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處不勝寒（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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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處不勝寒（八）
場面本自紛亂，蘇辭忽地輕笑一聲，“我本十分好奇，你費盡心機引我回來，究竟是為了什麽？如今倒是明白了。”
他靜靜望向陸今安，聲音雖然不大，但眾人雖議論紛紛，目光大多在他身上，想看他得知害他的真兇是宋泊簡，是否會因此對他拔劍相向。
故而這話一出，眾人又都安靜下來。
陸今安亦直視著蘇辭，“你心胸豁達，不計較得失，但你我知交多年，我怎能不替你查清真相，還你一個公平？沈兄不必言謝。”
身後那些江湖人頓時一片誇讚之聲，都嘆一句沈星辭與“四君子”當真情誼深厚。
蘇辭卻並無讚同之色，繼續問道，“可是我尚有一事不明，我與宋盟主各司職責，交集不多，他又如何能做到悄無聲息在我身上下毒呢？”
陸今安微微勾唇，“這該問宋盟主吧？”
眾人又望向宋泊簡。
他畢竟執掌流雲派多年，各種陰謀詭計見得多了，此時亦已冷靜下來，冷哼一聲，“我亦十分好奇，就算那藥如今在我手上，陸執事又如何肯定是我下的毒？”
站在一旁的宋扶楹忽然低呼一聲，“那瓷瓶上，是不是有藍色卷草紋飾？”
林神醫道，“不錯！宋姑娘亦見過？”
宋扶楹忽然沖著宋泊簡跪下來，聲音顫抖，“四年前，沈……沈大哥來流雲派看我，我看到你孤身站在我房裏，袖中正欲掩住這個瓷瓶，那時是否你就已在他酒中下毒？”
聞言眾人一片嘩然，沒想到最後連宋泊簡自己的女兒都站出來揭穿他的真面目。
宋泊簡仿似第一次認識自己女兒一般，盯著她看了許久，“扶楹，你真是我的好女兒！”
宋扶楹將頭抵在地上，“父親假意將女兒許配給沈大哥，又以此來利用女兒接近他，毒害他，又何曾考慮過女兒的感受？女兒既已許他一人，就從一而終，斷無考慮再許他人。”
宋泊簡心中又驚又怒，袖中真氣鼓蕩，只想一掌拍死這逆女。
赤羽掌門上前扶起宋扶楹，“宋掌門這是想殺人滅口麽？沒想到宋掌門雖假仁假義，卻生了一個抱誠守真的好女兒。”
宋泊簡氣極反笑，“看來眾位今日已打定主意要將這罪名坐實在我頭了。”
宋扶楹望向蘇辭，目光懇切，“當時我並不知父親要害你，都怪我沒有及時阻止。你……你莫要記恨他。”
蘇辭緩緩一笑，“我不記恨他。”
宋扶楹未料到他竟輕易就應下了，臉上神情差點沒控制住 ，連忙拿出帕子掩住臉假意擦淚。
蘇辭又望向宋泊簡，“我那時辭去盟主之位，當真是認為，你比我更合適。”
他聲音朗朗，“這江湖，從不缺少心懷熱血，向光而行之人，他們懷著一片赤忱，想要行俠仗義，鋤強扶弱。但是……無規矩不成方圓，每個人心中的正義，都是不一樣的。有些事，你覺得是對的，但在他人眼中，那興許是錯的。”
蘇辭環視四周，“當初眾位成立俠義盟，就是為了江湖立規，避免有些人以行俠仗義之名，滿足一舉之私。亦為了各派守矩，避免因為利益糾葛，引起紛爭不斷。大家行而有規，行而有止。”
眾人紛紛點頭，自俠義盟成立以來，各派守望相助，紛爭少了，一片和諧。
蘇辭卻嘆息了一聲，“然而，我畢竟出身寒微，所思所想，大多時候局限於一己之見，總期盼江湖不再分幫結派，不需排資論輩，只要有向道之心，就能行大義之舉，卻不想因此助長了許多人的野望。”
蘇辭目光頓在陸今安身上，“五大派由來已久，神鹿山莊自俠義盟成立之後，不僅隱隱成為第六大派，還將越過其餘五派，成為江湖第一大派。這都得益於陸執事忠於職守，殫精竭慮。”
聞言眾人心中一凜，畢竟遇事不決，大家都習慣於請示俠義盟。神鹿山莊執掌俠義盟，幾乎所有江湖事都經過陸今安手中流轉。
蘇辭目光灼灼，“浮名浮利，虛苦勞神。你如此步步籌謀，竟罔顧兄弟情義，過得可又開心？”
陸今安手上微緊，“沈兄這是何意？”
蘇辭目光微沈，“中毒之事，我本不想追究，但我不願自己身上的毒，變成傷人的刀，牽累無辜之人。”
赤羽掌門按耐不住大聲道，“如今證據確鑿，你不去問宋盟主，怎的一直問陸執事？”
蘇辭目光掃向赤羽掌門，雖未答話，那眼裏隱藏的銳利，令他周身一冷，陡然臉都白了。眼前這人，哪怕被那毒磋磨了三年，他亦是曾睥睨天下的沈星辭。
蘇辭輕笑一聲，“能與陸兄結識，還是因當年的太湖盜匪案，當年陸兄嫉惡如仇，將盜匪樁樁件件罪行細細清查，繳獲財物張榜歸還，那些受盜匪侵擾的商戶，有的生了私心，謊報損失，陸兄卻能分辨明晰，智謀卓越。那時能與陸兄結識，本是我平生幸事。”
陸今安頷首道，“能與蘇兄結識，亦是我平生幸事。我少時參加科舉，因官場黑暗屢次不中，心灰意冷之餘，棄筆執劍，以為就此浪跡江湖，空留一身抱負。幸得沈兄賞識，邀我任這執事一職，當年所學才能得以施展。”
眾人一臉莫名，不知為何二人就地敘起舊來，然而心頭疑問方起，就聽蘇辭陡然問道，“所以陸兄，為何要下毒害我？”
眾人一片驚呼，不是說宋泊簡才是下毒之人嗎？沈星辭為何不問宋泊簡，反而問陸今安？
陸今安輕笑一聲，“沈兄這是在開什麽玩笑？”
江風忍不住跟著也想問一句沈星辭在開什麽玩笑，卻被江白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傅恒，卻忽然站起來，手中長簫倒轉，指向陸今安。
“自知沈兄中毒之事，我亦一直暗中調查，你與林神醫互通書信，謀劃誣陷宋盟主，當真是狼子野心。”
眾人見傅恒亦站出來指責陸今安，心中又起了猜疑，難道其中當真還有隱情？
傅恒從懷裏拿出一張字條，舉起來向眾人展示，“陸兄的字，想來許多人都認得。陸兄在信中問起‘當年之毒是否已銷毀？’若非真正下毒之人，根本不會知道毒在何處。陸兄若是只為調查毒藥所在，不應問這一句。而林神醫回覆‘已銷毀’，這就十分有意思了，畢竟方才林神醫還說當年將毒交還了宋盟主，似乎與信中內容相悖。”
陸今安未料到傅恒竟早截獲了他的傳信，只怕自己身邊不知何時藏了他的人。
見陸今安變了臉色，傅恒微微勾唇，“陸兄這些年謹小慎微，一直未曾留下什麽把柄。興許因為任長老邀沈兄參加英雄大會，陸兄心中害怕，情急之下才露出了端倪。”
宋扶楹望向一臉沈靜的宋泊簡，見他毫無驚詫之意，頓時臉色煞白。
陸今安臉色變了數變，最終輕笑一聲，“倒未料到，你竟暗中在我身邊安插了人手。”
他見事跡敗露，卻未露出絲毫慌亂之意，又望向蘇辭，“當年之事，卻是我一時沖動，對不住沈兄了。”
身後那些江湖人一片驚呼叱罵之聲。
江風猛然掙開江白的手，跳起來拔劍指向陸今安，手中長劍微微顫抖，“沒想到……竟是你，當年你我結盟之時，就曾立誓同舟共濟，兄弟之間絕無二心。”
陸今安望向江風，“我從未害過你們兄弟三人，哪怕……傅兄這幾年與我離心，我亦未曾想過與你們拔劍相向。我們兄弟四人歃血為盟，在與沈星辭結識之前，他未曾與你們同生共死，又憑何值得你們為他與我兄弟反目？”
江風咬牙，“我當初與你結拜，是以為你仁義君子，不會做那害人之事……”
蘇辭抓住江風握劍的手，“此事畢竟因我而起，你不必為我傷了兄弟情義。”
江風一怔，想起之前蘇辭在廬州曾叮囑他小心身邊之人，難道他早已知道害他變成如今這般模樣的真兇？那時他與陸今安談笑風生，竟當真毫不介懷。
陸今安輕笑一聲，“方才沈兄問我為何下毒害你？”
他眼底一片陰沈，“因為只要你在一日，我就只能活在你的陰影之下。論武功，你比我高強。論謀略，你比我更勝一籌。甚至論心胸，我亦自愧不如。我亦想放寬心胸，畢竟你這樣的人，百年來只有一個，你的天賦甚至於運氣令你可以淩駕於所有人之上。但我又不甘心，因為你，我心悅的人不肯多看我一眼，江湖人人趨之若鶩的權勢地位，在你眼裏亦不過是可以隨手附贈他人的東西。”
陸今安驀地狂笑起來，“我為了俠義盟上下殫精竭慮，數年來兢兢業業，打理得當。除了下毒之事是我對不起你，自問其餘問心無愧。”
“你對信奉自己的下屬，自然問心無愧，但對五大派，只怕你早存了取而代之的心思，只不過尚欠時機罷了。若讓你坐了盟主之位，只會江湖動蕩，腥風血雨。”
“你我當年籌謀之時，曾一起展望未來，期盼江湖上再沒有門派之爭，英雄當不論出處，現今在你口中竟變成了狼子野心？”
“當時年少自負，總以為事在人為，但此事絕非一朝一夕就可實現，何必強求？”
蘇辭在俠義盟那五年，步步籌謀，為那些無門無派或式微的江湖門派謀得了一席之地，而五派相互制衡，又有門規束縛，只有太初教主野心勃勃這一隱患，故而在少陽山決戰之時，他就已考慮好殺不了太初教主也要將他重傷，正好功成身退。只是未曾料到，陸今安卻打著令他們二人兩敗俱傷的主意，並且在那之後步步籌謀，想實現自己一統江湖的野心。
陸今安眼底一片陰郁，“你明知宋泊簡心胸狹窄，不能容人，卻依舊拋下我身後這些江湖弟兄，辭去盟主之位。你問問他們，在宋泊簡之下，這三年過得有多艱難？多期盼著你回來這一日？當年既然你可以拋下他們不管，還勾結魔教不思悔改，如今也莫怪我不擇手段替他們謀生路。”
身後那些江湖人本對他下毒之事十分憤恨，但他聽他此言，心中憤懣又熄了不少，畢竟這三年多來，全靠陸今安替他們籌謀，而當初十分崇敬的沈星辭，不僅拋下他們三年，還承認勾結魔教，娶了魔教妖女，要做那妖夫。
他們之前有多期盼，現在就有多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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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這話一出，眾人又都安靜下來。
陸今安亦直視著蘇辭，“你心胸豁達，不計較得失，但你我知交多年，我怎能不替你查清真相，還你一個公平？沈兄不必言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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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辭卻並無讚同之色，繼續問道，“可是我尚有一事不明，我與宋盟主各司職責，交集不多，他又如何能做到悄無聲息在我身上下毒呢？”
陸今安微微勾唇，“這該問宋盟主吧？”
眾人又望向宋泊簡。
他畢竟執掌流雲派多年，各種陰謀詭計見得多了，此時亦已冷靜下來，冷哼一聲，“我亦十分好奇，就算那藥如今在我手上，陸執事又如何肯定是我下的毒？”
站在一旁的宋扶楹忽然低呼一聲，“那瓷瓶上，是不是有藍色卷草紋飾？”
林神醫道，“不錯！宋姑娘亦見過？”
宋扶楹忽然沖著宋泊簡跪下來，聲音顫抖，“四年前，沈……沈大哥來流雲派看我，我看到你孤身站在我房裏，袖中正欲掩住這個瓷瓶，那時是否你就已在他酒中下毒？”
聞言眾人一片嘩然，沒想到最後連宋泊簡自己的女兒都站出來揭穿他的真面目。
宋泊簡仿似第一次認識自己女兒一般，盯著她看了許久，“扶楹，你真是我的好女兒！”
宋扶楹將頭抵在地上，“父親假意將女兒許配給沈大哥，又以此來利用女兒接近他，毒害他，又何曾考慮過女兒的感受？女兒既已許他一人，就從一而終，斷無考慮再許他人。”
宋泊簡心中又驚又怒，袖中真氣鼓蕩，只想一掌拍死這逆女。
赤羽掌門上前扶起宋扶楹，“宋掌門這是想殺人滅口麽？沒想到宋掌門雖假仁假義，卻生了一個抱誠守真的好女兒。”
宋泊簡氣極反笑，“看來眾位今日已打定主意要將這罪名坐實在我頭了。”
宋扶楹望向蘇辭，目光懇切，“當時我並不知父親要害你，都怪我沒有及時阻止。你……你莫要記恨他。”
蘇辭緩緩一笑，“我不記恨他。”
宋扶楹未料到他竟輕易就應下了，臉上神情差點沒控制住 ，連忙拿出帕子掩住臉假意擦淚。
蘇辭又望向宋泊簡，“我那時辭去盟主之位，當真是認為，你比我更合適。”
他聲音朗朗，“這江湖，從不缺少心懷熱血，向光而行之人，他們懷著一片赤忱，想要行俠仗義，鋤強扶弱。但是……無規矩不成方圓，每個人心中的正義，都是不一樣的。有些事，你覺得是對的，但在他人眼中，那興許是錯的。”
蘇辭環視四周，“當初眾位成立俠義盟，就是為了江湖立規，避免有些人以行俠仗義之名，滿足一舉之私。亦為了各派守矩，避免因為利益糾葛，引起紛爭不斷。大家行而有規，行而有止。”
眾人紛紛點頭，自俠義盟成立以來，各派守望相助，紛爭少了，一片和諧。
蘇辭卻嘆息了一聲，“然而，我畢竟出身寒微，所思所想，大多時候局限於一己之見，總期盼江湖不再分幫結派，不需排資論輩，只要有向道之心，就能行大義之舉，卻不想因此助長了許多人的野望。”
蘇辭目光頓在陸今安身上，“五大派由來已久，神鹿山莊自俠義盟成立之後，不僅隱隱成為第六大派，還將越過其餘五派，成為江湖第一大派。這都得益於陸執事忠於職守，殫精竭慮。”
聞言眾人心中一凜，畢竟遇事不決，大家都習慣於請示俠義盟。神鹿山莊執掌俠義盟，幾乎所有江湖事都經過陸今安手中流轉。
蘇辭目光灼灼，“浮名浮利，虛苦勞神。你如此步步籌謀，竟罔顧兄弟情義，過得可又開心？”
陸今安手上微緊，“沈兄這是何意？”
蘇辭目光微沈，“中毒之事，我本不想追究，但我不願自己身上的毒，變成傷人的刀，牽累無辜之人。”
赤羽掌門按耐不住大聲道，“如今證據確鑿，你不去問宋盟主，怎的一直問陸執事？”
蘇辭目光掃向赤羽掌門，雖未答話，那眼裏隱藏的銳利，令他周身一冷，陡然臉都白了。眼前這人，哪怕被那毒磋磨了三年，他亦是曾睥睨天下的沈星辭。
蘇辭輕笑一聲，“能與陸兄結識，還是因當年的太湖盜匪案，當年陸兄嫉惡如仇，將盜匪樁樁件件罪行細細清查，繳獲財物張榜歸還，那些受盜匪侵擾的商戶，有的生了私心，謊報損失，陸兄卻能分辨明晰，智謀卓越。那時能與陸兄結識，本是我平生幸事。”
陸今安頷首道，“能與蘇兄結識，亦是我平生幸事。我少時參加科舉，因官場黑暗屢次不中，心灰意冷之餘，棄筆執劍，以為就此浪跡江湖，空留一身抱負。幸得沈兄賞識，邀我任這執事一職，當年所學才能得以施展。”
眾人一臉莫名，不知為何二人就地敘起舊來，然而心頭疑問方起，就聽蘇辭陡然問道，“所以陸兄，為何要下毒害我？”
眾人一片驚呼，不是說宋泊簡才是下毒之人嗎？沈星辭為何不問宋泊簡，反而問陸今安？
陸今安輕笑一聲，“沈兄這是在開什麽玩笑？”
江風忍不住跟著也想問一句沈星辭在開什麽玩笑，卻被江白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傅恒，卻忽然站起來，手中長簫倒轉，指向陸今安。
“自知沈兄中毒之事，我亦一直暗中調查，你與林神醫互通書信，謀劃誣陷宋盟主，當真是狼子野心。”
眾人見傅恒亦站出來指責陸今安，心中又起了猜疑，難道其中當真還有隱情？
傅恒從懷裏拿出一張字條，舉起來向眾人展示，“陸兄的字，想來許多人都認得。陸兄在信中問起‘當年之毒是否已銷毀？’若非真正下毒之人，根本不會知道毒在何處。陸兄若是只為調查毒藥所在，不應問這一句。而林神醫回覆‘已銷毀’，這就十分有意思了，畢竟方才林神醫還說當年將毒交還了宋盟主，似乎與信中內容相悖。”
陸今安未料到傅恒竟早截獲了他的傳信，只怕自己身邊不知何時藏了他的人。
見陸今安變了臉色，傅恒微微勾唇，“陸兄這些年謹小慎微，一直未曾留下什麽把柄。興許因為任長老邀沈兄參加英雄大會，陸兄心中害怕，情急之下才露出了端倪。”
宋扶楹望向一臉沈靜的宋泊簡，見他毫無驚詫之意，頓時臉色煞白。
陸今安臉色變了數變，最終輕笑一聲，“倒未料到，你竟暗中在我身邊安插了人手。”
他見事跡敗露，卻未露出絲毫慌亂之意，又望向蘇辭，“當年之事，卻是我一時沖動，對不住沈兄了。”
身後那些江湖人一片驚呼叱罵之聲。
江風猛然掙開江白的手，跳起來拔劍指向陸今安，手中長劍微微顫抖，“沒想到……竟是你，當年你我結盟之時，就曾立誓同舟共濟，兄弟之間絕無二心。”
陸今安望向江風，“我從未害過你們兄弟三人，哪怕……傅兄這幾年與我離心，我亦未曾想過與你們拔劍相向。我們兄弟四人歃血為盟，在與沈星辭結識之前，他未曾與你們同生共死，又憑何值得你們為他與我兄弟反目？”
江風咬牙，“我當初與你結拜，是以為你仁義君子，不會做那害人之事……”
蘇辭抓住江風握劍的手，“此事畢竟因我而起，你不必為我傷了兄弟情義。”
江風一怔，想起之前蘇辭在廬州曾叮囑他小心身邊之人，難道他早已知道害他變成如今這般模樣的真兇？那時他與陸今安談笑風生，竟當真毫不介懷。
陸今安輕笑一聲，“方才沈兄問我為何下毒害你？”
他眼底一片陰沈，“因為只要你在一日，我就只能活在你的陰影之下。論武功，你比我高強。論謀略，你比我更勝一籌。甚至論心胸，我亦自愧不如。我亦想放寬心胸，畢竟你這樣的人，百年來只有一個，你的天賦甚至於運氣令你可以淩駕於所有人之上。但我又不甘心，因為你，我心悅的人不肯多看我一眼，江湖人人趨之若鶩的權勢地位，在你眼裏亦不過是可以隨手附贈他人的東西。”
陸今安驀地狂笑起來，“我為了俠義盟上下殫精竭慮，數年來兢兢業業，打理得當。除了下毒之事是我對不起你，自問其餘問心無愧。”
“你對信奉自己的下屬，自然問心無愧，但對五大派，只怕你早存了取而代之的心思，只不過尚欠時機罷了。若讓你坐了盟主之位，只會江湖動蕩，腥風血雨。”
“你我當年籌謀之時，曾一起展望未來，期盼江湖上再沒有門派之爭，英雄當不論出處，現今在你口中竟變成了狼子野心？”
“當時年少自負，總以為事在人為，但此事絕非一朝一夕就可實現，何必強求？”
蘇辭在俠義盟那五年，步步籌謀，為那些無門無派或式微的江湖門派謀得了一席之地，而五派相互制衡，又有門規束縛，只有太初教主野心勃勃這一隱患，故而在少陽山決戰之時，他就已考慮好殺不了太初教主也要將他重傷，正好功成身退。只是未曾料到，陸今安卻打著令他們二人兩敗俱傷的主意，並且在那之後步步籌謀，想實現自己一統江湖的野心。
陸今安眼底一片陰郁，“你明知宋泊簡心胸狹窄，不能容人，卻依舊拋下我身後這些江湖弟兄，辭去盟主之位。你問問他們，在宋泊簡之下，這三年過得有多艱難？多期盼著你回來這一日？當年既然你可以拋下他們不管，還勾結魔教不思悔改，如今也莫怪我不擇手段替他們謀生路。”
身後那些江湖人本對他下毒之事十分憤恨，但他聽他此言，心中憤懣又熄了不少，畢竟這三年多來，全靠陸今安替他們籌謀，而當初十分崇敬的沈星辭，不僅拋下他們三年，還承認勾結魔教，娶了魔教妖女，要做那妖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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