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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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那晚陳硯心沒回家。
李翊賢開發了叫做飛行棋的新游戲。
陳硯心第一次接觸。
春天幾乎過半, 房子裏開著恒溫空調，陳硯心卻仍被磨得出了一身汗。
不僅如此，她對這個游戲的評價, 滿滿都是抗拒。
陳橋望來了電話，李翊賢叫她去接。
她保持著跪臥的姿勢, 李翊賢在她身後。
她每回答陳橋望一句，他都要動一次。
陳硯心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忍耐下來的，她控制自己的聲音, 卻使得身後人加快或是難以忍受。
他比她矯情太多，在這方面，如果他沒有盡興, 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陳硯心掛斷了電話，她沒有漏出任何破綻。
但是在她掛斷電話的那一刻, 她用力翻轉，迫使自己與李翊賢分開, 質問他：“你做措施了嗎？”
李翊賢罕見得紅著臉頰, 腎上腺素飆升令他宛如豺狼虎豹。
他指著飛行棋那一行令人羞恥的字眼, 說：“願賭服輸。”
陳硯心說：“我不玩了！”
“不行！”他欺身而上。
……
她的嗓子極為不適，為了逃避那些她不喜歡的字眼, 她用力搖擺著腦袋。
李翊賢卻沒有半分憐香惜玉的念頭，痞笑著說：“剛才——”他喘了聲, “給你的時候，你不是挺享受？”
“李翊賢！”陳硯心嗚嗚咽咽, 一張白皙的臉漲紅, 被他用五指箍著, 她哭著反抗，“我不要！”
李翊賢更正她：“你要。”
……
夜半三更, 陳硯心摸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過了陳橋望睡覺的點。
那通電話被她草草掛斷，她怕陳橋望會擔心。
她剛放下手機，一條胳膊順著她的腰肢壓在了身上，她小心翼翼地撥開李翊賢的手，他竟然沒有醒。
陳硯心坐在床上楞了一會兒，又覺得有些口渴，穿鞋去樓下倒了杯溫水，喝完了才上樓。
李翊賢的別墅很大，一樓前後院通透，白天的時候采光很好，夜晚開著暗燈，空氣十分安靜。
陳硯心腦袋有點亂，她不喜歡和李翊賢玩飛行棋。這個游戲說是增進男女之間感情交流，但她覺得她和李翊賢已經不用再多遞進。
想著這些，她緩慢回到二樓。
李翊賢正在睡覺，昏暗中，他緊閉的雙眸恬靜淡然，有種不符合他往日的溫柔。
陳硯心想，如果此刻的她毫不留情地將他吵醒，後果是不是和剛才一樣。
她躺在他身邊，用腳趾蹭他，沒反應，於是改成踹。
每踹一下，她都要觀察他的反應。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在李翊賢面前又慫又硬，非常擰巴。心跳隨著他的睡眠浮動，在他睜開眼睛的瞬間，她驟然屏息。
四目相對，在這一刻並不能看得真切。
李翊賢看她許久，才啞聲問她：“醒了？”
“……”陳硯心點了點頭，“嗯。”
他伸過手，將她摟進懷裏：“還疼麽？”
陳硯心楞了一下。
剛才那個的時候，她總喊疼。
可他的動作力度，並沒有減輕多少……
陳硯心說：“你以後別這樣了。好嗎？”
他姿態餮足的摟緊了她，氣息溫熱又平穩，安靜地說：“你不喜歡，就不弄了。”
那一瞬間陳硯心竟然有點兒感動，雖然她不知道他這話的真偽。
她覺得，此刻的李翊賢應當是喜歡她的，對她的寵溺前所未有。
---
第二天是周六，陳硯心直到下午才回家。
保姆剛離開，她就打開房門，陳橋望正在沙發上坐著看電視。
手腕恢覆得不錯，只在陰雨天微微疼痛。
陳硯心進門換了鞋，第一句話就是問他感覺怎麽樣？
陳橋望拿起遙控器調臺，電視停在音樂頻道民俗歌手正在演唱的畫面。連看都沒看她：“還行。”
陳硯心：“嗯。”
還行就行。
等她進了房間門，陳橋望才轉過臉去看她，咂摸了一下嘴唇，沒說話。
陳硯心換好衣服出來，拿著衣服去陽臺，準備放進洗衣機裏。她對陳橋望解釋說：“昨晚去朋友那裏了。”
陳橋望了然於胸地挑了挑眉，眼睛斜在她身上，表情裏沒有半分相信：“哦，我沒事兒。”
“跟你說一下。”
“哪個朋友啊？”陳橋望忽然又問。
陳硯心知道陳橋望猜出來了，假裝不知道。
“你不認識。”
陳橋望說：“你說了我不就認識了。”
“說了你也不認識。”
“前兩天一直聽見你和一人打電話，我聽見你叫他李翊賢了。”陳橋望放下遙控器，電視也不看了，盤腿坐起來，“和好了怎麽也不說一聲，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說完，陳橋望還真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我就說這個姓李的不錯，比你之前那幾個都好。”
陳硯心沒反駁，也不想搭理。
眼見著女兒不回話，陳橋望索性關掉了電視，悠悠望著她，說了句不知真假的話：“我過兩天就搬走。”
陳硯心終於停下動作，確切來說，終於被陳橋望吸引了全部註意力。
這是他的慣用技倆。
“你手好了嗎就搬走？”
“居委會給我發信息，說給找好了租房，可以去住，也可以拿錢。”陳橋望洋洋得意。
陳硯心沒想到速度這麽快，往年一直說拆遷，如今用了不到兩個月就真的規劃了。
“你準備去住？”
“我打電話問老張了。”陳橋望說，“居委會給找的地方大，足足有八十平，不去住一個月就五千，五千能租多大的房子啊？你這房子多少錢？”
“五千五。”
“那還是居委會給租的地方劃算。”
“位置不一樣，租金不一樣。”陳硯心看著他。
“老張在那裏。”陳橋望說，“都是熟人，樓上樓下約著一起打牌，在你這裏太無聊了。”
“……”陳硯心無奈，“你想什麽時候走？”
“過幾天。”陳橋望說，“我等老張電話。”
話是這樣說，陳硯心卻是並不著急讓陳橋望搬走，以她對他的了解，他享受被人照顧的滋味，無論如何要等到拆掉石板之後才會動身。
他很關心她和李翊賢的關系，頭一次言之鑿鑿地對她說些他理解年輕人、熱戀期就要每天待在一起這種話。
有時候陳硯心都不知道怎麽回應他。
周一去上班，陳硯心拿著手機敲響陳青辦公室的門。
因為李翊賢的專訪，還有一年來陳硯心出色的工作表現，陳青對她的態度早已不覆之前。
陳硯心拿出冷準照片向她提議的時候，她下意識詢問：“你拍的？”
陳青看陳硯心的眼神有些驚喜，她想都不用想便知道這照片是在什麽樣的條件下被拍到，之前說過許多次李翊賢，陳硯心都避之不及，可如今……
陳青不由得笑了笑，說：“挺好的，但這事兒先放一放。”
陳硯心：“Ashley……”
“別害怕。”陳青抿了抿唇，坐得端正，“蘆花電影節定在六月海市，你先忙這個，等電影節結束，再好好規劃下一步。”
陳硯心說：“好啊。”
比起電影節采訪，冷準的八卦確實顯得不那麽重要。
盡管如此，在回到工位之後，陳硯心還是將冷準的全部資料查閱了一番。
冷準今年三十歲，五年前出道。
陳硯心忍俊不禁，那晚她只和冷準打過一個照面，看他的穿衣打扮，還以為他和自己年齡差不多。
看到他的作品時，吳辰探過腦袋來，問她是不是也喜歡冷準。
陳硯心呆住：“你又愛了？”
之前吳辰號稱遲涔是他的女神，言語神態滿是愛意，但在曝光方面絕不手軟。
吳辰仰坐在工位上，說：“嘖，愛了。”
陳硯心笑出聲來，問道：“你對他有了解嗎？”
“就是之前出演古裝劇火了。”吳辰說，“很多人要拍他拍不到，他有後臺，而且很硬。”
“是嗎？”陳硯心喃喃道。
“騙你幹嘛。”
“也是。”
陳硯心關掉頁面，將此事暫且放置一邊，問道：“蘆花電影節你去不去？”
“去。”吳辰說，“臺裏安排我去，安瑞也去。”
陳硯心微微一怔，她好像很久沒和安瑞聯系過，不知道他近況如何。
她說：“挺好的。”
“我們約好住一個房間。”吳辰沖著她挑挑眉，笑問，“羨慕不？”
“我羨慕什麽？”
吳辰仍是嘿嘿笑，他雖然活潑，但心思細膩，早就察覺到什麽，只是一直沒問。
“你和安瑞出什麽事兒了？”
陳硯心轉頭看向他，眨了眨眼睛，說：“沒有啊。”
“別騙我。”吳辰說，“安瑞轉組不是因為你嗎？”
陳硯心想說別栽贓嫁禍我，但是轉念一想，隨即問道：“是安瑞和你說的？”
吳辰搖頭：“那倒不是。”
陳硯心嘆了口氣，沒說話。
吳辰也略略沈默，大約是後悔自己說錯話。
和安瑞的關系已經無限接近於路人，陳硯心思來想去，唯有可惜二字能夠形容此刻心情。
有些人物關系就是這樣悄無聲息結束的，她做過許多采訪，看過許多報道，報道之中主人公形容起一位昔日無限好的朋友，只剩一句“慢慢的就不聯系了”。
陳硯心說：“改天我請你吃飯吧。”
“好啊。”
陳硯心默了默，“叫上安瑞一起。”
吳辰撓了撓頭：“什麽時候？”
“就……”陳硯心輕聲說，“電影節過後吧。”
沒等到電影節，陳硯心就和安瑞吃了頓飯。
那天下了雨，陳硯心關掉電腦接到李翊賢的電話，他說要去港市出差，問她有沒有什麽想要的，他買來送她。
又說，她只背那一個包。
陳硯心和大多數年輕的女孩一樣，喜歡所有昂貴精美的東西。她告訴李翊賢，是因為他只送了那一個。
李翊賢笑說懂了。
掛斷電話，陳硯心又在工位上坐了十分鐘才離開。
臺裏從不缺乏加班的人，她和同事道了別，乘坐電梯下了一樓，走到門口的時候，才知道雨竟然下得那麽大。
街頭燈火通明。
陳硯心站在玻璃門前吹了一會兒風，轉身走向電梯，準備去辦公室裏拿傘。
拿著傘再次下樓的時候，她在電梯裏看到了安瑞。
陳硯心對他說：“你不加班了？”
安瑞笑了聲：“總不能天天加班。”
陳硯心站在他身旁，比他矮了一個頭。安瑞個子很高，比李翊賢還要高。
電梯裏沒有人說話，空氣異常安靜。安瑞低頭看了她一眼，陳硯心很快擡眸對上他的視線，笑著問他：“你坐一號線嗎？”
安瑞說：“我開車來的。”
陳硯心點了點頭。
“我送你。”他說。
“好。”
安瑞的車是一輛奧迪，型號陳硯心看不出來，她只認識標志。
她覺得這車不便宜，轉而想到安瑞本來就是富二代。之前關系太好，總覺得兩人差距並不算大，但其實平心而論，差得遠了。
陳硯心之所以後知後覺的感受到這種差距，是因為安瑞對她一直都很好。
陳硯心借機說出想要請他吃飯的想法，安瑞答應了。
地點是安瑞選的，不是曾經兩人吃過的路邊攤、小面館，也不是人均一二百的烤肉火鍋，而是非常昂貴、高檔的自助餐廳。
下車的時候，安瑞還說：“請我吃一頓大餐，是你應該的吧。”
“當然。”陳硯心沒了半年前的囊中羞澀，“我早就該請你吃大餐，這件事情在我心裏放了很久，今天終於要實現了。”
她很真誠，也很期待，但聽到這話的安瑞並沒有表露出一絲半點的笑意。
其實拋開李翊賢的話，陳硯心和以前比，工作上越來越好，為人處事越來越大方。
但是在安瑞這裏，李翊賢拋不掉。
兩人相對而坐，服務員自動將菜品端進包廂。
陳硯心望著鮮嫩多汁的菠蘿牛肉粒，說：“你怎麽知道這麽好的餐廳？”
“怎麽了。”安瑞問，“李翊賢沒帶你吃過更好的？”
陳硯心楞了一下，說：“我們不經常見面。”
安瑞沒有說話。
雨還在下，窗臺照影顯現出斑斑雨色。陳硯心餓了半天，這晚的第一口飯就將她所有味覺吊起。
陳硯心問道：“你現在怎麽樣？”
“我現在的主管挺喜歡我的。”安瑞實話實話，“比之前好。”
陳硯心笑得很溫柔：“你轉組的時候我傷心了好一陣，但你比之前好，一切就是值得的。”
安瑞拿著筷子，安靜地看著她，問道：“你呢。”
陳硯心點點頭：“我很忙的。”
安瑞了然地挑挑眉：“Ashley聯系我，想讓我和你一起拍冷準。”
陳硯心：“好啊。”
一談到工作，陳硯心眼眸又亮了。
安瑞問她：“你怎麽會想到拍攝冷準？和別人有關系嗎？”
“和李翊賢一起的時候，湊齊碰見了冷準，感覺他這個人可以挖一挖。”陳硯心十分認真地回答。
冷準在大眾面前一直以清冷正直形象活動，但那晚的他，指尖煙霧繚繞，與人插科打諢，見不得半分高冷模樣。
何況，能出現在李翊賢面前的人，哪一個經得住深挖？
“李翊賢介意嗎？”安瑞看著她的眼睛。
陳硯心抿了一小口水，躲開他的視線：“我管他幹嘛？”
安瑞笑了笑：“這麽能耐。”
服務員將切好的魚肉蝦肉端來，黑色磨砂質地的盤子裏，蝦肉的紅色格外好看。
陳硯心夾了一顆蝦，說：“我聽吳辰說，你們兩個電影節約好是一間房。”
安瑞：“嗯。”
“哎。”陳硯心一本正經，“我以前覺得你和我關系最好，現在覺得不是了，我根本比不上吳辰在你心裏的位置。”
安瑞別有用意地說：“彼此彼此吧。”
一餐用盡，時間已經不早。
安瑞沒讓她結賬。
雨仍在下。
陳硯心坐在副駕駛，觀看陳橋望發來的消息。她告訴安瑞自己最近和父親住在一起，但沒說陳橋望骨折了。
安瑞說他其實也和父母住在一起。
他很有分寸，其餘沒再多講。
路上車輛擁堵，霓虹閃爍，剎車燈像是被浸泡在水裏，亮到泛起層層光暈。陳硯心忽然想聽歌，她問安瑞能不能聽。
那首悲涼中帶有遺憾的曲調悠然響起，令她意想不到。某一瞬間，陳硯心覺得這下雨天更加涼了。
可這時明明已經五月了。
一時無言。
“夢裏夢到醒不來的夢，紅線裏被軟禁的紅，所有刺激剩下疲乏的痛，再無動於衷……”1
“我有女朋友了。”安瑞望著擋風玻璃上泥濘的雨痕，忽然安靜地出聲，“家裏介紹的。”
陳硯心側過臉去看他，瞪大眼睛，長睫輕顫，異常欣喜：“恭喜啊。”
“從背後抱你的時候，期待的卻是她的面容，說來實在嘲諷，我不太懂，卻渴望你懂……”1
“謝謝。”他低聲說，“也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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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陳硯心沒回家。
李翊賢開發了叫做飛行棋的新游戲。
陳硯心第一次接觸。
春天幾乎過半, 房子裏開著恒溫空調，陳硯心卻仍被磨得出了一身汗。
不僅如此，她對這個游戲的評價, 滿滿都是抗拒。
陳橋望來了電話，李翊賢叫她去接。
她保持著跪臥的姿勢, 李翊賢在她身後。
她每回答陳橋望一句，他都要動一次。
陳硯心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忍耐下來的，她控制自己的聲音, 卻使得身後人加快或是難以忍受。
他比她矯情太多，在這方面，如果他沒有盡興, 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陳硯心掛斷了電話，她沒有漏出任何破綻。
但是在她掛斷電話的那一刻, 她用力翻轉，迫使自己與李翊賢分開, 質問他：“你做措施了嗎？”
李翊賢罕見得紅著臉頰, 腎上腺素飆升令他宛如豺狼虎豹。
他指著飛行棋那一行令人羞恥的字眼, 說：“願賭服輸。”
陳硯心說：“我不玩了！”
“不行！”他欺身而上。
……
她的嗓子極為不適，為了逃避那些她不喜歡的字眼, 她用力搖擺著腦袋。
李翊賢卻沒有半分憐香惜玉的念頭，痞笑著說：“剛才——”他喘了聲, “給你的時候，你不是挺享受？”
“李翊賢！”陳硯心嗚嗚咽咽, 一張白皙的臉漲紅, 被他用五指箍著, 她哭著反抗，“我不要！”
李翊賢更正她：“你要。”
……
夜半三更, 陳硯心摸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過了陳橋望睡覺的點。
那通電話被她草草掛斷，她怕陳橋望會擔心。
她剛放下手機，一條胳膊順著她的腰肢壓在了身上，她小心翼翼地撥開李翊賢的手，他竟然沒有醒。
陳硯心坐在床上楞了一會兒，又覺得有些口渴，穿鞋去樓下倒了杯溫水，喝完了才上樓。
李翊賢的別墅很大，一樓前後院通透，白天的時候采光很好，夜晚開著暗燈，空氣十分安靜。
陳硯心腦袋有點亂，她不喜歡和李翊賢玩飛行棋。這個游戲說是增進男女之間感情交流，但她覺得她和李翊賢已經不用再多遞進。
想著這些，她緩慢回到二樓。
李翊賢正在睡覺，昏暗中，他緊閉的雙眸恬靜淡然，有種不符合他往日的溫柔。
陳硯心想，如果此刻的她毫不留情地將他吵醒，後果是不是和剛才一樣。
她躺在他身邊，用腳趾蹭他，沒反應，於是改成踹。
每踹一下，她都要觀察他的反應。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在李翊賢面前又慫又硬，非常擰巴。心跳隨著他的睡眠浮動，在他睜開眼睛的瞬間，她驟然屏息。
四目相對，在這一刻並不能看得真切。
李翊賢看她許久，才啞聲問她：“醒了？”
“……”陳硯心點了點頭，“嗯。”
他伸過手，將她摟進懷裏：“還疼麽？”
陳硯心楞了一下。
剛才那個的時候，她總喊疼。
可他的動作力度，並沒有減輕多少……
陳硯心說：“你以後別這樣了。好嗎？”
他姿態餮足的摟緊了她，氣息溫熱又平穩，安靜地說：“你不喜歡，就不弄了。”
那一瞬間陳硯心竟然有點兒感動，雖然她不知道他這話的真偽。
她覺得，此刻的李翊賢應當是喜歡她的，對她的寵溺前所未有。
---
第二天是周六，陳硯心直到下午才回家。
保姆剛離開，她就打開房門，陳橋望正在沙發上坐著看電視。
手腕恢覆得不錯，只在陰雨天微微疼痛。
陳硯心進門換了鞋，第一句話就是問他感覺怎麽樣？
陳橋望拿起遙控器調臺，電視停在音樂頻道民俗歌手正在演唱的畫面。連看都沒看她：“還行。”
陳硯心：“嗯。”
還行就行。
等她進了房間門，陳橋望才轉過臉去看她，咂摸了一下嘴唇，沒說話。
陳硯心換好衣服出來，拿著衣服去陽臺，準備放進洗衣機裏。她對陳橋望解釋說：“昨晚去朋友那裏了。”
陳橋望了然於胸地挑了挑眉，眼睛斜在她身上，表情裏沒有半分相信：“哦，我沒事兒。”
“跟你說一下。”
“哪個朋友啊？”陳橋望忽然又問。
陳硯心知道陳橋望猜出來了，假裝不知道。
“你不認識。”
陳橋望說：“你說了我不就認識了。”
“說了你也不認識。”
“前兩天一直聽見你和一人打電話，我聽見你叫他李翊賢了。”陳橋望放下遙控器，電視也不看了，盤腿坐起來，“和好了怎麽也不說一聲，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說完，陳橋望還真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我就說這個姓李的不錯，比你之前那幾個都好。”
陳硯心沒反駁，也不想搭理。
眼見著女兒不回話，陳橋望索性關掉了電視，悠悠望著她，說了句不知真假的話：“我過兩天就搬走。”
陳硯心終於停下動作，確切來說，終於被陳橋望吸引了全部註意力。
這是他的慣用技倆。
“你手好了嗎就搬走？”
“居委會給我發信息，說給找好了租房，可以去住，也可以拿錢。”陳橋望洋洋得意。
陳硯心沒想到速度這麽快，往年一直說拆遷，如今用了不到兩個月就真的規劃了。
“你準備去住？”
“我打電話問老張了。”陳橋望說，“居委會給找的地方大，足足有八十平，不去住一個月就五千，五千能租多大的房子啊？你這房子多少錢？”
“五千五。”
“那還是居委會給租的地方劃算。”
“位置不一樣，租金不一樣。”陳硯心看著他。
“老張在那裏。”陳橋望說，“都是熟人，樓上樓下約著一起打牌，在你這裏太無聊了。”
“……”陳硯心無奈，“你想什麽時候走？”
“過幾天。”陳橋望說，“我等老張電話。”
話是這樣說，陳硯心卻是並不著急讓陳橋望搬走，以她對他的了解，他享受被人照顧的滋味，無論如何要等到拆掉石板之後才會動身。
他很關心她和李翊賢的關系，頭一次言之鑿鑿地對她說些他理解年輕人、熱戀期就要每天待在一起這種話。
有時候陳硯心都不知道怎麽回應他。
周一去上班，陳硯心拿著手機敲響陳青辦公室的門。
因為李翊賢的專訪，還有一年來陳硯心出色的工作表現，陳青對她的態度早已不覆之前。
陳硯心拿出冷準照片向她提議的時候，她下意識詢問：“你拍的？”
陳青看陳硯心的眼神有些驚喜，她想都不用想便知道這照片是在什麽樣的條件下被拍到，之前說過許多次李翊賢，陳硯心都避之不及，可如今……
陳青不由得笑了笑，說：“挺好的，但這事兒先放一放。”
陳硯心：“Ashley……”
“別害怕。”陳青抿了抿唇，坐得端正，“蘆花電影節定在六月海市，你先忙這個，等電影節結束，再好好規劃下一步。”
陳硯心說：“好啊。”
比起電影節采訪，冷準的八卦確實顯得不那麽重要。
盡管如此，在回到工位之後，陳硯心還是將冷準的全部資料查閱了一番。
冷準今年三十歲，五年前出道。
陳硯心忍俊不禁，那晚她只和冷準打過一個照面，看他的穿衣打扮，還以為他和自己年齡差不多。
看到他的作品時，吳辰探過腦袋來，問她是不是也喜歡冷準。
陳硯心呆住：“你又愛了？”
之前吳辰號稱遲涔是他的女神，言語神態滿是愛意，但在曝光方面絕不手軟。
吳辰仰坐在工位上，說：“嘖，愛了。”
陳硯心笑出聲來，問道：“你對他有了解嗎？”
“就是之前出演古裝劇火了。”吳辰說，“很多人要拍他拍不到，他有後臺，而且很硬。”
“是嗎？”陳硯心喃喃道。
“騙你幹嘛。”
“也是。”
陳硯心關掉頁面，將此事暫且放置一邊，問道：“蘆花電影節你去不去？”
“去。”吳辰說，“臺裏安排我去，安瑞也去。”
陳硯心微微一怔，她好像很久沒和安瑞聯系過，不知道他近況如何。
她說：“挺好的。”
“我們約好住一個房間。”吳辰沖著她挑挑眉，笑問，“羨慕不？”
“我羨慕什麽？”
吳辰仍是嘿嘿笑，他雖然活潑，但心思細膩，早就察覺到什麽，只是一直沒問。
“你和安瑞出什麽事兒了？”
陳硯心轉頭看向他，眨了眨眼睛，說：“沒有啊。”
“別騙我。”吳辰說，“安瑞轉組不是因為你嗎？”
陳硯心想說別栽贓嫁禍我，但是轉念一想，隨即問道：“是安瑞和你說的？”
吳辰搖頭：“那倒不是。”
陳硯心嘆了口氣，沒說話。
吳辰也略略沈默，大約是後悔自己說錯話。
和安瑞的關系已經無限接近於路人，陳硯心思來想去，唯有可惜二字能夠形容此刻心情。
有些人物關系就是這樣悄無聲息結束的，她做過許多采訪，看過許多報道，報道之中主人公形容起一位昔日無限好的朋友，只剩一句“慢慢的就不聯系了”。
陳硯心說：“改天我請你吃飯吧。”
“好啊。”
陳硯心默了默，“叫上安瑞一起。”
吳辰撓了撓頭：“什麽時候？”
“就……”陳硯心輕聲說，“電影節過後吧。”
沒等到電影節，陳硯心就和安瑞吃了頓飯。
那天下了雨，陳硯心關掉電腦接到李翊賢的電話，他說要去港市出差，問她有沒有什麽想要的，他買來送她。
又說，她只背那一個包。
陳硯心和大多數年輕的女孩一樣，喜歡所有昂貴精美的東西。她告訴李翊賢，是因為他只送了那一個。
李翊賢笑說懂了。
掛斷電話，陳硯心又在工位上坐了十分鐘才離開。
臺裏從不缺乏加班的人，她和同事道了別，乘坐電梯下了一樓，走到門口的時候，才知道雨竟然下得那麽大。
街頭燈火通明。
陳硯心站在玻璃門前吹了一會兒風，轉身走向電梯，準備去辦公室裏拿傘。
拿著傘再次下樓的時候，她在電梯裏看到了安瑞。
陳硯心對他說：“你不加班了？”
安瑞笑了聲：“總不能天天加班。”
陳硯心站在他身旁，比他矮了一個頭。安瑞個子很高，比李翊賢還要高。
電梯裏沒有人說話，空氣異常安靜。安瑞低頭看了她一眼，陳硯心很快擡眸對上他的視線，笑著問他：“你坐一號線嗎？”
安瑞說：“我開車來的。”
陳硯心點了點頭。
“我送你。”他說。
“好。”
安瑞的車是一輛奧迪，型號陳硯心看不出來，她只認識標志。
她覺得這車不便宜，轉而想到安瑞本來就是富二代。之前關系太好，總覺得兩人差距並不算大，但其實平心而論，差得遠了。
陳硯心之所以後知後覺的感受到這種差距，是因為安瑞對她一直都很好。
陳硯心借機說出想要請他吃飯的想法，安瑞答應了。
地點是安瑞選的，不是曾經兩人吃過的路邊攤、小面館，也不是人均一二百的烤肉火鍋，而是非常昂貴、高檔的自助餐廳。
下車的時候，安瑞還說：“請我吃一頓大餐，是你應該的吧。”
“當然。”陳硯心沒了半年前的囊中羞澀，“我早就該請你吃大餐，這件事情在我心裏放了很久，今天終於要實現了。”
她很真誠，也很期待，但聽到這話的安瑞並沒有表露出一絲半點的笑意。
其實拋開李翊賢的話，陳硯心和以前比，工作上越來越好，為人處事越來越大方。
但是在安瑞這裏，李翊賢拋不掉。
兩人相對而坐，服務員自動將菜品端進包廂。
陳硯心望著鮮嫩多汁的菠蘿牛肉粒，說：“你怎麽知道這麽好的餐廳？”
“怎麽了。”安瑞問，“李翊賢沒帶你吃過更好的？”
陳硯心楞了一下，說：“我們不經常見面。”
安瑞沒有說話。
雨還在下，窗臺照影顯現出斑斑雨色。陳硯心餓了半天，這晚的第一口飯就將她所有味覺吊起。
陳硯心問道：“你現在怎麽樣？”
“我現在的主管挺喜歡我的。”安瑞實話實話，“比之前好。”
陳硯心笑得很溫柔：“你轉組的時候我傷心了好一陣，但你比之前好，一切就是值得的。”
安瑞拿著筷子，安靜地看著她，問道：“你呢。”
陳硯心點點頭：“我很忙的。”
安瑞了然地挑挑眉：“Ashley聯系我，想讓我和你一起拍冷準。”
陳硯心：“好啊。”
一談到工作，陳硯心眼眸又亮了。
安瑞問她：“你怎麽會想到拍攝冷準？和別人有關系嗎？”
“和李翊賢一起的時候，湊齊碰見了冷準，感覺他這個人可以挖一挖。”陳硯心十分認真地回答。
冷準在大眾面前一直以清冷正直形象活動，但那晚的他，指尖煙霧繚繞，與人插科打諢，見不得半分高冷模樣。
何況，能出現在李翊賢面前的人，哪一個經得住深挖？
“李翊賢介意嗎？”安瑞看著她的眼睛。
陳硯心抿了一小口水，躲開他的視線：“我管他幹嘛？”
安瑞笑了笑：“這麽能耐。”
服務員將切好的魚肉蝦肉端來，黑色磨砂質地的盤子裏，蝦肉的紅色格外好看。
陳硯心夾了一顆蝦，說：“我聽吳辰說，你們兩個電影節約好是一間房。”
安瑞：“嗯。”
“哎。”陳硯心一本正經，“我以前覺得你和我關系最好，現在覺得不是了，我根本比不上吳辰在你心裏的位置。”
安瑞別有用意地說：“彼此彼此吧。”
一餐用盡，時間已經不早。
安瑞沒讓她結賬。
雨仍在下。
陳硯心坐在副駕駛，觀看陳橋望發來的消息。她告訴安瑞自己最近和父親住在一起，但沒說陳橋望骨折了。
安瑞說他其實也和父母住在一起。
他很有分寸，其餘沒再多講。
路上車輛擁堵，霓虹閃爍，剎車燈像是被浸泡在水裏，亮到泛起層層光暈。陳硯心忽然想聽歌，她問安瑞能不能聽。
那首悲涼中帶有遺憾的曲調悠然響起，令她意想不到。某一瞬間，陳硯心覺得這下雨天更加涼了。
可這時明明已經五月了。
一時無言。
“夢裏夢到醒不來的夢，紅線裏被軟禁的紅，所有刺激剩下疲乏的痛，再無動於衷……”1
“我有女朋友了。”安瑞望著擋風玻璃上泥濘的雨痕，忽然安靜地出聲，“家裏介紹的。”
陳硯心側過臉去看他，瞪大眼睛，長睫輕顫，異常欣喜：“恭喜啊。”
“從背後抱你的時候，期待的卻是她的面容，說來實在嘲諷，我不太懂，卻渴望你懂……”1
“謝謝。”他低聲說，“也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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