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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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還沒收拾完？”
橘黃光影被驀然出現的修長身形所遮擋，眼前光亮不覆存在，只剩大片陰影包裹著端坐在桌前的少女和她放置於書包之上的白皙手背。
鼻間嗅到一股熟悉的檸檬清香，江淩予擡起了頭。
“你還沒走啊。”
本來江淩予看林轍今天心情不太好下午吃飯時也對她愛答不理的，想著他大概需要一點獨處的空間自己靜一靜，但又不好直接明說，所以江淩予故意收拾地慢了一點，以為林轍見狀肯定就先走了，哪知道……
林轍蹙眉“嗯”了一聲，不悅的表情有種“你在說什麽廢話”的意思。
“你一個女孩子獨自回家不安全。”
兩秒後，林轍像是想到了什麽，輕咳一聲補充道，“老太太說的。”
*
回家的路上江淩予能明顯到林轍的情緒沒有早晨時那麽冷了。
雖然他嗓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淡和沈，但江淩予跟他說的每一句話他都會做出回應，多數時候說個“嗯”或“噢”，偶爾碰上感興趣的話題也會附和兩句，氣氛比她想象中要好的多，不僅不凝重還非常和諧。
兩人即將從大道拐進小路口時，林轍忽地喊了聲江淩予的名字。
走在前面的江淩予聞聲回頭。
“今天晚上你來我房間一下，我有……”
林轍話說到一半，江淩予清晰地看到路燈映照下他有些泛紅的臉頰在頃刻間急轉直下，恐懼、震悚、悲慟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將他的整張臉都吞噬殆盡。
夜已深。
無垠的空中只有零星微弱的光亮，漆黑如墨的夜晚籠罩了整座城市，讓人不寒而栗。
林轍的神色卻比這稠濃的夜色還要陰沈。
“怎麽了林轍？”江淩予細軟的嗓音裏是深深的畏怯，現在天這麽黑，路又很靜，林轍這樣讓她很害怕。
鼻腔裏還殘留著辛辣刺鼻的劣質煙酒味以及混雜著嘔吐物和機油的酸臭氣息。
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獨屬於那個男人的味道和氣息。
林轍轉身凝望著剛剛與他擦肩而過的男人。
一步又一步，男人走得既快又穩，眨眼間已經拐出路口消失不見。
“不會是他。”林轍低啞著嗓子說。
明明是肯定句卻顯得那麽蒼白沒有說服力，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
“不是他。”林轍固執又倔強地強調道。
距離他出獄還有五年的期限，怎麽可能是他，也許是哪個跟他很像的人罷了。
嗜好煙酒的男人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多，怎麽能僅憑他身上的煙酒味就斷定是眼前的男人是他，至於那股熟悉的氣息，可能，可能是某天男人喝的爛醉如泥碰巧吐在身上了而已，僅此而已。
“林轍。”見他長久地望著空蕩蕩的路口楞神，江淩予終於忍不住喊了他一聲。
林轍斂起所有的情緒，轉身時神色已經回歸平淡，“走吧。”
經過這條狹仄泥濘的小路，兩人全程無言，就這麽安安靜靜地並行了數十米。
其實江淩予挺想問林轍剛才他是怎麽了，但她能明顯感覺到林轍回避的態度以及對挑起這個話題的抗拒，因為她扭頭往他那邊看了兩眼均被他刻意避開了。
江淩予壓下了自己的好奇心，轉而笑著開口問他：“你剛才說話沒說完，後半句是什麽？”
林轍疑惑地挑了挑眉，全然一副“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的迷糊樣。
“你說讓我晚上去你房間，”江淩予幫他回憶，“你有什麽東西要給我嗎，還是有什麽話要跟我講？”
林轍面向江淩予的側臉即刻泛起層層紅暈。
他想起來了。
“你讓我去你房間幹嘛啊？”林轍不答，江淩予湊到他跟前又問了一遍。
林轍偏頭將少女近在咫尺的面容從眼前移開，喉結滾動。
“來了你就知道了。”
*
一回家，江淩予便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成績和排名以及榮登榮譽榜的事告訴了趙琴蘭。
與她激動雀躍心情不同的是，老太太聽完表情很淡定，像是早知道會這樣又像是毫不在意會不會這樣，不過江淩予不奢求得到老太太的誇獎和表彰，那東西對她來說太遙不可及，她只希望老太太能信守承諾就好。
“奶奶，您答應我的可別忘了，要說到做到。”江淩予夾了個餃子放到趙琴蘭碗裏，生怕她會變卦，笑容裏滿滿暗示意味。
“忘不了，”趙琴蘭掀了掀眼皮，不悅地拿筷子尾往江淩予空落落的碗上敲，“吃飯。”
“好嘞！”江淩予直接起身端起盤子就往碗裏倒，空空的碗瞬間被餃子堆滿。
林轍擡眸往她那看了一眼，沒說什麽。
這頓飯江淩予罕見地在15分鐘內解決完了，成了最早離開餐桌的人。
飯後林轍坐在客廳躊躇了一會，把等會要跟江淩予說的話壓縮凝練到合適之後，才踏步往自己的臥室走。
林轍想明白了。
他不該將錯全歸結到江淩予身上，這次她的理科成績這麽不理想他得付很大一部分的責任，也許是他的教學方法不對不適合她，也許是他的講題節奏不好跟她不對付，不過大概也是因為他無形中施加給江淩予太多壓力了，導致她考試時過於緊張影響正常發揮。
林轍覺得自己有必要跟江淩予道個歉，一方面為沒能幫到她什麽，另一方面則是，他該為白天對她不妥的冷淡態度說聲抱歉。
林轍轉動了臥室門把手。
“你這是在做什麽？”林轍握著門把手的掌心還沒來得及松開，怔楞地站在原地發問。
背後突然響起聲音，江淩予被嚇得手一滑，抱在懷裏的大摞試卷紛紛揚揚地灑落鋪在地面，偏偏窗臺這會起了風，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卷起無數紙張在空中翻飛。
場面難以形容的壯觀。
江淩予將被風吹亂的碎發捋至耳後，忙收拾起地上的一片狼籍。
林轍松開門把手，走過去蹲下身也幫著收拾起來。
江淩予起身接過林轍手裏的卷子笑著說了聲謝謝。
林轍無言地盯著平靜整潔的桌面，眸色又淡又冷。
她這是，把所有留在他這的東西都收走了。
江淩予順著林轍的視線看向空空的桌子，眉眼彎彎，愉悅的笑意從唇齒飄出，“我以後就不用跟你一起寫卷子啦！”
林轍目光仍粘在桌子上，許久才緩緩挪開，轉身側了側脖頸問道，“這就是老太太答應你的事麽？”
“對啊，”江淩予回首與他對視，笑容不減分毫，“不然你猜我為什麽那麽努力地想考好？天天被關在這寫卷子我精神都要崩潰了，不過還好，終於是苦盡甘來！”
“對了，”江淩予這會才想起來還有件事沒問，忙停下腳步往回走，“林轍你不是說有東西要給我嗎，是什麽？”
林轍擡眸瞥向懸掛在椅背上的書包。
找她除了要道歉之外，還有件事。
今天下午林轍用了兩個自習的時間為江淩予量身打造了一份專屬她的學習計劃，根據她這次的考試成績針對薄弱科目制定了詳細的補習流程，涵蓋內容很廣，幾乎包括了她未來一個月的學習側重點。
林轍很希望真的能在學習方面幫到她點什麽，也有把握這次的努力不會付諸東流。
不過現在看，
她並不需要。
“沒什麽。”林轍輕聲說。
很明顯地察覺到林轍眼裏淡淡的失落，江淩予斂起自己喜悅的神色，眨了眨眼問他還有其他事嗎，林轍搖頭說沒有。
江淩予沒再多問，邁步往臥室門口處走。
手剛剛碰到門把手，身後響起林轍喚她名字的聲音。
江淩予轉身，林轍唇角輕輕牽動，溫聲開口：“提起祝你假期愉快。”
江淩予楞了一瞬，已消退的笑意再次躍上眉頭，“謝謝！”
*
痛苦的考試過後是雨過天晴的國慶七天小長假。
在以前，歷次假期都是江淩予周游世界打卡各地網紅景點的好時候，不在外面玩爽了絕對不回學校的。
要是正在興頭上，她還能自己給假期時間拉長，那老師半個月之內甭想見到她人。
但這次江淩予哪都不想去就想窩在家裏睡大覺，勢必要把過去一個月沒睡夠的覺全補回來。
連續兩天了，江淩予在床上平均時長超過了12個小時，大有一覺不起睡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然而時間來到假期的第三天，江淩予的安穩睡眠就被突然造訪的不速之客攪了個稀碎。
這是江淩予第一次見到林轍的繼父。
男人跟她想象中有很大的差別。
見慣了家裏那些大腹便便的叔叔們，江淩予對有錢的中年男人形成了很深的刻板印象，覺得他們就該是一副滿臉紅光、油腔滑調，腰上還墜著一個即將臨盆般碩大的啤酒肚。
這個年紀的有錢男性普遍應酬多，長期周旋於各種酒席飯桌難免有“富貴相”，像她爸那樣堅持鍛煉保持身形，年近半百身材還堪比年輕小夥般健碩的男性已是罕見。
眼前的男人正是其中罕見的一員。
“不知道張嘴喊人嗎，”趙琴蘭走到江淩予身邊拿食指戳了下她的背，提醒道，“跟你叔叔阿姨問好。”
江淩予照做，“叔叔阿姨好。”
“姐姐好。”
一個圓鼓鼓的小腦袋從林靜身後探出，喊姐姐這兩個字的時候聲音又甜又奶。
說話的小女孩個子不高，夠不著林靜的腰只堪堪到她大腿處。看樣子年級也不大，三年級？四年級？江淩予摸不準，只能判斷出她大概還在上小學。
“哥哥！”
女孩甜膩膩叫了一聲，飛奔進屋蹦蹦跳跳地抱住了剛從臥室出來的林轍，兩只纖細柔軟的小手圈在林轍腰上晃來晃去。
林靜望著這幅場面苦笑不得，“小晗每次見小轍都要纏他好久，扯都扯不開。”
趙琴蘭粗粗笑了聲，說這是好事，“他們是親兄妹，身體裏流著一樣的血可不就親麽。”
趙琴蘭說這話時江淩予特意看了眼站在林靜身旁的男人。
嚴格來講林轍和張晗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親兄妹，而是同母異父的兄妹。
這就註定他們之間會有隔閡。
因為嫉妒，林轍會從心裏厭惡與張晗，這個母親和別的男人生的小孩有太過親密的接觸，而男人，會因為害怕女兒受到敵對和傷害，從而介意、抗拒女兒同妻子與前夫生的孩子親近。
可是兩者都沒有。
林轍不僅不厭惡張晗的糾纏甚至主動朝她伸了伸手臂，抱起女孩在空中轉圈圈。
而此刻的男人，看著融洽嬉鬧的兩人漆黑瞳孔裏是深深的欣慰，寬厚紮實的唇上有一抹化不開的欣然。
跟她以為的一點也不一樣。
——
江淩予母親在江淩予出生後不久便去世了，等江淩予長大了一些，江方毅也嘗試和其他女人交往過，但均被江淩予攪黃了。
她打心底裏不喜歡那些女人，更厭惡和她們的小孩相處。
有次江方毅約了個女人來家裏吃飯，江淩予趁她爸不註意偷偷往女人兒子的杯裏加了一大勺酒，給男孩辣得直淌眼淚，哭得那叫一個可憐，被發現後江淩予理不直氣也壯，沖那女人和男孩大喊大叫，說什麽也要把他們趕出自己家門。
後來這種事她上初中時又發生了一次，然後江方毅就徹底斷了和其他女人交往的念頭。
對他來說，江淩予的感受是第一位，她不願意，他不會強求，所以自那之後江方毅這些年身邊再沒出現過其他女人，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
看著眼前融洽自得的兩人，又想到過幾天就是老江生日了，江淩予鼻頭漸漸泛酸，眼眶又幹又澀。
“姐姐，哥哥要跟我去游樂場玩，你也來好不好？”
女孩小跑過來拉著江淩予的手央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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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收拾完？”
橘黃光影被驀然出現的修長身形所遮擋，眼前光亮不覆存在，只剩大片陰影包裹著端坐在桌前的少女和她放置於書包之上的白皙手背。
鼻間嗅到一股熟悉的檸檬清香，江淩予擡起了頭。
“你還沒走啊。”
本來江淩予看林轍今天心情不太好下午吃飯時也對她愛答不理的，想著他大概需要一點獨處的空間自己靜一靜，但又不好直接明說，所以江淩予故意收拾地慢了一點，以為林轍見狀肯定就先走了，哪知道……
林轍蹙眉“嗯”了一聲，不悅的表情有種“你在說什麽廢話”的意思。
“你一個女孩子獨自回家不安全。”
兩秒後，林轍像是想到了什麽，輕咳一聲補充道，“老太太說的。”
*
回家的路上江淩予能明顯到林轍的情緒沒有早晨時那麽冷了。
雖然他嗓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淡和沈，但江淩予跟他說的每一句話他都會做出回應，多數時候說個“嗯”或“噢”，偶爾碰上感興趣的話題也會附和兩句，氣氛比她想象中要好的多，不僅不凝重還非常和諧。
兩人即將從大道拐進小路口時，林轍忽地喊了聲江淩予的名字。
走在前面的江淩予聞聲回頭。
“今天晚上你來我房間一下，我有……”
林轍話說到一半，江淩予清晰地看到路燈映照下他有些泛紅的臉頰在頃刻間急轉直下，恐懼、震悚、悲慟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將他的整張臉都吞噬殆盡。
夜已深。
無垠的空中只有零星微弱的光亮，漆黑如墨的夜晚籠罩了整座城市，讓人不寒而栗。
林轍的神色卻比這稠濃的夜色還要陰沈。
“怎麽了林轍？”江淩予細軟的嗓音裏是深深的畏怯，現在天這麽黑，路又很靜，林轍這樣讓她很害怕。
鼻腔裏還殘留著辛辣刺鼻的劣質煙酒味以及混雜著嘔吐物和機油的酸臭氣息。
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獨屬於那個男人的味道和氣息。
林轍轉身凝望著剛剛與他擦肩而過的男人。
一步又一步，男人走得既快又穩，眨眼間已經拐出路口消失不見。
“不會是他。”林轍低啞著嗓子說。
明明是肯定句卻顯得那麽蒼白沒有說服力，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
“不是他。”林轍固執又倔強地強調道。
距離他出獄還有五年的期限，怎麽可能是他，也許是哪個跟他很像的人罷了。
嗜好煙酒的男人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多，怎麽能僅憑他身上的煙酒味就斷定是眼前的男人是他，至於那股熟悉的氣息，可能，可能是某天男人喝的爛醉如泥碰巧吐在身上了而已，僅此而已。
“林轍。”見他長久地望著空蕩蕩的路口楞神，江淩予終於忍不住喊了他一聲。
林轍斂起所有的情緒，轉身時神色已經回歸平淡，“走吧。”
經過這條狹仄泥濘的小路，兩人全程無言，就這麽安安靜靜地並行了數十米。
其實江淩予挺想問林轍剛才他是怎麽了，但她能明顯感覺到林轍回避的態度以及對挑起這個話題的抗拒，因為她扭頭往他那邊看了兩眼均被他刻意避開了。
江淩予壓下了自己的好奇心，轉而笑著開口問他：“你剛才說話沒說完，後半句是什麽？”
林轍疑惑地挑了挑眉，全然一副“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的迷糊樣。
“你說讓我晚上去你房間，”江淩予幫他回憶，“你有什麽東西要給我嗎，還是有什麽話要跟我講？”
林轍面向江淩予的側臉即刻泛起層層紅暈。
他想起來了。
“你讓我去你房間幹嘛啊？”林轍不答，江淩予湊到他跟前又問了一遍。
林轍偏頭將少女近在咫尺的面容從眼前移開，喉結滾動。
“來了你就知道了。”
*
一回家，江淩予便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成績和排名以及榮登榮譽榜的事告訴了趙琴蘭。
與她激動雀躍心情不同的是，老太太聽完表情很淡定，像是早知道會這樣又像是毫不在意會不會這樣，不過江淩予不奢求得到老太太的誇獎和表彰，那東西對她來說太遙不可及，她只希望老太太能信守承諾就好。
“奶奶，您答應我的可別忘了，要說到做到。”江淩予夾了個餃子放到趙琴蘭碗裏，生怕她會變卦，笑容裏滿滿暗示意味。
“忘不了，”趙琴蘭掀了掀眼皮，不悅地拿筷子尾往江淩予空落落的碗上敲，“吃飯。”
“好嘞！”江淩予直接起身端起盤子就往碗裏倒，空空的碗瞬間被餃子堆滿。
林轍擡眸往她那看了一眼，沒說什麽。
這頓飯江淩予罕見地在15分鐘內解決完了，成了最早離開餐桌的人。
飯後林轍坐在客廳躊躇了一會，把等會要跟江淩予說的話壓縮凝練到合適之後，才踏步往自己的臥室走。
林轍想明白了。
他不該將錯全歸結到江淩予身上，這次她的理科成績這麽不理想他得付很大一部分的責任，也許是他的教學方法不對不適合她，也許是他的講題節奏不好跟她不對付，不過大概也是因為他無形中施加給江淩予太多壓力了，導致她考試時過於緊張影響正常發揮。
林轍覺得自己有必要跟江淩予道個歉，一方面為沒能幫到她什麽，另一方面則是，他該為白天對她不妥的冷淡態度說聲抱歉。
林轍轉動了臥室門把手。
“你這是在做什麽？”林轍握著門把手的掌心還沒來得及松開，怔楞地站在原地發問。
背後突然響起聲音，江淩予被嚇得手一滑，抱在懷裏的大摞試卷紛紛揚揚地灑落鋪在地面，偏偏窗臺這會起了風，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卷起無數紙張在空中翻飛。
場面難以形容的壯觀。
江淩予將被風吹亂的碎發捋至耳後，忙收拾起地上的一片狼籍。
林轍松開門把手，走過去蹲下身也幫著收拾起來。
江淩予起身接過林轍手裏的卷子笑著說了聲謝謝。
林轍無言地盯著平靜整潔的桌面，眸色又淡又冷。
她這是，把所有留在他這的東西都收走了。
江淩予順著林轍的視線看向空空的桌子，眉眼彎彎，愉悅的笑意從唇齒飄出，“我以後就不用跟你一起寫卷子啦！”
林轍目光仍粘在桌子上，許久才緩緩挪開，轉身側了側脖頸問道，“這就是老太太答應你的事麽？”
“對啊，”江淩予回首與他對視，笑容不減分毫，“不然你猜我為什麽那麽努力地想考好？天天被關在這寫卷子我精神都要崩潰了，不過還好，終於是苦盡甘來！”
“對了，”江淩予這會才想起來還有件事沒問，忙停下腳步往回走，“林轍你不是說有東西要給我嗎，是什麽？”
林轍擡眸瞥向懸掛在椅背上的書包。
找她除了要道歉之外，還有件事。
今天下午林轍用了兩個自習的時間為江淩予量身打造了一份專屬她的學習計劃，根據她這次的考試成績針對薄弱科目制定了詳細的補習流程，涵蓋內容很廣，幾乎包括了她未來一個月的學習側重點。
林轍很希望真的能在學習方面幫到她點什麽，也有把握這次的努力不會付諸東流。
不過現在看，
她並不需要。
“沒什麽。”林轍輕聲說。
很明顯地察覺到林轍眼裏淡淡的失落，江淩予斂起自己喜悅的神色，眨了眨眼問他還有其他事嗎，林轍搖頭說沒有。
江淩予沒再多問，邁步往臥室門口處走。
手剛剛碰到門把手，身後響起林轍喚她名字的聲音。
江淩予轉身，林轍唇角輕輕牽動，溫聲開口：“提起祝你假期愉快。”
江淩予楞了一瞬，已消退的笑意再次躍上眉頭，“謝謝！”
*
痛苦的考試過後是雨過天晴的國慶七天小長假。
在以前，歷次假期都是江淩予周游世界打卡各地網紅景點的好時候，不在外面玩爽了絕對不回學校的。
要是正在興頭上，她還能自己給假期時間拉長，那老師半個月之內甭想見到她人。
但這次江淩予哪都不想去就想窩在家裏睡大覺，勢必要把過去一個月沒睡夠的覺全補回來。
連續兩天了，江淩予在床上平均時長超過了12個小時，大有一覺不起睡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然而時間來到假期的第三天，江淩予的安穩睡眠就被突然造訪的不速之客攪了個稀碎。
這是江淩予第一次見到林轍的繼父。
男人跟她想象中有很大的差別。
見慣了家裏那些大腹便便的叔叔們，江淩予對有錢的中年男人形成了很深的刻板印象，覺得他們就該是一副滿臉紅光、油腔滑調，腰上還墜著一個即將臨盆般碩大的啤酒肚。
這個年紀的有錢男性普遍應酬多，長期周旋於各種酒席飯桌難免有“富貴相”，像她爸那樣堅持鍛煉保持身形，年近半百身材還堪比年輕小夥般健碩的男性已是罕見。
眼前的男人正是其中罕見的一員。
“不知道張嘴喊人嗎，”趙琴蘭走到江淩予身邊拿食指戳了下她的背，提醒道，“跟你叔叔阿姨問好。”
江淩予照做，“叔叔阿姨好。”
“姐姐好。”
一個圓鼓鼓的小腦袋從林靜身後探出，喊姐姐這兩個字的時候聲音又甜又奶。
說話的小女孩個子不高，夠不著林靜的腰只堪堪到她大腿處。看樣子年級也不大，三年級？四年級？江淩予摸不準，只能判斷出她大概還在上小學。
“哥哥！”
女孩甜膩膩叫了一聲，飛奔進屋蹦蹦跳跳地抱住了剛從臥室出來的林轍，兩只纖細柔軟的小手圈在林轍腰上晃來晃去。
林靜望著這幅場面苦笑不得，“小晗每次見小轍都要纏他好久，扯都扯不開。”
趙琴蘭粗粗笑了聲，說這是好事，“他們是親兄妹，身體裏流著一樣的血可不就親麽。”
趙琴蘭說這話時江淩予特意看了眼站在林靜身旁的男人。
嚴格來講林轍和張晗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親兄妹，而是同母異父的兄妹。
這就註定他們之間會有隔閡。
因為嫉妒，林轍會從心裏厭惡與張晗，這個母親和別的男人生的小孩有太過親密的接觸，而男人，會因為害怕女兒受到敵對和傷害，從而介意、抗拒女兒同妻子與前夫生的孩子親近。
可是兩者都沒有。
林轍不僅不厭惡張晗的糾纏甚至主動朝她伸了伸手臂，抱起女孩在空中轉圈圈。
而此刻的男人，看著融洽嬉鬧的兩人漆黑瞳孔裏是深深的欣慰，寬厚紮實的唇上有一抹化不開的欣然。
跟她以為的一點也不一樣。
——
江淩予母親在江淩予出生後不久便去世了，等江淩予長大了一些，江方毅也嘗試和其他女人交往過，但均被江淩予攪黃了。
她打心底裏不喜歡那些女人，更厭惡和她們的小孩相處。
有次江方毅約了個女人來家裏吃飯，江淩予趁她爸不註意偷偷往女人兒子的杯裏加了一大勺酒，給男孩辣得直淌眼淚，哭得那叫一個可憐，被發現後江淩予理不直氣也壯，沖那女人和男孩大喊大叫，說什麽也要把他們趕出自己家門。
後來這種事她上初中時又發生了一次，然後江方毅就徹底斷了和其他女人交往的念頭。
對他來說，江淩予的感受是第一位，她不願意，他不會強求，所以自那之後江方毅這些年身邊再沒出現過其他女人，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
看著眼前融洽自得的兩人，又想到過幾天就是老江生日了，江淩予鼻頭漸漸泛酸，眼眶又幹又澀。
“姐姐，哥哥要跟我去游樂場玩，你也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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