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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無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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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無全屍

院子裏一陣雞飛狗跳,男人把小孩抱進裏屋,院外圍了一群人,七嘴八舌要討個說法。

“這小孩撞翻了我家粥棚,一口好粥差點全毀了,我們家小姐還受了驚,這事不能就這麽了了。”

“還有我這一筐子菜,全砸爛了,十文錢,我就當買你們了。”

“我這竹籃你也得賠,底都踩裂了,還有這幾個,你自個兒瞧瞧,一個五文錢,給我二十文。”

“我家大黃流產了,那小子踹的,一屍兩崽,三十文,給錢!”

“……”

男人姍姍來遲,和力把人都攔在外頭,本想好好說,爭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有人見他們人少,貪念作祟,說的一個比一個離譜。

都是粗漢,嗓門一個賽一個大,男人耐心耗盡,不得已喊道:“都吼什麽吼,要錢沒有!要命?人反正沒氣了,你們要就擡走。”

“你這人怎麽這樣?”

男人:“哪樣!”

“……呸!晦氣。”大夥自認倒黴,拿上自個的東西,回了。

人群散去,方才抱小孩過來的男人也告了辭,他也是碰巧遇到,認識這才好心一把。

回到裏屋,婦人慌忙翻找,按照男人的吩咐,找來紗布、小刀,用烈酒在刀上消毒,放在燭臺上燒了燒。

“這都造了什麽孽,好好一個人,出趟門就回不來了。”

婦人紅著眼,淚要掉不掉,男人額頭出了一層汗,下刀的手還算穩當,男人道:“閻王索命,冥府拘魂,都是命誰說的準。”

刀尖劃破手臂,裏頭的黑血湧了出來,流了一小盆,婦人見了,心都跟著顫了顫,默默離蘇婉清近了些。

“孩子這是怎麽了?這血咋是黑色的?”

男人收了刀,一邊捏著傷口繼續往外放血,一邊道:“中毒了,這毒威力還不小。”

“中毒!”婦人詫異道:“怎麽會?今早是用了飯走的,就喝了點我煮的粥,跑哪去中毒?”

男人嘆了口氣,道:“誰知道呢。我看來中毒不深,就是這毒太霸道,現在把黑血放幹,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男人說的半真半假,他自己也沒有把握,只能希望不要是最壞的結果,婦人看不下去了,小志是他從小看大的,他親娘還在時,她們還經常約著上街買菜,可惜物是人非。

婦人看的難過,心也著急得厲害,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可憐見的,我去外頭拜拜菩薩。”

男人點點頭,他了解自己媳婦,這時候也只能求神拜佛尋求一點心理安慰。

隨著黑血流盡,男孩臉色逐漸由白轉青,鼻翼也有了微弱的呼吸。

男人同蘇婉清都松了口氣,該做的都做了,醒不醒的過來,現在只能靠他自己。

蘇婉清倒了杯水,遞給男人道:“叔辛苦,渴口水吧。”

男人沒急著接,用帕子沾了烈酒,把手仔細擦一遍,才接過一飲而盡, “姑娘剛醒,傷勢還未痊愈,就不用在這守著了。”

“我也幫不上什麽忙,說來小鬼還算我的救命恩人,照看他就當我報恩了。”說著,蘇婉清從香囊裏摸出一兩銀子,遞給男人道:“這是我的一點診金,叔莫要嫌棄。”

男人瞧了眼蘇婉清,也沒推辭的收下了。

蘇婉清去後廚燒點熱水,婦人雖然擔心小孩,可也沒忘蘇婉清到現在還沒吃東西,蘇婉清剛到後廚,婦人鍋裏的粥正巧熱好。

婦人拿來瓷碗給粥盛出來,不多不少剛好一碗,雖說是粥,可怎麽看都是米湯水,裏頭的米有些少了。

見蘇婉清沈默,婦人有些難為情道:“姑娘湊合著喝吧,家裏米快吃完了,要不我給姑娘炒些野菜配著。”

蘇婉清忙伸手接過,“沒事沒事,嫂子不用麻煩,這樣就好。”她看出婦人可能是誤會了,趕緊解釋道。

蘇婉清自從醒來就冷冷的,始終保持著客氣疏離,八姨娘的死給她的打擊,還有這裏的陌生感,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一夜間,蘇婉清好像沒了同人親近的勇氣,她警惕地縮在殼子裏,孤獨的自娛自樂。

蘇婉清坐在竈臺邊喝粥,手上還不忘加柴,看著忽明忽暗的火光,耳邊火星的劈啪聲,思緒一時飛的老遠。

君無痕坐在竈臺上,屁股下的鍋蓋隔著沸騰的開水,頗有種鐵鍋燉自己的感覺,場面滑稽又搞笑。

他坐這單純就是為了同蘇婉清面對面,兩人畢竟生活了三年,最起碼的了解還是有的,此刻蘇婉清的表情,她——想家了。

君無痕伸手想去理她額前的碎發,“你想燒水還是燒自己,生火都敢走神,難怪這麽倒黴,運氣全浪費在這了。”

君無痕自己都沒發現,每次蘇婉清難過,他總想哄她,可又覺得難為情肉麻的很,於是嘴上說著欠揍的話,可手上卻溫柔。

蘇婉清腦袋空空,其實啥都沒想,就只是放空,可能這幾天流離失所的,腦細胞消耗太大。

等水發出咕嘟咕嘟聲,蘇婉清這才回神,鍋蓋一掀開,熱氣熏了她一臉。

蘇婉清拿來木桶,把熱水打上,提著回到屋裏,君無痕在後頭罵道:“背上傷口還沒好,你又在作什麽,逞什麽能。”

“小心石階!不能喊人嗎?叫你拿個奏折都嫌累,現在力氣倒挺大。”

蘇婉清拼命擡,君無痕咬牙罵,倆犟種湊一對,不吵架才怪。

蘇婉清把冷熱水都摻和好,試了試溫度,就叫男人過來放藥。

三人一通忙活,也是用了偏方,小孩才沒有發熱。可別到時候人沒醒,叫發熱帶走了。

夫妻倆屋子不大,也就兩間房,這邊本來是放雜物的,今晚也只能讓蘇婉清和小孩擠一塊了。

蘇婉清打了地鋪,夜裏睡的並不安穩,後背的傷讓她只能趴著睡,感覺脖子都要扭斷了。

君無痕躺旁邊,本想就這麽看著,可終是忍不住操心,奇異的是,手剛撫上後背,這次居然感受到了觸感。

君無痕楞住了,不可置信的輕輕拍了拍,蘇婉清似有所感,困的輕哼了一聲。

猝不及防的驚喜,讓君無痕有些無措,見蘇婉清難受的翻身,君無痕小心地把身子墊了下去,讓蘇婉清半邊身子壓在他身上,頭枕在他胸口。

君無痕輕輕拍著肩膀,像哄小孩那樣,掌心握了握被子裏的那雙手,還是這麽涼,“你怎麽就捂不熱呢。”君無痕想著,卻又不舍這份偷來的冰涼。

睡夢間,蘇婉清找到了個舒服的姿勢,她抱著枕頭,這枕頭好暖和。

蘇婉清是被一陣咳嗽吵醒的,醒來就見男孩蒼白著臉,止不住咳嗽。

起身先摸了摸額頭,見沒發熱,蘇婉清才去倒了杯水,餵著小孩喝下,趕忙去叫人。

過了一上午,男孩精神好了不少,已經能坐著同蘇婉清說話,只是這一開口,還不如不說。

男孩沖蘇婉清伸手,道:“給錢,全部。”

蘇婉清……

男孩又道:“你要是不給,我就把那幾條狗引過來,看你給不給。”

蘇婉清停下喝水的動作,疑惑道:“你知道那幾條野狗?”

“嗯,我知道。它們就在亂葬崗那邊,我之前去林子看我娘的時候,它們都在那。”

“亂葬崗……”蘇婉清想到那幾條野狗的眼神,表情一時變得嚴肅,“以後離它們遠點,最好看見就跑,也別一個人到林子裏祭拜你娘。”

誰知男孩聽了,只是無所謂笑笑,他道:“我知道,那幾條狗會吃人。亂葬崗那都是被人亂丟的屍體,它們就靠吃那個活著,我都看到好幾次了。”

蘇婉清又端起水來喝,“那你還敢送上門,就你這幾根骨頭,二兩肉,給它們磨牙都不配。”

男孩瞪了蘇婉清一眼,兩人默契的哼了一聲,都撇過臉。

良久,男孩又道:“你那天是不是惹它們了,按理說它們不會傷害你,它們又不是沒吃的。”

“怎麽說?”蘇婉清直起腰,來了興致。

男孩想了想,確定道:“它們前幾天才吃了頓飽的,好像是董家什麽姨娘,反正這種新鮮的屍體它們最喜歡吃了,都吃飽了幹嘛還來圍攻你?”

蘇婉清道:“你說什麽?”

“啊?”男孩被她突然陰冷的聲音嚇了一跳,面上有些楞。

蘇婉清起身開門,瘋了般沖了出去,婦人見她著急忙慌,在後頭喊她:“去哪啊?”

蘇婉清沒理,她用盡全力,尋著腦中大致方位跑到亂葬崗,腐爛的屍體臭味彌漫,蘇婉清仿佛聞不到,一心只想著八姨娘。

亂葬崗的屍體,大多都是無依無靠的流浪漢,某天死在街上,衙門就派人用一塊白布蓋著丟到這。也有的是因為家裏太窮,窮到買不起棺材,也買不起埋葬的地。

蘇婉清一處一處找著,找了好久好久,她神色瘋魔,要是有人路過,一定會嚇的以為詐屍了。

突然,蘇婉清聽到幾聲痛苦的嗚咽,好像是動物的嗷嗚,待她走近,蘇婉清當場驚叫,跪倒在地。

她看到了,看到了八姨娘的半張臉。

胳膊和腿已經沒了,一根骨頭吊著,旁邊還躺著,快要死的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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