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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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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9

“陳左?”唐淑晨仰著頭直視陳蕭,“還是你?”

“你剛才吃的跟個動物一樣,”她頓了頓,“抱著不撒手的那一鍋,才是我煮的。”

完全出乎陳蕭意料。

陳蕭還在回想,唐淑晨已強勢迫近。

她每走來一步,陳蕭便退後一步。

他已經靠到墻邊。

令他更始料不及的是,唐淑晨忽地伸手過來在他身上翻找,摸索著他的衣服口袋。

陳蕭一時不知唐淑晨要幹什麽,加之距離過於靠近,更顯得他手足無措。

她兩手移動到他腰間,沿著腰身向下,滑過他褲子口袋。

陳蕭一下子緊張起來,身體不自覺地繃直,局促不安地雙臂正向兩側微微用著力。

不待他適應,唐淑晨又迅速拉開他衣擺,單手貼身探進來。

如此近的距離,令陳蕭大腦即刻宕機,但透過一層薄棉襯衫,他馬上感受到她指尖的涼。

這點涼,襯得他身體更加的熱。

陳蕭錯過頭去,不看她。

卻又感到唐淑晨綿綿的鼻息,撲在他領口。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泡面湯喝的太多了。

此時,他只覺得口幹舌燥,心跳也在加快。

恐慌,又有著期待。

不敢置信,卻又一再陷入心動……

百般覆雜的情緒,一時間,紛繁錯綜地交織在一起,即將隨之熵變。

卻憑唐淑晨手指間一個動作,令方才由她牽引出的一切混亂磁電,至此終止消失。

她的手拐進陳蕭外套內袋,拎出他手機,懟到他臉前。

“你匯報吧,不是要告狀嗎?你現在就告,你給我立刻、馬上告!來,你告!”

陳蕭暗自咽了下口水 ,覺得有些尷尬。

唐淑晨正在氣頭上,仍不依不饒:“楞著幹嘛,怎麽不打電話?不知道號碼?我告訴你,來!你快告!你今天不告,我瞧不起你!”

陳蕭撓撓脖子,清了清嗓子,接過手機不敢看她。

見他沒有動作,唐淑晨說:“幹嘛,又不告了?”

陳蕭抿了抿嘴,沒說話。

“行,也可以,”唐淑晨反手撐著腰,“只要你現在能把那一整鍋的面給我吐出來,這事兒就了了。”

陳蕭眨了眨眼,從她和墻之間抽身而出,大步流星走進衛生間。

只聽嘔了幾聲。

安靜片刻,陳蕭從衛生間出來,撣了撣頭發。

“吃你點兒泡面怎麽了?”他理直氣壯地,“我給你送了多少次外賣?小氣鬼,還讓我吐出來,多惡心啊,我偏不!”

說完,順了桌上一個蘋果,奪門而出。

……

迅速關上403的門,陳蕭站在門口,看著手裏的蘋果,微微楞了楞神。

他苦笑著想:今時今日還能吃上唐淑晨給我煮的面,真沒想到。

暗喜不過三秒,陳左出現在她家的畫面,連帶送來的那幅畫,便又雙雙浮上眼前……

陳蕭頹然地靠在門上,長長嘆了一聲氣,攥著蘋果的手臂,無力地垂了下去。

他不無淒涼地想:對唐淑晨來說,陳蕭這個人,已經過期了,對吧?

……

翌日,美術學院大樓,油畫三班下課。

林慧穗背著畫具出來,發現陳蕭杵在門口。

她掉頭就走。

幾步後停下,思索一番,又轉身回去,站到他跟前。

“你怎麽來了?”林慧穗神態戒備地說。

陳蕭開口:“我有話還沒問。”

林慧穗看著他,等待下文。

“你為什麽拍那個視頻?”陳蕭看向別處問。

林慧穗打量他一番,說:“你表白失敗,還是,未遂?”

陳蕭轉頭瞅了她一眼,沒回答。

林慧穗嘆聲氣,“喝一杯嗎?”

……

酒吧裏,陳蕭坐在聖誕那晚唐淑晨坐過的位置,面前擺著杯一模一樣的白色瑪格麗特。

林慧穗喝著啤酒,幽幽問出一句:“你為什麽和慶杏交往?”

陳蕭苦笑,重覆林慧穗的問題,自問道:“我為什麽?”

看他一臉苦悶,林慧穗試著解釋,她從頭說起:“你知道陳左畫的畫特別好嗎?”

陳蕭點下頭,不情願地“嗯”了一聲。

“你見過?”林慧穗反而詫異。

“他給唐淑晨畫過一幅。”

陳蕭掏出手機,點開那張照片,放到吧臺上。

過年時,唐淑晨曾用過這畫當了幾個小時的微信頭像。

林慧穗拿起來看了一會兒,說:“我特嫉妒他。”

以為是女字旁的她,陳蕭笑笑。

“嫉妒她的人是挺多的。”隔了一會兒,他了然似的,又說,“你暗戀陳左。”

林慧穗也笑了笑,“我嫉妒的,是他的才華……非往那方面想,也算有一點吧。”

陳蕭瞅了眼她,嚼顆爆米花。

林慧穗繼續說:“我五歲開始學畫,每天畫十小時以上,畫了十七年,竟然畫不過他。”

林慧穗笑一聲,自嘲似地說:“他高中才開始學,專業排名還在我之前,四年來文化成績、社團活動、各種競賽、交友戀愛,全沒落下,馬上又要辦個展了,我實在是……心裏不平衡。”

陳蕭繼續吃著爆米花。

“我想盡一切辦法,能用的招兒都用了,就想知道他為什麽能畫得比我好?所以,我開始觀察他,看他都參加什麽活動,去圖書館借什麽書,平時都去哪些地方玩,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說到這兒,林慧穗笑了笑,“所以啦,才有了你看到的那段視頻。”

陳蕭抿了抿嘴,沈默了一下,說:“他以前喜歡什麽樣的?”

“跟你一樣。”

陳蕭不明白,“我是問,他以前。”刻意加重了後兩個字。

林慧穗嫌棄地瞥陳蕭一眼,說:“你前女友。”

……慶杏?

陳蕭啞然。

“不然你覺得,我為什麽會從你和慶杏在一起的畫面開始拍呢?”

林慧穗喝過酒後,性格有些反轉。

“多有意思啊,這段放到電影裏面,是不是應該叫什麽‘四個人的修羅場’之類的。”說完,她又笑了起來。

“他,喜歡過慶杏?”陳蕭狐疑地問,“你確定?”

“何止喜歡,還是前任。”

前任?

那,陳左怎麽會喜歡唐淑晨?

陳蕭不解,不自覺地皺了眉頭。

兩人分別陷入各自的沈默。

過了一會兒,林慧穗想了想,說:“或許和你一樣吧。”

陳蕭看過來,等她解釋。

“我是說,可能陳左,也不喜歡慶杏,”林慧穗撐著頭,目光探向陳蕭,“所以我剛才一開始就問你啦,也不喜歡,為什麽還和慶杏交往呢?”

“……”

陳蕭再次陷入沈思。

為什麽?

記憶開始倒帶……

好像,是在餐廳遇見了白梔。

為了提前避免白梔的糾纏不清,便順手利用了慶杏恰逢其時的主動。

開始時,大概屬實如此。

那白梔出國之後呢?為了什麽?

為了有人代替白梔,繼續擋掉其他愛慕者不斷地來擾。

這樣比較方便,應付一群女人和應付一個,當然選後者。然後,這一個,便會替他去解決其餘的女人。

作為回報,他每次都等著被分手,並在適當的時間和場景裏,表演為情消瘦苦。這是他陳蕭對每個名義上和他交往過的女人的最高禮遇和至高尊重。

也算是為了躲清閑吧,自找麻煩的事,陳蕭一向懶得開口。

雖然後來和慶杏這次,他破例了。那也並非沒有不得不破例的原因。

也許,還是為了維護自己風流倜儻的形象和癡情專一的坊間口碑,只不過這可能是下意識的行為,連他自己都沒註意到。

……或許,以上理由,純屬借口。

他只是單純為了讓唐淑晨……嫉妒?

或者,嫉妒的那個人,其實是,他自己?

又不想承認。

真是不想麽?還是,不敢?

又到底在怕什麽?

怕唐淑晨不喜歡自己?怕坦白之後,無論能否在一起,以後都沒辦法再做朋友?怕自己不夠好?怕耽誤她前程?

怕……失去她。

可是,現在擁有她了嗎?

並沒有。

也許,她現在已經……

也許,他現在已經失去她了。

耳邊一陣子嘈雜的聲音,打斷了陳蕭的思緒。

林慧穗正看著手機裏那段視頻,畫面焦點正從他變換到唐淑晨。

“你看你倆的表情,分明就是互相喜歡,真搞不懂。”

陳蕭的視線落在屏幕上,在唐淑晨和他自己的影像間游移不定,最終離開,轉移到臺面上的那支酒杯。

他淡淡地說:“你談過戀愛嗎?”

林慧穗趴在吧臺上,搖搖頭,“我對男人沒多少興趣。”

陳蕭端起那杯瑪格麗特,一口喝完,轉身走出酒吧。

……

下午,南院廣場,通往廣電系樓的路上。

陳蕭遠遠地望見樓側有一男一女相向而立。男人正遞去一個白色的東西,女人接住的肢體動作顯示她當下的心情很不錯。而陳蕭此時,正在為那個女人,煩惱。

三分鐘前,樓側臺階上,唐淑晨遇見專程來等她的陳左,才交談幾句,便遠遠瞧見一個男人向這邊走來。男人穿了件黑色大衣,敞著懷,衣擺隨腳步晃動,看樣子有些煩躁。聽到陳左下周辦展的消息,唐淑晨連忙看向陳左,跟陳左說恭喜。

他們有說有笑。

陳蕭便不自覺加快腳步。

待陳蕭走近,唐淑晨也看見了他。

四目相對時,陳蕭調轉視線,徑直走進樓裏。

課間休息,有同學跟唐淑晨借筆記。

唐淑晨從包裏抽出本子時,不小心一起帶出邀請函,卡片在空中劃了道線,啪嗒掉在相隔一個座位的陳蕭腳邊。

陳蕭俯身撿起來,封面印著“陳左個人展”等字樣。

“你去嗎?”陳蕭側過頭看向唐淑晨。

唐淑晨還沒回答就去接卡片。

陳蕭死死捏著,故意不松手。

她抽不出來,才擡眼看他。

忽視過於明顯,陳蕭負氣,欺身過來。

“你想去?”他追問道。

他的呼吸撲到耳畔,唐淑晨感覺有些癢。

過了幾秒,她松開手,忽地迎了過去,停在陳蕭唇邊三公分處,無聲地嗅了嗅。

唐淑晨皺眉,“你喝酒了?”仰起臉問。

陳蕭先是楞了一楞,然後抿緊嘴唇,不動聲色地直起身,將卡片扔回她桌前,跟著,不鹹不淡地說了句:“不嫌遠。”

他避重就輕,答非所問,唐淑晨當下就有些氣,反手朝他肩膀一敲。

“中午你也有局?”語氣顯然不滿。

陳蕭撇過頭,假裝聽不到。

餘光卻不由己地落在唐淑晨的唇上,令方才漏跳兩拍的心臟重啟後,反又跳得過分的快。

……

一周後,下午五點。

某藝術區畫廊,門前擺滿花籃。

陳左個人展如期開幕,形形色色的人慕名而來。

三月的天氣,乍暖還寒,唐淑晨裹著棉服,捧了束太陽花,晃悠晃悠地出現在附近。

在入口展墻上,簡單看了看介紹信息,原來畫展主題叫“屬於夜晚的人”,怪不得定在快天黑的時間。

往裏走,展廳整體環境偏暗,光源不多,每幅畫以三兩個點狀燈照亮,非常切合主題又應景。

多是肖像畫,畫面內容以人物為主,兼有實物和街景。雖然色調偏暗,但用色奇麗,畫法誇張,殊形詭色,頗有夢眼看人的空幻氛圍。

畫中人物,面容不能簡單用美醜描述,但均雌雄莫辨。遠看相似,走近再看,細節放大,筆觸力度不一,又呈現出迥然不同的感覺,還挺妙的。

唐淑晨看得正入神。

“在想什麽?”

她身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發覺身邊站著陳左,唐淑晨仍盯著畫,說:“在想,你……挺能熬夜的。”

這個回答,還真猜不到,陳左笑了。

“夜店沒少去吧?”唐淑晨架起胳膊,用手指輕輕扣著下巴,考究式地說道,“也是,不喝到淩晨三四點,也很難畫出這個效果。”

陳左在一旁笑而不語,看著一本正經開他玩笑的唐淑晨,全程默許,嘴角正逐漸上揚。

……

鳴笛聲,打破寧靜。

一輛紅色跑車停在畫廊門前。

車門推開,下來一位穿著單薄的美女,美女撩起被風吹亂的卷發,露出半張精致的臉。她從門口花籃裏抽出一支百合,掂在手裏,慢慢走了進去。

因為她的到來,展廳裏的光線似乎變得明亮。

觀展人群紛紛向她看來,好像她才是最點題的作品。

她信步走到展廳中央,四下尋視,望見人群中陳左背影,喚道:“學長!”

陳左回頭,她已走到跟前,“祝賀你!”送上手裏的一支百合。

“謝謝。”

美女撩了撩長發,這才展露出全部面容,是比幾個月前更漂亮更耀眼的慶杏。

看到唐淑晨也在,慶杏笑容燦爛地說:“唐學姐,好久不見。”

唐淑晨朝慶杏點點頭,陳左便開口問道:“怎麽樣?”

陳左大概看了下周圍展出的畫,等著慶杏評價。

慶杏缺乏興趣地擺弄了一下指甲,“早都看過了,不就是從你家搬到這兒,換個地方掛著嘛。”

陳左哈哈笑兩聲,用下巴指了下回廊後面,說:“那邊有新畫的。”

“不看不看,都是女的有什麽好看的,”慶杏擡起手腕,用指尖在陳左手中的百合花瓣上拈了拈,“行了,祝福也送到了,我該走了。”

“餵,太敷衍了吧。”

“唐學姐不是在呢嘛,你帶她慢慢看,我就先走了,我男朋友還在車裏等我呢。”

慶杏擺動腰肢,在眾人投來的目光中,一步步逆人群而行。

在展廳門口,不期而然,剛好撞見正踏進門來的陳蕭。

幾個月不見,陳蕭還是原來模樣,不過眉宇間倒是新添了一些以往罕見的憂郁,襯得他原本不修邊幅的瀟灑中,又多了些別樣的……脆弱感。

身邊又有新女伴,而且,陳蕭沒有看過來。

……真讓人心煩。

慶杏擡高頭,使姿態驕橫。

兩人擦肩而過。

慶杏在車門前停住,還是忍不住轉身叫住他。

“陳蕭,”她語帶一絲譏諷,“我要是你,就不進去。”

陳蕭停下,四下尋找聲源,回身淡淡瞥了慶杏一眼,轉頭走了進去。

……

昏暗展廳中,有一個N型回廊。

陳左和唐淑晨沿著展墻向裏一路看過去,到了拐角,轉個彎,有張鋪滿整面墻壁的畫。

畫面色調明顯跳脫於其他,線條更柔和細膩,整體氛圍與其說是夜晚,不如說,更像是暗夜裏忽然綻放煙花後,照亮如白晝的一剎那。

畫中人多了些柔靜的女性特質,睜著雙閃亮的眼睛,臉上色彩錯雜燦爛,唇邊笑容在兩頰處開出花朵,花瓣綻裂,有碎片飄落到眼尾,似一顆細小淚痣浮在那兒。

唐淑晨忽地呆了一呆。

望著那一點白,她不經意地擡手,將額角碎發向眼尾掃了掃。

唐淑晨驟然了解,這畫的是誰。

“抱歉,沒問過你,就掛了出來。”陳左知道她看得懂。

“沒關系,弱國無外交嘛。”唐淑晨語氣輕松。

陳左笑,心裏玩味她的話,“你不要拐著彎兒罵我霸道。”

“那我應該罵你什麽?”

陳左笑著看她,沒做聲。

唐淑晨踱了幾步,調侃道:“臭刷墻的,有倆把刷子啊,什麽破畫,還讓你畫得美成這樣。”

陳左不可抑制地笑出聲。

過了一會兒,在這張巨幅畫像前,陳左看定唐淑晨。

眼含笑意,表情裏多了份正式與認真。

陳左緩緩開口,問道:“唐淑晨,你要不要和我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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