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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旗登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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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旗登戰場

信使撲通一聲跪到地上, 連磕十多個響頭。蕭重把玩著瓷碗,問他祝逢春還說了什麽。信使停了磕頭,稍稍擡眼, 見太子面上一片鐵青, 只得撿著好聽的說了兩句,還夾了不少殿下英明神武。

待他說到祝將軍傾慕殿下虎威, 太子輕笑一聲,把那瓷碗磕在桌上, 道:“她有這等見識, 也不枉孤費心一場。”

“兄長休信鯫生之言, 祝逢春遞來這等信物,分明把兄長看做了草芥。”

說話的是旁邊一位二十出頭的男子, 男子坐一輛素輿, 端一只茶杯,正是前不久逃至涿州的寧王魏千雲。

初來涿州時, 城中大小官吏無一人信他, 收了他的金冠玉佩, 也只把他養在驛館, 將就尋了些二等傷藥給他,吊著他不死。後面太子來信, 要太守看他是否得用,太守便同他談了兩日,定下坑害山東路安撫使的計策,又依著太子手諭,要他親自帶兵誅殺張睢, 徹底舍棄齊國這條退路。

眼下他立了大功,住處從驛館換到州府, 衣服從葛布換做錦緞,藥材從二等傷藥換做人參鹿茸,連坐著的素輿,後面都多了幾張狐皮,支撐他斷了幾根肋骨的脊背。只是他雖有許多榮恩,州府上下卻無一人同他親近,都怕他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

“這是什麽話,難道一個女子,還能拿自己的婚事玩笑?”

“自是不能,可她口中的婚事,應當與兄長所指不同。”

“有什麽不同,難道她不想做太子妃,只想和孤春宵一度?”

魏千雲笑了笑,道:“昔日小弟向祝家提親,祝青便推說祝家女兒不得外嫁,今日輪到兄長,想來她也是這番t說辭。兄長若不信,可問這信使。”

蕭重皺起眉頭,看那信使,見他連連叩首,心裏已明白了五分,睜著眼道:“祝逢春原話都是什麽,你與孤一一道來。”

信使重重磕了兩個頭,泣道:“殿下,小人不敢!”

“有什麽不敢,你若不說,便依軍法處置。”

信使無奈,只得照實說了,說到“許一個正室之位,已是他天大的福分”,蕭重站起身,將那瓷碗摔得粉碎,斥道:“潑才,孤誠心待你,你怎敢羞辱於孤?”

“殿下,這都是祝逢春所說,與小人毫無幹系。”

“怎地沒有幹系,你身為戎狄使臣,自當保全天家顏面,如何能讓人說出這等言語?來人,與孤拖出去斬了!”

說話間,一支令箭擲在地上,信使一邊哭嚎冤枉,一邊拼了命磕頭。周遭公人看一眼太子,又看一眼信使,慢吞吞邁了一步,卻不肯拿他。

片晌,一直坐在東面的太守站起身,向蕭重拱了拱手,道:“殿下,祝逢春之言,皆乃小兒之見,不必如此動怒,只是隨便寫一封回信,配上今日剛寫好的檄文,讓這信使再跑一趟便好。”

魏千雲道:“太守此言差矣。祝逢春年紀雖小,卻已登將軍之位,而今又握著山東軍帥印,她的話,如何能等閑視之?信使代太子送信,頭一件事,便是彰顯草原部落神威,可他非但沒能做到,還讓祝逢春羞辱了一番,可謂玩忽職守死有餘辜。

“依小弟之見,兄長應趁祝逢春初到涿州,一應兵士都不服她,先斬信使立威,再領城中守軍殲滅山東兵馬。如此一來,齊國兵馬只剩三萬之數,兄長與鎮國公主兩面夾擊,定能收覆莫州掃平河北。”

蕭重拍了拍手,又令左右拿那信使。太守忙上前兩步,望蕭重道:“殿下,山東軍近萬之數,祝逢春又陰險狡詐,如何能輕易出兵攻打?殿下忘了先樞密使之事麽?”

聽到一個先樞密使,蕭重變了面皮,斥道:“他葬送十萬大軍,只為居功自傲目中無人,孤又不是這等無能之人,如何會敗在祝逢春手下?”

太守見他如此,想起當年立嗣,先樞密使幾次奏請聖上,要扶鎮國公主做儲君,不由得暗暗叫苦,正思量如何解釋,魏千雲道:“太守才說祝逢春小兒之見,眼下又說她陰險狡詐,卻不知哪個才是太守眼裏的祝逢春。”

“管她如何年幼狡詐,都只合在孤身下承恩。”

蕭重看向左右公人,公人便拖了信使下去,聲聲哀嚎中,魏千雲道:“祝逢春配兄長這等英雄,也算前世修來的福分。”

蕭重笑了笑,卻道:“可你前面說,你也曾向祝家提親。”

“那是小弟一時癡妄,兄長莫要掛懷。”

“罷了,你而今身在涿州,原本也配不得齊國皇帝捧在手裏的女將軍。等你登了大寶,孤把鎮國公主許配給你。”

“小弟福微德薄,如何堪配兄長愛妹?”

“等你做了中原皇帝,孤的妹妹便是皇後之尊,哪有什麽配得配不得。”蕭重走到架邊取了寶刀,抽出一截,望魏千雲道,“孤辛苦幫你一場,等你做了皇帝,切莫忘了你與孤的約定。”

魏千雲放下茶杯,起身拱了拱手,道:“小弟自然記得,等小弟回歸中原,南北兩國便以黃河為界。”

“記得便好。”

不多時,公人端著信使首級進來,太守看到那血淋淋的首級,不敢多言,往後退了兩步,卻聽蕭重道:“傳令下去,除去巡邏之人,所有兵士南門匯合。”

“殿下!”

“你阻攔這許多,莫不是不想孤立功?”蕭重微微一哂,道,“也是,你原是中原之人,即便做到太守,心裏也只有中原。”

太守當即跪在地上,叩首道:“殿下,下官自入朝為官,便一直兢兢業業不曾有絲毫懈怠,赤膽忠心可謂天地可鑒!”

“那你為何攔孤?”

“下官只是不想殿下中了祝逢春的陰謀。”

“她能有什麽陰謀,便是有,也逃不過孤的法眼。”

說話間,先前送出去的幾個斥候回來覆命,一個說山東軍營張燈結彩鼓樂喧天,一副要舉辦婚禮的模樣;一個說山東兵士都收了不少谷豆,想是將軍喜事臨門。蕭重握了刀柄,又問其餘斥候,聽到的也是些迎親之事。

“可知是哪個將軍成婚?”

眾斥候緘口不言,半晌,一個斥候道:“聽說是祝逢春祝將軍成婚,對面是……太子殿下你。”

“放肆!”

蕭重掣出寶刀,將那桌案攔腰斬斷,竹筒翻倒,令箭撒落一地。斥候看著他發怒,都不敢言語,太守瞥到那些令箭,不由得閉了眼睛。

魏千雲道:“祝逢春如此作為,想是要靠貶低殿下豎起軍威。”

“好大的膽子。”

蕭重看向斥候,命他們到營中傳令,又命公人牽來駿馬,披上盔甲,策馬前往南門。太守怕他蠻橫無理,又怕他損兵折將,只得讓公人看著魏千雲,自己跟去南門。因他年紀大些,走到門口,兵士已匯了過去,只等太子發號施令。

“殿下,此刻正當午時,天氣炎熱不說,兵士也尚未用飯,即便上了戰場,也提不起多少力氣,不若先令兵士吃飽喝足,再稍待兩個時辰,等太陽落山,一鼓作氣,打得山東軍丟盔棄甲。”

蕭重微微皺眉,本待送他回去,又覺肩上一陣悶痛。三伏光景,烈日曬得人汗流浹背,更兼六十斤重甲加身,上馬都只能勉強支撐,若是作戰,只怕要不了半個時辰便要暈倒。

“那便依太守之言,火頭軍先去造飯,其餘兵士陰涼處歇息。”

說著,他便走向墻角陰涼處,門吏見他過來,忙讓了短凳給他,又服侍他卸下盔甲,用扇子幫他扇了一陣風。蕭重摸出一塊碎銀,命他去太守府搬一壇好酒,等好酒搬來,飲了一陣,再看前方兵士,心中有些懊惱,便去思量祝逢春所作所為。

過了快三個時辰,白日西斜,清風漸起,蕭重想通所有,本待重披盔甲,太守上前道:“殿下,祝逢春先送一破碗,又擺一副迎親之態,若說是羞辱殿下,不免太費周章。依下官看,這極有可能是誘敵之計。”

“什麽誘敵,她眼下只有八千兵馬,還是多次與她齟齬的山東軍,如何抵得過孤這三千鐵軍?若那八千兵馬換做淮東軍,孤自然不會應她。”

“可她執掌一軍帥印,若不為誘敵,這般張狂又是為何?”

“這便是你的無知了。”蕭重戴好頭盔,道,“祝逢春知道孤想娶她,芳心已動,又不想失了身份,便擺出迎親之姿,想要殺一殺孤的銳氣。”

太守不語。

蕭重笑道:“不信你看,等下她還會送來婚書。”

話音剛落,便有一位門吏跑來,向蕭重行了一禮,道:“殿下,城外有一女子,說是奉祝將軍之言來送婚書。”

“如何?”

太守合上雙眼,道:“殿下神機妙算。”

蕭重哈哈大笑,翻身上馬,整頓那將近三千兵士,穿過甕城時,聽到門外那女子道:“蕭重,我們將軍肯給你名分,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你不要不識好歹。”心想,這女子也有些潑辣,等下先射那馬,留她一條性命,回頭收做小妾。

便彎弓搭箭,策馬行出城門,正尋那女子,一粒石子迎面打來,正巧打中馬頭。那馬當即發起狂來,他勉力控住驚馬,再尋那女子,只見百步遠處一匹白馬。

罷了,她便跑到天邊,也只是他的手下敗將。

蕭重一揮旗幟,便領兵士向南進發,一路下來,山東軍四處逃竄,紅綢都被踏破許多。又攻一陣,忽聽得一陣鼓響,數千兵士潮水一般湧來,蕭重已知中計,想要後撤,北面也有幾千兵士,吶喊之聲可撼天地。

一時間,許多兵士都被斬殺,蕭重調轉馬頭,令兵士從北面突圍,才行了幾步,便有一陣亂箭射來。

涿州西南角,徐子京聽到鼓聲,便令兵士堆了那些叉袋,一個接一個登上城墻。如祝逢春所言,墻上只零星幾個守軍,他命人盡數殺了,便依軍令去取南門。席風月痕向他拱了拱手,走下城墻,沿鎮國公主所贈輿圖前往府衙,殺了兩個公人,正欲再殺,卻聽見一句字正腔圓的中原話。

兩人停下腳步,一t位頭發花白的男子迎面走來,道:“你們是齊國的將士麽,我是這涿州城的太守。”

“你是太守,可有什麽證見?”

那人便摸出腰牌,席風不識字,只得交給月痕,見月痕點頭,又道:“你喚我們,是要投降,還是要死戰?”

“都不是,我只是想問問,涿州城被攻破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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