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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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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3

天微亮, 鬧鐘還沒響,方添韻先被一場噩夢驚醒。

她緩緩眨眼,試圖緩解幹澀帶來的不適, 待舒緩些,借著微弱的光看了看四周環境, 發現是在臥室。

沈司珩昨晚回來了的事實驅散餘留困意。

她掀開薄被,下床動作輕柔,點亮屏幕發現才五點半, 沒聽見廚房油煙機運作的聲音,想必沈司珩這會兒還沒醒。

也不知道他昨晚幾點回來的。

穿上拖鞋出門,怕開燈打擾他休息就一路抹黑去廁所。

沖完水, 洗手,回臥室繼續淺眠, 一轉頭撞見客廳的沙發上有個人影,把她嚇得腳步踉蹌著後退, 心臟怦怦直跳。

她拍著胸口, 輕輕喊了聲:“司珩?”

雖沒吭聲, 但稍微轉動的頭回應了她。

方添韻打開燈,瞧見他穿的還是昨天的衣服, 一晚上的時間,下巴長出了細細的胡茬, 頭發淩亂,臉色有些許憔悴, 狀態看上去很頹。

她邁開腿過去, 坐在他旁邊, 聞到他身上有很重的酒氣,大概熬了一個晚上所以黑眼圈很重, 眼眶紅紅的。

方添韻抱著他冰涼的手臂,很是心疼:“你怎麽坐沙發上,不去睡覺?”

沈司珩回過神,迷離的目光聚焦,唇邊扯出看似比較牽強的笑容,他扒下她的手,嗓音沙啞,“我去洗澡。”

“嗯,快去吧。”

他到臥室拿了件睡衣,出來沒看客廳一眼。

不多時,浴室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方添韻去洗玻璃杯給他倒水喝,拎起水壺,裏邊涼白開已見底,她趕緊倒進去純凈水又燒一壺。

隔著一堵墻,燒水壺的“嗡嗡”聲在清晨尤為響亮,怕自己擾民,她用快遞拆下來的箱子裹著水壺降低噪音,剛睡醒的腦子有點不靈光,忘了這個行為屬於掩耳盜鈴,不起一點作用。

在關掉和繼續等待之間掙紮了幾分鐘,直到水終於沸騰,停了下來,門外依然一片寧靜。

還好,鄰居沒有被她吵醒。

沈司珩剛好洗完澡,一身清爽地出來。

她倒了半杯放在茶幾上,“有點燙,等會兒再喝。”

而她討好的小動作,在他看來很是刺眼。

沈司珩坐回剛才的位置,洗完澡恢覆狀態,眼神還是那般清冷疏離。

他看向站在旁邊的人,默了幾秒,示意她坐旁邊,接著直入正題:“想跟我聊什麽?”

“你昨晚幾點回來的?”

方添韻走過去,最近因為他工作忙,他們很久沒有抱抱了,本想順勢鉆進他懷裏汲取溫暖,見他累得擡不起手,她便還像方才那樣抱著他的胳膊。

沈司珩垂眸搓著掌心,漫不經心地回:“兩點。”

“跟誰吃飯呢,這麽晚才回來?”

“誰都有,問這幹什麽?”

方添韻被他冷漠的語氣嚇得一頓,說話結結巴巴:“我就隨便問問,沒別的意思。”

“嗯。”

方添韻擔心他的身體,“你先去睡會兒吧,養好精神我們再聊。”

沈司珩蹙著眉,似乎有些煩躁,不耐煩地催她,“我現在不困,很有精神,你說吧。”

話音沈重,像戴好刑枷準備赴死的囚徒。

而這種沈重,在樓外大廈鼓鐘的襯托下,顯得愈發莊嚴。

方添韻緊張地吞口水,“那我說了你別生氣呀。”

沈司珩瞥她一眼,薄唇抿成線,“你先說。”

“我們基地前段時間收到了一筆募捐,捐款的這個人想跟我們基地合作……”

方添韻闡述著意外驚喜,合作之後的前景和距她夢想更進一步的喜訊。

她像在繪制一幅屬於自己的藍圖,很美好,卻唯獨沒有他。

沈司珩攥緊雙拳,一腳踹向茶幾,“嘭”一聲巨響,震耳欲聾,連帶著打翻了桌子上那杯熱水,冒著滾滾熱氣的水順著茶幾流到地上,一片慘狀。

“方添韻,你到底是愛他的錢還是愛他這個人?”他發了瘋地沖她咆哮嘶吼,宣洩著心裏的憤怒。

方添韻被他嚇得一時忘了接下來組織好的語言。

沈司珩冷笑一聲,站起來往臥室走。

只聽見衣櫃拉開,輪子摩擦地板,木質衣架撞在一起的聲音。

方添韻站起身,走進臥室,看見他在收拾行李,慌張問他:“你收拾衣服去哪兒?”

沈司珩沒有回答,動作甚至加快了些。

她把衣服取出來扔床上,沈司珩怒瞪她一眼,再把零散褶皺的衣服裝回去。

他繼續裝衣服,她再拿出來,三次往返,行李箱裏仍舊空無一物。

“你要出差嗎?”

沈司珩掐著腰大口喘氣,胸口起伏壓抑怒火,“我走,給你們騰地方。”

“給誰騰?”

“證據擺在眼前,你還在這給我裝糊塗?”沈司珩掏出手機,翻相冊的手在發抖,找到後,他把手機甩給她,“自己看。”

相冊裏按日期排序他口中所說的證據——

暴雨天,聶瞻在基地外邊給她送衣服,雖各撐著一把傘卻挨得很近,之後,他貼著她身後開門,兩人對視,暧昧不明。

下一張,又是暴雨天,是她跟沈司珩吵架後跑出去清醒的晚上,一輛連號黑色邁凱倫慢悠悠跟在她身後,照片下一張附加調查,這個車牌號正是聶瞻的。

再之後,聶瞻到她曾經住的小區樓下,她沖他微笑,毫不猶豫上了車。在醫院門口的人行道上,聶瞻拎著早餐,他們有說有笑。

……

後來,她去嵐海,陪同人是許婧媛,她遇到危險求助聶瞻,他體貼地送她回酒店……

最後一張照片,是她去棠溪府。

看到這裏,方添韻的震驚已經不足以用言語形容。

沈司珩心灰意冷地看著她臉上的表情,質問的口氣像是感情遭到了背叛,“我說不讓你做什麽,你偏要背著我去做。許婧媛那種勢利眼,你不但租她提供的房子,還跟她一起去嵐海。我真他媽是傻逼,你說是跟你爸爸的朋友一起去的,我還真就一點兒沒懷疑。我那麽信任你,你為什麽騙我?”

說到這兒,他又想起來:“你去棠溪府那天,還騙我說是跟趙曼去買衣服。方添韻,你把我當傻子耍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我那不是怕說了,你又胡思亂想。”

沈司珩似笑非笑地望著她,“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既然沒做過,為什麽怕我知道?”

方添韻張張嘴,被他無情打斷。

“不用解釋,我猜得沒錯的話,你們基地那五千萬也是聶瞻給的吧。”

方添韻揉皺了睡褲,擡頭對上通紅的眼眶:“對,是他。”

沈司珩誇張地感嘆:“哇,給這麽多,他還真是舍得,”他偏頭凝視著方添韻,眸子裏溢出來的嫌棄,不言而喻,“一晚上五千萬,你是一點都不知道廉……”

“啪”!

他的頭歪向左邊,白皙臉頰頓時印上明顯的指痕。

空氣在這一刻仿佛凝固了,只有兩人尚未平息的情緒還在持續發酵。

方添韻雙肩止不住顫抖,語調卻比往常還要剛毅,“你說這句話之前,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沈司珩看向她的眼神帶著戲謔,“你都跟他睡過了,還要讓我理解你的不容易?”

“我們是清白的!”方添韻的聲音不由拔高。

“清白?”他嘲笑道:“你為了維護他就打我,這叫哪門子清白?”

事到如今,瞞著對他們沒好處,方添韻心一橫,將中間發生的一切講出來:“聶瞻的確跟我表白過,但我也明確拒絕了,我哪兒會知道他一聲不吭給我們基地打了五千萬。那天去棠溪府,我是還錢,跟他劃清界限的。”

“然後呢?覺得他有錢,溫柔體貼,更配得上你?還是床上功夫比我好,所以改變主意了?”

“沈司珩,你有毛病啊!”方添韻差點沒忍住再給他一巴掌。

沈司珩笑得有些不正常,連眼神都變得詭異了幾分,“我倒是希望我有病,那樣我拿刀砍死他就不會被定罪了。”

方添韻不想在他不理智的時候爭吵,於是轉身離開,留給他空間,等他的怒火稍微平息,智商回來之後再坐下來聊。

哪知一轉身,沈司珩拽著她的胳膊摔回床上,他委屈得狠狠錘向床板,眼淚啪嗒嗒掉在她鎖骨上,“方添韻,我對你那麽好,把整顆心都掏給你了,你怎麽可以背著我跟聶瞻好!你不跟我結婚是因為愛上他了對不對?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別想!”

沈司珩把頭埋在她懷裏,對著雪白纖細的鎖骨重重咬下去,似在刻上印記,讓她永遠屬於他。

方添韻忍著痛,待他把所有牢騷發完,一字一頓道:“我沒做對不起你的事。”

“你現在解釋,晚了,我只信自己看到的。”

“拿幾張照片就斷章取義,讓你把我想得那麽不堪,沈司珩,你的智商呢?”方添韻推他起身,望著他的眼睛變得模糊,“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信任彼此嗎?”

“你收了他的錢,在我這裏已經沒有信任度了。”

“可是你知不知道,沒有他,世界之大,不會有任何人站出來給我們基地捐款。”

沈司珩語氣平靜地譏諷:“開救助基地,沒有渠道,籌不來資金,神仙來了也做不下去。你不趕緊關門偏要強撐著,有時候我真的很不理解你在想什麽。”

“誰說我籌不來,”方添韻抹掉滴在手機屏幕上的淚水,解鎖後在微信搜索曾經關系很好的合作夥伴,並一一展示給他,“我們基地在慈善中心備案的資料全部作廢,後來好不容易準備好資料重新備案,線上線下的募捐又因為莫名其妙的違章強行關閉,所有朋友對我避之不及。”

接著,一張張客氣疏離的聊天內容展示在眼前,它們皆停在一年前。

“連我租了快三年的基地都因為得罪人被趕走。”

“你可以租別人的場地,為什麽偏偏就得是許婧媛。”

“因為我得罪的人把我所有出路都切斷了,”她緩口氣,終究不忍心告訴他那個人是羅會雯,“許婧媛跟我是不對付,但最起碼,她不至於記仇到讓我無處可去。”

沈司珩默默聽完她的話,眼底依舊如萬年化不開的冰川。

方添韻垂在身體兩側的手顫著,沈默許久,說:“你還記得半年前,我們基地被新聞大肆報道,說我們騙錢斂財,虐待動物,說我……”她臉上掛滿了淚水,聲音泣不成調,“說我跟我爸一樣,都是騙子。”

沈司珩不屑道:“這事我不是替你擺平了。”

“對,表面是擺平了,現實呢?”方添韻強扯出一絲笑容,“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在那件事之前,還有朋友願意幫我,但在那之後頻頻有狀況發生,基地淪落到快要關門倒閉?”

“這需要思考嗎?不都是因為你爸,”沈司珩像是憋了許久,終於尋到發洩口.爆發出來,“你倒好,反過來收別人給的錢。而且你明知道我跟聶瞻的關系,你還貼上去。”

“我……”

方添韻強撐一年的圍墻逐漸坍塌。

她不想把這件事告訴他的,不想被扣上挑撥離間的帽子,她小心翼翼地維持著沈司珩和羅會雯的母子親情,不讓他們因為自己鬧翻,把一切委屈吞進肚子裏。

結果呢,到頭來換來的是——因為你爸。

沈司珩大咧咧地坐在床邊,擡手拽了下散在旁邊的衣服,想收回皮箱,疊了兩下又放棄了。

他眼眶裏的淚已經流幹,此刻除了有些心痛外,更多的是失望。

自從方添韻的爸爸坐牢,她的家沒了,親戚也不收留,孤零零一個人無依無靠時,他不忍心看自己最愛的女孩受苦,於是不顧家裏的反對,賣掉自己名下所有房產幫她爸爸還債,掏出所有真心待她,搬出來陪伴。

他所求的,不過是方添韻回報的同等份額的感情。

好在同居的日子,很辛苦,很累,但帶給他更多的是滿足。

她總是喜歡窩在他懷裏,滿臉幸福地表達著愛他,抱怨自己快被他寵壞了。

如果再這麽下去,她會離不開他,若是婚後在家專心做全職太太,屆時他的事業飛黃騰達,千萬不要嫌棄,不要變心。

沈司珩每每聽到這些,都會摟緊她,說自己理想中的老婆,就該是小公主那般沒有煩惱,享受生活,只要他下班回到家有一個人等著,就足夠了。

所以與其說她離不開他,不如是他更依賴她。

昨晚的飯局,其實是他跟羅會雯的。

他以為媽媽又準備了相親,掛了好幾次電話說不去,萬萬沒想到,媽媽這次帶來的是方添韻背叛的證據。

起初看到這些照片,他不相信方添韻是背信棄義那種人,相信她不會因為跟聶瞻短暫的相識而變心。

畢竟,他們在一起經歷過那麽多事情,抵抗外界的流言蜚語。

直到她剛才戰戰兢兢地跟他勾勒未來事業的發展……

這一刻,他慌了。

愛情會讓人變得面目全非,他絕不允許方添韻的世界再照進來一束光。

不許!

盯著單薄的背,一想到那些照片,他的理智再次拋諸腦後,恃寵而驕地命令:“把錢退回去,從今往後不要再見聶瞻,你跟他之間無論真的發生過什麽,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還有,”他得寸進尺地加上:“基地撐不下去就解散,或者轉讓給別人。跟之前一樣,你來我的公司,崗位任你挑選,不想工作的話就待在家裏,我賺的錢足夠讓你和以後的孩子衣食無憂。如果你想出去旅游散心,我請假陪你,或者我出差的時候帶著你。”

“你在給我出選擇題?”

“不明顯?還是聽不懂?”

方添韻的拳頭收緊,指甲鑲嵌在肉裏的痛對她而言已經麻木,“如果我不退,不選擇呢?”

沈司珩微微揚著下巴,帶著居高臨下的傲慢,用尖銳的話語反擊:“那就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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