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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沖冠一怒為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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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沖冠一怒為紅顏

伏舟小心地觀察著姜澂魚的神色, 繼續示弱道:

“阿姊,是我錯了,你能不能原諒我這次?”

而後一臉可憐地來抓姜澂魚的裙擺, 被她一巴掌拍開了。

見狀,周圍人都瞪大了雙眼, 尤其是那幫南烏斯的老臣——

眼前被打了也不還手、跪在地上一臉委屈求原諒的人,還是方才那個提著兄長的頭顱、一臉嗜血地威脅他們“若不擁立他即位, 下場便如同他手中斷顱”的新王嗎?

姜澂魚卻依舊不為所動。

“原諒?”她嗤笑一聲, “王君口中這兩個字可真是輕易。”

伏舟一臉頹敗地低下頭, “不原諒也沒事, 如今城內戰事未平,只求阿姊先留在宮中暫避,可好?”

周圍人小聲議論起來,被這麽多人圍觀著,姜澂魚多少有些不自在。

“你別跪我, 我如今只是一介質女,擔不起王君這一跪。”

伏舟聞言連忙反駁道:“阿姊怎會是質女?!我既成了新王, 阿姊自然是烏斯的王姬, 等內外平定下來後,我會親自護送阿姊回去。”

見他一臉信誓旦旦地樣子, 姜澂魚無奈嘆了口氣。

“你先起來。我去看看赤胭。”

伏舟聞言臉上瞬間泛起喜色, 他利落地站起身,殷勤道:“阿姊, 我陪你去——”

“不用。”姜澂魚打斷道,“你別跟著我。”

此話一出, 伏舟臉上的喜色頓時垮了下來。

他只得扭頭對著後面幾個親兵用烏斯語交代道:“你們幾個,帶阿姊去收容傷者的地方看看, 不要讓人沖撞了她。”

幾個親兵連忙應下並在前方帶路,姜澂魚走得頭也沒回。

伏舟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此時尚還穿著方才跳舞時的舞衣,現下這種天氣無疑是有些冷的。

於是他趕緊上前一步,本想解下自己的外袍給她披上的,又怕她覺得汙穢會嫌棄,因而又將手默默放下了。

隨即對著殿裏正在灑掃的宮婢道:

“將宮裏最好的衣裳找出來,帶姑娘去換上。”

他看了眼前面的姜澂魚,宮婢會意,上前攔住她,並向她說明原因。

姜澂魚聞言點了點頭,如今她這身衣裙也臟得不成樣子了,料子又單薄,有的換那自然是好的。

於是她便隨宮婢去偏殿換了一身衣裙。

出了殿,外面依舊留有股很濃烈的煙味。

姜澂魚忍不住咳了幾聲,“怎麽著火了?”

卓楊解釋道:“來之前,我們便料到蘇勒定不會讓我們帶武器進來,因此事先安排了一批機關雀,可以攜帶火種和迷藥藥粉悄無聲息地飛進宮來,本想著擾亂宮內形勢趁機救你出去的,沒想到卻讓那廝撿了便宜!”

說完,他恨恨地冷哼一聲。

姜澂魚這才明白過來。料想也是,卓楊不可能單憑幾個人赤手空拳就妄想將她救出去,肯定事先做了準備。

不過確實是讓伏舟白得了這便宜,如今宮裏一團亂,國君已死,大臣們又都成了俘虜,他這個手握重兵的烏斯二王子,即位也是遲早的事。

烏斯南北分-裂的局面想必不久就將徹底成為歷史了。

幾人繼續往前走著。

收容傷者的地方是在一間臨時清理出來的寢殿裏,地上橫七豎八躺著數十個士兵,每人身上都帶著傷,有的傷了胳膊,有的失了腿,傷口把包紮的布條都洇紅了,看著著實慘烈。

這種場景雖不是第一次見,姜澂魚還是有些不忍心地別過頭去。

幾人一邊小心避開這些傷員,一邊四處尋找著赤胭的身影。

赤胭說到底只是伏舟的一個屬下而已,因此受傷後也並未得到什麽特殊待遇,而是被統一帶來了這處集中包紮醫治。

她此刻就斜靠在一處墻角邊,看著很是虛弱,所幸腹部傷口已經被重新上了藥包紮好了,見到姜澂魚幾人,她強撐著直起上身。

“姑娘——”

姜澂魚趕忙上前又扶她倚靠在墻上。

“快別動了。我就是來看看你,傷口可都包紮好了?”

赤胭點了點頭,“沒傷到要害,只是看著嚇人,姑娘安心。”

姜澂魚聞言如釋重負地朝她笑了笑。

“見到你無事,我也就安心了。你在這好好養傷,我就不多待了。”

說完便站起身,欲要離去。

赤胭一把抓住她的裙擺。

“姑娘,赤胭以後,再不能回您身邊了,是嗎?”

姜澂魚平靜地看向她。

“你我如今立場不同,我自然不能再留你。”

聞言,赤胭松開抓著她衣裙的手,落寞地低下頭去。

“姑娘,對不起……”

姜澂魚嘆了口氣,緩緩道:

“我並不是怪你,說起來,你也未曾做出真正傷害我之事,所以不必抱歉。”

見赤胭仍舊一副內疚的樣子,她也有些不忍心,便開解道:

“你不必自怨自艾,赤胭,憑你的本事,本就該有更好的前程,我原本也沒打算讓你一直跟著我。”

赤胭擡起頭,目露疑惑。

姜澂魚接著道:“你在我身邊這麽多年,都沒被察覺,足以見得你行事謹慎、穩妥;你曾兩次救我於危難,以一當十,就武功而言,你並不輸卓將軍。如今作為風衛的使命既已完成,大可以向你的主上要求更高的職位,他如今正是用人之際,留在烏斯,才是你最好的選擇。”

赤胭低下頭,久久沒有言語。

半晌才道:“姑娘,我知道了。”

姜澂魚在心裏再次微嘆了口氣。

這時,一名小宮婢跑過來對她道:

“姑娘,我們主上已經給您安排好了寢殿,請您隨奴先去殿裏稍作休整,主上想邀您一起共用晚膳。”

聞言,姜澂魚看了眼赤胭,道:

“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養傷。”

赤胭點點頭,“姑娘也要保重身體。”

說完,姜澂魚便同卓楊他們幾個離開了這裏。

路上,他們看見一些士兵押著好些女人和孩童往宮外走,引路的那小宮婢看了一眼,就迅速把頭移開了。

姜澂魚問:“他們是蘇勒的妃子和孩子嗎?”

那小宮婢惶恐地點了點頭。

姜澂魚沒有再問下去。

新王即位,這些舊王親眷從此便沒了立錐之地,等待著他們的結果可想而知。

她心裏突然升一絲兔死狐悲之感。

倘若當年她不曾救過伏舟,那她的下場可能比這些人還要慘烈。

一朝天子一朝臣,王權的更疊向來是殘酷的,而她所認識的那個阿彌,也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

他踩著兄長的屍體登上王座,對於自己這個相處不到一年的阿姊,又怎會有多深的感情?

今日能夠留她性命,也算是還了當年她救他一命的恩情了。

邊走邊想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寢殿。

小宮婢道:“這是先前王上還是二王子時所居住的寢宮,王上吩咐說讓姑娘先住在這。姑娘,熱水已經備好了,要不要先去沐浴?”

姜澂魚點了點頭。

如今自己尚在異國,萬一伏舟突然翻臉,倒是難辦。

還是不要同他鬧得太僵,暫且隨他的意思吧。

沐浴完出來後,便聞到正殿裏傳來一陣飯菜的香味。

伏舟見她出來了,便慌忙站起身,欲要走上前去,卻被卓楊幾個擋住了。

姜澂魚朝卓楊微微搖了搖頭,後者才讓出半個身子。

伏舟卻沒有再繼續往前走,而是同姜澂魚保持這樣的距離,眼神間頗有些踟躕和受傷。

見狀,姜澂魚微微嘆了口氣,對卓楊道:

“卓將軍,你們幾個可曾用過晚膳?”

見卓楊幾人搖了搖頭,她又接著道:

“既然王君盛情招待,你們也別拂了他的一番好意,坐下一起用膳吧。”

說罷,便率先落座,拿起叉子叉了一塊水果往口中送去。

伏舟見她肯吃他送來的食物,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姜澂魚擡眸看了他一眼,“不是要一起用膳嗎,怎麽不坐?”

聞言,伏舟頓時有些大喜過望,連忙挨著她坐下。

過來前,他還專門洗了澡,換了衣裳,生怕身上的血腥氣薰著了阿姊。

“阿姊,你不是喜歡吃這婆淡樹果嗎,我給你剝……”[註1]

說著便拿過一旁的婆淡樹果剝起來,這婆淡樹果殼頗為堅硬,到了他手中,卻是一捏便碎。

一身的力氣用在這上頭,一旁卓楊幾個頗為無語地撇過臉去。

眼不見為凈。

姜澂魚卻擡手攔住了他。

“我沒什麽胃口,吃不多的。城裏現下情形如何了?”

伏舟放下手中的果殼,連忙答道:

“城裏局勢還好,沒到不可控制的地步,那些大臣如今在我手裏,兵將們也不敢太亂來。況且我的王軍也已經進城,不出五日,朝野內外亂象皆可平定。”

姜澂魚神色平靜地看向他,輕聲問道:

“那你準備什麽時候讓我回去?母親還在家等我,外祖母如今尚還病著,我想早些回去。”

伏舟放在膝上的手不由得微微一顫,而後勉強扯了扯唇角。

“阿姊放心,外祖母的病,我會讓鬼醫陌辛親自上門去為鐘老夫人醫治,阿姊就先在這安心住下,等城內風波平息些了,我便派人護送你們出關。”

說完,他將桌上放著的一盒籠屜拉近了些,推到姜澂魚面前,小心翼翼地看向她。

“這小籠蒸包是膳房特意備下的,還熱著呢,阿姊多少吃些,好嗎?”

聞言,姜澂魚便拿起筷子夾了一個,小口吃起來。

見她肯吃飯,伏舟這才放下心。

卓楊見此情景,有些若有所思。

雖然伏舟嘴上說得好聽,可王宮內外如今全換成了他的人日夜把守,現下這形勢卻不是他們說想走就能走的。

其實,來赴宴之前,他就已經收到了陛下八百裏加急傳來的密信。

陛下早就猜到整件事都是伏舟在背後操縱,並料定這廝會在赴宴時向蘇勒發難,奪取政權。

而且陛下斷定,依照伏舟此人的行事風格,必定為此次政變做了萬全準備,所以他交代給卓楊的只有一點,那就是在他親率大軍趕到邊境之前,務必確保好姜澂魚的安全,盡力營救,若是不能,那就一定想辦法留在她身邊,先穩住局勢,等大軍到了再做商量。

起初卓楊還有些疑惑,為何陛下會那麽篤定,伏舟奪權後會留下他們幾人的性命。

現在他明白了,原來先皇後,不,現在應該叫姜姑娘,她同伏舟還有這一層關系。

原來她才是那個最大的變數,這一變數,也是他們所有人的生機。

其實,他已經相信姜澂魚就是蕭妤了,雖然這個事實有些超出他的認知,但事實就是如此。

唉,也不知陛下抵達西州後,聽到他們如今全都深陷烏斯王庭的消息,會做出什麽瘋事來。

五日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這五天裏,姜澂魚在寢殿呆著,每日都有禦廚換著花樣給她做吃食,若哪一餐吃得少了,還有宮婢偷溜去新君那裏如實呈報。

看到親自送餐來的新廚子戰戰兢兢的樣子,再結合著小宮婢三緘其口對新君的評價,姜澂魚心想,不過是多吃一口飯的事,何必要連累了他們的性命。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即使再沒胃口,她還是照往常一樣,一日三餐準時準點用膳。

因此困在王庭這幾天,非但沒有消瘦,反倒比之前還豐腴了些。

第六日早上,伏舟心情頗好,來姜澂魚寢宮同她用早膳。

二人正吃著飯,姜澂魚見他心情還不錯,就想著同他提一提回家的事。

不過,還沒等她開口,就聽見一名兵士慌慌張張跑進殿裏,用烏斯語快速說道:

“王上,不好了!斥候呈報,大祈皇帝竟親率八萬大軍,陳兵邊境,並送來國書一封——”

說著,便將手中信箋呈給了伏舟。

伏舟聞言立即起身,撕開信封。

只見信紙上赫然幾行大字:

迦檀伏舟,限爾一日內速令吾妻歸國,否則朕將視同宣戰,大祈鐵騎,必取爾王城,不死不休!

讀罷,伏舟冷笑一聲,“來得倒是快——”

而後隨後將那信紙丟進了一旁的炭盆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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