是上古深淵巨獸的死後殘留下來的骸骨。我發現能和它互相感應，有一次，我無意中融合了一小塊, 修為大有精益。若是能全部融合，對抗罹禍應該不成問題。”
“有危險嗎？”
宋祈年不說話了。任何力量都不是無償獲取的, 上一次僅僅是融合了一小塊, 就已經叫他疼痛難耐。這一次, 想要吞噬融合整個巨獸殘骸，絕非易事。
楚沅元看他的神情就已經明白了, 她勉力壓住心中的情緒，問他：“幾成把握？”
“五成。”說完這個答案，他驀地輕笑一聲，神色盡可能放松，不想讓她為自己擔心。
可楚沅元沒有看他，她張開嘴，艱難重覆了一遍：“五成把握？”
才五成把握，他居然也想冒死嘗試。楚沅元心裏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她衣袖下的手都忍不住在顫抖，害怕的情緒包裹著她整個人。
她也曾和眼前這個人經歷過大大小小的生死危險，理當不應該害怕的，可是她顫抖的手卻明明白白地昭示她的心情。
連日征戰同伴身死帶來的恐懼感，和對於兩個哥哥至今沒有消息的擔憂，兩種情緒混合在一起，壓在她的心口，一點點累積發酵，以至於聽到宋祈年說只有五成把握的時候，她實在是太不安了。看著他好似風輕雲淡的表情，她一再被壓制的情緒此刻迸發出來，楚沅元眼角泛紅，嗓音暗啞微微帶著哽咽：“若是不成功，你會死的。”
說到‘死’的時候，兩個人的內心同時一震。
兩個人身形都消瘦了不少，戰後的疲憊顯現在眉角眼梢，遮掩不住。
當年論道大典意氣風發的樣子，現在想來恍然隔世一般。他們比之前更強大、更沈穩，只是成長到底是有代價的，眼中少年心性逐漸消退，做人做事也有了諸般顧慮。
宋祈年安撫她，語氣溫柔：“孟丹心會候在我身邊，有危險的話，他會救我的。”
“你什麽時候融合骸骨？”
“明日午時。”
“我要看著你。”她提出了最後的要求，語氣卻不容拒絕。
宋祈年修了無情道之後，楚沅元總以為他們之間會是老死不相往來的關系。可眼下真到了他生死之際，她又無法再繼續欺騙自己，她沒有辦法做到無動於衷。
兩雙眼睛望進彼此眼底。
宋祈年沈默一瞬，才緩緩吐出一個字，“好。”
孟丹心看著楚沅元遠走的背影，無奈道：“分明不到一成，你為什麽要騙她？”
是啊，宋祈年騙了楚沅元。楚沅元雖然了解他，可是宋祈年卻更了解楚沅元，他知道怎麽騙過她。
若是當時他全說假話，怕是會被她一眼看出。只有半真摻假的情況下，他的話才更可信，楚沅元才不會起疑。
“她沒必要知道這些，徒增擔心罷了。”
“你每日都要...元氣大傷，強行融合，你這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無生。就算真的成功了，靈體怕是也會留下不小的後遺癥，你真的想清楚了？”
孟丹心說的句句在理，宋祈年何嘗不清楚，但是如今南境的情況就擺在眾人的面前，現在有了突破口，為了護住楚沅元安危，他必須以命相搏。
只要楚沅元成功活著，南境才有存活的希望。
秋風蕭瑟，陽光沒照在兩人身上，宋祈年在一片陰影裏回道：“如果我不護著她，難道真的要采用宗門的戰術嗎？與其用宗門弟子堆成屍山血海，倒不如讓我試試，萬一成功了呢？”
萬一成功，其他同門就不用再犧牲了，
孟丹心緘默，最後下了結論：“你們兩個都是個瘋子。”
宋祈年無所謂笑了一聲，到了絕境，誰還能不瘋呢。
翌日，楚沅元來了，孟丹心早就等候她多時。她想要進去，被孟丹心一把攔住。
“何意？不是說好要看著他嗎？”昨日分明與宋祈年說好的。
“是看著，在門外看著就行。”孟丹心如是道。
楚沅元不放心：“若是出了什麽意外？”
孟丹心截斷她的話頭：“就這麽點近，出了什麽意外都趕的上的，你急什麽。更何況讓我們在外面等著也是宋祈年他自己的意思。”
聽了這話，楚沅元放在門上的手終究是放了下來，兩人之間沈默地聽著房間內的動靜，以防什麽不不測。
宋祈年自然聽見了門外的聲音，手指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
他不想把自己最狼狽失態的一幕展現在楚沅元面前，他想自己總是應該要以最幹凈、最整潔的樣子去見他的心上人。
所以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他都一直在極力避免。
他想讓以後的楚沅元，至少是在她的回憶裏，想起來的時候，是美好的，是值得被記住的樣子。
他不想讓她忘了他。
宋祈年伸手摸了一下深淵巨獸殘骸，雖然與他的身體相感應，卻還是古老的威壓刺了一下，冒出了點血珠。
他渾不在意，輕閉雙目，感受著它的威壓力量。
它被宋祈年緩緩吸納進身體，一點點如風沙般消散，隨即巨獸殘骸消失在房間內。
融合的剎那，宋祈年整個軀體都在痙攣，他想扶住身邊桌案借此支撐起自己，卻連這麽簡單的一個動作都做不到。
他整條手臂都因劇痛在發抖發顫，根本不隨他的想法而動。
上古兇獸力量在他的靈體裏到處沖撞，宋祈年疼的在案桌上翻了個滾，桌上物筆紙張被掃落一地，發出巨大聲響。
脖頸上的青筋暴起，整個人臉漲得通紅，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鼻尖滑落。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每寸經絡都在被巨獸力量所腐蝕，一點一點要將自己生吞活剝。
即使是這樣，他也一句慘叫都沒有發出來過。
這種感覺一開始從指尖不斷傳來，帶著讓人痛不欲生的感覺，然後迅速流遍全身。他的身體的每一處都在叫囂、排斥這股力量。
宋祈年想要運靈壓制，才做了一個手勢，眼前一陣發黑，跌跌撞撞倒在地上。
他的力量對於深淵巨獸而言，九牛一毛，不足為道，在這股力量面前，他甚至做不到激起靈氣，只能生生咬牙熬下去，除此之外別無辦法。
它截斷了宋祈年每寸經脈，連同血肉也被啃食殆盡。
宋祈年艱難地想從乾坤袋中取出孟丹心給他的續命藥，卻被反噬得連乾坤袋都拿不穩。
嘩啦一聲，乾坤袋裏的東西盡數掉出，灑落一地。掉在宋祈年眼前的不僅是孟丹心的續命藥，還有兩個模樣些許醜陋的木雕娃娃。
他在玉竹林醒來的時候，這兩個娃娃就藏在他的袖中，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當時只是把它們收了起來。
可是如今，他卻恍惚有些明白了。
在這一瞬間，身體的疼痛以及自己喘息聲都好像不見了，眼前耳邊什麽都好像沒有了。宋祈年的眼裏只有那縷頭發，從木雕娃娃底布掉出來的一縷斷發，它被綠綢子綁縛著，靜靜躺在他的面前。
他沒有再去拿裝了續命要的藥瓶，而是顫抖著手拾起了斷發，他緊緊握住它，把它放在胸口的位置。
一時間，腦海裏數個聲音響起。
“宋祈年，今年的新衣服真好看！你明年也給我做吧！”
“宋祈年，我們回家吧！”
“宋辭，你過來。”
“宋祈年，我回來了！”
零零碎碎，多而繁雜，這些語句不分先後撞進他的腦海，讓他頭暈腦脹。
“以後每年，我都陪你賞花燈，好不好？”
唯有這一句，如同劃破黑暗的一抹熒芒，讓他一瞬清明，就在他要徹底想出來的時候，胸腔處傳來噬心劇痛。
他只能緊緊攥住這縷頭發，仿若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偏生攥得越緊，心臟越痛。
心臟傳出的痛楚就是在逼迫他不去回想、不能回想，就像是一個警告的信號。
只要他浮現起任何聲音畫面，疼痛就會加劇，讓他失去思考能力。
痛到他發暈、發花，近乎失去呼吸、五感。
可宋祈年仍舊偏執地握住，身體的苦難也難改他分毫。
殘骸的力量與心間的疼痛一並傳來，宋祈年連動一個手指都艱難得很，他最後將目光投向了窗外的那個影子。
影子跟她的主人一樣，這段時間清減不少，然而直楞楞地挺著，像一株冬雪壓不彎的青竹，堅韌而有力量。
那影子有些不安地晃了晃，連同頭上的飾物也一並映入他的眼簾。
他闔下眼想，是不是她又帶著那只碧玉簪子呢？可分明，好像應該是另一樣東西才對。
宋祈年迷迷糊糊想著，他的意識開始混沌、渙散，伴著這些聲音陷入最後的昏迷。
這次可能是真的撐不過去了。
下一刻，宋祈年斷絕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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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良久的宋祈年說了這次集議上的第一句話：“或許，我有辦法能夠對抗罹禍。”
眾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沒有十足的把握，只能盡力一試。”
楚沅元知道他沒有即刻說出來, 肯定是因為這個辦法危險異常，危險到了一向沈著冷靜的宋祈年都沒有信心成功。
集會結束後，楚沅元私下找到宋祈年，問他：“你用什麽辦法阻止罹禍？”
宋祈年看著她清澈的雙眼，嘴唇下意識一動，話語就要脫口而出, 好在他止住了。他別開眼, 不看她，道：“我的修為...”
他的話還沒有完整說完, 楚沅元就細微地察覺出什麽，她道：“不要騙我, 宋祈年。”
自從靈狐秘境被他騙過一次之後，楚沅元就對他的情緒變化感知十分敏銳。
剛剛那一刻, 宋祈年想對她說謊。
宋祈年垂下眼，輕嘆了一口氣, 果然還是瞞不過她。“還記得魔宮裏帶出的那個骨架嗎？我懷疑這是上古深淵巨獸的死後殘留下來的骸骨。我發現能和它互相感應，有一次，我無意中融合了一小塊, 修為大有精益。若是能全部融合，對抗罹禍應該不成問題。”
“有危險嗎？”
宋祈年不說話了。任何力量都不是無償獲取的, 上一次僅僅是融合了一小塊, 就已經叫他疼痛難耐。這一次, 想要吞噬融合整個巨獸殘骸，絕非易事。
楚沅元看他的神情就已經明白了, 她勉力壓住心中的情緒，問他：“幾成把握？”
“五成。”說完這個答案，他驀地輕笑一聲，神色盡可能放松，不想讓她為自己擔心。
可楚沅元沒有看他，她張開嘴，艱難重覆了一遍：“五成把握？”
才五成把握，他居然也想冒死嘗試。楚沅元心裏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她衣袖下的手都忍不住在顫抖，害怕的情緒包裹著她整個人。
她也曾和眼前這個人經歷過大大小小的生死危險，理當不應該害怕的，可是她顫抖的手卻明明白白地昭示她的心情。
連日征戰同伴身死帶來的恐懼感，和對於兩個哥哥至今沒有消息的擔憂，兩種情緒混合在一起，壓在她的心口，一點點累積發酵，以至於聽到宋祈年說只有五成把握的時候，她實在是太不安了。看著他好似風輕雲淡的表情，她一再被壓制的情緒此刻迸發出來，楚沅元眼角泛紅，嗓音暗啞微微帶著哽咽：“若是不成功，你會死的。”
說到‘死’的時候，兩個人的內心同時一震。
兩個人身形都消瘦了不少，戰後的疲憊顯現在眉角眼梢，遮掩不住。
當年論道大典意氣風發的樣子，現在想來恍然隔世一般。他們比之前更強大、更沈穩，只是成長到底是有代價的，眼中少年心性逐漸消退，做人做事也有了諸般顧慮。
宋祈年安撫她，語氣溫柔：“孟丹心會候在我身邊，有危險的話，他會救我的。”
“你什麽時候融合骸骨？”
“明日午時。”
“我要看著你。”她提出了最後的要求，語氣卻不容拒絕。
宋祈年修了無情道之後，楚沅元總以為他們之間會是老死不相往來的關系。可眼下真到了他生死之際，她又無法再繼續欺騙自己，她沒有辦法做到無動於衷。
兩雙眼睛望進彼此眼底。
宋祈年沈默一瞬，才緩緩吐出一個字，“好。”
孟丹心看著楚沅元遠走的背影，無奈道：“分明不到一成，你為什麽要騙她？”
是啊，宋祈年騙了楚沅元。楚沅元雖然了解他，可是宋祈年卻更了解楚沅元，他知道怎麽騙過她。
若是當時他全說假話，怕是會被她一眼看出。只有半真摻假的情況下，他的話才更可信，楚沅元才不會起疑。
“她沒必要知道這些，徒增擔心罷了。”
“你每日都要...元氣大傷，強行融合，你這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無生。就算真的成功了，靈體怕是也會留下不小的後遺癥，你真的想清楚了？”
孟丹心說的句句在理，宋祈年何嘗不清楚，但是如今南境的情況就擺在眾人的面前，現在有了突破口，為了護住楚沅元安危，他必須以命相搏。
只要楚沅元成功活著，南境才有存活的希望。
秋風蕭瑟，陽光沒照在兩人身上，宋祈年在一片陰影裏回道：“如果我不護著她，難道真的要采用宗門的戰術嗎？與其用宗門弟子堆成屍山血海，倒不如讓我試試，萬一成功了呢？”
萬一成功，其他同門就不用再犧牲了，
孟丹心緘默，最後下了結論：“你們兩個都是個瘋子。”
宋祈年無所謂笑了一聲，到了絕境，誰還能不瘋呢。
翌日，楚沅元來了，孟丹心早就等候她多時。她想要進去，被孟丹心一把攔住。
“何意？不是說好要看著他嗎？”昨日分明與宋祈年說好的。
“是看著，在門外看著就行。”孟丹心如是道。
楚沅元不放心：“若是出了什麽意外？”
孟丹心截斷她的話頭：“就這麽點近，出了什麽意外都趕的上的，你急什麽。更何況讓我們在外面等著也是宋祈年他自己的意思。”
聽了這話，楚沅元放在門上的手終究是放了下來，兩人之間沈默地聽著房間內的動靜，以防什麽不不測。
宋祈年自然聽見了門外的聲音，手指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
他不想把自己最狼狽失態的一幕展現在楚沅元面前，他想自己總是應該要以最幹凈、最整潔的樣子去見他的心上人。
所以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他都一直在極力避免。
他想讓以後的楚沅元，至少是在她的回憶裏，想起來的時候，是美好的，是值得被記住的樣子。
他不想讓她忘了他。
宋祈年伸手摸了一下深淵巨獸殘骸，雖然與他的身體相感應，卻還是古老的威壓刺了一下，冒出了點血珠。
他渾不在意，輕閉雙目，感受著它的威壓力量。
它被宋祈年緩緩吸納進身體，一點點如風沙般消散，隨即巨獸殘骸消失在房間內。
融合的剎那，宋祈年整個軀體都在痙攣，他想扶住身邊桌案借此支撐起自己，卻連這麽簡單的一個動作都做不到。
他整條手臂都因劇痛在發抖發顫，根本不隨他的想法而動。
上古兇獸力量在他的靈體裏到處沖撞，宋祈年疼的在案桌上翻了個滾，桌上物筆紙張被掃落一地，發出巨大聲響。
脖頸上的青筋暴起，整個人臉漲得通紅，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鼻尖滑落。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每寸經絡都在被巨獸力量所腐蝕，一點一點要將自己生吞活剝。
即使是這樣，他也一句慘叫都沒有發出來過。
這種感覺一開始從指尖不斷傳來，帶著讓人痛不欲生的感覺，然後迅速流遍全身。他的身體的每一處都在叫囂、排斥這股力量。
宋祈年想要運靈壓制，才做了一個手勢，眼前一陣發黑，跌跌撞撞倒在地上。
他的力量對於深淵巨獸而言，九牛一毛，不足為道，在這股力量面前，他甚至做不到激起靈氣，只能生生咬牙熬下去，除此之外別無辦法。
它截斷了宋祈年每寸經脈，連同血肉也被啃食殆盡。
宋祈年艱難地想從乾坤袋中取出孟丹心給他的續命藥，卻被反噬得連乾坤袋都拿不穩。
嘩啦一聲，乾坤袋裏的東西盡數掉出，灑落一地。掉在宋祈年眼前的不僅是孟丹心的續命藥，還有兩個模樣些許醜陋的木雕娃娃。
他在玉竹林醒來的時候，這兩個娃娃就藏在他的袖中，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當時只是把它們收了起來。
可是如今，他卻恍惚有些明白了。
在這一瞬間，身體的疼痛以及自己喘息聲都好像不見了，眼前耳邊什麽都好像沒有了。宋祈年的眼裏只有那縷頭發，從木雕娃娃底布掉出來的一縷斷發，它被綠綢子綁縛著，靜靜躺在他的面前。
他沒有再去拿裝了續命要的藥瓶，而是顫抖著手拾起了斷發，他緊緊握住它，把它放在胸口的位置。
一時間，腦海裏數個聲音響起。
“宋祈年，今年的新衣服真好看！你明年也給我做吧！”
“宋祈年，我們回家吧！”
“宋辭，你過來。”
“宋祈年，我回來了！”
零零碎碎，多而繁雜，這些語句不分先後撞進他的腦海，讓他頭暈腦脹。
“以後每年，我都陪你賞花燈，好不好？”
唯有這一句，如同劃破黑暗的一抹熒芒，讓他一瞬清明，就在他要徹底想出來的時候，胸腔處傳來噬心劇痛。
他只能緊緊攥住這縷頭發，仿若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偏生攥得越緊，心臟越痛。
心臟傳出的痛楚就是在逼迫他不去回想、不能回想，就像是一個警告的信號。
只要他浮現起任何聲音畫面，疼痛就會加劇，讓他失去思考能力。
痛到他發暈、發花，近乎失去呼吸、五感。
可宋祈年仍舊偏執地握住，身體的苦難也難改他分毫。
殘骸的力量與心間的疼痛一並傳來，宋祈年連動一個手指都艱難得很，他最後將目光投向了窗外的那個影子。
影子跟她的主人一樣，這段時間清減不少，然而直楞楞地挺著，像一株冬雪壓不彎的青竹，堅韌而有力量。
那影子有些不安地晃了晃，連同頭上的飾物也一並映入他的眼簾。
他闔下眼想，是不是她又帶著那只碧玉簪子呢？可分明，好像應該是另一樣東西才對。
宋祈年迷迷糊糊想著，他的意識開始混沌、渙散，伴著這些聲音陷入最後的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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