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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造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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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緩緩行駛中,鄭雲笙通過宇文邕的言說才知他的童年。宇文邕因父親早亡,與母親相隔甚遠不受關愛與重視,終日沈默寡言,而他人生中唯一明媚的陽光便是來自他的兄長宇文毓。

教他讀書識字,教他騎射與兵法要義,宇文邕與他兄長的兄弟情深,絕非旁人可書寫的清的。他說,幼時兄長如父一般教導他,他生病是兄長守護餵藥,騎射摔傷是他的兄長為他換藥,對他不離不棄。

宇文邕說了好多,甚至說到他十歲那年出了天花,所有的大夫都說無藥可救,聽天由命。所有人都放棄了,但是他的兄長不曾言棄,每日為他清水擦身,白酒消毒,又予以餵藥。昏迷中的他雖然不能睜開眼睛去看是誰,但他也知道是他的兄長。

一連數十天,兄長都守護著他不眠不休。是兄長對他不棄感動了上天,讓他渡過了危難,所以現在他的這條命,正是兄長給的。那次之後,他的兄長也病倒了,他便發誓,願用今生今世報答兄長的情義。

他會是他兄長的左膀右臂,為其平定艱難。他的一切,很多皆是他的兄長所給。培養他,提拔他,但也少不得他本身就聰明的緣故。

鄭雲笙能夠感受到他話語的情義,她從未見過有任何一個人男人會如此細膩的去敘說一段過往,他的兄長真的對他很重要。

所以,鄭雲笙也能夠了解到,他那麽努力的想要斬殺宇文護,只是為了完成他的兄長宇文毓的遺志。

她聽得出宇文邕此時所描述的,他是一位慈愛的好兄長,真正做到了長兄如父。更是一位好皇帝,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扳倒宇文護,宇文邕在承受著怎樣的忍辱,宇文護那樣不把人放在眼中的人,唉。

再往下時,宇文邕卻沒有繼續說下去,他面容難過,甚至有些哽咽。

鄭雲笙看著他:“你心中的苦很重。”

“失言了。”他竟是不知不覺中說了太多,趕緊轉臉看向馬車窗外。

鄭雲笙在思索,方才在宇文邕說到與北齊的對峙時,鄭雲笙稍稍有些心裏不安。也聽到宇文邕說到高長恭與斛律光時,眼中的殺氣濃重,她不敢告知宇文邕,她認識高長恭,其實她明顯感受到,天下一天不統一,戰爭便一天不能平息。

她卻開始擔心,如果有一天宇文邕與高長恭兵戎相見之時,她又立身何處?但左右想想,又覺得自己想的有些遠了,他們保衛他們的國家,恐怕也與自己無關。但是心中不安,還是頗深,她無法料及日後會是什麽樣。

大雪停的那日,一年一度前往突厥進貢的隊伍出發,並未隨了宇文護的心願,這一事的敲定宇文護氣的恨的不咬碎了牙齒,在房中來回踱步,立即找人尋司徒大人李旭。還是能不平定心中怒火,李旭到達客廳時便看到宇文護那滿臉陰雲:“冢宰大人何故如此怒心?”

宇文護一貫有事愛與司徒商議,一旦說上話,便是長達幾個時辰,便讓下人擺好酒菜,二人對著跪坐。宇文護遣去下人後,便道:“司徒大人難道不知我是為何事怒心?”

李旭轉了下眼珠子,便知他所為何事,其實他也只是不想明了,虛問罷了,“冢宰大人莫不是為那出使突厥一事?”

“正是。”宇文護又引了一杯酒。

李旭為他重新添置,放下銅壺:“大冢宰是怕他們會聯合突厥與你對抗。”說的語調頗為輕松。

宇文護笑了笑,道:“我之所以叫你而非他人,就是看中你這一點,總能一語道破我的心思。”

李旭為宇文護所提拔,現他手下的五官有三位是他提拔,另外的兩位司寇與司空雖不是他親手提拔,但他們二人在他手下做事還算牢穩,這是宇文護未曾斬殺其二人而留用的原因,再說,他們家人的性命都在宇文護的手中握著,也不敢有何種造次。

這宇文護上達八柱國,下達六卿,這活脫脫是個皇帝權,只是差個名頭。不過攬權之大,也未必有人是真心歸順與他,橋堤之長,蟻穴總有疏漏,不然又怎會有千裏之堤毀於蟻穴之說。而至於誰明心誰暗底,這是旁人無法揣摩的。至少那上柱國尉遲迥不是宇文護能拿捏的住的,他軍功累累跟隨宇文泰打天下,宇文護即便是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須禮讓三分。

“當年廢除孝閔帝宇文覺推宇文毓上位,本想那宇文毓文弱好把持,卻不曾想,他是一只沈默的虎獸,不能為我所控。而今陛下似乎也略有不安,如此下去,又有何意?”李旭聽到這話跪坐變為跪拜。

宇文護瞥見李旭如此慌張,便道:“你這是何意?”

李旭緩緩起身,“廢帝新立,總會有諸多波折,如今本周與北齊連年打仗,又要進貢突厥,實屬壓力過大,你的地位還有待加固,冢宰當須三思。”

宇文護笑道:“我又未曾說些什麽,你怎會如此想?”便讓李旭起身,而李旭知道宇文護提及這些時,便以有了再次弒殺之心,他會如此說,並非是勸阻宇文護停止這個念頭,而是考慮的他利益,這點宇文護也甚是明白。

二人暢談到子時,李旭這才離去,關於廢帝這件事關系重大,他絕非立刻執行。但宇文護生怕夜長夢多,與李旭密談之後又命人連夜秘傳柱國賀蘭祥,起二人為表親戚,朝中諸多大事也多有商談過,他也想聽聽賀蘭祥的話,看還有何商榷之處。

此番出使突厥的負責人是宇文憲,宇文邕對他信的過,宇文憲鄭雲笙不大了解,宇文邕前不久給她說過這個弟弟,為人聰穎,性格豁達,這樣的重任給他宇文邕很放心。

“憲弟,此次出使委任與你,也知一路遙遠,朕相信你。”

“皇兄,臣弟並不負你所托。”他也知道宇文邕的用意,維護好突厥不僅給了他們對付北齊的機會,也知道,宇文護能夠控制北周重權,卻無法握住突厥的權利,而宇文邕想要拿回實權,這其中還是有用得著突厥之時,他們年年為突厥進貢,突厥可汗,不可能不答應,所以他此次出使任務重大。以前有宇文護做的算,這次皇兄並未隨了他的心願,有阿史那皇後在,皇兄一定能夠收回政權。

宇文憲出了皇宮並未及時回府邸,而是去了城中的天香閣,那是他常去之地,只是最近半年不怎麽去了。

天香閣內永遠都是生意爆滿,這裏面調/教出的丫頭個個水靈,能歌善舞,雖是個賣藝不賣身的藝伎之地,可還是有很多達官貴人喜歡來這裏。

有位看著三十出頭女子正在招呼客人,這時來了一個小廝,對香姨道:“公子來了。”沈香笑著的臉上的笑容頓時停住,讓小廝下去後,便推脫幾句走開了,沈香本想要去重新梳妝打扮,但又怕耽誤事情,中途又隨手拉了個丫頭,“我這儀表還合嗎?”她每次在聽到他來的時候,明明是很期待的,卻也總是很緊張,很在乎她在他眼中的看法。

推開小院的門,看到院中雪下的臘梅開的很美,沈香走了過去,“你怎麽想到來了?”她始終不知如何開口。

宇文憲看著臘梅,淡淡的回道:“過幾日便要去突厥了,本是半年未來了,這一走又是半年,便過來瞧瞧。”

“突厥?”沈香的言語有些緊張,但還是緩緩平下,“及時走?”

“就著幾日吧。”

明明盼望著相見,明明有許多的話要說,卻是一句都說不出,最後低眉看著地上的白雪,“路途遙遠,道路艱險,多家保重。”

“嗯。”宇文憲也一直沒有說太多話,他只是淡淡應了句,他轉過身摸上了沈香的臉頰,剛屈指便被制止了,最後他把沈香攬在懷中。他喜歡沈香,可又不能將沈香帶到身邊,一未曾對他的皇兄言明,只因還有宇文護在,他必須保證沈香的安危,小隱隱於山大隱隱於市,他覺得自己將沈香安排的這樣顯眼的地方,宇文護做夢也想不到。

宇文憲也期盼這皇兄早日斬殺宇文護。

出使突厥的使團走時,大雪停了,沈香在十裏長亭處停住了腳步。總君千裏終須一別,她望著使團遠去,默默揮手。

天晴的沒有多久,便又再次下雪,鄭雲笙與宮人們想著法子玩兒雪,宇文邕到了竟是未曾瞧見,鄭雲笙一個雪球直接朝宇文邕砸去。

宮人嚇得趕緊跪地,不過宇文邕接住了雪球,讓那些宮人起來,那些宮人也知趣,便退了下去。

“看來你永遠都能讓自己開心起來。”

“是啊,該開心就要開心,煩惱的事那麽多,再不開心開心,豈不是要悶死了。”鄭雲笙走到他身邊,又抓了一把雪繼續團雪球,“你整日總是悶悶不樂,今日陪我玩兒雪怎麽樣?”

“怎麽玩兒?”宇文邕有些木納。

“當然是打雪仗咯。”鄭雲笙將手中的雪團捏碎撒了他一身,便跑開了。不停的拿雪團扔宇文邕,不過宇文邕也不笨,他很快上手,與鄭雲笙打的不亦樂乎,他恐怕此刻真的忘記了自己是一位天子的身份。

被雪團砸中的宇文邕對鄭雲笙說:“好啊,敢偷襲我。”他又蹲下團雪與鄭雲笙回扔。不過宇文邕不及鄭雲笙砸的快,滿頭滿臉不時堆滿了碎雪。

鄭雲笙把落在跟前的雪全部團成一個大的需團,朝還在團雪的宇文邕丟去,好巧不巧趕上他剛擡頭,雪團便糊到臉上,隨之而來便是他重重倒下。

鄭雲笙以為是自己出手過重,將他給砸暈了,走上去查看。看緊閉雙眼的宇文邕似乎真的暈了,鄭雲笙準備起身讓人先把他擡進氈房時,宇文邕突然抓到了鄭雲笙的手,倒是把著急的鄭雲笙嚇的一個驚叫又是一個驚嚇往後倒退,腳下踩雪不穩直接滑倒趴在了宇文邕的身上。

兩人唇角只差咫尺就險些碰到一起,嬉笑的宇文邕停止了笑,除了簌簌的下雪聲,便只有二人的喘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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