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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夜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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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麽一瞬二人凝眸對視,片刻,鄭雲笙趕緊爬了起來,轉過身嗔怒道:“拿這種事開玩笑,真是太過分了,白對你擔心了。”

宇文邕聽到這句話後,緊接著問了句,“你擔心我?”

鄭雲笙有些尷尬的,感覺自己說錯了話,支支吾吾說,她是擔心朋友之心,希望他不要多想。一時便不在對話,宇文邕兀自在雪地上坐了一會兒才起來走向鄭雲笙。

鄭雲笙坐在殿前的門檻上望著夜雪,他也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了下來。鄭雲笙看的專註,她還在想,不知鄴城是否也在下雪,她想到高長恭對她說過,第一場雪,盡管那些是高長恭騙她的話,可是她此刻是打心裏想要看一下北齊都城的雪又是何等模樣,竟是有點想北齊了。

宇文邕接過宮人遞來的鬥篷讓宮人下去,他為她添上厚衣,鄭雲笙沒有回頭看他只是望著夜空的雪,宇文邕伸出手微微楞了會兒還是收了回去,沒有抱上去,“看什麽呢?”

鄭雲笙仰著頭看著夜空那像是撒鹽一樣的大雪,“我小時候最討厭下雪,只要下雪就看不到星星,有人對我說,星星就躲在雲層後頭看著世間大地,星星任何時候都會在,只要不隕落會永遠在一個地方,只是有時能看到,有時不能看到。”

宇文邕也擡頭看向天空,黑漆漆一片,除了涼雪,什麽也沒有,他也不知該怎麽去接這句話,鄭雲笙一路來與他隨只當朋友相處,他卻早已無此意。

“我來長安太久了,過幾天我想回漠北。”

宇文邕本想挽留,但想想最初時的約定,躊躇了許久還是開口道:“這次你回漠北還來中原嗎?”

鄭雲笙緩緩轉身與宇文邕對看,只是她需要仰首才能看到高過她一頭的宇文邕:“幹嘛會問這個?”

宇文邕有些不大自在,他從未這般吞吐過,一貫與軍人打交道直來直爽的。而李娥姿是父親為他挑選的妻室,一路是李娥姿扶持他走來,他不能說對李娥姿沒有半分情義,可那感覺與他面對鄭雲笙時大不相同。

“我只是……隨口問問罷了。”語氣越來越小,鄭雲笙也沒有回答他是否還會回來。

雲笙本是要走,最終還是因為一些變故在長安留到過完新年,一直拖到五月份桃花開才定了回漠北的行程,這日她與宇文邕看著宮內的桃花,“這一拖便是這個時候了,不過氣候暖了,確實也好趕路,過幾日我便走了。”

“我派幾個護衛送你,漠北太遠,當時就該讓你與憲弟一同走好些。”

“不用,我自己能行,起初我便是自己來的中原的。”

“你不是說那些殺手他們追殺於你嗎?”

“我想都這麽久了,他們沒有動靜,估計就放棄了,再說我又沒什麽可值得他們這麽勞心勞力的,難不成我有他們想要的東西不成?”

宇文邕淺意識提了句,“黃石天書與陰命之女你可聽聞?”

鄭雲笙很顯然並不知曉,她問,“那些是什麽?”

“沒什麽。”宇文邕並不打算解釋下去。

鄭雲笙兀自想了想,“那個什麽天書我又沒有。”她突然定住,陰命之女,她想到自己的出生日子,正是陰月陰日陰時所出,她想了想,好在那時和宇文邕合八字時,她並未告知真實的生辰,好在阿婆叮囑過她,不可隨意告訴人她的生辰八字,難道真的那些人追自己與這些有關,她的手緊緊握住。

宇文邕看出她有所異常,問,“怎麽了?不舒服嗎?”

“沒有啊,呵呵,桃花真美。”她借機岔開話題,怕宇文邕有所察覺。

宇文邕淡淡道,“是啊。”聲音幾許飄渺,他的眸光已投到更遠的遠方,想起了許久許久前的事情,每每思及,便會心頭作痛。

記得那年他領兵歸來,長安也是桃花正盛,打了一年的仗歸來,似乎也是這個季節。進入長安回到府邸,立刻換上朝服要回宮覆命,剛剛走到宮門外,便聽到宮內長鐘鳴響,本是帶著急切以及思念皇兄之情的宇文邕瞬時楞住,這好好的,為何會鳴長鐘。九聲長鐘鳴畢後,宇文邕整個人都站不穩了,直接跪倒在地,九五至尊,逝鐘鳴九,他眼圈紅腫,將整個手緊緊握住,骨關節泛白,指甲嵌進了肉裏,有鮮血從指縫中流出。

渾身顫抖的他嘶吼一聲起身狂奔,朝他皇兄所在的正武殿奔去,宮內的宮人四處忙碌,在他的耳邊始終回蕩著鐘聲響,一切卻又似乎與他無關,他在那些紛雜的宮人中顯得那樣孤獨,另成一副場面。

推開擋道的宮人,不管他們是否摔倒,耳邊鐘聲與風聲越來越急促的呼喝,明明他跑得那樣快,卻總覺得這條路太長太長,他怎麽也奔不到終點。

那時的他把手硬生生的打在石柱上,血肉模糊,那時李娥姿站在遠處望著,不敢靠前,她知道,此刻宇文邕他什麽也不需要,他滿心充斥著報仇的念頭,可是,她也不忍心看到宇文邕這個樣子。

皇帝已入葬陵墓,宇文邕依舊是日日夜夜神情痛苦,他沒辦法去立刻殺了宇文護,只恨自己無能。將所有的罪責都背負在自己的身上,多日來滴水不進,日夜不眠,李娥姿心疼。這也是他待李娥姿不同的原因,那段日子,他究竟是怎麽熬過來的,他自己都不知道,好在有李娥姿陪伴他。

站在他身後許久的李娥姿最終走到宇文邕身邊,拉過他的手,拿出自己的帕子為他包裹上,沒有擡眸看他:“再過幾日,你便要登基為帝,切勿再弄傷自己了。”

宇文邕聲音字字冰冷,帶著恨意:“明明知道皇兄是被誰所害,我卻只能悶聲不響,這帝位做了又有何用?”他猛然甩開李娥姿,險些把她甩翻在地上,好在她穩住了。綁在他手上的帕子掉落在她腳前,她再次撿起來為他二次綁牢。

“不,有意義。”李娥姿很確定的告訴他。

宇文邕紅著眼睛看著她,“有何意義?我若坐上這位子,還是他的傀儡,這樣的傀儡皇帝,我不要,我要不惜一切代價為皇兄報仇,哪怕是丟了我的命,都在所不惜。”

“你得活著。”李娥姿微微側身,看著遠方的天邊,“皇兄詔書傳位於你,就是希望你能繼續他未完成的心願。宇文護不敢自立稱帝,他怕,怕民會反他。縱然他不喜歡你,但是你因平常議事總是沈默寡言,所以並不出眾,你對他的威脅在他想象中並不算太大,他仰仗著重權在握,更不會把你放在眼中,這就是最好的機遇。”

“可我不能容忍殺我皇兄的他還能安穩的活著,大家都心知肚明,若是我留在宮城,絕不會讓皇兄出任何事。是我回來的太遲,是我回來的太遲。”他痛心疾首,始終不敢相信,皇兄就是這樣被宇文護這個惡人害死。

“平定亂世,出征是必然的,回來遲了,皇兄一定不會怪你。至於皇兄一事,這個大家當然知道,是宇文護指使人在食物中下了□□而害了陛下,可是,誰又能站出指正呢?朱大人和宋大人他們是陛下的臣子,不是最好的例子嗎?他們是指正了,可最終不還是被宇文護隨便一個理由給殺了。昔日淮陰侯他能比你忍辱負重的少?故然也有所不同,萬事不離本,可他忍了□□之辱,與你做個傀儡皇帝相比,會好到哪裏去?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重點在心。”李娥姿凝眉看著他,以動情之音相勸,“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十年間,足夠你將勢力收回,如果這十年你都做不到,那麽陛下對你的期許如此之高,便也是白費了。”

“難道就讓我眼睜睜看著他宇文護繼續做狂嗎?”宇文邕雖然情緒還是有些激動,但好在不比先前,好歹是把李娥姿的一些話聽了進去。

“掙嗎?你拿什麽與他掙?此刻的你要想扳倒他,簡直是以卵擊石。”她握住宇文邕的手,暗暗使了勁道,“汙淖之於芙蕖,霜雪之於青松,而你,是之於雲端的真龍。”她字字珠璣,在宇文邕聽來那是字字誅心,他沒有再言,也是默認了李娥姿所言。

每每看到桃花盛開時,這個場景便會擁入他的腦海,那個夢魘一樣的事實,讓他始終不得脫身。

可也是李娥姿的那些肺腑之言,一直支撐著他。

他那時便發誓,從今日起便續起長須,不殺宇文護報得此仇,絕不再剃。

這也是鄭雲笙問他為何年紀輕輕要留胡須的原因,可是他始終沒說。

他一定會殺了宇文護為皇兄報仇,也一定能夠平定北齊的,他的目光盯在桃花上。鄭雲笙見他看的如此專註,叫了幾聲也未曾聽到他回答,最後走到跟前拍了拍他的臂膀,才使得他回過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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