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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葉州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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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葉州主

“州主,陸少爺醒了。”

棠舟在州府書房外稟報。

房內傳來一個清冽平靜的聲音:“知道了。”

棠舟緊接著道:“州主,現在請陸少爺過來問話?”

夜鳩手下從無活口,陸九宴作為柳府案唯一幸存者,無疑是一個巨大的突破口,興許能從他口中探得夜鳩的更多信息。

又是片刻的沈寂後,“吱呀”一聲,房門大開。

門後之人,正是滄州現任州主,葉挽。

她身著一襲深青色官服,高挑而修長的身形挺得筆直,一頭烏黑的長發被整齊地束起,僅用一支簡單的木刻竹葉簪子固定。

宛如玉雕般的五官輪廓分明,細長的柳眉微微上挑,透著一抹冷冽的氣息。

一雙鳳眸深邃而銳利,薄唇緊抿,不輕易露出一絲笑意,讓人在她面前不自覺地生出敬畏之感。

“我親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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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陸府上下老小皆圍聚在陸九宴的屋外,對於州主的大駕光臨,已不像往昔那般隆重的接待。

南歧跟隨在葉挽身後,禁不住小聲嘀咕起來:“人不是已然無恙了麽,州主親自前來探望,怎就連個引路之人都沒有。”

葉挽緊抿雙唇,一言不發,熟稔地朝著陸九宴的別院闊步走去。

別院之外人頭攢動,聚集了府上的諸多家仆,陸九宴的幾位姐姐們也位列其中。

這時,他們遠遠地看到有人朝著這邊走來,人群先是出現了一陣輕微的騷動,緊接著便齊刷刷地站立起身。

陸棠氏原本正坐在床邊,苦著一張臉,嘴裏滔滔不絕,拐彎抹角地說著葉挽的種種不好。就在這時,得知葉挽來府的消息。

陸棠氏不情不願地站起身來,離開之前,還不忘勸說道:“宴兒,患難見真情呀,你昏迷數日,州主卻連一眼都未曾過來看你,若不是你如今醒過來了,恐怕她根本不會來。唉!你可要好好地琢磨琢磨。”

陸九宴聽得一頭霧水。

葉挽身為一州之主,且不說她忙於政務,就算得了空閑,有什麽理由來探望他一個平民老百姓?

思來想去,他覺得應該是爹娘平日裏沒少打點州府上下,因此認為州主該對他們青眼相看。

父親曾說,為商之道,若想長遠,必要搭上官家這條線。

沒有權勢加持的財富,不可能長久。

話雖如此,可也不能強求州主非得百忙之中來探望他啊。

何況,在他的印象中,葉挽此人……

正憂思間,眼角餘光闖入一個冷薄的身影。

陸九宴扭過頭去,擡眸的一剎那,視線恰好與她相撞。

那身著素雅官服的女子,在見到他時,清冷的眉眼似乎有片刻的舒展,但眼眸裏卻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迷霧,深沈得讓人幾乎要沈溺其中。

葉挽,葉州主……

昔日不言茍笑的小神童,都出落得這般亭亭玉立了。

莫名其妙的,陸九宴只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輕輕撥動,一種奇異的感覺在心底蔓延開來。

葉挽停在了床邊,滿含擔憂的目光落在陸九宴身上。

陸九宴撐起身來,不知為何,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起來。屋子裏的下人怎麽走得這般幹凈,只剩下他與葉挽兩人,孤男寡女的……

葉挽靜靜盯著他纏著紗布的脖頸,聲音輕柔地道:“九宴,受苦了。”

陸九宴輕扯嘴角,無奈如今又說不出話。

卻見葉挽忽然間擡起手,將藥瓶取來一一擺開,又小心翼翼地解開他傷口處的紗布,看那架勢,是要幫他上藥。

陸九宴不禁詫異,爹娘究竟是花了多少血汗錢,能勞煩州主親自為他換藥?

滄州不是土地富庶之地,農耕尤為艱難,每年都要靠著富戶們捐錢捐糧填補糧庫空虛。身為州主,想要拉攏一個富戶情有可原,但也不必這般……

當冰涼的藥膏覆在傷口之上時,陸九宴被那一陣清涼感猛然喚回了神。

她上藥的動作極其輕柔,仿佛生怕弄疼了他。

這樣的神色出現在葉挽的臉上,陸九宴覺得有些詭異,剛想說什麽,就被葉挽緊緊擁入懷中。

葉挽伏在他肩上,五指深深扣緊他的發間,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天邊傳來,緩緩地傳入他的耳朵裏。

“你放心,陸家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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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棠氏將葉挽請到前廳,遣散家仆,又將門窗緊掩。

她望著葉挽清冷如水的面龐,一咬牙,開門見山道:“葉州主,我早就說過,宴兒與你八字不合,如今你看到了,才換了婚帖,宴兒便遭此大劫。依我看,你們趁早和離吧!”

葉挽搭在膝上的手微緊,平靜地問:“這是九宴的意思?”

陸棠氏道:“我和我家老爺已經決定了,這婚必須離!”

葉挽薄唇緊抿,緩緩站起身來,“既然不是九宴的意思,我不同意。”

陸棠氏瞪大雙眼,蹭地站起來,一臉決然道:“州主不必擔心你與宴兒和離後,我陸家就與州府劃清界限了。州府要錢要力,陸家照樣義不容辭!”

此時,葉挽的面色亦變得頗為陰沈,“和離一事,讓九宴親口與我說。”言畢當即轉身離開。

陸正昌自側室走了出來。

陸棠氏氣得猛拍桌子,指著葉挽離去的方向狠狠地罵道:“既要錢又要人,簡直就是土匪,土匪!”

陸正昌略作思索道:“看來葉州主也並非完全瞧不上宴兒。”

陸棠氏道:“我不管,宴兒必須跟她和離!反正只是私下換了婚帖,一未拜堂,二未洞房,算哪門子正經夫妻。只要咱們不認,這婚就不作數!”

陸正昌長嘆口氣,道:“此事,還得要宴兒首肯才行。”

此刻,t兩人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自家兒子為了與葉挽的那一紙婚書而尋死覓活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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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弦神醫在陸府停留了整整一個月。他瞧見陸九宴已醒,便決定要離開此地。

他意在雲游四海,逍遙於天地之間,本不該在一處地方逗留這般久,若不是之前欠著葉挽的那份恩情,恐怕早就瀟灑地拂袖而去了。

離開滄州前,握弦拜別了葉挽。

又過了一月,陸九宴的傷勢已基本大好。

期間,葉挽來過幾次,皆只是短暫駐足。

這段時日葉挽忙於柳府案的善後事宜,公務繁重,陸九宴眼睜睜瞧著她在短短時日間,臉龐都消瘦了一圈,不知為何,心中莫名生出幾分難受之感。

不過他很快便將這個怪異的感受拋諸腦後。

因柳府案一事牽涉極廣,死傷了半個滄州城的富紳大戶,各家失去了頂梁柱,致使城中的商業鏈幾近崩潰,陸家的商鋪亦深受影響。

為防止再次出現柳府案這類慘案,現今城門口的府衛管控甚嚴,就連城中商鋪的進出貨都限定了數額。

陸家商鋪乃大戶,每日出貨數量難以計數,限額之後嚴重影響了商鋪的收益。

陸正昌因生意上的事頭疼萬分,陸棠氏則一臉憂愁地走來走去。

陸棠氏:“都這麽久了,宴兒居然一次都未曾提過要去州府……”

以往陸九宴隔三岔五便要去州府尋葉挽,每次去還總把家中的好物件捎帶上。相較之下,如今實在太過反常。

陸正昌卻被她這無心之語點醒,猛拍雙手,道:“對啊,宴兒如今也康覆了不少,倘若他能找州主蓋個通行章,不正解了當下進出貨的燃眉之急?”

屋內,陸九宴倚在床欄之上,聽完父親的話,他皺起眉頭,一只手貼著喉嚨,另一只手指著自己,聲音沙啞開口:“我?”

陸正昌著人給他更衣,一臉沈重:“宴兒,陸家的生死存亡就全靠你了。”

陸九宴問:“爹,您都打點好了?”

陸正昌含混地應了一聲,打量著穿戴整齊的陸九宴,滿意地點點頭,朝門口道:“慕葉,你隨少爺一同前去。”

門外,一名身著輕裝的黑衣少年應了一聲,小跑著進屋,站在了陸九宴身旁。

慕葉跟在陸九宴身後出了府,又一次瞧了瞧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不禁心生疑惑。

少爺從未空著手去過州府。

哪怕時間緊迫來不及煲個湯、熬個粥,他也會帶上些珍貴稀奇的小玩意兒給州主帶去,今日怎麽回事?

他忍住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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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府朱紅色的大門高大而肅穆,飛檐高挑,懸掛著蒼勁有力書寫著‘滄州州府’四字的匾額。

門前的青石臺階寬闊而平整,被歲月打磨得微微發亮,兩側的漢白玉欄桿精致典雅,在陽光的映照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走進州府的每一個人手中都緊緊握著一枚木雕的號牌。

陸九宴走到門口,腳步猛地一頓。

他突然想起,州府可不是隨便什麽閑雜人等想進就能進的地方,要進州府,需要提前預約。

他剛想詢問慕葉是否約好,門口的府衛卻先敏銳地瞧見了他。

其中一人滿臉堆笑,小步快跑過來,腰微微彎著,語氣恭敬:“陸少爺來了,州府在書房。”

州府共有三層樓,州主的書房在頂樓。那至關重要的通行章必須要印有州主的私印。

陸九宴擡頭打量著州府內外,心中湧起一股熟悉之感,他輕車熟路地找到了上樓的樓梯。

三樓樓梯口,站著州府最高級別的府衛。

陸九宴放慢腳步,又想詢問慕葉是否都已打點好,那門口的兩名府衛看到他,連忙恭敬喚了一聲“陸少爺”。

其中一名府衛微微側身,壓低聲音,輕聲提醒:“州主在書房內處理公務,請陸少爺稍作等待。”

陸九宴點點頭,心念:沒想到爹打點的得如此周到。

州府樓閣只有三層,因其所處地勢頗高,故而在三樓憑欄而望,大半個滄州城的房屋瓦舍能盡收眼底,景色壯觀無比。

書房內隱約傳來幾聲憤怒的呵斥。陸九宴瞥了眼轉角處的府衛,見他們絲毫沒有防備自己的意思,便鬼鬼祟祟挪動腳步,一點點靠近書房。

他將耳朵緊緊貼在房門上,葉挽冷酷淡漠的聲音穿過門板清晰地穿進了他的耳朵。

“……莫說貨物能隨意進出,便是強盜土匪來了,也能憑此章進城。若是再發生柳府這等慘案,你們宋家滿門都擔當不起。”

“草民……”

“宋家主,念在宋家過往對滄州的貢獻,此事本州主不與你深究,莫要再聽信謠言,此章,本州主絕不予人。”

陸九宴心頭猛地一驚。

宋家竟然也想找州主蓋印通行章。可聽這言辭犀利、毫不留情的回答,蓋章的事恐怕還得細細謀劃,從長計議。

陸九宴神色慌張地對慕葉招了招手,打算趕緊離開,房門忽然“吱呀”一聲打開,宋家家主宋暉灰頭土臉地走了出來。

看到陸九宴時,他臉上的神情先是一楞,眼神中閃過一絲尷尬。

兩人對視片刻,互相不自然地點了下頭,宋暉便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陸九宴正打算跟他一同離去,屋內突然響起葉挽清冷的聲音。

“九宴,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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