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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雨之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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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雨之前(1)

宴席結束後, 葉沐回到住處,彼時才晚上九點半,一些外出打怪、采集的居民才剛剛回城, 亦或剛剛在集市裏吃完晚餐。因此住宅區尚有很多人進進出出,見到葉沐,大家一如往常般和她打招呼,有些人已經習慣於直接稱她為“領主大人”, 也有些脫口而出的依舊是“葉小姐”,然後反應過來,又趕緊改口喊“領主大人”。

葉沐並不在意這種細節,微笑著回應每一個人。當她進屋後關上房門,幾位鄰居聚在一起交頭接耳:“……我對她是領主這事還是不太適應。”

“是啊是啊,我也是!我本來住在【魔龍小鎮】,從領地初建就搬過來了, 算是一步步看這個領地發展壯大的,也和她當了一年多的鄰居……突然告訴我自家鄰居是領主,咋說呢,就很割裂啊!”

“而且她還開餐廳……咱們還都吃過她做的飯……”

鄰居們悶頭吐槽一通, 最終一臉覆雜地散了。

他們都只是資質平平的普通居民,面對“鄰居是領主”這個消息很難說清自己是什麽心情。他們也很難推測以後還會發生什麽, 更沒法預料接下來的惡戰究竟會不會硬,但他們知道,這位在居民區裏和他們住著一樣的二層小樓的女領主和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不一樣。

也說不清為什麽, 這個看起來對他們並沒有太多影響的“不一樣”讓他們莫名安心。

二層小樓中,以撒先進了臥室, 葉沐饒有興味地去廚房弄了兩杯雞尾酒才上二樓。

進屋的時候卻發現以撒並不在床上,定睛一看, 他站在窗前,似乎正在出神。

“以撒?”葉沐喊了他一聲,以撒回過頭,隔著臥室昏暗的微光,她依稀分辨出他眼底有壓抑的情緒在閃動。

她想了想,回身關上門,又將兩杯酒放到床頭櫃上,而後走到他面前,仰起頭端詳他眼底的情緒:“你在想什麽?”

以撒沈吟了一下:“我有話想問你。”

他語中停頓了一下,又補充說:“我先問……但你可以不回答。”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了。”葉沐抿一抿唇。

她猜他想問:她的過去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在向王室宣戰的那一晚,她借著上頭,下定決心要將一切告訴他、也告訴身邊的親信們,因此她才會大大方方地開口向以撒和亞倫詢問過往。

但當他們返回領地之後,以撒和亞倫倒是立刻將過往的事情都說給了她聽,她卻一時犯慫,逃避了自己應該做的解釋。

……好在當時情勢緊迫,有很多安排必須加緊做出好,比如派兵掌控新的領地就是刻不容緩的,讓她順水推舟地躲了應有的解釋。

往後幾天,他們也忙得像陀螺一樣,事情一件接一件地來t到面前,而且每一件都很重要。

但是,要解釋的問題果然還是逃不過的!

——想想也是,她都像王室宣戰了,手下的親信們必然會比以前更想知道她的底細,由此也好進一步評判他們己方有多少勝算。

對以撒來說,這一點更加重要,因為她最終要推翻的是他的父親,是他的家族世世代代所統治的國家。

他有充分的理由探究她的一切。

葉沐心下清楚,這不是一個過分的問題。即便他說她可以不回答,但對她來說,最好還是給他一個答案。

她低頭沈吟了良久,以撒始終靜靜看著他,正當他幾乎要主動開口放棄的時候,她先一步擡起頭:“這個答案或許會讓你很震驚,所以……呃,你要不要坐下聽?”

怎麽?怕他震驚到腿軟嗎?

以撒失笑:“你不會真是我父親的私生女吧?”

“那當然不是!”葉沐也笑出來,以撒搖搖頭:“那我就沒什麽好怕的了。你說吧,就算你是黑暗法師安插進這個世界的人,我也不會驚訝。”

“……我跟黑暗法師倒沒什麽關系。”葉沐啞然,頓了一頓,“但我……或許和黑暗法師們也有一些共同點。”

她的心跳已經開始加速了。

以撒目不轉睛:“什麽呢?”

“我……”葉沐深呼吸了一聲,想平覆失常的心跳,然而心跳卻變得更快。

她垂在身邊的雙手不自覺地攥緊,避開以撒的目光,直視著他的胸口,迫使自己用盡量平靜的口吻說:“我來自於另一個世界。”

以撒一楞:“什麽?”

“我來自於另一個世界。”許是因為最重要的信息點已經托出,葉沐突然冷靜了,她重覆了一遍這句話,擡眸迎上他的視線,“一個跟這裏截然不同的世界。嗯……沒有魔法,但有科技。然後……不缺美食。”

兩個世界的差別太多,她解釋得很抽象。

以撒滿目訝然,他試圖順著她的話腦補那個世界,但單是“沒有魔法”這一點就難住了他。

他們之間因而安靜了片刻,以撒斟酌著問:“你們的王室比這裏要好嗎?”

“王室?啊,我們沒有王室……”葉沐笑道,“有些國家還有,但我所生活的國家沒有了。那個地方,唔……當然也不可能絕對公平,那是不存在的。但是的確比這裏要公平很多,至少沒有這種來自於貴族階層的欺壓。”

她語中一頓,給出一個總結:“至少在明面上,大家是平等的。”

以撒再度沈默。

葉沐望著他的神情,一時難以分辨他在想什麽。

——是不是她描述的制度對他而言太“離經叛道”了?

按理說應該不會,因為他都理想主義成那樣了!

可如果他真的那樣想,也可以理解,因為她所描述的一切確實與他所習慣的環境相距太遠。

半晌,他擡了擡眼:“那我想,你來這裏,一定是肩負重擔的。”

葉沐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我是說,我想你註定改變這個世界吧。”他定定地望著葉沐,神情異常認真,“你會成功的。”

葉沐完全懵住了。

他的反應出乎她的預料——雖然在將這些和盤托出之前,她也想不出他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但總歸沒覺得會是這樣的。

她張著口看了他半晌,心底一些早已存在多時的疑慮終於翻湧而上,借著當下正盛的意外之感,她磕磕巴巴道:“不是……以撒,你就這種反應?”

以撒怔忪不解:“不對麽?”

“我是說……”她啞了啞,“我是說,你真的不介意嗎——不介意我來自於另一個世界,在這裏真的毫無根基?也……也不介意我真的要推翻你的父親?”

如果說她的第一個問題讓以撒感到困惑,第二個問題便讓他恍然大悟了。

——其實第一個問題只是個生硬的鋪墊,第二個才是她真正的疑問。

以撒薄唇緊抿成一條線,葉沐便知他完全理解這個問題背後的意思。

這是個很殘忍的問題。

可現在直面殘忍的“問題”,總比事到臨頭直面殘忍的情境要強。

她於是尖銳地直言:“會死很多人的——你應該知道,我指的不止是將士、平民。如果我贏了,死去的人裏就很有可能還包括你的父親,以及你那個混蛋弟弟。”

以撒別開視線,看向窗外。

可葉沐的話沒停:“你不要逃避這個問題,也不要問我能不能放過他們。”

“現在讓我回答,我當然會說能——此時此刻的我也的確認為我能。”

“可真到了那一天,誰知道呢?在正常戰爭中,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不可預料的事情?”

“他們可能會犯下無可饒恕的罪行,那麽我就必須殺了他們才能平息手下與平民的怒火。”

“同樣,如果我輸了,那麽面對這種死亡的就會是我。”

“以撒,你真的準備好面對這一切了嗎?”

她說得直接到露骨,毫不委婉、毫不溫柔。隨著這一句句話,她眼看著以撒的臉上的血色一分分褪盡,直至變得蒼白。

她從未見過他這樣無力,這讓她覺得對他如此步步緊逼是很不人道的事情。

可是又能怎麽辦呢?

以撒在她的話中心如刀割。

他固然沒有天真到不去想這一切,可是“想到”和聽到她掰開揉碎地直接將這殘酷的未來說出來,完全是兩個概念。

更何況……

這恐怕還是她避重就輕的結果。

還有更殘忍的一點,她沒有提及。

他意識到這一點,忽而笑了,他自己也很詫異他竟還笑得出來,不由覆雜地搖了搖頭:“其實,你大可不必跟我說這些。”

葉沐嘆息:“不,我覺得……”

“但你既然問我。”他轉回頭,輕輕啟唇,“我讚同你在晚宴上說過的話。”

葉沐:“什麽?”

“做正確的事,葉沐。”他擡手拂過她耳際的碎發,這是個親昵的動作,但在此時的話題裏被染上了一種悲情,“做正確的事,去拯救你想拯救的人。不要為了其他人而遲疑——至少不必為了我這樣。”

他的話讓她的心跳又亂起來,忽而察覺到他已離得很近,她驀然擡眼,不及定睛,就被他迎面吻住。

“???”

葉沐雙眼大睜,很難理解他在這種氛圍裏哪來的閑心做這種事!

……這是他釋放壓力的方式嗎?

她這樣猜想,於是選擇乖乖配合他,安撫他的情緒。

而以撒在想:這樣的機會或許不多了。

他或許已經不剩多少和她共處的時日,那麽剩下來的每一天都彌足珍貴。

況且——

這幾天裏,她或堅毅、或熱血、或冷酷的樣子,也真的迷人極了。

如果不是前幾天一直在忙,隨時隨地都有很多行政官在周圍,他早就想吻她。

.

王城。

比起【奇亞娜城】從宣戰當夜就開始進入緊鑼密鼓的忙碌,王城裏顯得平靜很多。

誠然,所有貴族、乃至平民都聽說了那位領主向王城宣戰的事,也終於知曉了這位一直隱姓埋名的領主的真實身份,但暫時沒有人太在意這件事。

畢竟……如今的王室已經存在幾百年了。

幾百年的光陰裏,大小戰爭並不少見,有些來自於魔龍這樣的怪物,也有些同樣來自於大小領主。

可是那又怎樣?最終王室還不是安安穩穩地在這裏統治國家?

更重要的是,比起先前數次由領主主導的叛亂,這次這位是最不值一提的。

——她的身世成謎,沒有任何貴族背景,當領主的資歷也十分有限,準確來講還不到兩年……

這種領主,縱使領地治理得再好,也很難讓人相信她有多麽強悍的實力。

所以,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都覺得前幾天發生的事情最終只會是一場笑話,沒什麽可擔心的。

“蚍蜉撼樹!”提起這件事,總有人做出這種評價。

哪怕是一直以來對那片夢幻般的領地極有好感的居民,都同樣不看好那位女領主做出的這個荒唐決定。

而在同一時刻,權力的巔峰正發生一些微妙的變化。如果這些變化流傳開,註定遠比那位領主的宣戰行為更令人不安,但所幸這些消息暫時都被控制在了王室和極少數的貴族之間。

首先是二王子多裏安的事情。

這位王子對其長兄心懷不滿早已不是什麽秘密,多年以來,這對兄弟一直針鋒相對。

尤其在王儲斯卡放逐自己之後,多裏安王子就再也沒有掩飾過自己對儲位的熱愛,時時處處費盡心力,絞盡腦汁地想要徹底取代這個哥哥t。

而現在,可以說是多裏安最有機會的時刻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領主公開叫囂要推翻王權,而他坐在儲位上的哥哥竟然選擇站在了這個領主那邊,並且不止是表明了立場,還參與了戰鬥,親手襲擊了王宮!

這對多裏安來說絕對稱得上是哥哥主動送人頭的天大喜訊。

……然而,他卻偏偏在這樣的好時候躲了起來。從事發當日就一直縮在自己的城堡臥室中,不肯在任何場合露面,不肯見任何人。

他所信賴的騎士們對個中原因三緘其口,於是,連一直以來擁護他的大臣們都摸不著頭腦。

其次,是西爾維婭女親王。

西爾維婭在事發的兩天後將國王賜予她的信物逐一整理、封箱,當面歸還了國王。

這一舉動令王宮震驚,因為這些信物並非是簡單象征國王的信重。相反,它們中的每一件都直接意味著西爾維婭可以調用的每一種權力,二十多年來,西爾維婭正是憑借它們走上了的權力巔峰。

因此,當西爾維婭交還全部信物,簡單翻譯一下就是:我不幹了。

用詞如果再糙一點,那就叫撂挑子。

於是這輕而易舉地震驚了所有人,甚至逼得在王後離世後越來越不愛過問政務的國王陛下展現出了雷厲風行的一面——他在西爾維婭歸還信物時苦口婆心地進行了挽留,但見挽留未果,為了避免局勢震蕩、人心惶惶,他立刻下令封鎖了消息,僅限幾位頂級的王室與貴族知道這件事。

可縱使如此,這也足夠引起風波了,就連多年來與西爾維婭勢不兩立的死敵都對此感到焦頭爛額,塞德安親王在西爾維婭再次覲見國王時不顧禮數地直接使用【傳送符】趕到王宮,又一路小跑地進入無法使用傳送的主宮殿。

在國王面前,他擦著額頭上的冷汗,外強中幹地指責西爾維婭:“你在這樣的關頭放手不管,無異於背叛!這和那些逆賊有什麽區別!!!”

西爾維婭沒什麽和他虛與委蛇的耐心,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你明明不把那個小領主放在眼裏,何必用這件事來綁架我呢?”

說完,她大步流星地轉身就走。

“……”塞德安親王有苦說不出。

在事發的第二日,他的確發表過一番認為那個領主不足為懼的言論,可事實上那只是因為他深知自己不必為這些言論負責——反正他只是純粹的“位高”,並沒有“權重”,在戰爭中他全然不是會承擔責任的那一個。因此,動動嘴皮子安撫一下在場的貴族們,博得一波好感,對他來說該是橫豎不虧的麥麥。

但那時他哪想得到西爾維婭會突然撂挑子不幹啊?!

他更沒想到她在撂挑子之後,還會用這句話來反駁他!

塞德安親王深刻體會到了什麽叫“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被西爾維婭搞得啞口無言。

在這之後,西爾維婭的另一位政敵,宰相多洛裏爾也來勸了她。

這位真正的權臣行事要比塞德安親王沈穩得多,在關鍵時刻也知道低頭,他親自登門拜訪了西爾維婭,放低姿態,希望她重新掌權。

西爾維婭最初給出的解釋是:“大人,您看,我已不算年輕了,卸任是早晚的事情。與其等到我完全幹不動的時候,不如現在換人,我起碼還有力氣把一把關。”

——這個理由多少有點敷衍了。

多洛裏爾嘆息搖頭:“殿下,讓我們放下個人恩怨,坦誠地來談論這件事情。”

西爾維婭平靜地看著他。

多洛裏爾道:“貴族們普遍不認為這場戰爭會對王室造成什麽實際影響,但是殿下,我想您應該和我一樣清楚,他們輕敵了——那位領主的實力早已不容小覷,單是亞倫騎士長與王儲殿下兩個人的存在,就已足以讓她成為棘手的對手。”

“更何況,或許是出於某種自我保護,所有人都在刻意地忽略一個事實——這位領主剛剛成功屠龍!這足以證明,她的軍隊擁有恐怖的戰力。”

“所以,請恕我冒昧——”多洛裏爾在將冒犯的話說出來之前,先流露了適當的歉意,“您此時歸還權力,的確無異於背叛。”

“看來您見過塞德安親王了。”西爾維婭抿笑,“我懶得跟那個家夥多說,但對您,多洛裏爾大人,我願意多進行一些解釋。”

多洛裏爾頷首:“這我十分感謝,殿下。”

西爾維婭幽幽一嘆,眉目間露出愁苦:“這麽說吧——您也知道我與亞倫、與王儲的關系,這層關系讓我無法與他們為敵。所以,您如果要怪我背叛陛下,我無可爭辯,但我的確做不到與他們兵戈相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多洛裏爾張口還想再勸,西爾維婭搖頭:“請您什麽都不要說了,我無法強求自己那樣做——您應該也不想看到我坐在那個位置上,卻消極怠工吧?”

這句話有效地令多洛裏爾噎了聲。

的確,群龍無首固然可怕,但如果她坐在那裏消極怠工,那就真的是最恐怖的噩夢了。

多洛裏爾只得悻悻離開,在他走後,西爾維婭的騎士團團長伊萊亞斯走進會客廳。

西爾維婭坐在窗臺上,側身望著窗外出神,伊萊亞斯打量著她淡泊的神情,口吻十分小心:“殿下,我不太明白……”

“有什麽不明白的呢?”西爾維婭突然一掃方才在多洛裏爾面前的從容不迫,眉心緊緊蹙起,語氣裏也透出煩躁,“如果我們贏了,那當然好,我有把握保住葉沐的命,可如果我們輸了呢?”

伊萊亞斯一時茫然,並不明白她想說什麽。

西爾維婭擡眸看看他,起身在房間裏踱步,那種焦躁就變得更明顯了:“我明白,他們兩個都很為對方著想。我知道就在前不久,以撒還為了給葉沐鋪路回歸了王室;而葉沐——我聽亞倫說,她也很擔心以撒的安危,願意為了他拼命一搏,據說連遺囑都安排好了!”

“……所以我才以為現在這樣也不錯?”伊萊亞斯啞音,“雖然這一切都很突然,完全出乎意料,但侯爵可以完全放下那種擔憂了。至於王儲殿下,他也不必再大費周章地鋪路,侯爵將用更高效的方法獲得最終會屬於她的權力?”

“哈哈——伊萊亞斯,你竟然這麽天真?!”西爾維婭失笑,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位忠誠的騎士長。

伊萊亞斯臉上的費解更深了。

西爾維婭盯著他的無辜,滿面覆雜地一字一頓道:“我該怎麽跟你解釋……只有當權力平穩地完成過渡,以撒才不會有生命威脅?現在她用這種強硬的方式奪權,當她真的登上王位,前任王儲就會淪為舊日勢力的代表。”

“……到時候,她可以有一萬個理由要他的命,也可以有一萬個原因迫使她不得不要他的命。”

“而我,是以撒的老師。我不直接與她針鋒相對,至少可以讓她少一個原因和理由。”

伊萊亞斯張了張口:“可如果這樣說,沒有這個理由,她也還有9999個呢?”

“是啊。”西爾維婭駐足,視線再度投向窗外。

在正午的陽光下,小花園裏的雕像泛著淡淡的光澤。

“但我不能因此就自欺欺人地不做努力。”她頓了頓,“我不能允許自己對忒嘉拉做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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