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薄命長辭知己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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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薄命長辭知己別
褚玉進了城後, 先是將散落在京城各處的弟兄們都召集到了一處廢棄的寺廟裏，而後便讓他們換了侍衛的衣服，他則只身一人去了安陽侯府。
要出城, 如今可是件麻煩事，不過安陽侯的女兒, 她要出城，恐怕也沒人敢攔吧？
此時許蘭茵還不知道褚彶兵敗的消息, 仍舊做著攝政王世子妃的美夢呢。
一聽褚玉來找她, 便連忙出了門來。
於是, 褚玉不費吹灰之力便將人帶走了。
到了破廟, 許蘭茵才發現自己被騙了，褚玉拿刀抵著她的脖子，要她將這裏六七十名弟兄全都帶離出京。
許蘭茵被嚇壞了。
“這麽多人，我怎麽帶？他們不可能不起疑的……”
“少廢話！一次不成就多帶幾趟，萬一事發, 有你這個安陽侯嫡女在手，我還怕安陽侯不放人嗎？”
說完還用匕首在她臉上拍了拍。
許蘭茵嚇得涕泗橫流, 當下只想自己脫身, 也顧不得其他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對褚玉坦白道：
“你抓我沒用……你把我放了, 我告訴你真正的安陽侯之女是誰！她絕對可以帶你們離城！”
褚玉一聽，挑眉道：
“你不是安陽侯的女兒？騙誰呢！你最好老實點, 將我們都帶出城後，看在過往情意的份上, 我會將你放了的。”
許蘭茵感覺脖子上那把匕首更逼近了些，那匕首削鐵如泥, 盡管褚玉控制著力度，可還是在她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印。
褚玉煩躁將手帕丟給她，冷聲威脅道：
“擦幹凈！要是一會兒被人發現，你就等死吧。”
許蘭茵連忙接過手帕捂住傷口，邊哭邊道：
“是真的！我沒有騙你！姜家那位少夫人葉蘭蕙才是安陽侯夫婦的親生女兒！你只要將我放了，我保證將人給你約出來，有她做人質，姜家、許家都不會棄她於不顧的！她帶你們離城，豈不是比我更妥帖些？”
褚玉盯緊了她，“你說的可是真的？”
許蘭茵點頭如搗蒜。
褚玉繼續問道：“那你準備如何將人約出來？”
許蘭茵腦中飛快轉動，她咽了口唾沫，小心答道：
“只需要一封信，信上寫明葉父葉母在我們手中，葉蘭蕙看了定會來。”
“她要是去查呢？”
“葉父葉母遠在陽州，她如何查證？她可是放棄了侯府嫡女的位置，也不肯離開葉家那對夫婦，所以，我敢斷定她不敢拿葉家夫婦的性命冒險！只要有一絲可能，她定會來救人！”
褚玉將信將疑，“拿紙筆來。”
手下連忙去取了紙筆，褚玉就在一旁看著她一個字一個字寫。
寫完後，她將信裝進信封，只在信封右下角留下了一行小字落款——蘭若寺。
褚玉怕她耍什麽花招，於是問她：
“這寺名有何特殊意義？”
許蘭茵答：“這是我們出生的地方，也是被調換的地方，她一看就會明白。”
聞言，褚玉這才讓手下去了姜府遞信。
彼時葉蘭蕙正在房裏同小阿棄玩鬧，丫鬟進來稟報說：“夫人，有一封給您的信。”
“誰寄來的？”葉蘭蕙隨口問道。
“門房說是從蘭若寺寄來的。”
葉蘭蕙一聽，心裏咯噔一聲，連忙拿過信打開來看，看完當即便變了臉色。
信上只有寥寥幾行字：
門口有輛馬車，欲救葉氏夫婦，你須只身坐馬車前來，切勿對任何人聲張，否則二老性命不保！過時不候！
她心下一沈，凜聲問道：“父親和夫君可回來了？”
丫鬟搖搖頭。
“算了——”
說完她便進屋拿了樣東西，而後匆匆往門外走去。
丫鬟在後面問道：“夫人是要出門嗎？如今城裏不太平，可要找幾個府衛跟著？”
葉蘭蕙擺了擺手，“不許聲張，誰都別跟來，我去去就回。”
門口果然停了輛不起眼的馬車，葉蘭蕙將心一橫，頭也沒回地上了馬車。
馬車最終停在了城西一處廢棄的山神廟裏，葉蘭蕙一下車，便被褚玉的手下拿刀架了脖子。
“我父母呢？”
褚玉笑了笑，“你人是好騙了些，不過倒是個有情有義的，比屋裏那位好上不少。”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葉蘭蕙這才看見了被綁在一旁的許蘭茵。
“人來了，這下可以放我回去了吧？”
許蘭茵急忙道。
褚玉卻並沒有放了她的意思。
“別急啊，有你倆在，我出城不是更有把握些？”
許蘭茵一聽就急了，“你答應過我的，況且，況且，她才是安陽侯的親生女兒，又是姜太師的兒媳，你帶著她肯定能順利出城的！”
褚玉惡劣地勾唇角，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蠢貨！如今你應該慶幸自己於我多少還有些用處。我管你兩個誰真誰假，都帶走！”
另一邊，陸廷淵命卓楊先將姜澂魚送回了府，他則同文武百官回到崇政殿繼續上朝。
姜澂魚回到家後，先是去了孟氏院子，見母親並不在院中，便問丫鬟道：
“母親呢？”
丫鬟答：“夫人去少夫人院裏了。”
於是，姜澂魚便轉頭去了知止齋。
到了知止齋，卻只見孟氏，不見葉蘭蕙的人。
姜澂魚奇道：“嫂嫂呢，怎麽不見人？”
孟氏隨口道：“丫鬟說是去了西市鋪子看賬了。”
這時，一旁的丫鬟神色卻有些慌張。
母女二人見那丫鬟有些不對勁，便問道：“少夫人到底去哪兒了？”
那丫鬟撲通一聲跪下了，“回夫人的話，少夫人今日收到一封信，看完信後便匆匆出了門，還不許任何人跟著，奴婢，奴婢也不知少夫人去哪了……”
“信是誰寄來的？”姜澂魚急忙問道。
“不知是誰寄的，只說是給少夫人的……哦對了，那信封上有‘蘭若寺’三個字。”
姜澂魚心裏一驚，“走之前她可有帶什麽東西？”
那丫鬟回想了下。
“走之前，少夫人從盆裏抓了一把小主子練習踩腳時用的紅豆，別的……奴婢沒看清……”
聞言，姜澂魚顧不上同孟氏多說，只說了句“母親，我出去尋一尋嫂嫂”，便立刻擡步往外走去。
孟氏攔不住她，知道她身邊有卓楊跟著護衛，便也由著她去找了。
出了府門，果然在門口西邊一處空地發現了一粒紅豆。
“看來是朝西邊去了，我們跟過去找找。”
姜澂魚同卓楊還有一行侍衛同時上了馬，發現每到一處岔路，都會有一顆紅豆給他們引路，於是一行人就這樣循著紅豆標記一路找了過去。
最終那紅豆停留在了一處破廟門口。
卓楊吩咐侍衛輕手輕腳進去破廟裏查看了一遍，發現裏邊並沒有人，但是有大批人落腳過的痕跡。
姜澂魚心下一沈，問卓楊道：
“距離這處破廟最近的城門，如今是誰的人在看管？”
卓楊略一思索，答道：
“城防營最近人手不夠，大半士兵都被調去了明德門，其他幾道城門只能從其他營征調，如今看守西城門的，應該是宿衛營，屬安陽侯統轄。”
聞言，姜澂魚的心不由得猛得一跳，總覺得好像要有大事發生。
“快去城門口——”
她希望不是如自己所料那般，因為如今種種跡象都在表明——葉蘭蕙似乎被人劫持了。
而如今最有可能劫持她的人，是褚玉。
西城門口，崇善門前。
守城士兵們正在挨個盤查出入城的百姓。
兩輛不起眼的馬車一前一後排著隊等待出城。
一名士兵上前來，“你們是哪家的，帶這麽多人出城去做什麽？”
馬車內，褚玉拿刀抵著葉蘭蕙的後腰，後者只得掀開車簾，朝那士兵亮了亮姜府的府牌，不必多說，那士兵已經認出了她的身份。
“原來是姜府的少夫人，您出城這是要……？”
葉蘭蕙笑了笑，“城外布莊出了點狀況，管事的叫我去看看。”
那名士兵並未起疑，只順著那挑起的車簾略往裏瞧了一眼，並未發現什麽異常。
於是便高喊了一聲：“放行！”
褚玉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一半。
接著便是後面許蘭茵的馬車，她同樣是被人拿刀抵著，於是只得不情願地掀開車簾，罵道：
“不長眼的東西，我的馬車你也敢攔？！”
士兵一看是安陽侯家的千金，這可是頂頭上司家的女兒，他哪裏敢攔，於是連忙叫人放行。
至此，褚玉那顆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下去。
不料，馬車即將駛離城門之時，卻聽見後面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
“茵兒，你出城做什麽去？不是說讓你和母親在家安分呆著的嗎？”
許蘭茵一聽，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喊了聲：“爹爹——！”
這聲音聽著不像是欣喜，倒有種焦急的意味。
安陽侯心下一沈。
“攔住這兩輛馬車！”
此話一出，扮作侍衛想跟著蒙混出城的逆黨們全都亮了劍。
守城士兵全都圍了上來，亦是拔劍嚴陣以待。
褚玉心裏暗罵了聲，只得挾持著葉蘭蕙下了馬車。
另一輛馬車上的人也走了下來。
兩名人質在手，褚玉心裏有了些底，他自己逃跑應是不成問題，但要想將這些弟兄都帶走，可不是件容易事。
“許侯爺，你將我們都放出城，我就將這兩個人完好無損的還回去，如何？”
“癡心妄想！”安陽侯冷斥一聲，“——弓箭手準備！”
城樓上頓時探出許多支箭鏃來。
褚玉心下略慌了慌神，其餘屬下見狀便勸道：
“世子，一會兒您先走，別管我們！能逃一個是一個！”
“不行，我不能丟下你們不管！”
“世子若是不答應，我們便自刎於此，也免得拖累世子！”
“你——！”
見手下皆懷了必死之心，褚玉只能硬了硬心腸，同安陽侯再次交涉道：
“侯爺，你可看清楚，這兩個一個是你女兒，一個是高官女眷，你當真舍得讓她們為我們陪葬？”
安陽侯盯緊了他，沈聲問道：
“你要如何才能將人放回來？若要我將逆黨全部放走，你便免開尊口！”
褚玉冷笑一聲。
“我同侯爺一樣，亦不能將人都放走。這裏反正都是你的人，我看不如這樣——這兩人你選一個領回去，另一個隨我出城，若我安全出城，她自然無性命之憂，如何？”
聞言，許蘭茵急忙大喊一聲：“爹爹救我！”
安陽侯思忖良久，終是長嘆一口氣。
“葉夫人，對不住了，你家郎君過後自會來救你，可茵兒卻只有我這個父親才會救她。”
葉蘭蕙笑了笑，仿佛早就料到了這樣的結果。
“人之常情，安陽侯不必道歉。”
許蘭茵卻大喜過望，她終於得救了！
被松開的第一時間她便跑到了安陽侯身邊，眼睛死死盯著葉蘭蕙，生怕她在此時再說些什麽。
不過後者看起來似乎並沒有要說出實情讓安陽侯相救的意思。
“站住——”
在褚玉欲抓過葉蘭蕙上馬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厲喝。
姜澂魚勒緊韁繩，高喊一聲：
“褚玉，我姜家的人你也敢動，放開她！”
褚玉嗤笑一聲，“老子都敢謀反了，區區一個女人有什麽抓不得殺不得？”
姜澂魚心中一緊，她最害怕的就是褚玉這種喪心病狂的瘋子，因為完全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麽。
於是，她只得緩言安撫道：
“褚玉，我既然來了，又有這麽多雙眼睛看著，安陽侯今日就算搭上自己的性命，也決計不敢再放你出城，否則就是瀆職——我卻能做這個主。”
她從腰間掏出一塊令牌。
“褚玉，你看清楚，我手上拿的，是聖上禦賜的令牌，見此令牌如見聖上，這裏沒人敢不聽我的話。只要你放她過來，我便放你出城！”
聞言，褚玉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
“看來，你的確是比她有用的多。既然如此，那就你來換她——敢不敢？”
“可以。”姜澂魚答得幹脆。
聞言，葉蘭蕙眼淚瞬間湧了出來，她又哭又笑地朝姜澂魚搖了搖頭。
褚玉自然樂得抓一個更有分量的人質，既然送上門來，那便怪不得他了。
同來的卓楊連忙制止道：
“這萬萬不可！姑娘以身犯險，我等萬死難辭其咎！”
姜澂魚卻朝他搖了搖頭，“卓將軍，陛下是否要你聽命於我？”
卓楊低頭。
姜澂魚安撫似的笑了笑，小聲同他說：
“放心，我有暗器在手，吃不了虧。褚玉此時只是想逃走，並不是想殺我，即使他起了殺心，也得掂量掂量這麽做的後果。可阿嫂如今卻是手無寸鐵，兄長又不在她身邊為她撐腰，被褚玉抓去恐怕是九死一生。她是我的長嫂，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見死不救。”
卓楊還想攔她，卻嘴笨得不知該如何反駁她這一番說辭。
說罷，姜澂魚便義無反顧地擡步往褚玉那邊走去。
褚玉嘴角扯起一個怪異的微笑，壓著葉蘭蕙也往前走。
一步，兩步，三步……
越來越近，姜澂魚的心也跳得越來越快。
望著葉蘭蕙一臉平靜的面容，她心裏卻有種說不出的不祥預感。
就在兩人即將快要匯合的時候，葉蘭蕙卻突然掙開褚玉押著她的手，用盡全力朝姜澂魚奔去。
噗呲——
是什麽東西刺穿□□後又抽出來的聲音。
姜澂魚不敢置信地望著倒下去的葉蘭蕙，她忘了哭，也忘了怎麽眨眼，甚至連動都不會動了，仿佛被定在原地般，只剩一具沒有魂魄不能思考的軀殼。
耳邊似乎又響起嗖嗖幾道箭聲，之後便又有一具軀體轟然倒地。
而後，她聽見一陣獰笑之聲：
“安陽侯，死的這個，才是你的親生女兒！哈哈哈哈哈！”
再然後，便是一陣雜亂而倉皇的逃竄與兵刃相接之聲。
“姜姑娘，姜姑娘！”
聽見耳邊傳來一陣焦急的呼喊聲，姜澂魚才從魂游天外的狀態清醒過來。
她慌亂地蹲下-身，將上身滿是血水的葉蘭蕙抱在懷中。
原來，方才葉蘭蕙是故意做出掙紮逃跑的假象，目的就是為了讓褚玉下意識地拿劍刺她。
她不想姜澂魚落入褚玉的手中，若是如此，她寧可自己死。
“蘭蕙，你怎麽這麽傻！我可以救你的，我可以……”
大顆大顆的眼淚滴在葉蘭蕙衣襟處，姜澂魚幾乎是泣不成聲。
“澂魚，不要哭……澂魚。”
葉蘭蕙面色蒼白，嘴角卻努力扯起了一個虛弱的笑容。
“從小到大，我好像，都沒有被誰堅定地選擇過。澂魚，謝謝……謝謝你選我。”
姜澂魚搖搖頭，哽咽道：
“你別說話，保存體力，我現在就帶你回去……蘭蕙，你挺住，一定要挺住——”
說罷，姜澂魚便使出全身力氣欲將其抱起，也不知是因為傷心過度還是什麽原因，往日她應該能將她輕松抱起的，這次卻怎麽也直不起身。
她又慌亂地去捂葉蘭蕙胸口的血洞，可血還是不停地從她的指縫間流出來。
葉蘭蕙擡手去擦她臉上流也流不完的眼淚。
“別哭，澂魚，你忘了嗎，我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從這裏離開，我就會回到真正屬於我的世界，所以，不要為我哭，澂魚。”
聽她這麽說，姜澂魚眼淚卻是流得更兇了。
“可是，你回到你的世界，我們便再也不會相見了。”
這和死亡帶來的永訣又有什麽分別呢？
葉蘭蕙再次虛弱地笑了一下。
“即使身處不同的世界，我們也依舊會存在於彼此的記憶中，永不消逝。我來這一趟，愛情、親情、友情，已經足夠圓滿，我沒有遺憾了。”
她頓了一下，聲音輕得似是飄在空中。
“你也一定要圓滿，澂魚。”
話落，那雙撫向姜澂魚側臉的手，終是無可抑制地垂落了下去。
姜澂魚不敢置信地看著那雙垂落下去的手，仿佛眼睛都不會眨了，只能任由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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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玉進了城後, 先是將散落在京城各處的弟兄們都召集到了一處廢棄的寺廟裏，而後便讓他們換了侍衛的衣服，他則只身一人去了安陽侯府。
要出城, 如今可是件麻煩事，不過安陽侯的女兒, 她要出城，恐怕也沒人敢攔吧？
此時許蘭茵還不知道褚彶兵敗的消息, 仍舊做著攝政王世子妃的美夢呢。
一聽褚玉來找她, 便連忙出了門來。
於是, 褚玉不費吹灰之力便將人帶走了。
到了破廟, 許蘭茵才發現自己被騙了，褚玉拿刀抵著她的脖子，要她將這裏六七十名弟兄全都帶離出京。
許蘭茵被嚇壞了。
“這麽多人，我怎麽帶？他們不可能不起疑的……”
“少廢話！一次不成就多帶幾趟，萬一事發, 有你這個安陽侯嫡女在手，我還怕安陽侯不放人嗎？”
說完還用匕首在她臉上拍了拍。
許蘭茵嚇得涕泗橫流, 當下只想自己脫身, 也顧不得其他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對褚玉坦白道：
“你抓我沒用……你把我放了, 我告訴你真正的安陽侯之女是誰！她絕對可以帶你們離城！”
褚玉一聽，挑眉道：
“你不是安陽侯的女兒？騙誰呢！你最好老實點, 將我們都帶出城後，看在過往情意的份上, 我會將你放了的。”
許蘭茵感覺脖子上那把匕首更逼近了些，那匕首削鐵如泥, 盡管褚玉控制著力度，可還是在她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印。
褚玉煩躁將手帕丟給她，冷聲威脅道：
“擦幹凈！要是一會兒被人發現，你就等死吧。”
許蘭茵連忙接過手帕捂住傷口，邊哭邊道：
“是真的！我沒有騙你！姜家那位少夫人葉蘭蕙才是安陽侯夫婦的親生女兒！你只要將我放了，我保證將人給你約出來，有她做人質，姜家、許家都不會棄她於不顧的！她帶你們離城，豈不是比我更妥帖些？”
褚玉盯緊了她，“你說的可是真的？”
許蘭茵點頭如搗蒜。
褚玉繼續問道：“那你準備如何將人約出來？”
許蘭茵腦中飛快轉動，她咽了口唾沫，小心答道：
“只需要一封信，信上寫明葉父葉母在我們手中，葉蘭蕙看了定會來。”
“她要是去查呢？”
“葉父葉母遠在陽州，她如何查證？她可是放棄了侯府嫡女的位置，也不肯離開葉家那對夫婦，所以，我敢斷定她不敢拿葉家夫婦的性命冒險！只要有一絲可能，她定會來救人！”
褚玉將信將疑，“拿紙筆來。”
手下連忙去取了紙筆，褚玉就在一旁看著她一個字一個字寫。
寫完後，她將信裝進信封，只在信封右下角留下了一行小字落款——蘭若寺。
褚玉怕她耍什麽花招，於是問她：
“這寺名有何特殊意義？”
許蘭茵答：“這是我們出生的地方，也是被調換的地方，她一看就會明白。”
聞言，褚玉這才讓手下去了姜府遞信。
彼時葉蘭蕙正在房裏同小阿棄玩鬧，丫鬟進來稟報說：“夫人，有一封給您的信。”
“誰寄來的？”葉蘭蕙隨口問道。
“門房說是從蘭若寺寄來的。”
葉蘭蕙一聽，心裏咯噔一聲，連忙拿過信打開來看，看完當即便變了臉色。
信上只有寥寥幾行字：
門口有輛馬車，欲救葉氏夫婦，你須只身坐馬車前來，切勿對任何人聲張，否則二老性命不保！過時不候！
她心下一沈，凜聲問道：“父親和夫君可回來了？”
丫鬟搖搖頭。
“算了——”
說完她便進屋拿了樣東西，而後匆匆往門外走去。
丫鬟在後面問道：“夫人是要出門嗎？如今城裏不太平，可要找幾個府衛跟著？”
葉蘭蕙擺了擺手，“不許聲張，誰都別跟來，我去去就回。”
門口果然停了輛不起眼的馬車，葉蘭蕙將心一橫，頭也沒回地上了馬車。
馬車最終停在了城西一處廢棄的山神廟裏，葉蘭蕙一下車，便被褚玉的手下拿刀架了脖子。
“我父母呢？”
褚玉笑了笑，“你人是好騙了些，不過倒是個有情有義的，比屋裏那位好上不少。”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葉蘭蕙這才看見了被綁在一旁的許蘭茵。
“人來了，這下可以放我回去了吧？”
許蘭茵急忙道。
褚玉卻並沒有放了她的意思。
“別急啊，有你倆在，我出城不是更有把握些？”
許蘭茵一聽就急了，“你答應過我的，況且，況且，她才是安陽侯的親生女兒，又是姜太師的兒媳，你帶著她肯定能順利出城的！”
褚玉惡劣地勾唇角，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蠢貨！如今你應該慶幸自己於我多少還有些用處。我管你兩個誰真誰假，都帶走！”
另一邊，陸廷淵命卓楊先將姜澂魚送回了府，他則同文武百官回到崇政殿繼續上朝。
姜澂魚回到家後，先是去了孟氏院子，見母親並不在院中，便問丫鬟道：
“母親呢？”
丫鬟答：“夫人去少夫人院裏了。”
於是，姜澂魚便轉頭去了知止齋。
到了知止齋，卻只見孟氏，不見葉蘭蕙的人。
姜澂魚奇道：“嫂嫂呢，怎麽不見人？”
孟氏隨口道：“丫鬟說是去了西市鋪子看賬了。”
這時，一旁的丫鬟神色卻有些慌張。
母女二人見那丫鬟有些不對勁，便問道：“少夫人到底去哪兒了？”
那丫鬟撲通一聲跪下了，“回夫人的話，少夫人今日收到一封信，看完信後便匆匆出了門，還不許任何人跟著，奴婢，奴婢也不知少夫人去哪了……”
“信是誰寄來的？”姜澂魚急忙問道。
“不知是誰寄的，只說是給少夫人的……哦對了，那信封上有‘蘭若寺’三個字。”
姜澂魚心裏一驚，“走之前她可有帶什麽東西？”
那丫鬟回想了下。
“走之前，少夫人從盆裏抓了一把小主子練習踩腳時用的紅豆，別的……奴婢沒看清……”
聞言，姜澂魚顧不上同孟氏多說，只說了句“母親，我出去尋一尋嫂嫂”，便立刻擡步往外走去。
孟氏攔不住她，知道她身邊有卓楊跟著護衛，便也由著她去找了。
出了府門，果然在門口西邊一處空地發現了一粒紅豆。
“看來是朝西邊去了，我們跟過去找找。”
姜澂魚同卓楊還有一行侍衛同時上了馬，發現每到一處岔路，都會有一顆紅豆給他們引路，於是一行人就這樣循著紅豆標記一路找了過去。
最終那紅豆停留在了一處破廟門口。
卓楊吩咐侍衛輕手輕腳進去破廟裏查看了一遍，發現裏邊並沒有人，但是有大批人落腳過的痕跡。
姜澂魚心下一沈，問卓楊道：
“距離這處破廟最近的城門，如今是誰的人在看管？”
卓楊略一思索，答道：
“城防營最近人手不夠，大半士兵都被調去了明德門，其他幾道城門只能從其他營征調，如今看守西城門的，應該是宿衛營，屬安陽侯統轄。”
聞言，姜澂魚的心不由得猛得一跳，總覺得好像要有大事發生。
“快去城門口——”
她希望不是如自己所料那般，因為如今種種跡象都在表明——葉蘭蕙似乎被人劫持了。
而如今最有可能劫持她的人，是褚玉。
西城門口，崇善門前。
守城士兵們正在挨個盤查出入城的百姓。
兩輛不起眼的馬車一前一後排著隊等待出城。
一名士兵上前來，“你們是哪家的，帶這麽多人出城去做什麽？”
馬車內，褚玉拿刀抵著葉蘭蕙的後腰，後者只得掀開車簾，朝那士兵亮了亮姜府的府牌，不必多說，那士兵已經認出了她的身份。
“原來是姜府的少夫人，您出城這是要……？”
葉蘭蕙笑了笑，“城外布莊出了點狀況，管事的叫我去看看。”
那名士兵並未起疑，只順著那挑起的車簾略往裏瞧了一眼，並未發現什麽異常。
於是便高喊了一聲：“放行！”
褚玉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一半。
接著便是後面許蘭茵的馬車，她同樣是被人拿刀抵著，於是只得不情願地掀開車簾，罵道：
“不長眼的東西，我的馬車你也敢攔？！”
士兵一看是安陽侯家的千金，這可是頂頭上司家的女兒，他哪裏敢攔，於是連忙叫人放行。
至此，褚玉那顆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下去。
不料，馬車即將駛離城門之時，卻聽見後面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
“茵兒，你出城做什麽去？不是說讓你和母親在家安分呆著的嗎？”
許蘭茵一聽，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喊了聲：“爹爹——！”
這聲音聽著不像是欣喜，倒有種焦急的意味。
安陽侯心下一沈。
“攔住這兩輛馬車！”
此話一出，扮作侍衛想跟著蒙混出城的逆黨們全都亮了劍。
守城士兵全都圍了上來，亦是拔劍嚴陣以待。
褚玉心裏暗罵了聲，只得挾持著葉蘭蕙下了馬車。
另一輛馬車上的人也走了下來。
兩名人質在手，褚玉心裏有了些底，他自己逃跑應是不成問題，但要想將這些弟兄都帶走，可不是件容易事。
“許侯爺，你將我們都放出城，我就將這兩個人完好無損的還回去，如何？”
“癡心妄想！”安陽侯冷斥一聲，“——弓箭手準備！”
城樓上頓時探出許多支箭鏃來。
褚玉心下略慌了慌神，其餘屬下見狀便勸道：
“世子，一會兒您先走，別管我們！能逃一個是一個！”
“不行，我不能丟下你們不管！”
“世子若是不答應，我們便自刎於此，也免得拖累世子！”
“你——！”
見手下皆懷了必死之心，褚玉只能硬了硬心腸，同安陽侯再次交涉道：
“侯爺，你可看清楚，這兩個一個是你女兒，一個是高官女眷，你當真舍得讓她們為我們陪葬？”
安陽侯盯緊了他，沈聲問道：
“你要如何才能將人放回來？若要我將逆黨全部放走，你便免開尊口！”
褚玉冷笑一聲。
“我同侯爺一樣，亦不能將人都放走。這裏反正都是你的人，我看不如這樣——這兩人你選一個領回去，另一個隨我出城，若我安全出城，她自然無性命之憂，如何？”
聞言，許蘭茵急忙大喊一聲：“爹爹救我！”
安陽侯思忖良久，終是長嘆一口氣。
“葉夫人，對不住了，你家郎君過後自會來救你，可茵兒卻只有我這個父親才會救她。”
葉蘭蕙笑了笑，仿佛早就料到了這樣的結果。
“人之常情，安陽侯不必道歉。”
許蘭茵卻大喜過望，她終於得救了！
被松開的第一時間她便跑到了安陽侯身邊，眼睛死死盯著葉蘭蕙，生怕她在此時再說些什麽。
不過後者看起來似乎並沒有要說出實情讓安陽侯相救的意思。
“站住——”
在褚玉欲抓過葉蘭蕙上馬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厲喝。
姜澂魚勒緊韁繩，高喊一聲：
“褚玉，我姜家的人你也敢動，放開她！”
褚玉嗤笑一聲，“老子都敢謀反了，區區一個女人有什麽抓不得殺不得？”
姜澂魚心中一緊，她最害怕的就是褚玉這種喪心病狂的瘋子，因為完全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麽。
於是，她只得緩言安撫道：
“褚玉，我既然來了，又有這麽多雙眼睛看著，安陽侯今日就算搭上自己的性命，也決計不敢再放你出城，否則就是瀆職——我卻能做這個主。”
她從腰間掏出一塊令牌。
“褚玉，你看清楚，我手上拿的，是聖上禦賜的令牌，見此令牌如見聖上，這裏沒人敢不聽我的話。只要你放她過來，我便放你出城！”
聞言，褚玉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
“看來，你的確是比她有用的多。既然如此，那就你來換她——敢不敢？”
“可以。”姜澂魚答得幹脆。
聞言，葉蘭蕙眼淚瞬間湧了出來，她又哭又笑地朝姜澂魚搖了搖頭。
褚玉自然樂得抓一個更有分量的人質，既然送上門來，那便怪不得他了。
同來的卓楊連忙制止道：
“這萬萬不可！姑娘以身犯險，我等萬死難辭其咎！”
姜澂魚卻朝他搖了搖頭，“卓將軍，陛下是否要你聽命於我？”
卓楊低頭。
姜澂魚安撫似的笑了笑，小聲同他說：
“放心，我有暗器在手，吃不了虧。褚玉此時只是想逃走，並不是想殺我，即使他起了殺心，也得掂量掂量這麽做的後果。可阿嫂如今卻是手無寸鐵，兄長又不在她身邊為她撐腰，被褚玉抓去恐怕是九死一生。她是我的長嫂，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見死不救。”
卓楊還想攔她，卻嘴笨得不知該如何反駁她這一番說辭。
說罷，姜澂魚便義無反顧地擡步往褚玉那邊走去。
褚玉嘴角扯起一個怪異的微笑，壓著葉蘭蕙也往前走。
一步，兩步，三步……
越來越近，姜澂魚的心也跳得越來越快。
望著葉蘭蕙一臉平靜的面容，她心裏卻有種說不出的不祥預感。
就在兩人即將快要匯合的時候，葉蘭蕙卻突然掙開褚玉押著她的手，用盡全力朝姜澂魚奔去。
噗呲——
是什麽東西刺穿□□後又抽出來的聲音。
姜澂魚不敢置信地望著倒下去的葉蘭蕙，她忘了哭，也忘了怎麽眨眼，甚至連動都不會動了，仿佛被定在原地般，只剩一具沒有魂魄不能思考的軀殼。
耳邊似乎又響起嗖嗖幾道箭聲，之後便又有一具軀體轟然倒地。
而後，她聽見一陣獰笑之聲：
“安陽侯，死的這個，才是你的親生女兒！哈哈哈哈哈！”
再然後，便是一陣雜亂而倉皇的逃竄與兵刃相接之聲。
“姜姑娘，姜姑娘！”
聽見耳邊傳來一陣焦急的呼喊聲，姜澂魚才從魂游天外的狀態清醒過來。
她慌亂地蹲下-身，將上身滿是血水的葉蘭蕙抱在懷中。
原來，方才葉蘭蕙是故意做出掙紮逃跑的假象，目的就是為了讓褚玉下意識地拿劍刺她。
她不想姜澂魚落入褚玉的手中，若是如此，她寧可自己死。
“蘭蕙，你怎麽這麽傻！我可以救你的，我可以……”
大顆大顆的眼淚滴在葉蘭蕙衣襟處，姜澂魚幾乎是泣不成聲。
“澂魚，不要哭……澂魚。”
葉蘭蕙面色蒼白，嘴角卻努力扯起了一個虛弱的笑容。
“從小到大，我好像，都沒有被誰堅定地選擇過。澂魚，謝謝……謝謝你選我。”
姜澂魚搖搖頭，哽咽道：
“你別說話，保存體力，我現在就帶你回去……蘭蕙，你挺住，一定要挺住——”
說罷，姜澂魚便使出全身力氣欲將其抱起，也不知是因為傷心過度還是什麽原因，往日她應該能將她輕松抱起的，這次卻怎麽也直不起身。
她又慌亂地去捂葉蘭蕙胸口的血洞，可血還是不停地從她的指縫間流出來。
葉蘭蕙擡手去擦她臉上流也流不完的眼淚。
“別哭，澂魚，你忘了嗎，我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從這裏離開，我就會回到真正屬於我的世界，所以，不要為我哭，澂魚。”
聽她這麽說，姜澂魚眼淚卻是流得更兇了。
“可是，你回到你的世界，我們便再也不會相見了。”
這和死亡帶來的永訣又有什麽分別呢？
葉蘭蕙再次虛弱地笑了一下。
“即使身處不同的世界，我們也依舊會存在於彼此的記憶中，永不消逝。我來這一趟，愛情、親情、友情，已經足夠圓滿，我沒有遺憾了。”
她頓了一下，聲音輕得似是飄在空中。
“你也一定要圓滿，澂魚。”
話落，那雙撫向姜澂魚側臉的手，終是無可抑制地垂落了下去。
姜澂魚不敢置信地看著那雙垂落下去的手，仿佛眼睛都不會眨了，只能任由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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