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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藝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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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藝能

之後的幾天, 砸向葉沐的消息多且混亂,但她又不得不逐一恢覆:

“奴隸們要求恢覆平民身份?當然!告訴他們,我的領地法律禁止奴隸的存在!”

“要求提供【靈鴉鎮】供他們五千人居住?沒問題啊, 【靈鴉鎮】本身也搬空了,只是需要修整,他們大概需要等一等。”

“索要達蒙公爵四分之一的領土,自己成為領主?這有點獅子大開口了, 講道理,他自己打也不可能打下這麽多好吧?你再去砍砍價!”

“要食物和藥劑——這種基礎的需求就不用問我了,你們自己可以做主。”

“啊,全部加入我的軍隊嗎?歡迎歡迎!放到維克斯將軍那邊去怎麽樣?哦什麽……想參戰啊,那撥給貝克特吧!”

在一次次回應之後,大多數起義者與她握手言和,甘願成為她治下的領民;有些由於心懷血海深仇, 便索性加入她的軍隊,要和貴族們決一死戰;有些算盤打得太精,葉沐無法接受,便繼續詳談;也有少數在她到來之前已經殺瘋了, 因此根本聽不進她派去的行政官在說什麽,雙方只得展開正面對決。

但總之在接下來的近20多天裏, 達蒙公爵領地的各個區域在大地圖上漸漸由藍轉綠,從王國所有變為葉沐治下的領地。達蒙公爵的領主排名也在迅速下滑,直至跌出前50。

而葉沐, 上升到了第17名!

在第26天,整片領地只剩主城【澤卡城】還是藍色的, 阿謝爾告訴葉沐,那裏由達蒙公爵的騎士團親自駐守, 葉沐不假思索地下令攻城,只是額外囑咐阿謝爾,不要傷及平民。

接下來的戰鬥時間理論上跟她沒什麽關系,可是才過了短短半個小時,阿謝爾的消息就又來了。

他告訴葉沐:“騎士團團長維加想要見您。”

維加,這個人她有些印象。

他不僅是達蒙公爵的騎士團團長,還是阿謝爾在魔法學院時的同學,據說兩個人那時感情極好,後來之所以會各奔東西完全是因為聖光輝騎士團當年只有一個錄取名額,阿謝爾考上了,維加屈居第二,只能另謀生路。

從這一點來講,她可以對維加多幾分信任,但謹慎起見,她還是多問了一句:“維加可信麽?”

不料阿謝爾直接道:“他並沒有想請您過來,而是申請進入【奇亞娜城】見您。”

——那就意味著不是她進入他們的勢力範圍,是維加來到她的地盤,局面完全不同。

葉沐不再有顧慮,當即告訴阿謝爾:“歡迎他隨時前t來。”

僅僅過了五分鐘,維加就到了。由於是“敵對”身份,他進入【奇亞娜城】需要葉沐手動通過,葉沐就在接到系統提示後與以撒一同傳送去了城門口,一邊按下“同意”,一邊走出城門:“您好,維加騎士長。”

“葉小姐。”維加向她頷首。

葉沐註意到他是孤身前來的,接著又註意到他臉色蒼白、神情疲憊,雙眼裏布滿血絲,似乎已多日不曾好好休息,亦或遭受了許多精神折磨。

她莞然笑道:“請進。我在夜幕餐廳預留了座位,我們可以坐下慢慢談。”

“謝謝,但不必了,我說完就走。”維加的語氣與神色都沒什麽起伏。

葉沐只好停住腳,在與維加相隔約莫一米的地方,仔細端詳著他:“請說。”

維加深呼吸,雖然疲憊深深浸在他的眉目之間,他依舊站得筆直,聲音也依舊有力:“早在您進入公爵大人領地的第一天,公爵大人就向我下達了命令,要求我誓死守護【澤卡城】,與您決一死戰。”

葉沐低了低眼簾,風輕雲淡地回應道:“我理解並敬佩騎士們的忠誠,但恕我直言——達蒙公爵的軍隊如一盤散沙,並且早在我攻入之前,就已被起義者們打得潰不成軍了。在過去的二十多天裏,我幾乎沒有遇到任何來自於達蒙公爵的有力抵抗,反倒有很多人加入了我,壯大了我的陣營。”

“所以,維加騎士長,看在阿謝爾的面子上,我誠懇地勸您不要進行這種無謂的犧牲。您的騎士團與【澤卡城】的守衛,已無力與我的軍隊較量。”

她的語氣沈肅而真誠,維加低了低眼,答道:“但如果我真的抱著必死的決心與您一戰,即便毫無取勝的可能,也會對您的軍隊造成不可忽視的消耗。”

話音未落,以撒上前兩步,擋住葉沐半個身子,手中的法杖也幻化出來,滿目提防。

“……您別緊張,王儲殿下。”維加苦笑。

“以撒。”葉沐輕輕喚了一聲,當以撒回頭,她向側旁睇了一眼,示意他退開。

以撒遲疑了一秒,聽了他的話。

葉沐與維加之間的氣氛一松,後者繼續說:“我想告訴您的是,雖然我身為騎士,理應對達蒙公爵抱有絕對的忠誠,但他的一些政令我實在無法茍同。他視平民的生命如草芥,也一直讓我感到痛苦。”

這話無疑預示著眼前的一戰將被和平解決,葉沐不禁銜笑:“很高興您能這樣想。如果您願意直接打開城門讓阿謝爾帶兵進入,有任何條件我們都可以談。”

談及利益,讓這位剛正不阿的騎士顯得有些不自在,他局促地咳了一聲:“首先……我與我的手下們,希望能加入您的騎士團。”

“啊……這個。”葉沐啞笑搖頭,“其實我沒有騎士團。你大概是聽說了亞倫在這裏,但他其實是在警局任職,倘若你們不介意加入警局的話,我很歡迎。”

維加短暫地猶豫了一下,就點了頭:“可以。”

葉沐頷首:“還有別的麽?”

“是的。”這兩個字之後,維加沈默了好一陣,好似不知該如何開口。

葉沐看出他的為難,循循善誘:“騎士長先生,有話不妨直說。其實談論利益並不是一件可恥的事——無論您想要錢還是其他的什麽,我都可以盡可能地滿足您。”

“不……這與錢財無關。”維加臉上的為難在她的引導中反倒變得更重了,他張了張口,“但或許……會涉及一些您這一方的人命。”

以撒眉心倏皺,握著法杖的手不自覺地攥緊。

葉沐同樣皺起眉,卻用半開玩笑的口吻道:“要我去死嗎?這可有點過分了。”

“不不不,當然不是!”維加連忙否認,在意識到葉沐的打趣意味後,不由也有了笑容。

沈肅的氣氛因此放松了一點,他緊繃的心弦無形中也被舒緩很多。於是又緩一口氣,維加終於把話說了出來:“我希望您派出一只隊伍,直接前往達蒙公爵位於王城郊外的莊園。”

這要求葉沐無論如何也料不到,頓顯愕色:“幹什麽?!”

“救人。”維加簡短地吐出兩個字,接著整理了一下情緒,解釋道,“達蒙公爵擁有2000名奴隸——本來是3000名的,但在【暗影魔龍】來襲時他急於跑路,匆匆賣掉了1000名,剩下2000名則被他帶去了王城郊外的莊園。”

“最近四處的奴隸們都在反抗,但王城一帶仍舊維持著平靜,這意味著王城那裏的反抗行為全部遭到了鎮壓,包括達蒙公爵的莊園。”

他說及此處,看了一眼葉沐的臉色,葉沐頷首,示意他繼續往下講。

維加用力抿了一下唇,抿得發白:“可同樣是鎮壓……達蒙公爵做的比王城和大多數貴族都要過分得多。其他人常見的做法是派兵鎮壓叛亂,處死幾個領頭的,餘者最多再有一批關進監獄,剩下的就扔回去繼續當奴隸。”

“而達蒙公爵——他很會‘先下手為強’,因此在這種反叛露出苗頭的時候,他手下的奴隸尚未揭竿而起,他就先進行了震懾。”

維加用了“震懾”這個模棱兩可的字眼,但葉沐還是心裏一涼,驚問:“他做了什麽?!”

“……他要求奴隸們互相揭發可疑者,否則就在次日清晨全部處死。”維加露出苦澀的笑容,“不得不說,這的確有效瓦解了奴隸們的團結。我想他們原本應該也在商議起義的事情,但聽到這種命令……只需要出現第一個叛徒,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再也收不住了。”

“最終,達蒙公爵在三天之內處死了500多人。莊園裏血流成河,餘下的奴隸們要麽擔驚受怕,要麽一蹶不振,沒有任何起義自救的可能了。”

維加說完這些,周圍的一切好像都凝固了,不論葉沐還是以撒都感覺如墜冰窟。

他們都試圖遏制自己的想象力,但五百人被屠的血腥畫面還是會浮現在腦海裏。

維加知道自己嚇到了他們,臉上流露歉意,口中一嘆,繼續道:“現在,領地完全淪陷,達蒙公爵應該已經很惱火了。如果再聽說我將主城拱手相讓,我擔心他會拿剩下的1500名奴隸洩憤,以此報覆我的背叛。”

“他是什麽時候變成一個劊子手的?”以撒脫口而出。

維加搖頭:“從某種意義上說……他或許一直都是。”

早在很久以前,達蒙公爵就在“漠視生命”了。

他對凍死在嚴寒裏的居民毫無憐憫,只嫌他們臟了街道——雖然這看上去與屠戮截然不同,但也只有一線之隔了。

葉沐則不解道:“洩憤不難理解,但你說報覆你?”

達蒙公爵為什麽會認為屠殺奴隸是對這位騎士的報覆?

維加斟字酌句地道:“像達蒙公爵這樣的大領主其實都很精明,他們會在利益之間取舍,但即便是因利益做出的決定,也不妨礙他們通過這其中的細節摸清手下的脾性。”

葉沐依舊困惑:“能說得更明白一點嗎?”

維加點點頭:“我曾經在他無視城內居民死亡的時候提醒他這可能引發瘟疫,也曾經在他想要進行新一輪加稅的時候告訴他,如果領民們不堪重負紛紛逃往別的領地,恐怕就得不償失了。還有,您大約也知道,在他因為跑商的事最初對您產生敵意的時候,我勸她顧及您深藏的背景,最終讓他同意了您在南部的幾個城市跑商——雖然現在我們知道那些關於您身份的傳言都是子虛烏有的,但在當時,這的確讓達蒙公爵心生顧慮。”

維加說著,覆雜地笑了下:“或許在您看來,在這所有的事上,達蒙公爵最終作出決定都是出於個人利益的考量,可實際上,他通過這些事已經摸清了我是什麽樣的人。”

“當然,他沒有提,因此我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直到他對奴隸們下手的那天,我試圖像以前那樣勸他,讓他認為這樣的屠戮會引起更嚴重的反彈……但他突然對我說‘維加,鑒於你大多時候的忠誠,我始終對你留有餘地。但現在,面對這些隨時可能割斷我喉嚨的人,你最好不要讓我質疑你的忠誠’。”

“那時我才意識到,他早就什麽都清楚。”

“所以……很糟糕,我既沒能勸服他,又在他面前暴露了我想救那些奴隸一命的事實。所以,如果他發現t我的忠誠真的出現了問題,用那些奴隸報覆我就是最簡單的方法了,我也的確會為此一輩子自責。”

以撒直截了當地問:“你想讓我們怎麽救那些奴隸的命?”

“很簡單。”維加道,“派一班人馬,把我的屍體交給達蒙公爵,如果他發現我已經死了,殺那些奴隸報覆我自然也就沒用了;想再保險一點的話,把我的頭割下來,我想‘身首異處’這種事還是很能讓人消氣的。”

“這件事我原本也可以讓我手下的騎士們直接完成,但那樣他們就很有可能死在達蒙公爵手裏——作為宣誓效忠過他的人,他們是不可以反抗的。”

以撒:“……”

葉沐:“……”

兩個人對視一眼,葉沐心下很是費了點力氣才敢相信維加用那種輕松的口吻說出的“把我的頭割下來”,而不是“切個蘿蔔黃瓜”什麽的。

維加:“所以……我們成交嗎?我把【澤卡城】交給您,您拿我的腦袋去換剩下的1500名奴隸?”

言及此處,他直接握住劍柄:“如果您不介意的話——”

“等一下!!!”葉沐臉色立變,差點破音。她一把按住維加的手,一臉驚悚地看著他,“先把這個‘身首異處’的計劃放一放!”

語畢,不等維加再說什麽,她看向以撒,瘋狂地給他遞眼色:“……我們有一些傳統藝能,或許能幫到你。對吧,以撒?”

“嗯?”以撒怔忪一瞬,恍然失笑,“啊對……傳統藝能!咳,的確,搞不好有效呢?”

——這話並不是忽悠維加,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的確有些“傳統藝能”。

比如在面對【炎魔】的時候,他們為了查清歷史記載,使用【傳送符】神出鬼沒的進入王宮圖書館。

……雖然因為那幢突然冒出來的小建築出了點岔子,但總歸想要的書是拿到了。

再比如,當尼克羅姆要對【奇蘭城】貧民窟展開屠殺的時候,他們使用【傳送符】直接閃現進了尼克羅姆的城堡。

雖然……那次由於和赫爾波“不期而遇”,並且赫爾波先一步綁架了尼克羅姆,導致他們不得不臨時做出一些計劃上的調整,但拯救貧民窟居民的目的最終還是達成了。

這回達蒙公爵的事情,理論上會比前兩次更簡單,至少比搞定尼克羅姆要簡單。

葉沐馬上召集警局成員開會,同時喊上了珍娜和切斯,順便帶上了維加。

她直截了當地表示:“我們上次要對尼克羅姆小心翼翼,是因為按照王城法律,如果我身為領主殺了另一個領主,那我就犯下了死罪。”

“但現在——我跟王城都翻臉了,去他的王城法律吧!這是1500條人命,我們絕不能讓達蒙公爵有任何狗急跳墻的機會!”

珍娜立刻舉手:“所以您的意思是直接要達蒙公爵的命嗎!領主大人?”

“對!”葉沐答得幹脆利落,擲地有聲。

珍娜首先笑起來,眼裏閃著光,用力鼓掌:“爽到了。實不相瞞,我早看那個家夥不順眼了哈哈哈——”

切斯原本以為葉沐必然要做一些覆雜且縝密的計劃,因此還專門帶了一個小本本,攤開放在腿上,準備認真做筆記。

現在發現計劃的走向好像跟他想的略有差別,切斯也舉了下手:“領主大人,如果您直接潛入莊園暗殺一位公爵——”

葉沐看向他。

切斯扯動嘴角:“其他貴族恐怕會……怎麽說呢,兔死狐悲?然後聯合起來反抗您。”

“會聯合起來反抗我,或者為了保命直接投靠我,二者都有可能。”葉沐聳肩。

切斯沈色:“投靠我們當然好,但如果聯合反抗……”

“聯合反抗總會發生的,只是早晚的問題。”葉沐道。

切斯略微一怔,就聽懂了。

以撒頷首:“我們與貴族之間註定不可能維持和平,只要我們想維護平民的權利,就必定會被貴族視為眼中釘。所以——不激化矛盾將一切延緩,固然是一件不錯的事;但直接激化,令一部分人群起而攻的同時讓另一部分人直接退卻,在我看來也不失為一個選擇。”

“我也這樣想。”葉沐朝她一笑。

“總之,不論是為了和平地拿到【澤卡城】,還是為了那1500名奴隸的性命,這件事我們都一定要做——再說,也沒人會想割下維加騎士長的腦袋吧?”

“哈哈哈哈!”大家紛紛發笑,維加也笑了:“這我倒沒意見。”

“所以就讓我們立刻動手吧,速戰速決,以絕後患。”葉沐斂去笑容,神情變得肅穆,“具體的計劃由亞倫局長制定,上策是抓活的——雖然達蒙公爵很該死的,但如果能把他交給法院就更好了;下策是當場殺了他——如果任何警員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脅,都可以這樣做,我不會怪你們的。”

亞倫頷首:“我明白了,領主大人。”

.

正如葉沐所說,這種行動對於她的人而言屬於“傳統藝能”,亞倫的計劃制定得極快。

於是在短短一小時後,計劃就以悄無聲息的部署到每一位警員手中。

同一時間,達蒙公爵正在他的莊園中無能狂怒。

……雖然這種結果是必然的,他從葉沐開始發兵的第一天就清醒地知道自己的軍隊因為鎮壓奴隸和貧民被拖住了腳步,無法全力應對葉沐;而如果全力應對葉沐,又會令那些奴隸得以喘息。

他因此尷尬地陷入兩難局面,失敗毫無懸念。

可他沒想到,一切會終結得這麽快。

他不清楚自己錯誤的預估了哪一部分,但總之葉沐的戰鬥力似乎比他預想的強了很多,而他自己的軍隊,則遠比他所以為的要弱。

所以他原本設想的一些翻身機會也都不覆存在了。

——比如他曾經想過,如果戰爭的時間拖延的長一點,他或許會有機會爭取到一兩位盟友派兵對他進行支援,甚至有可能說服王室助他一臂之力。

可當進程被加快,這就都做不到了。

他不僅失去了求助的時間,潛在的盟友也會對葉沐摧枯拉朽的戰鬥力望而生畏,那原本應該存在的機會就被扼殺在了搖籃裏。

這真讓人絕望啊!

達蒙公爵過於郁悶,午後站在窗前望著窗外風景放空的時候空手捏碎了一只玻璃杯。

倘若【暗影魔龍】還在世的話,恐怕都能通過這濃郁的負面情緒直接精準定位到他了。

他嘆了口氣,隨手將碎玻璃扔在地上,接著就想喊牧師進來,為他治療手上因捏碎玻璃杯被劃出的傷口。

但才剛回過頭,他就發現身後悄無聲息地多了個人!

“你——”並不陌生的面孔令達蒙公爵瞳孔驟縮。

以撒與他近在咫尺,含著人畜無害的笑容朝他擺手:“下午好,公爵先生。”

下一秒——

“梆!”

達蒙公爵根本沒註意到以撒是什麽時候拎起的花瓶,就被突然撞入視線的花瓶底子撞暈了。

暈厥的前一剎,他隱隱想起來,那花瓶看著十分眼熟,好像是放在自己床頭的那一個。

……他明明可以使用法術或者藥劑,再不然也至少可以用正經的裝備進行物理攻擊,卻偏要用這種東西襲擊他?!

真是傷害不高,侮辱性極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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