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杖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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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杖刑
州府書房內，燭光微微搖曳，映照著四周古樸典雅的布置。
書案上整齊地擺放著文房四寶和堆積如山的公文，葉挽一只手輕輕搭在書案邊緣，另一只手握著一支毛筆，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麽重要的決策。
她的面容在昏黃的燭光下顯得半明半暗，卻依舊難掩那渾然天成的威嚴與冷峻。
慕葉自覺地停在了門外，陸九宴則腳步遲疑，在書房門口徘徊許久，都沒跨進那道門檻。
葉挽不禁疑惑地擡頭看了一眼，蛾眉輕蹙，道：“九宴，進來說話。”
陸九宴抿著唇，雙腳似有千鈞重，緩緩走了進去。停在書案前，他身子微彎，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草民拜見州主。”
葉挽神色一變，緊鎖眉頭盯著陸九宴。
陸九宴臉上帶著恭敬疏離的清冷，目光低垂，不敢與葉挽對視。
葉挽手裏的毛筆“啪嗒”一聲擱下了，她站起身來，繞過書案走到陸九宴身前。
“九宴，我近日公務繁忙，冷落了你，是我的不對。”她一邊打量著陸九宴的神色，一邊輕輕握住他的手，聲音是方才同宋暉說話時截然不同的輕柔，“今日要來州府，怎麽沒提前告知我？”
陸九宴臉上瞬間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紅暈，慢慢地抽回手，後知後覺地回味起她的話來。
沒提前告知……難道爹沒有提前打點好？
“我……”他欲言又止。
葉挽直言道：“是有事找我？”
陸九宴想起剛剛她言辭犀利地拒絕了宋家，自覺不必要再討個沒趣，摸了摸鼻尖，道：“沒事。”目光卻有些躲閃，不敢直視葉挽的眼睛。
沒事……沒事他來幹嘛？可千萬不要追問他，一時半會他編不出理由，阿彌陀佛。
他這個樣子葉挽再熟悉不過，定然是有事找她，又扭扭捏捏地說不出口。葉挽伸手探進他的衣袖，輕車熟路地一番摸索，果真摸出了一樣東西。
是陸家的商契，她擡眸看了看陸九宴有些拘謹的臉。
“不拿出來，是怕我為難，還是怕我不給你蓋？”
陸九宴抿抿唇，從她手中拿回商契重新折好，用力捏在了手裏，道：“州主，草民不是為此事而來。”
葉挽的眉頭蹙起，道：“九宴，你在生我的氣？”
“草民不敢。”
葉挽背過身去，眉眼有些陰郁，嘴唇緊抿，聲音悶沈地說道；“我可以給陸家進出城的許可。”
陸九宴一楞：“那……價錢，州主都跟我爹談好了？”他的眼神中透著一絲緊張，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
葉挽猛地回過頭盯著他，目光審視地上下打量。
那緊迫的目光讓陸九宴心中一抖，一種後怕的感覺在心底蔓延開了。
葉挽心中卻是截然不同的擔憂。
九宴從來沒有像如今這般生氣到裝作與她疏遠的樣子。
這段時日她一心撲在政務上，確實疏忽了對九宴的關心。他受了重傷，昏迷期間，她也只是每晚在房頂上揭瓦看一下，沒有照顧過、陪伴過他一日，他生氣……合情合理。
葉挽跨前一步，擡手輕輕摟住他的腰，微微擡頭看著他。
“九宴，今後我一定多來陸府。”
陸九宴張大嘴巴，嘴唇因震驚而顫抖著，耳根也在一瞬間紅透了。
葉挽墊腳在他唇上落下輕輕一吻，剛想說什麽，便被猛地推開，陸九宴踉蹌地後退幾步，臉上滿是慌亂和無措，連商契掉在地上都沒心思去撿，漲紅著臉半天說不出話來。
葉挽向前走一步，陸九宴便連連後退，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什麽，瞪大眼睛，倉皇失措地拉開房門，逃也似的跑了。
房門因劇烈的開合還t在咯吱作響，屋內，只剩下一臉驚詫的葉挽。
一身暗色的官服襯得她愈發莊重，她眉頭蹙起，薄唇緊抿，透露出一絲難以言表的憂慮。
陸棠氏那番話驀地竄進她腦海之中。
難道九宴……果真要與她和離！
.
“少爺，你出……少爺？少爺！”
慕葉匆匆往書房內瞥了一眼，忙不疊地緊追著陸九宴下了樓。
陸九宴腳步如風，臉色陰沈得仿佛能滴出水來。他狂跑了一段路後，身子猛地一顫，捂著喉嚨劇烈地咳嗽起來，那咳嗽聲仿佛要把心肺都給咳出來，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
慕葉這才氣喘籲籲地追上他，瞪大了眼睛問道：“少爺，發生什麽事了？”
陸九宴緊咬著牙關，額頭上青筋暴起，眼神中透露出難以言喻的羞憤和困惑。
到底漏掉了什麽，為何葉州主會對他做出那種……親密的舉動？提起價錢的時候她明顯不高興，難道，蓋章的條件是要他的身體？？
這個倒是，他畢竟比宋暉年輕比宋暉帥，可是……為了一個通行章就把自己交出去，未免有些不劃算，雖說他對葉挽也不討厭，而且葉挽對他也比較溫柔……哎哎哎，想到哪裏去了，都怪爹，什麽都沒打點好就敢叫他去州府。
生氣。
陸九宴丟了陸家的商契，又遇到這種事，一時間沒心情回府，便沿街找了家茶樓，在二樓靠窗的位置頹然坐下了。
隔壁圍爐煮酒的一群人裏，有兩個男人瞥見陸九宴，相視一笑後，端起酒壺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
其中一人彎著腰，瞇起眼，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他湊近陸九宴，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陰陽怪氣地笑道：“這不是陸少爺嗎，怎麽今兒沒纏著州主，反倒一個人坐在這兒喝涼水。”
另一個人湊過來，撇著嘴嘲笑道：“陸家如今不似從前了，怕是陸少爺更不受州主待見了吧？畢竟現在宋家才是滄州首富。”
往常都是宋陸兩家爭這個滄州首富之位，宋家因故未能赴約柳府宴，陰差陽錯逃過一劫，手下商鋪沒有受到什麽損失。而陸家差點折了一根獨苗，為了陸九宴的事疏忽了生意上的問題，被同行使了絆子，折損不少商鋪。
商場如戰場，這本是稀松平常的事，可是從這兩人嘴裏尖酸刻薄地吐出來，就聽著格外刺耳。
陸九宴平日裏能說會道，常常將他們抵得啞口無言，如今他們聽說他傷了嗓子，說不得話，就更加狂妄了。
陸九宴厭惡地睨了兩人一眼，朝慕葉使了個眼色。
慕葉早就等不及了，得到命令立馬挽起袖子，氣勢洶洶地上前，飛起一腳，狠狠把這兩踹倒。
隔壁其他幾人見狀，紛紛放下手中的杯子，其中有兩人甚至擼起袖子準備抄家夥，被旁邊人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這陸家少爺好歹是州主身邊的一條狗，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切勿莽撞。”
那兩人才重新坐回來，聲調絲毫沒有遮掩，一臉的張狂，“也是，狗仗人勢的東西，難得與他計較。”
話音剛落，一個茶杯猛地砸在了他們面前，瞬間碎裂，碎片飛濺。
陸九宴怒不可遏，低吼道：“你再說一遍咳咳……再說一遍試試！”
那群人見狀，先是一楞，隨即爆發出一陣放肆的大笑，用逗弄的語氣道：“喲，今兒啞巴狗要咬人了。”
陸九宴氣得滿臉通紅，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拍案而起，目光四下找尋趁手的家夥事。
“少爺，冷靜，冷靜。”慕葉緊緊抱住陸九宴的身體，生怕他大傷初愈又傷了自己。
少爺從前根本不在乎這些閑言碎語，更沒有把這些狺狺狂吠的人放在眼裏，可是如今，少爺為什麽這麽生氣？
他正思索間，陸九宴已經掙脫他的阻攔，飛起一腳將隔壁桌子踹翻了，桌上的酒菜灑落一地。那群人也傻了眼，楞了一下，隨即一個個張牙舞爪地撲過來，眼看著就要打成一片。
一陣整齊有素的腳步聲從樓下傳來，很快便近在耳畔。
州府的府衛火速將幾人拉開，以尋釁滋事罪將他們押入了州府衙門。
州府衙門緊靠著州府，負責審案的大人原本是右府官棠舟，但因棠、陸兩家是姻親，為了避嫌換成了左府官趙無笛。
“……大人明鑒！草民只是與陸公子開了幾句玩笑，他便命人將我與周兄打成這副模樣！”
堂上，一邊是一身無塵、身姿挺拔的陸九宴，神色冷峻，另一邊是幾個鼻青臉腫、狼狽不堪的青年，正哭喪著臉，不停地訴苦。
趙無笛沈著臉，目光嚴厲地問：“陸九宴，可有此事？”
陸九宴道：“我確實打了他。”
慕葉急忙上前一步，道：“大人，是他們先對我家公子出言不遜！”
府衛呈上紙筆，將那些出言不遜的話一一記錄在冊，趙無笛掃了一眼，眉頭緊皺，沈聲道：“確實無禮，州主之事豈容爾等造謠！來人，將這幾人拖下去，杖責三十。”
其中一位名叫周松柏的男子聽到這個判決，不服氣地反駁道：“我們故而有錯在先，可他陸九宴指使家仆打傷我們，難道就沒罪？”
慕葉挺起胸膛，大聲道：“大人，人是我打的，此事與我家少爺無關，草民甘願領罪。”
趙無笛道：“陸家家仆出手傷人，但念在事出有因，陸家要賠償受害人所有損失，外加杖責二十。”
周松柏不甘心道：“大人，人雖然不是陸九宴打的，可他才是主謀，難道他不就受罰嗎？”
“陸九宴，指使家仆出手傷人，杖責二十。”趙無笛取出發簽，重重地擲在地上，“即刻行刑！”
行刑處，以周松柏為首的幾個城中紈絝接連受了杖刑，卻賴著不肯離開，一個個斜倚在墻邊，嘴角掛著幸災樂禍的笑，準備欣賞陸九宴被杖責。
他們幾個身強力壯，挨了打無非是躺個幾日，陸九宴大傷初愈，可不一定受得了這二十杖。
周松柏冷笑。他暗中買通了行刑的府衛，絕不讓陸九宴站著回去。
慕葉受完二十杖，卻不起身，艱難地擡起頭，擔憂地看著陸九宴道：“少爺，你的杖刑，我一起受了。”
陸九宴還沒開口，周松柏等人便叫嚷起來，手舞足蹈地說：“誰允許你替他受刑？趕緊起來，否則便叫趙大人來評評理。”
“趙大人來不了，我可做得了這個主？”
說話之人，是葉挽的心腹女官，宋嬈。
只見她款步而來，神色威嚴，那帶刀的眸子猶如寒星般，冷冷地從幾位紈絝子弟身上掃過，目光所到之處，讓人不寒而栗。
那幾位紈絝子弟在這淩厲的註視下，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仿佛被這目光生生凍住了動作。
她的出現幾乎代表著州主的意思，府衛紛紛恭敬地彎腰行禮。
宋嬈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陸公子是柳府案唯一的幸存者，他再出點事，我們問不了柳府案的細節，此等慘案倘若再現，你們擔待得起？”
見他們紛紛啞口無言，開不了口，宋嬈笑著問道：“讓陸家家仆代受杖刑，你們沒意見吧？”
周松柏等人面面相覷，臉色難看，默然不語。
宋嬈瞇了瞇眼，目光如刀般冷冷盯著周松柏，提高了聲音道：“說話。”
周松柏下意識抖了一下，忙道：“沒，沒意見。”
宋嬈這才滿意地收回目光，又瞥了眼行刑的府衛，“我聽說衙門裏有人以權謀私，心想著該是謠言，今日才特來查看。行刑吧。”
陸九宴明顯聽出府衛下杖的聲音更弱了，慕葉全程面不改色，而周松柏等人的臉色黑得像鍋底一樣，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宋嬈走到陸九宴身邊，微微欠身，恭敬地道：“陸少爺，州主請您去一趟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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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面容在昏黃的燭光下顯得半明半暗，卻依舊難掩那渾然天成的威嚴與冷峻。
慕葉自覺地停在了門外，陸九宴則腳步遲疑，在書房門口徘徊許久，都沒跨進那道門檻。
葉挽不禁疑惑地擡頭看了一眼，蛾眉輕蹙，道：“九宴，進來說話。”
陸九宴抿著唇，雙腳似有千鈞重，緩緩走了進去。停在書案前，他身子微彎，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草民拜見州主。”
葉挽神色一變，緊鎖眉頭盯著陸九宴。
陸九宴臉上帶著恭敬疏離的清冷，目光低垂，不敢與葉挽對視。
葉挽手裏的毛筆“啪嗒”一聲擱下了，她站起身來，繞過書案走到陸九宴身前。
“九宴，我近日公務繁忙，冷落了你，是我的不對。”她一邊打量著陸九宴的神色，一邊輕輕握住他的手，聲音是方才同宋暉說話時截然不同的輕柔，“今日要來州府，怎麽沒提前告知我？”
陸九宴臉上瞬間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紅暈，慢慢地抽回手，後知後覺地回味起她的話來。
沒提前告知……難道爹沒有提前打點好？
“我……”他欲言又止。
葉挽直言道：“是有事找我？”
陸九宴想起剛剛她言辭犀利地拒絕了宋家，自覺不必要再討個沒趣，摸了摸鼻尖，道：“沒事。”目光卻有些躲閃，不敢直視葉挽的眼睛。
沒事……沒事他來幹嘛？可千萬不要追問他，一時半會他編不出理由，阿彌陀佛。
他這個樣子葉挽再熟悉不過，定然是有事找她，又扭扭捏捏地說不出口。葉挽伸手探進他的衣袖，輕車熟路地一番摸索，果真摸出了一樣東西。
是陸家的商契，她擡眸看了看陸九宴有些拘謹的臉。
“不拿出來，是怕我為難，還是怕我不給你蓋？”
陸九宴抿抿唇，從她手中拿回商契重新折好，用力捏在了手裏，道：“州主，草民不是為此事而來。”
葉挽的眉頭蹙起，道：“九宴，你在生我的氣？”
“草民不敢。”
葉挽背過身去，眉眼有些陰郁，嘴唇緊抿，聲音悶沈地說道；“我可以給陸家進出城的許可。”
陸九宴一楞：“那……價錢，州主都跟我爹談好了？”他的眼神中透著一絲緊張，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
葉挽猛地回過頭盯著他，目光審視地上下打量。
那緊迫的目光讓陸九宴心中一抖，一種後怕的感覺在心底蔓延開了。
葉挽心中卻是截然不同的擔憂。
九宴從來沒有像如今這般生氣到裝作與她疏遠的樣子。
這段時日她一心撲在政務上，確實疏忽了對九宴的關心。他受了重傷，昏迷期間，她也只是每晚在房頂上揭瓦看一下，沒有照顧過、陪伴過他一日，他生氣……合情合理。
葉挽跨前一步，擡手輕輕摟住他的腰，微微擡頭看著他。
“九宴，今後我一定多來陸府。”
陸九宴張大嘴巴，嘴唇因震驚而顫抖著，耳根也在一瞬間紅透了。
葉挽墊腳在他唇上落下輕輕一吻，剛想說什麽，便被猛地推開，陸九宴踉蹌地後退幾步，臉上滿是慌亂和無措，連商契掉在地上都沒心思去撿，漲紅著臉半天說不出話來。
葉挽向前走一步，陸九宴便連連後退，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什麽，瞪大眼睛，倉皇失措地拉開房門，逃也似的跑了。
房門因劇烈的開合還t在咯吱作響，屋內，只剩下一臉驚詫的葉挽。
一身暗色的官服襯得她愈發莊重，她眉頭蹙起，薄唇緊抿，透露出一絲難以言表的憂慮。
陸棠氏那番話驀地竄進她腦海之中。
難道九宴……果真要與她和離！
.
“少爺，你出……少爺？少爺！”
慕葉匆匆往書房內瞥了一眼，忙不疊地緊追著陸九宴下了樓。
陸九宴腳步如風，臉色陰沈得仿佛能滴出水來。他狂跑了一段路後，身子猛地一顫，捂著喉嚨劇烈地咳嗽起來，那咳嗽聲仿佛要把心肺都給咳出來，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
慕葉這才氣喘籲籲地追上他，瞪大了眼睛問道：“少爺，發生什麽事了？”
陸九宴緊咬著牙關，額頭上青筋暴起，眼神中透露出難以言喻的羞憤和困惑。
到底漏掉了什麽，為何葉州主會對他做出那種……親密的舉動？提起價錢的時候她明顯不高興，難道，蓋章的條件是要他的身體？？
這個倒是，他畢竟比宋暉年輕比宋暉帥，可是……為了一個通行章就把自己交出去，未免有些不劃算，雖說他對葉挽也不討厭，而且葉挽對他也比較溫柔……哎哎哎，想到哪裏去了，都怪爹，什麽都沒打點好就敢叫他去州府。
生氣。
陸九宴丟了陸家的商契，又遇到這種事，一時間沒心情回府，便沿街找了家茶樓，在二樓靠窗的位置頹然坐下了。
隔壁圍爐煮酒的一群人裏，有兩個男人瞥見陸九宴，相視一笑後，端起酒壺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
其中一人彎著腰，瞇起眼，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他湊近陸九宴，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陰陽怪氣地笑道：“這不是陸少爺嗎，怎麽今兒沒纏著州主，反倒一個人坐在這兒喝涼水。”
另一個人湊過來，撇著嘴嘲笑道：“陸家如今不似從前了，怕是陸少爺更不受州主待見了吧？畢竟現在宋家才是滄州首富。”
往常都是宋陸兩家爭這個滄州首富之位，宋家因故未能赴約柳府宴，陰差陽錯逃過一劫，手下商鋪沒有受到什麽損失。而陸家差點折了一根獨苗，為了陸九宴的事疏忽了生意上的問題，被同行使了絆子，折損不少商鋪。
商場如戰場，這本是稀松平常的事，可是從這兩人嘴裏尖酸刻薄地吐出來，就聽著格外刺耳。
陸九宴平日裏能說會道，常常將他們抵得啞口無言，如今他們聽說他傷了嗓子，說不得話，就更加狂妄了。
陸九宴厭惡地睨了兩人一眼，朝慕葉使了個眼色。
慕葉早就等不及了，得到命令立馬挽起袖子，氣勢洶洶地上前，飛起一腳，狠狠把這兩踹倒。
隔壁其他幾人見狀，紛紛放下手中的杯子，其中有兩人甚至擼起袖子準備抄家夥，被旁邊人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這陸家少爺好歹是州主身邊的一條狗，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切勿莽撞。”
那兩人才重新坐回來，聲調絲毫沒有遮掩，一臉的張狂，“也是，狗仗人勢的東西，難得與他計較。”
話音剛落，一個茶杯猛地砸在了他們面前，瞬間碎裂，碎片飛濺。
陸九宴怒不可遏，低吼道：“你再說一遍咳咳……再說一遍試試！”
那群人見狀，先是一楞，隨即爆發出一陣放肆的大笑，用逗弄的語氣道：“喲，今兒啞巴狗要咬人了。”
陸九宴氣得滿臉通紅，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拍案而起，目光四下找尋趁手的家夥事。
“少爺，冷靜，冷靜。”慕葉緊緊抱住陸九宴的身體，生怕他大傷初愈又傷了自己。
少爺從前根本不在乎這些閑言碎語，更沒有把這些狺狺狂吠的人放在眼裏，可是如今，少爺為什麽這麽生氣？
他正思索間，陸九宴已經掙脫他的阻攔，飛起一腳將隔壁桌子踹翻了，桌上的酒菜灑落一地。那群人也傻了眼，楞了一下，隨即一個個張牙舞爪地撲過來，眼看著就要打成一片。
一陣整齊有素的腳步聲從樓下傳來，很快便近在耳畔。
州府的府衛火速將幾人拉開，以尋釁滋事罪將他們押入了州府衙門。
州府衙門緊靠著州府，負責審案的大人原本是右府官棠舟，但因棠、陸兩家是姻親，為了避嫌換成了左府官趙無笛。
“……大人明鑒！草民只是與陸公子開了幾句玩笑，他便命人將我與周兄打成這副模樣！”
堂上，一邊是一身無塵、身姿挺拔的陸九宴，神色冷峻，另一邊是幾個鼻青臉腫、狼狽不堪的青年，正哭喪著臉，不停地訴苦。
趙無笛沈著臉，目光嚴厲地問：“陸九宴，可有此事？”
陸九宴道：“我確實打了他。”
慕葉急忙上前一步，道：“大人，是他們先對我家公子出言不遜！”
府衛呈上紙筆，將那些出言不遜的話一一記錄在冊，趙無笛掃了一眼，眉頭緊皺，沈聲道：“確實無禮，州主之事豈容爾等造謠！來人，將這幾人拖下去，杖責三十。”
其中一位名叫周松柏的男子聽到這個判決，不服氣地反駁道：“我們故而有錯在先，可他陸九宴指使家仆打傷我們，難道就沒罪？”
慕葉挺起胸膛，大聲道：“大人，人是我打的，此事與我家少爺無關，草民甘願領罪。”
趙無笛道：“陸家家仆出手傷人，但念在事出有因，陸家要賠償受害人所有損失，外加杖責二十。”
周松柏不甘心道：“大人，人雖然不是陸九宴打的，可他才是主謀，難道他不就受罰嗎？”
“陸九宴，指使家仆出手傷人，杖責二十。”趙無笛取出發簽，重重地擲在地上，“即刻行刑！”
行刑處，以周松柏為首的幾個城中紈絝接連受了杖刑，卻賴著不肯離開，一個個斜倚在墻邊，嘴角掛著幸災樂禍的笑，準備欣賞陸九宴被杖責。
他們幾個身強力壯，挨了打無非是躺個幾日，陸九宴大傷初愈，可不一定受得了這二十杖。
周松柏冷笑。他暗中買通了行刑的府衛，絕不讓陸九宴站著回去。
慕葉受完二十杖，卻不起身，艱難地擡起頭，擔憂地看著陸九宴道：“少爺，你的杖刑，我一起受了。”
陸九宴還沒開口，周松柏等人便叫嚷起來，手舞足蹈地說：“誰允許你替他受刑？趕緊起來，否則便叫趙大人來評評理。”
“趙大人來不了，我可做得了這個主？”
說話之人，是葉挽的心腹女官，宋嬈。
只見她款步而來，神色威嚴，那帶刀的眸子猶如寒星般，冷冷地從幾位紈絝子弟身上掃過，目光所到之處，讓人不寒而栗。
那幾位紈絝子弟在這淩厲的註視下，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仿佛被這目光生生凍住了動作。
她的出現幾乎代表著州主的意思，府衛紛紛恭敬地彎腰行禮。
宋嬈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陸公子是柳府案唯一的幸存者，他再出點事，我們問不了柳府案的細節，此等慘案倘若再現，你們擔待得起？”
見他們紛紛啞口無言，開不了口，宋嬈笑著問道：“讓陸家家仆代受杖刑，你們沒意見吧？”
周松柏等人面面相覷，臉色難看，默然不語。
宋嬈瞇了瞇眼，目光如刀般冷冷盯著周松柏，提高了聲音道：“說話。”
周松柏下意識抖了一下，忙道：“沒，沒意見。”
宋嬈這才滿意地收回目光，又瞥了眼行刑的府衛，“我聽說衙門裏有人以權謀私，心想著該是謠言，今日才特來查看。行刑吧。”
陸九宴明顯聽出府衛下杖的聲音更弱了，慕葉全程面不改色，而周松柏等人的臉色黑得像鍋底一樣，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宋嬈走到陸九宴身邊，微微欠身，恭敬地道：“陸少爺，州主請您去一趟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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