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溫泉水滑洗凝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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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溫泉水滑洗凝脂
孫太醫退下後, 另一邊，姜澂魚、江詢二人正同膳房的方師傅相談甚歡。
方師傅雖已是禦廚，可他的手藝卻並不得陛下青睞, 頗有些孤芳自賞的意味。
若說為何他還能繼續留在這禦膳房，無非是因為陛下隔三差五便會召他去做幾道先皇後愛吃的菜品, 雖然陛下用不了幾口，可這就是他還能留在禦膳房的全部意義。
今朝時來運轉, 如今他的廚藝重獲這位新女主子的垂青, 自是讓他喜不自勝。
一聽到要為陛下制作藥膳, 他當然是分外配合, 甚至恨不得傾盡所學，好在這位新女主子面前一顯身手。
“小人祖父便是藥師出身，廚藝在我們那小地方也算得上數一數二，小人從小跟在其身邊耳濡目染，對制作藥膳也算有些獨到的心得。”
幾人經過反覆商討, 大致商量出一道藥膳方子，以天麻、川穹、防風、細辛相合, 疏風透竅, 配以童子雞與猴頭菇熬煮。
這樣一來藥效是保留住了，如何能做得有滋有味, 就要看這位禦廚方師傅的本事了。
到了晚間, 如何分配房間又成了問題。
“你自然是跟我睡，哪有夫妻分房的道理？”
陸廷淵一本正經地拉著她走向主院寢間。
“可阿辭說, 如今乳母不在身邊，他一個人睡覺害怕, 想讓我陪他，我答應了……”姜澂魚小聲說。
眼見到嘴的鴨子要飛掉, 陸廷淵眉頭一跳，不過語氣依舊四平八穩。
“阿辭都四歲了，他是男孩子，本就該提早學著獨立。況且他在宮裏如今也是自己睡。”
笑話，如今可是在他們自己家中，這次若還能讓她找借口將他攆出去，那他這皇帝也就不必當了。
姜澂魚左支右絀，不知該如何抉擇。
這時，一道小身影抱著枕頭飛奔進來。
“爹爹，我來找娘親睡覺。娘親，你睡覺的地方在哪裏呀？”
“她自然是睡這裏，你見過誰的爹娘是分開睡的？”陸廷淵頗有些無奈地回道。
陸辭誤以為爹爹在趕他，因為三歲以後爹爹便不準自己纏著他，賴在他房間睡覺了。
於是他癟癟嘴，一臉委屈道：
“可是阿辭想跟娘親貼貼，還想聽娘親講故事。”
陸廷淵捏了下兒子白嫩的小臉，小家夥心裏多渴望能有個娘親他是知道的，自然不忍心讓他失望。
“這段時間爹爹便破例也讓你睡在這，回宮後再繼續當男子漢，好不好？”
陸辭瞬間便轉哀為喜，嘴角都快咧到耳後根去了，脆生生地應道：
“好！”
於是，問題又來了——
三個人，一張床，怎麽睡？
“阿辭想要睡中間，左邊是娘親，右邊是爹爹！”
陸辭眼疾手快地爬上床，拿起枕頭率先占據好中間的位置，卻被陸廷淵無情地往裏推了一把。
“小孩子睡裏面。”
說著便心安理得地把姜澂魚的枕頭與自己的並排挨著放好，叉腰滿意地看著自己的這一番安排。
見狀，姜澂魚無奈苦笑。
她要是睡在中間，父子倆都愛往她身邊湊，翻個身恐怕都困難，一覺下來渾身不得勁還不如不睡。
於是她上前拿過自己的枕頭扔進最裏面。
“阿辭睡中間。不同意的出去自己睡。”
既然姜澂魚發了話，陸廷淵只能閉嘴，他可不願當那個“不同意”的人。
陸辭當然是最開心的那個。
他想，有娘親可真好啊，往常父皇說一不二，他決定的事誰也不敢有二話，只有照做的份。
可娘親不一樣，她不僅敢說“不”，還敢把父皇趕出去。
娘親威武！
三人躺好後，床上只備了兩床被子。
陸廷淵將兒子撈進自己的被窩，不容置疑道：“你娘親睡覺不老實，愛搶被子，你跟著我睡。”
聞言，姜澂魚臉頰不禁微微發熱，卻無法開口反駁。
陸辭大大的眼睛裏滿是疑惑：“父皇又沒同‘娘親’在一起睡過，怎麽知道她睡覺不老實呀？”
陸廷淵點點他的額頭，應對如流地回道：
“小孩子家家，哪有那麽多問題，為父什麽不知道？閉眼睛，睡覺。”
陸辭乖乖躺好閉上眼，又想起來自己還沒聽故事，於是又纏著姜澂魚要她講故事。
“娘親，阿辭還想聽小鹿的故事，娘親再講一個好不好？”
姜澂魚一只手支著頭，側過身一臉溫柔地看著他。
“好，那我就講一個。從前，有一只小鹿……”
在輕柔而和緩的故事聲裏，沒一會兒，陸辭就進入了夢鄉，嘴角還帶著一絲笑意，不知在做什麽美夢。
臨睡前，他心裏還在美滋滋地想著，左邊是娘親右邊是爹爹，還有睡前故事可以聽——阿辭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
見兒子睡著了，姜澂魚同陸廷淵對視一眼，後者目光灼熱，直勾勾地盯著她。
姜澂魚被他看得臉熱，嗔了他一眼，以口型對他說道：“快睡覺。”
而後動作輕柔地蓋好被子躺下。
陸廷淵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嘴角卻是微微上翹著，看起來似是有些遺憾，又似乎已經知足。
半夜裏，陸廷淵覺淺，察覺到旁邊的小家夥不安分地蹬來蹬去，便起身小聲問：“怎麽了？”
陸辭聲若蚊蠅地回道：“爹爹，我想噓噓……”
陸廷淵無奈，只得起身穿鞋，抱著兒子去了凈房。
回來後，卻見原本應該睡在裏側的人，卻大剌剌躺到了床的正中間。
許是屋裏燒著地龍有些熱的緣故，本應蓋在身上的被子也被她蹬到一旁。
若是忽略她的睡姿，美人墨發鋪陳、纖腰楚楚，倒也是極美的一副畫面。
陸辭驚嘆：“爹爹，你說得真準，娘親果然睡覺不老實！”
陸廷淵挑了挑眉，語氣故作無奈：“那你去裏面睡吧，我們別吵醒娘親。”
說罷便小心地將陸辭的枕頭移到裏側，待陸辭躺好後，又將原本姜澂魚蓋的那床被子給他蓋好，而後動作輕柔地將自己的被子蓋到姜澂魚身上。
陸廷淵看著懷中的人，嘴角綻開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爭來爭去，最終還不是睡到了他的懷裏。
一夜好夢。
翌日清晨，姜澂魚悠悠轉醒，一睜眼發現兒子在裏側呼呼睡得正香，自己則不知什麽時候同他調換了位置，躺到了床中間。
她不禁耳根一熱，怪不得昨夜總覺得有根胳膊橫在自己腰上，害得她做夢夢見自己被一棵大樹壓倒了，怎麽也爬不起來。
她扭身去看，右側早已空空如也。
陸廷淵一直有晨起鍛煉的習慣，也甚少同她一般賴床，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她坐起身，伸了個懶腰，一旁的陸辭此時也悠悠轉醒，正眨著無辜的大眼睛有些茫然地看著她，似是有些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姜澂魚看著他可愛又懵懂的樣子，母愛之心泛濫，忍不住俯下/身在他的小臉蛋上香了一口。
陸辭被親得咯咯直笑。
有娘親的感覺真好，他真希望“娘親”能一直是娘親啊！
接下來的這幾日，姜澂魚過得很是悠閑。
反觀陸廷淵，可就沒這麽清閑了。
雖說是搬來山莊靜養，可哪裏能完全閑下來，大小奏折經幾位輔臣一一篩選過後，一些重要的奏折還是要遞到他這裏，由他做決斷。
姜澂魚一個人閑來無事的時候，有時看看書，調調香，或者陪阿辭寫寫字，等陸廷淵空閑下來了，二人也會手談幾局，陸辭就在旁邊看著。
至於學游泳這件事，陸辭因為第一天就闖進來搗亂，被陸廷淵明令禁止再來東院那處湯池。
說來也是自找的，嬌妻在旁，卻只能看不能動，想要親一親芳澤還被突然出現的兒子打斷，真是有火沒處撒。
十天轉瞬而過，在陸廷淵堅持不懈地言傳身教下，姜澂魚終於將游水學了個七七八八。
陸廷淵調侃她：“哪能有不會游水的‘小魚’呢？多練練總是能學會的。”
游水是學會了，姜澂魚卻在來山莊的第十二日清晨發起了高燒。
這些日子因著她堅持睡在裏側，夜間睡覺又不老實蹬了被子，導致受風著涼，風寒之勢*來勢洶洶。
陸辭委委屈屈地抱著枕頭回了自己的寢間，兩位太醫則是趕忙前來為她診治。
待仔細診脈開了藥方，又灌了一大碗湯藥下肚，大半日過去，姜澂魚的高燒卻絲毫未退。
陸廷淵渾身透著肉眼可見的緊張，語氣頗有些急躁：
“怎麽回事？！這藥喝下去半天了，怎麽還不見好？！”
孫太醫戰戰兢兢地上前，語氣如履薄冰：
“微臣仔細詢問了姜姑娘這些日子的病案，得知姑娘冬至前得過一次風寒，許是想好得快些，便喝了幾副猛藥，雖然當時瞧著是好了，但是內裏的虛火並未發作出來，而是被強行壓制在體內，於是這次病情才來勢洶洶。微臣認為堵不如疏，故而不敢再用猛藥強行壓制，只開了些尋常解表發汗的藥物，等到汗一發出來，高熱便可退去……”
道理雖是這麽個道理，但是眼看著心愛之人被病痛折磨，陸廷淵自是心急如焚，恨不得以身相替。
“就沒有更快的辦法嗎？”
“當務之急，就是要讓姑娘盡快發汗，汗越早發出來，病癥痊愈地越快。”
心急無用，陸廷淵只能讓二人先退下，秋屏想留下來照顧姜澂魚，也被陸廷淵一並支開去照看陸辭用晚膳。
她如今燒成這樣，交給誰照顧他也不放心，不如自己親自來。
等到所有人出去後，陸廷淵將門窗一一關嚴實。屋裏地龍燒得很旺，對於他而言自是過於悶熱。
於是他便脫了外袍，只著中衣，然後端了盞溫水一點點餵給姜澂魚喝。
此時姜澂魚躺在床上，身上裹著兩層棉被，棉被裏還放好幾個湯婆子，卻依舊冷得渾身打顫，面色也潮紅地不正常。
陸廷淵擰緊了眉頭，“阿妤，還是很冷嗎？”
姜澂魚牙齒輕顫著點了點頭。
陸廷淵此時卻熱得有些出汗，聞言他便掀開被子躺到她身側，而後將她從頭到腳擁進懷裏，想要用自己的體溫給她取暖。
姜澂魚推了推他，聲音有氣無力。
“你離我遠些，再過了病氣給你……”
聞言，陸廷淵反倒將她摟得更緊了些，根本不當回事。
“你夫君的身子骨沒那麽弱。”
姜澂魚閉了閉眼。此刻被他緊緊擁在懷裏，呼吸與心跳聲在耳畔清晰可聞。
她承認，她貪戀他懷抱的溫暖。
反觀陸廷淵，嬌妻在懷，香香軟軟，溫熱的呼吸一下一下輕掃在他胸膛上，很難不讓人心猿意馬。
他的呼吸也漸漸粗重起來。
似是有所察覺，姜澂魚將手從他腰上拿開，而後推了推他。
“你都熱出汗了，快出去吧——”
“光我出汗有什麽用，太醫說你得出汗，出了汗燒才能退下來。”
四目相對，明明身體很冷，姜澂魚卻被他看得快要燒起來。
陸廷淵湊上前去附耳道：“若說你什麽時候出汗最多——”
他輕笑一聲，猛得把被子往上一拉，將二人徹底罩進被子裏。
一聲短促的嗚咽被悶在被中，幾不可聞。
再次出來時，男人嘴唇顯然紅潤了許多，還帶著一絲晶瑩。
姜澂魚臉色微酡，耳垂因高熱緋紅欲滴，鬢角與鼻尖上甚至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這不是出汗了麽，哪還用得著喝那什麽勞什子湯藥……”
此時陸廷淵顯然是心情極好，而姜澂魚全部註意力都在他的嘴上。
一想到他嘴上是什麽，她幾乎羞憤欲死，一下子將頭埋進了被子裏。
在他這兒，她從來都是潰不成軍。
陸廷淵好笑地看著躲進被子裏的人兒，她向來愛在這種時候裝鴕鳥。
他起身下床去給她拿換洗衣服，太醫特意囑咐了，若是發了汗要及時將濕衣服更換下來，也不能捂得太厚實，以免影響散熱。
方才他自己也出了一身汗，便隨手將中衣脫了，卻瞥見衣領處卻多了兩道斷斷續續的血痕。
他隨手摸了一下脖子，不怎麽疼，就沒太在意。
屋裏現在熱得很，想到一會兒要沐浴，他索性沒再穿上衣，只替姜澂魚拿了換洗衣服，又投洗了塊熱帕子，順便端了盞溫水過來。
“出來，喝口水。不嫌悶得慌啊？”
他上手去掀她的被子，卻收到一聲惱羞成怒的指控。
“陸廷淵，你無恥！”
陸廷淵低低笑了一聲。
“阿妤這是在過河拆橋？怎麽伺候好了也要生氣呀？”
底下人一下將蒙在臉上的被子掀開，臉上紅潮未退，眼角淚痕未消，繼續控訴：
“我沒有要你……是你強迫我的！”
陸廷淵知道她這是在害羞，並不是真的惱他，便拿了帕子給她擦幹凈臉上的汗，繼而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麽。
姜澂魚方才退下溫去的耳垂又迅速紅了起來。
陸廷淵不敢多看，穩住心神，強迫自己起身。
隨著他起身的動作，姜澂魚有些不受控制地順著他利落的腰線看上去，卻見他肩膀與脖頸處多了幾道微微滲著血絲的抓痕。
此時屋裏又沒旁人，那一定就是她方才的傑作了。
她臉一熱，心虛地移開視線，陸廷淵卻沒多說什麽，只道：
“我把水放這了，你記得喝，衣服也趕緊起來換好，別著涼。收拾好了讓下人過來把被褥換一遍，我先去洗澡。”
聽他句句關切，姜澂魚頓時又有些內疚。
一只瑩白如玉的手臂從被子裏探出來拉住他，看向他的眼神清亮又有些羞赧。
“也不是非要去洗澡……”
陸廷淵看向拉住他的那只小手，繼而將目光移向她的面容。
即使看出來此時她有些動搖，若是他趁勢留下來必然可以收獲一番溫存，他卻捉過她的手腕，將她裸露在外面的胳膊重新塞回被子裏蓋好。
“你夫君只是想讓你快點退燒，不是禽獸。晚膳可還想吃？我讓人給你端過來。”
姜澂魚搖搖頭。
“那便好好睡一覺，今晚我守著你。”
聞言，姜澂魚的心柔軟得一塌糊塗。
“從安，你靠近些——”
“再近一點。”
望著近在咫尺的一張俊臉，她微微擡頭，一個輕如羽毛般的吻便落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
只是簡單的一觸即分，輕輕的，卻很動人。
她的聲音因為生病稍微有些沙啞，可眼睛卻如一汪湖水，明亮而透澈。
“下輩子，我還要你當我的夫君。”
她聽自己這樣說道。
溫熱的吐息輕撫過他的耳側，陸廷淵被方才那個吻迷得心旌蕩漾，又被這句話灌得七葷八素。
她根本不知道這句話對他的殺傷力有多大，以至於他得用盡所有的自制力，手臂攥得青筋暴起，才最終將那些躁動盡數壓下。
他俯身，在她唇上留下一個克制的輕吻。
“好。我們生生世世都做夫妻。”
他聽自己這麽回道。
經過一天一夜的折騰，姜澂魚的高燒終於徹底退了下去。
所幸這次高熱並沒有引起旁的病癥，可陸廷淵依舊不敢大意，就連明日的朔望朝都想罷朝不上。
見他有這樣的打算，姜澂魚第一個反對。
“不可！我一回來，你皇宮也不住，早朝也不上，若因為我而耽誤了朝政，我豈非成了那禍國妖妃？”
“我們常在一處不好嗎？”
“政務不可懈怠，否則免談，我現在就搬走。”
陸廷淵無奈，只得退而求其次，讓那些大臣明日一早來山莊前廳朝議。
誰讓他是皇帝呢，他不想挪窩，那便只能讓別人多走幾步路了。
午膳過後，見陽光正好，陸廷淵便命人將棋案搬到窗前，準備同姜澂魚手談一局。
落子時，卻瞥見姜澂魚執棋的手指指甲似乎有些長。
於是一局終了後，他便拿來把小剪刀，打算親自給她剪指甲。
姜澂魚看向他脖子一直蔓延到側臉的那道劃痕，傷口雖已經結痂，但明日指定不能恢覆如初。
一想到他要頂著這麽一副尊榮去面見臣子，她不禁覺得有些臉熱。
想來的確是自己理虧，於是便任由他捉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修剪過去。
剛剪完，卻聽前院護衛來報，說是昌平公主帶著幾位伴讀過來想看望小殿下。
正巧彼時陸辭正在前院玩，聽出是小姑姑在喊他的名字，便連忙跑出門去將人了領進來。
護衛們不敢攔，此時一行人大概已經走到花廳了。
聽罷，陸廷淵撫額，覺得自己定是上輩子欠了那小家夥，這輩子專找他討債來的。
姜澂魚聞言則登時從榻上坐起來，急忙四下打量著該往哪處躲。
（打開作話偷聽小夫妻講悄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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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太醫退下後, 另一邊，姜澂魚、江詢二人正同膳房的方師傅相談甚歡。
方師傅雖已是禦廚，可他的手藝卻並不得陛下青睞, 頗有些孤芳自賞的意味。
若說為何他還能繼續留在這禦膳房，無非是因為陛下隔三差五便會召他去做幾道先皇後愛吃的菜品, 雖然陛下用不了幾口，可這就是他還能留在禦膳房的全部意義。
今朝時來運轉, 如今他的廚藝重獲這位新女主子的垂青, 自是讓他喜不自勝。
一聽到要為陛下制作藥膳, 他當然是分外配合, 甚至恨不得傾盡所學，好在這位新女主子面前一顯身手。
“小人祖父便是藥師出身，廚藝在我們那小地方也算得上數一數二，小人從小跟在其身邊耳濡目染，對制作藥膳也算有些獨到的心得。”
幾人經過反覆商討, 大致商量出一道藥膳方子，以天麻、川穹、防風、細辛相合, 疏風透竅, 配以童子雞與猴頭菇熬煮。
這樣一來藥效是保留住了，如何能做得有滋有味, 就要看這位禦廚方師傅的本事了。
到了晚間, 如何分配房間又成了問題。
“你自然是跟我睡，哪有夫妻分房的道理？”
陸廷淵一本正經地拉著她走向主院寢間。
“可阿辭說, 如今乳母不在身邊，他一個人睡覺害怕, 想讓我陪他，我答應了……”姜澂魚小聲說。
眼見到嘴的鴨子要飛掉, 陸廷淵眉頭一跳，不過語氣依舊四平八穩。
“阿辭都四歲了，他是男孩子，本就該提早學著獨立。況且他在宮裏如今也是自己睡。”
笑話，如今可是在他們自己家中，這次若還能讓她找借口將他攆出去，那他這皇帝也就不必當了。
姜澂魚左支右絀，不知該如何抉擇。
這時，一道小身影抱著枕頭飛奔進來。
“爹爹，我來找娘親睡覺。娘親，你睡覺的地方在哪裏呀？”
“她自然是睡這裏，你見過誰的爹娘是分開睡的？”陸廷淵頗有些無奈地回道。
陸辭誤以為爹爹在趕他，因為三歲以後爹爹便不準自己纏著他，賴在他房間睡覺了。
於是他癟癟嘴，一臉委屈道：
“可是阿辭想跟娘親貼貼，還想聽娘親講故事。”
陸廷淵捏了下兒子白嫩的小臉，小家夥心裏多渴望能有個娘親他是知道的，自然不忍心讓他失望。
“這段時間爹爹便破例也讓你睡在這，回宮後再繼續當男子漢，好不好？”
陸辭瞬間便轉哀為喜，嘴角都快咧到耳後根去了，脆生生地應道：
“好！”
於是，問題又來了——
三個人，一張床，怎麽睡？
“阿辭想要睡中間，左邊是娘親，右邊是爹爹！”
陸辭眼疾手快地爬上床，拿起枕頭率先占據好中間的位置，卻被陸廷淵無情地往裏推了一把。
“小孩子睡裏面。”
說著便心安理得地把姜澂魚的枕頭與自己的並排挨著放好，叉腰滿意地看著自己的這一番安排。
見狀，姜澂魚無奈苦笑。
她要是睡在中間，父子倆都愛往她身邊湊，翻個身恐怕都困難，一覺下來渾身不得勁還不如不睡。
於是她上前拿過自己的枕頭扔進最裏面。
“阿辭睡中間。不同意的出去自己睡。”
既然姜澂魚發了話，陸廷淵只能閉嘴，他可不願當那個“不同意”的人。
陸辭當然是最開心的那個。
他想，有娘親可真好啊，往常父皇說一不二，他決定的事誰也不敢有二話，只有照做的份。
可娘親不一樣，她不僅敢說“不”，還敢把父皇趕出去。
娘親威武！
三人躺好後，床上只備了兩床被子。
陸廷淵將兒子撈進自己的被窩，不容置疑道：“你娘親睡覺不老實，愛搶被子，你跟著我睡。”
聞言，姜澂魚臉頰不禁微微發熱，卻無法開口反駁。
陸辭大大的眼睛裏滿是疑惑：“父皇又沒同‘娘親’在一起睡過，怎麽知道她睡覺不老實呀？”
陸廷淵點點他的額頭，應對如流地回道：
“小孩子家家，哪有那麽多問題，為父什麽不知道？閉眼睛，睡覺。”
陸辭乖乖躺好閉上眼，又想起來自己還沒聽故事，於是又纏著姜澂魚要她講故事。
“娘親，阿辭還想聽小鹿的故事，娘親再講一個好不好？”
姜澂魚一只手支著頭，側過身一臉溫柔地看著他。
“好，那我就講一個。從前，有一只小鹿……”
在輕柔而和緩的故事聲裏，沒一會兒，陸辭就進入了夢鄉，嘴角還帶著一絲笑意，不知在做什麽美夢。
臨睡前，他心裏還在美滋滋地想著，左邊是娘親右邊是爹爹，還有睡前故事可以聽——阿辭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
見兒子睡著了，姜澂魚同陸廷淵對視一眼，後者目光灼熱，直勾勾地盯著她。
姜澂魚被他看得臉熱，嗔了他一眼，以口型對他說道：“快睡覺。”
而後動作輕柔地蓋好被子躺下。
陸廷淵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嘴角卻是微微上翹著，看起來似是有些遺憾，又似乎已經知足。
半夜裏，陸廷淵覺淺，察覺到旁邊的小家夥不安分地蹬來蹬去，便起身小聲問：“怎麽了？”
陸辭聲若蚊蠅地回道：“爹爹，我想噓噓……”
陸廷淵無奈，只得起身穿鞋，抱著兒子去了凈房。
回來後，卻見原本應該睡在裏側的人，卻大剌剌躺到了床的正中間。
許是屋裏燒著地龍有些熱的緣故，本應蓋在身上的被子也被她蹬到一旁。
若是忽略她的睡姿，美人墨發鋪陳、纖腰楚楚，倒也是極美的一副畫面。
陸辭驚嘆：“爹爹，你說得真準，娘親果然睡覺不老實！”
陸廷淵挑了挑眉，語氣故作無奈：“那你去裏面睡吧，我們別吵醒娘親。”
說罷便小心地將陸辭的枕頭移到裏側，待陸辭躺好後，又將原本姜澂魚蓋的那床被子給他蓋好，而後動作輕柔地將自己的被子蓋到姜澂魚身上。
陸廷淵看著懷中的人，嘴角綻開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爭來爭去，最終還不是睡到了他的懷裏。
一夜好夢。
翌日清晨，姜澂魚悠悠轉醒，一睜眼發現兒子在裏側呼呼睡得正香，自己則不知什麽時候同他調換了位置，躺到了床中間。
她不禁耳根一熱，怪不得昨夜總覺得有根胳膊橫在自己腰上，害得她做夢夢見自己被一棵大樹壓倒了，怎麽也爬不起來。
她扭身去看，右側早已空空如也。
陸廷淵一直有晨起鍛煉的習慣，也甚少同她一般賴床，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她坐起身，伸了個懶腰，一旁的陸辭此時也悠悠轉醒，正眨著無辜的大眼睛有些茫然地看著她，似是有些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姜澂魚看著他可愛又懵懂的樣子，母愛之心泛濫，忍不住俯下/身在他的小臉蛋上香了一口。
陸辭被親得咯咯直笑。
有娘親的感覺真好，他真希望“娘親”能一直是娘親啊！
接下來的這幾日，姜澂魚過得很是悠閑。
反觀陸廷淵，可就沒這麽清閑了。
雖說是搬來山莊靜養，可哪裏能完全閑下來，大小奏折經幾位輔臣一一篩選過後，一些重要的奏折還是要遞到他這裏，由他做決斷。
姜澂魚一個人閑來無事的時候，有時看看書，調調香，或者陪阿辭寫寫字，等陸廷淵空閑下來了，二人也會手談幾局，陸辭就在旁邊看著。
至於學游泳這件事，陸辭因為第一天就闖進來搗亂，被陸廷淵明令禁止再來東院那處湯池。
說來也是自找的，嬌妻在旁，卻只能看不能動，想要親一親芳澤還被突然出現的兒子打斷，真是有火沒處撒。
十天轉瞬而過，在陸廷淵堅持不懈地言傳身教下，姜澂魚終於將游水學了個七七八八。
陸廷淵調侃她：“哪能有不會游水的‘小魚’呢？多練練總是能學會的。”
游水是學會了，姜澂魚卻在來山莊的第十二日清晨發起了高燒。
這些日子因著她堅持睡在裏側，夜間睡覺又不老實蹬了被子，導致受風著涼，風寒之勢*來勢洶洶。
陸辭委委屈屈地抱著枕頭回了自己的寢間，兩位太醫則是趕忙前來為她診治。
待仔細診脈開了藥方，又灌了一大碗湯藥下肚，大半日過去，姜澂魚的高燒卻絲毫未退。
陸廷淵渾身透著肉眼可見的緊張，語氣頗有些急躁：
“怎麽回事？！這藥喝下去半天了，怎麽還不見好？！”
孫太醫戰戰兢兢地上前，語氣如履薄冰：
“微臣仔細詢問了姜姑娘這些日子的病案，得知姑娘冬至前得過一次風寒，許是想好得快些，便喝了幾副猛藥，雖然當時瞧著是好了，但是內裏的虛火並未發作出來，而是被強行壓制在體內，於是這次病情才來勢洶洶。微臣認為堵不如疏，故而不敢再用猛藥強行壓制，只開了些尋常解表發汗的藥物，等到汗一發出來，高熱便可退去……”
道理雖是這麽個道理，但是眼看著心愛之人被病痛折磨，陸廷淵自是心急如焚，恨不得以身相替。
“就沒有更快的辦法嗎？”
“當務之急，就是要讓姑娘盡快發汗，汗越早發出來，病癥痊愈地越快。”
心急無用，陸廷淵只能讓二人先退下，秋屏想留下來照顧姜澂魚，也被陸廷淵一並支開去照看陸辭用晚膳。
她如今燒成這樣，交給誰照顧他也不放心，不如自己親自來。
等到所有人出去後，陸廷淵將門窗一一關嚴實。屋裏地龍燒得很旺，對於他而言自是過於悶熱。
於是他便脫了外袍，只著中衣，然後端了盞溫水一點點餵給姜澂魚喝。
此時姜澂魚躺在床上，身上裹著兩層棉被，棉被裏還放好幾個湯婆子，卻依舊冷得渾身打顫，面色也潮紅地不正常。
陸廷淵擰緊了眉頭，“阿妤，還是很冷嗎？”
姜澂魚牙齒輕顫著點了點頭。
陸廷淵此時卻熱得有些出汗，聞言他便掀開被子躺到她身側，而後將她從頭到腳擁進懷裏，想要用自己的體溫給她取暖。
姜澂魚推了推他，聲音有氣無力。
“你離我遠些，再過了病氣給你……”
聞言，陸廷淵反倒將她摟得更緊了些，根本不當回事。
“你夫君的身子骨沒那麽弱。”
姜澂魚閉了閉眼。此刻被他緊緊擁在懷裏，呼吸與心跳聲在耳畔清晰可聞。
她承認，她貪戀他懷抱的溫暖。
反觀陸廷淵，嬌妻在懷，香香軟軟，溫熱的呼吸一下一下輕掃在他胸膛上，很難不讓人心猿意馬。
他的呼吸也漸漸粗重起來。
似是有所察覺，姜澂魚將手從他腰上拿開，而後推了推他。
“你都熱出汗了，快出去吧——”
“光我出汗有什麽用，太醫說你得出汗，出了汗燒才能退下來。”
四目相對，明明身體很冷，姜澂魚卻被他看得快要燒起來。
陸廷淵湊上前去附耳道：“若說你什麽時候出汗最多——”
他輕笑一聲，猛得把被子往上一拉，將二人徹底罩進被子裏。
一聲短促的嗚咽被悶在被中，幾不可聞。
再次出來時，男人嘴唇顯然紅潤了許多，還帶著一絲晶瑩。
姜澂魚臉色微酡，耳垂因高熱緋紅欲滴，鬢角與鼻尖上甚至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這不是出汗了麽，哪還用得著喝那什麽勞什子湯藥……”
此時陸廷淵顯然是心情極好，而姜澂魚全部註意力都在他的嘴上。
一想到他嘴上是什麽，她幾乎羞憤欲死，一下子將頭埋進了被子裏。
在他這兒，她從來都是潰不成軍。
陸廷淵好笑地看著躲進被子裏的人兒，她向來愛在這種時候裝鴕鳥。
他起身下床去給她拿換洗衣服，太醫特意囑咐了，若是發了汗要及時將濕衣服更換下來，也不能捂得太厚實，以免影響散熱。
方才他自己也出了一身汗，便隨手將中衣脫了，卻瞥見衣領處卻多了兩道斷斷續續的血痕。
他隨手摸了一下脖子，不怎麽疼，就沒太在意。
屋裏現在熱得很，想到一會兒要沐浴，他索性沒再穿上衣，只替姜澂魚拿了換洗衣服，又投洗了塊熱帕子，順便端了盞溫水過來。
“出來，喝口水。不嫌悶得慌啊？”
他上手去掀她的被子，卻收到一聲惱羞成怒的指控。
“陸廷淵，你無恥！”
陸廷淵低低笑了一聲。
“阿妤這是在過河拆橋？怎麽伺候好了也要生氣呀？”
底下人一下將蒙在臉上的被子掀開，臉上紅潮未退，眼角淚痕未消，繼續控訴：
“我沒有要你……是你強迫我的！”
陸廷淵知道她這是在害羞，並不是真的惱他，便拿了帕子給她擦幹凈臉上的汗，繼而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麽。
姜澂魚方才退下溫去的耳垂又迅速紅了起來。
陸廷淵不敢多看，穩住心神，強迫自己起身。
隨著他起身的動作，姜澂魚有些不受控制地順著他利落的腰線看上去，卻見他肩膀與脖頸處多了幾道微微滲著血絲的抓痕。
此時屋裏又沒旁人，那一定就是她方才的傑作了。
她臉一熱，心虛地移開視線，陸廷淵卻沒多說什麽，只道：
“我把水放這了，你記得喝，衣服也趕緊起來換好，別著涼。收拾好了讓下人過來把被褥換一遍，我先去洗澡。”
聽他句句關切，姜澂魚頓時又有些內疚。
一只瑩白如玉的手臂從被子裏探出來拉住他，看向他的眼神清亮又有些羞赧。
“也不是非要去洗澡……”
陸廷淵看向拉住他的那只小手，繼而將目光移向她的面容。
即使看出來此時她有些動搖，若是他趁勢留下來必然可以收獲一番溫存，他卻捉過她的手腕，將她裸露在外面的胳膊重新塞回被子裏蓋好。
“你夫君只是想讓你快點退燒，不是禽獸。晚膳可還想吃？我讓人給你端過來。”
姜澂魚搖搖頭。
“那便好好睡一覺，今晚我守著你。”
聞言，姜澂魚的心柔軟得一塌糊塗。
“從安，你靠近些——”
“再近一點。”
望著近在咫尺的一張俊臉，她微微擡頭，一個輕如羽毛般的吻便落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
只是簡單的一觸即分，輕輕的，卻很動人。
她的聲音因為生病稍微有些沙啞，可眼睛卻如一汪湖水，明亮而透澈。
“下輩子，我還要你當我的夫君。”
她聽自己這樣說道。
溫熱的吐息輕撫過他的耳側，陸廷淵被方才那個吻迷得心旌蕩漾，又被這句話灌得七葷八素。
她根本不知道這句話對他的殺傷力有多大，以至於他得用盡所有的自制力，手臂攥得青筋暴起，才最終將那些躁動盡數壓下。
他俯身，在她唇上留下一個克制的輕吻。
“好。我們生生世世都做夫妻。”
他聽自己這麽回道。
經過一天一夜的折騰，姜澂魚的高燒終於徹底退了下去。
所幸這次高熱並沒有引起旁的病癥，可陸廷淵依舊不敢大意，就連明日的朔望朝都想罷朝不上。
見他有這樣的打算，姜澂魚第一個反對。
“不可！我一回來，你皇宮也不住，早朝也不上，若因為我而耽誤了朝政，我豈非成了那禍國妖妃？”
“我們常在一處不好嗎？”
“政務不可懈怠，否則免談，我現在就搬走。”
陸廷淵無奈，只得退而求其次，讓那些大臣明日一早來山莊前廳朝議。
誰讓他是皇帝呢，他不想挪窩，那便只能讓別人多走幾步路了。
午膳過後，見陽光正好，陸廷淵便命人將棋案搬到窗前，準備同姜澂魚手談一局。
落子時，卻瞥見姜澂魚執棋的手指指甲似乎有些長。
於是一局終了後，他便拿來把小剪刀，打算親自給她剪指甲。
姜澂魚看向他脖子一直蔓延到側臉的那道劃痕，傷口雖已經結痂，但明日指定不能恢覆如初。
一想到他要頂著這麽一副尊榮去面見臣子，她不禁覺得有些臉熱。
想來的確是自己理虧，於是便任由他捉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修剪過去。
剛剪完，卻聽前院護衛來報，說是昌平公主帶著幾位伴讀過來想看望小殿下。
正巧彼時陸辭正在前院玩，聽出是小姑姑在喊他的名字，便連忙跑出門去將人了領進來。
護衛們不敢攔，此時一行人大概已經走到花廳了。
聽罷，陸廷淵撫額，覺得自己定是上輩子欠了那小家夥，這輩子專找他討債來的。
姜澂魚聞言則登時從榻上坐起來，急忙四下打量著該往哪處躲。
（打開作話偷聽小夫妻講悄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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