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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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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在警局審訊室裏,時宇瀟再一次見到孟德盛。

其實他和這位位高權重的舅舅,只有在公開場合的那兩回交流,最多加上一通句句被自己回懟的電話。

所以,再一次見到他時,時宇瀟依舊感覺十分陌生,特別是他的頭發已由半白變為全白,身上套著橘色馬甲,高大的身體被禁錮在窄小的審訊椅上,往日風光早已不覆存在。

時宇瀟在警察的引導下落座,隔著鐵柵欄與之相視。

“受害者家屬到了,孟德盛,接下來我們會問你一些問題,請你如實交待犯罪動因。”

兩位警察翻開記錄本,審訊室外面也有人在通過攝像頭進行觀察,所有人都在等待這個十惡不赦的人開口。

“動因?”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重覆一遍又嗤笑一聲。見狀,警察用力拍了一掌桌面。

“請你端正態度!還以為現在在給公司下屬開會嗎!”

時宇瀟心想,他百分百真是這麽想的。

一個含著金湯勺出身,一路平步青雲的富家少爺,連人都敢殺,就算被逮捕歸案,也絕不可能對這個世界有半點敬畏心。

“舅舅。”

時宇瀟開口了。

聽到這聲稱呼,鐵欄桿後面那個人將輕蔑的視線轉向他。

“你還知道我是你舅舅?”

“血濃於水嘛。”

“那你還胳膊肘往外拐?”孟德盛手掌一攤,展示自己手腕上的束縛,“真是小看你了,時宇瀟,居然有本事找到我藏在哪兒。我原本以為,你和你那對父母一樣愚蠢。”

在進來之前,警察已經跟時宇瀟交待過,孟德盛此人十分狡猾,且目中無人。他知道以自己的罪行,就算不死,也得在監獄裏度過餘生,再好的律師也無力回天,所以態度根本談不上配合可言。

而時宇瀟又如何不知道他有多惡劣?他都親眼見過當年還是學生的孟德盛是如何殘忍迫害同班同學的。

所以,他不氣不惱,反倒扯出一個與孟德盛有幾分相似的笑容。這一笑,倒給對方看得一楞怔。

“怎麽,覺得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可惜啊。”

“可惜什麽?”

面對追問,時宇瀟不急不徐地出了長長一口氣。

“可惜的是,我父母離開我,是被你害死了。你父母離開你,是他們不要你。”

“你——!”

原本靠坐的孟德盛倏然坐直,方才眼中的戲謔全然褪去,轉換為憤怒。

“你氣什麽?該不會到了這個年紀,還在渴求關愛吧?”

時宇瀟字字紮心,恐怕沒人比他更懂,與父母妹妹的分離,讓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心裏產生了多麽巨大的扭曲。

“是我不要他們!你以為那些蠢人配和我生活在一起嗎?他們連親生兒子都可以放棄,跑去外地做生意?然後呢?所以呢?所有人的產業加起來的體量,有我一個人做得大嗎?”

孟德盛用一連串反問表達他的蔑視,“所以集團一成立,我立刻把名字改了。所有事業都是我一個人拼搏的成果,姓孟的那家人,誰都別來挨邊!”

聽到這裏,警察開口了。

“孟德盛,從你上小學起,父母就把你托付在姑姑家裏,雖然確實有點把你留下作為‘保證’的意思,不過我們走訪過當年的保姆傭人,據他們回憶,十餘年間,不存在任何傷害或者怠慢你的行為,你姑姑一家人待你如己出,而你的親生父母也時常打電話關心你的情況,並且每個年都要一起過。無論經濟條件如何,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遺憾,你可以對此感到傷心難過,但遠不至於害死自己的親生父母和妹妹妹夫!”

“我就害了。”

面對質詢,孟德盛輕飄飄地回覆這四個字。

“你們為什麽非要用自己的想法去要求別人?你覺得不至於,我覺得至於,那不就行了?從八歲起,我就每天睡前都計劃著,要怎麽殺掉拋棄我的那家人。有時候也想把姑姑一家一並解決算了,不過他們對我是還可以,所以後來,也只是吞並了他們大部分財產,留給他們的產業,比上不足,比下嘛,至少比普通人要好太多。”

這人真是……瘋子。

天生的反社會型人格。

怪不得媽媽的姑姑一家沒有參與瓜分產業,原來早就被孟德盛踢出局。

但時宇瀟同時想到,當年自己被寄養在他們家時,對自己又是何等的嫌棄。也許正是因為“農夫”已經被“蛇”傷透了心,不願再真心對待任何外人吧。

“那鄭志澤呢?你為什麽要傷害他!”

一聽到鄭志澤的名字,孟德盛居然面露一種詭異的得意。

他身體前傾,手銬與桌面碰撞發出聲音,一雙毒蛇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時宇瀟。

“當然,是因為你啊。”

“你胡說!!”

時宇瀟拍桌起身,“少特麽刺激我!孟德盛,你殺人與我有什麽關系!總不能你做錯事都是別人害的吧!孬種!”

眼見外甥失態,孟德盛果然越發得意起來,笑聲由小到大,像從地獄傳來的魔鬼的聲音。

警察拉著時宇瀟坐下,然後對孟德盛義正言辭:“你指使車輛將鄭同學接走,又安排司機駕駛同一輛車去撞你外甥,還好意思說這種話!”

“誰讓他一天到晚師父師父的,我聽著煩。”

這句話像一盆寒冬裏的冰水,把盛怒的時宇瀟裏裏外外澆得涼透。

“他可崇拜你了,時宇瀟,說你是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和他媽媽,對他最好最有耐心的人。當時我要給他介紹恒風的工作,他還跟我打聽,看有沒有合適你的工作機會。嘖嘖嘖,你倆別有一腿吧?”

“——”

時宇瀟幾乎要將後槽牙咬碎,握拳的手指尖重重掐進掌心,連鉆心的疼都感受不到。

“怎麽,聽到他是因為你死的,覺得愧疚?那你下去陪他啊!”

警察再一次警告孟德盛註意言辭,而時宇瀟也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呵,不愧是你啊,腦子裏永遠只有□□裏那點破事兒。”

他學著孟德盛輕蔑地反諷,然後用淡淡的語氣放出一個大招來:

“你找我小徒弟當對象,一定是因為對蔣宏進餘情未了吧。”

從時宇瀟嘴裏聽到蔣宏進的名字,果然是個大殺器。孟德盛瞬間瞪大雙眼,裏面的神色從驚詫,再到慌張,最後落在憤怒中夾雜的一絲難堪上。

“你胡說!他也配!蔣宏進……蔣宏進又算個什麽東西!”

“他是不算個什麽,那你當年為何屢次上門找他,你找他……又是做的什麽!”

“你——!”

被逮捕後,孟德盛對其他犯罪事實全都供認不諱,唯獨蔣宏進的失蹤,以及他和鄭志澤的屍體在何處,他咬死了什麽也不說。

他大概真的以為蔣宏進一個孤兒,就算死了也沒人關心沒人在意。

可他不知道,總有人在惦念他,即使在那個年代,“流氓”這樣的流言蜚語漫天,也依然有人願意相信他,並且在他失蹤之後,四處打聽他的下落。

這個人其實前幾日就在時宇瀟和英見畫的陪同下來過警察局,還帶來了當年的兩位老同事——技術工人老李,和後來由車間主任一路升上去的吳廠長。

這人便是英利群。

時宇瀟不敢和他說得太細,只告訴他,當年開著豪華小汽車來找蔣宏進的那個男人,如今已被逮捕。

他還造成了另一個男孩的失蹤,但硬是不交待兩人如今的下落。

“那……宏進他是不是早就……”

在沈默的應答中,英利群眼眶泛紅。

他吸吸鼻子,點點頭,“知道了,交給我吧。”

當天他就去找老李,第二天跟老李上超市買了兩瓶好酒,拎上去了吳廠長家。

時宇瀟和英見畫不知道三個退休老頭聚在一起說了什麽,但短短兩天後,他們帶著從各自家裏整理出的,與蔣宏進有關的所有文字資料和照片,在二人的陪伴下,一同出現在警察局。

吳廠長甚至還從托人廠辦找出了蔣宏進當年手寫的那封離職信,以證實他人間蒸發的大致時間。

根據口供和物證,警察已經拼湊出當年的大致的真相,與時宇瀟所聞所見大差不差。

可是,孟德盛遲遲不肯交待蔣宏進和小鄭如今葬身何處,案件就不能算完結。時宇瀟沒法把夢裏見到的他長期虐待侮辱,乃至虐殺蔣宏進的事實作為證據提交,只能想辦法用言語刺激他供認。

“別以為沒人知道當年你對他做過什麽,有人親眼見過他身上的傷痕!也別以為把人帶走殺了再埋起來,你就可以逃過法律的制裁!”

不到一瞬的時間裏,時宇瀟還是決定說出“埋起來”這三個字,事後若有人問,他大可以說只是從《今日說法》看來的作案手法,特意這麽說來詐孟德盛的。

果然,孟德盛臉色一下“唰”白,又漲得通紅,活像地獄裏的惡鬼,若不是四肢都被禁錮,他幾乎要站起身來。

“你怎麽知道我把他埋了!你到底都知道些什麽!!”

他像瘋了一樣試圖掙脫,兩位警官立刻摁住他,但他還在發狂怒吼:

“時宇瀟你到底知道多少!為什麽知道我藏身的別墅!為什麽知道我把他埋進墻裏!為什麽抓我那天你喊———”

還沒來得及喊完,他就被大聲喝止。

“老實交待!你把人埋在哪面墻裏!”

當他意識到自己喊漏了嘴,立刻打擺子似的渾身一顫,瞳孔迅速張大。

“時宇瀟!當年我就應該送你一道去跟你父母團聚!”

他陷入了徹徹底底的癲狂,雙目赤紅張著血盆大口咆哮著,像要吃人。

“他們帶走孟瑩瑩,不帶上我,那他們憑什麽自稱是我的父母!生而不養,難道他們還占理了?!孟瑩瑩一個既得利益者,又有什麽資格喊我哥哥?虛情假意!時宇瀟,你和你媽媽一樣惡心,總是一副對所有人都溫和善良的模樣,你們都一樣惡心!”

“你們這種人……少TM裝好人了!還有蔣宏進,和其他人一樣討好我,他一個窮人,孤兒,不就是為了從我這裏得到好處?我在學校都那樣嫌棄他了,他居然還能假惺惺地關心我,那就別怪我把他關在地下室操得死去活來!我分明是替天行道,懲罰這種心術不正,試圖搞歪門邪道走捷徑的爛人!我在行使正義!你們憑什麽抓我!”

要不是有鐵柵欄,時宇瀟真的會狠狠向這個口不擇言的魔鬼揮拳!

他簡直難以想象,別人的善意到了這個人的嘴裏,怎麽就變成世界上最骯臟下作的東西。

可他不能作出任何反應,不能打斷孟德盛現下的情緒,只有處在失去理智的暴怒中,他才能一五一十地交待自己曾經犯下的罪行。

“要不是後來……那兩個老東西發現了被關在地下室的他,給他放了,他哪能多活後面那幾年。呵,就為了這麽一個賤東西,父親居然還扇了我好幾個耳光,那老女人就在一旁哭著喊著,說後悔沒有把我帶在身邊好好教育……虛偽……虛偽至極!”

“既然人已經放了,你後來為什麽要再次找到他?”

警察的語氣也變得凝重而嚴厲,孟德盛卻勾起嘴角,露出一個陰森的邪笑。

“當然是因為,後來玩兒過再多的人,也沒他好用啊。”

“你這個畜生!!——”

時宇瀟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憤怒!

他站起身,毫不畏懼地直直瞪著眼前這毫無人性的惡鬼。

“蠢貨!”孟德盛大罵一句,“如果不是我,你以為就他那種又窮又醜的垃圾,這輩子能過上性生活?被我操是他占了便宜!他還總是藏著掖著生怕別人知道,那我就遂了他的意,動不動去找他,讓大家都發現!你看,他後來不就自己主動辭職,跟我走了麽!”

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蔣宏進該有多絕望……才會辭去好不容易奮鬥得來的工作。

他又何嘗不知道,開往甘南鎮的豪華轎車,實際將他帶向的,是條不歸路。

“所以你……殺了他……”

聽到時宇瀟這麽說,孟德盛的眼神有倏忽的閃爍。

“誰讓他……說……他說……”

他竟然哽咽了。

“他居然說沒有人愛我!!!——他怎麽敢!!!——”

孟德盛再一次暴起,狂躁得像審訊椅都能掀翻。

“我不需要你們什麽狗屁的愛!不需要!——我只需要用高爾夫球桿一下一下把蔣宏進的腦袋敲碎,親眼看著血液和腦漿都流到地上!我把他埋進土裏,又把他挖出來,用水泥封進墻壁!讓他親眼看著我把一個又一個人帶回來上床,就在他面前,操給他看!”

他發出一陣冗長而高亢的笑聲,“我要讓他親眼看著!我可是孟德盛!怎麽會缺人愛我!!”

警察摁住他的雙肩,厲聲勒令他老實點。

“那鄭志澤又是怎麽回事!”

警察的質問也沒能讓孟德盛平靜下來,他繼續亢奮地說:

“能怎麽回事,外面那些,我都玩兒厭了,沒意思。見他第一眼,我還以為是蔣宏進,就去跟他搭訕。那才是個真正缺愛,而且是缺父愛的下賤玩意兒,我勾勾手指,他就跟我去開房,無論我說什麽、說要玩兒什麽,他全都答應。”

“他放寒假那天早上,我閑著無聊,說要給他點兒驚喜,就派車去接他到別墅裏,對,就是埋了蔣宏進的那一間。”

“其實也沒什麽,無非是玩兒窒息的時候,一時手重,真給他悶死了,幹脆一道給他封進墻裏。只是他那麽迷戀我,後來又看到我帶別人回來,估計會氣瘋吧!”

在場所有人都被這人的變態和邪惡所震驚,他甚至不能被稱之為人,只能說是個會喘氣的人形生物而已。

“所以餘東東也是你主動的,對嗎?”

說到餘東東,孟德盛臉上的表情從談及前兩位受害人的得意,轉變為徹底的嫌惡。

“他是主動來勾引我的,唯利是圖見錢眼開的鴨子,要不是因為和蔣宏進長得像,我根本懶得搭理他。”

所以說,孟德盛對蔣宏進,到底是怎樣的情感?

時宇瀟想起埋屍之前他落在蔣宏進嘴唇上的吻,一陣惡寒躥過背脊,他差點坐不穩。

被救之後,據餘東東自己交待,自從換角事件,他沒法找到任何工作,幾乎快要餓死。

他以為孟德盛接受調查只是商場上的煙霧彈,實際情況根本沒有那麽嚴重。而且,他想在孟德盛面前表現自己“患難見真情”,主動發信息說相信他沒有做過錯事,都是別人害他,願意與他同舟共濟。

所以當收到孟德盛通過其他隱蔽渠道發來的,邀請他前往別墅的消息後,他真的如約而至,且履行承諾,沒有告訴任何人。

然後,就自己把自己帶溝裏去了。

到了別墅之後,孟德盛根本不碰他,把他關在地下室,每天只給兩個白面饅頭,喝的也是自來水,還成天暴打他。

就算苦苦求饒,得到的答覆卻只有:“蔣宏進都能這麽活好幾年,你憑什麽就不可以?你個賤貨以為自己很金貴?!!”

他說他根本不知道蔣宏進是誰,但當時也完全不敢問。不過他有個習慣,會在身上藏個紐扣型微型設備,原本是隨時錄音給自己留證據用的,發射信號只是附加功能,結果救了他的命。正好前一部劇拍攝需要,背過一些摩爾斯密碼,所以一旦地下室沒人,就不停地給外界發送求救信號。

餘東東心有餘悸,說那天他發完密碼之後大概一刻鐘,孟德盛帶著那夥打手全部進到地下室,讓他們隨便做什麽都可以,自己要在旁邊看。

他拼命掙紮、求饒,就在那夥人差一點就要得逞時,警察來了。

但凡孟德盛沒有突發奇想搞這一出,大門口至少是有人放風的,他們也不至於被打得猝不及防,更不至於後來只剩孟德盛一個人開著最高40碼的小破車在鄉間小路上狼狽逃亡。

審訊室裏,時宇瀟心緒難平。

好在他成功了,孟德盛在他的刺激下產生了難以克制的憤怒,從而失去理智,交待了他的犯罪事實和動因。

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發怒的?

時宇瀟回想起來,是從他說,“你父母不要你”,這句開始的。

孟德盛作惡多端,視天地人倫、世間法律於不顧。

可他唯獨破不了的心魔,永遠是幼年時父母牽著妹妹離去的背影。

他永遠沒有長大,即使後來在學校裏一呼百應,在商場上呼風喚雨,這些都只是他不堪一擊的外殼,內裏永遠是個在刮風下雨的黑夜裏,孤獨地抱膝躲在被子裏哭喊爸爸媽媽的小男孩。

他渴求愛,又厭惡愛;渴望他人的靠近,卻在他們真誠相待時,毫不留情地將人一腳踹開。

“你真可憐。”

看到孟德盛意料之中的臉色一沈,時宇瀟心想,作為血親的自己,果然同樣是他的軟肋。

但,不是愛的層面,而是恨。

這種話讓自己來說,他一定會瘋上加瘋。想到這裏,時宇瀟心裏生出一股膨脹到近乎扭曲的滿足感。

“你閉嘴……閉嘴!!——”

像是已經預料到時宇瀟接下來要說什麽,孟德盛目呲欲裂,緊握的雙拳肉眼可見地在劇烈顫抖。

“沒有人愛你。”

接下來的事就輪不到時宇瀟操心了,高大威武的警察把近乎瘋狂的孟德盛押送出審訊室,他的怒罵聲回蕩在外頭走廊裏。

“你到底是誰!是誰!為什麽會喊蔣宏進的名字!!——”

好在他現在的話一律被打成瘋言瘋語,時宇瀟暗暗松了口氣,要是警察反應過來這句話指的是抓捕那天,他看到英見畫暈倒時,誤以為是蔣宏進而情急之下喊出的那聲“宏進”,那他可就解釋不清了。

第二天,時宇瀟、英見畫和警察一同前往醫院探望小鄭媽媽。

這個可憐的女人自從得知兒子確認被害的消息以後,本就虛弱的身體徹底垮了,只能每天躺在病床上,由親友照顧。

孟德盛作為全國知名的企業家,被捕之後牽扯出的新聞舊聞可以說是石破天驚,迅速占領了各大線上媒體頭版頭條、熱搜前排不說,還有不少真真假假的知情人在網上爆料,把事情說得神乎其神。

小鄭媽媽沒有心情看那些八卦,但她知道了時宇瀟也是受害者。見他來了,眼淚又湧上來,“孩子,你受苦了……”

“阿姨,我沒事,倒是您,多保重身體。”

病房內陷入沈默,她看出所有人的為難,於是主動要求警察將孟德盛的口供轉述給她。

“小澤他……是個好孩子,只是識人不清……識人不清啊……”

她潸然淚下,枯槁的手指抹了把淚,凹陷的臉龐又迅速被淚水布滿,她毫無形象地嚎啕大哭起來。

“我兒子不是亂來的人啊!!他不是那種人……他只是想,好好談個戀愛,找個對他好的人……他只是……嗚嗚嗚……”

“都是我的錯!是我瞎了眼……如果當年給他找了個好父親……他是不是就不會心裏有缺憾……不會……不會去找年紀比他大那麽多的男人……嗚嗚嗚……是不是就不會……年紀輕輕就離開我了……”

這個臉頰凹陷蒼白,形容枯槁的女人,無助地靠在親友身上,聲嘶力竭地放聲大哭。

像一株驟風暴雨打擊下的枯樹,也許不知何時,就會被折斷。

時宇瀟不忍心地偏過頭。

回到英見畫家裏,他一直眉頭緊鎖,“川”字紋隱約可見。

最近這段日子,由於英利群也參與進了協助提供線索,而真相也已完全浮出水面,整個家裏都很低氣壓。

“爸,本來警察說,請您明天去現場認屍,我說您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受不了刺激。明天我帶上舊照片那些,代替您去吧。”

面對兒子,英利群猶豫了一會兒,擔心地問:“寶啊,你不怕嗎?”

英見畫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他搖搖頭,“不怕,蔣叔叔是個那麽好的人,我不怕。”

時宇瀟在旁邊看著這一幕,聽到這段對話,五味雜陳。

離開醫院的時候,小鄭的媽媽也委托他代自己去現場,她說自己實在受不了那個場景,受不了看到自己親手拉扯大的孩子如此淒慘的模樣。等警方和時宇瀟確認那是小鄭以後,只需把骨灰交給她即可。

和英見畫並排躺在床上,這一夜,時宇瀟似夢非夢,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面,卻一個也捕捉不到。

第二天一早,昏昏沈沈的他被英見畫喚醒。

看見英見畫的裝扮,他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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