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計然之策

他將生銹的刀尖在泛著黃的冷水中沖洗，血液順著流到滿是臟汙的盥洗盆裏，他對這一切感到了熟悉。“也許我之前就是幹這個的。”這樣想著，他握著刀又回到了店裏，準備解下染著猩紅的一次性圍裙。

和記憶裏來得不同，店長一聽說自己是唐人街那邊來的，面上已然帶有幾分不屑，待他再說出個口音泛著古怪的“周可兒”出來，更是鄙夷地摸出了幾個面額不大的紙幣打發乞丐一般地拋給了他。

他一個楞神，沒接住，這些錢順著風，落進了店前帶著血汙的水溝裏。

他慌忙地撈起——回憶之中的金額，尚可在勞作之後偷買一柄槍，然而如今這團從汙水溝裏撈上來的，卻僅可以讓一個成年男性在溫飽線上掙紮。

如果這樣的一個男性，還需要供養孕婦和房租，那自然是不夠的……

他楞了楞，將染臟了的錢放進了錢包，即使這一舉措讓他的白手套也被汙染。他的註意力不在那裏，他在想——什麽時候，他有過妻子？

店長已經有些不耐煩，從滿是蛛網和灰塵的櫃子底下摸出來一套陳舊的工作服，想也不想就丟給了面前綠眼睛，梳著奇怪中分發型的男人。

灰塵，血液，和腐爛的臭味一股腦地鉆進了鼻腔，也許還有別的什麽。

店長發現面前的男人不僅沒有皺眉，反而極為認真地湊近嗅了嗅。

這個男人看起來不太對勁，不過也需要試試本事，只要本事到位就……被詭異舉措激起雞皮疙瘩的店長在心裏安慰自己。店長自以為鎮定地繼續向前走著，指著一團血糊糊的肉團，叫面前新聘的求職者將這一團爛肉分出骨頭。

穿上屠夫工作服的他，握住銹跡斑斑的刀柄，很快，就將裏面最大一塊骨頭剔了出來——那是一塊，豬身上絕不該擁有的骨頭。但是他沒有猶豫，很快將剩餘的小碎片全都剔了出來。

他擡頭對上了眼神發亮的店長，對方用沾著血汙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以後就是肉店的一員了，J。”

最後一個字母引來了一直在走神的男人的註意，那雙綠色的眼睛轉過來，店長覺得自己仿佛也變成了被處理的肉制品似的。

“J？”

店長聽到對方用飄忽的聲音說道，這個人一定腦子不怎麽正常——不過這也代表著，便宜。

店長忽略了自己隱隱透出的冷汗，解釋道，“希望你不會和你前面九個人一樣，離開。”

他發現店長最後那個詞匯，咬字很重。不過更重要的是，那什麽都沒有的空蕩大腦裏，似乎也有什麽人，一個勁兒地喊著“J先生”。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對那個人的態度挺心煩的。

於是他繼續沈默著，任由店長將他領到店裏他可以到的地方，至於剩下的部分，“你要學會在合適的時候當一個盲人，外鄉人。”店長是這樣警告的，雖然下一刻對方就看著他的眼睛瑟縮起來。但他還是註意到了，對方上衣兜裏鼓鼓囊囊。

“我生長在哥譚。”他聽見自己漫不經心地隨意回答到。

等等，一直生長在哥譚，他為什麽會那麽確定？

一直到他結束了今天的工作，將一次性白手套在火中燒去了一個，街上稀稀拉拉亮起幾盞沒被偷走的街燈，甚至經過了那夢境之中韋恩匆忙離去的黑沈湖水，他仍然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

他本想去面包鋪買上一個面包，一如既往地用碎屑去餵餵那些餓壞了的魚，雖然也不知道到底是魚還是那醜陋的怪物舌頭吃了它們。

他是說，他也知道他自己說話顛三倒四地很奇怪，但是他還是很希望可以再見一次布魯斯韋恩。

因為他總覺得當時脫口而出的一些話語，就來自那一片空白的過去。

那寧靜的島嶼就像陷入了漆黑的夢境，沒有任何人坐在那裏，也沒有任何人會聽得到蟲子在卵中蠕動的聲音。

他已經有些記不清在那逼真的夢境裏，他都說了些什麽。但他就是覺得，布魯斯韋恩一定會再出現在那裏。那麽這一次，他會知道，他們會不會繼續前進。

他想，他得，再去個什麽地方，搞到面包的錢。

他不合腳的黑色皮靴在快速的走動下發出滑稽的聲響，正好踩著了一張花花綠綠的海報，他將臟汙的海報揣進懷裏，上面有一只毛絨絨的蝙蝠公仔。

正是萬聖節的前一天，玩具店需要招募一個臨時的店員。他認真地看了一眼玩具店旁邊的小巷面露不善的一雙雙眼，總算知道這樣一個臨時工居然工資不菲的緣由。但是看了一眼，身後的面包鋪。在錯身而過一個身著綠色西裝，向著面包鋪的紫發路人後，他還是直直地向著玩具鋪堅定地走去了。

他需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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