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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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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左時煥瞳孔縮了縮,凝視著顧烆過分年輕的俊美面孔,黑眸帶笑,那麽任性妄為又耀眼,一舉一動都在肆意地撩撥他。

讓他這個掉進洞穴,陷入絕望爬不出來的人,仿佛從遙不可及的洞口看到一絲亮光,一根蜘蛛絲懸在他面前。

在告訴他,在心裏蠱惑他。

靠著這一根蜘蛛絲就能爬上去,離開這個絕望黑暗的洞穴。

左時煥瞳孔掙紮著,又像升起一絲微薄希冀的亮光,猶豫著糾結地眉頭都快打結,躊躇地抿了抿唇,淺棕色的黑眸膽怯又小心地看向顧烆說道:“要是……要是顧烆你對我……”

顧烆挑眉笑問:“對你什麽?”

左時煥眸色一黯,對著顧烆恣意灑脫的笑臉,遲遲沒有問出口,心裏隱約害怕又得到一個否定的回答。

幾番猶豫糾結。

在左時煥忍不住開口去問時,又喚醒了被顧烆狠心拒絕的記憶,心口酸澀得無措,喉嚨哽咽地說不出任何話,最後只能疲憊無可奈何說一句。

“別鬧了。”

左時煥捂著半邊臉,露出的嘴角掛上悲愴苦澀的笑說:“顧烆,我真的分不清你是認真的,還是在玩我了。”

左時煥他是認真的。

他可以為了和顧烆一起的將來做打算,為了顧烆放下野心,放下在左家所擁有的一切奢侈富足的生活。

作為一個任何外人看來都是頭腦發熱的傻子,他也願意從頭開始,回到起點重頭再來。

就算會回到記憶中當初的那個一無所有貧窮的家。

除了餐桌前一個清瘦挑食的女人,橘色的燈光灑在老舊的飯桌上,連二手的椅子發出格嘰聲,幾乎什麽都沒有,連小偷都不光顧的家,幼年的他卻能高興地搖晃小腳,吃得津津有味,偷瞄著好不容易清醒一會的母親也格外滿足。

這什麽都沒有的小破房子就是他溫暖眷戀的家。

那也是發自左時煥內心想要的。

左時煥他從來要的都不多,只是想要一個普通溫馨的家,家裏會有他關心在意的人,這個人也會對他抱以同樣的真心在意。

就算再怎麽困難,年幼的他都沒有放棄過這個家,就這麽一點點拉扯著這個家從泥裏爬出來,相信自己能帶著這個家過上更好的生活。

他是相信自己了……

那個女人卻不相信他,憎恨著他,咒罵他不給錢買酒精和禁||藥,最後卷走所有的錢,拋棄了他。

把他一個人留在原地。

原以為事情過去那麽久,左時煥會淡忘一切的傷痕,現在發現他還是在害怕。

——他相信自己,但他不相信顧烆會認真。

左時煥眼眸茫然,楞楞地看著自己空無一物微顫的雙手,好像自己還是一無所有的那個他,低聲呢喃道:“我真的分不清了……”

分不清顧烆究竟對他有沒有一絲真心,還是一如既往惡劣地戲弄他。

顧烆眉頭一皺,覺得左時煥此刻的神情不對勁,頓時緊張擔心地握住他顫抖的手問:“餵,左時煥,你怎麽呢?回答一下我!”

被叫醒神志的左時煥一停住,擡眸看向面露擔憂的顧烆,過分年輕俊美的面孔,仿佛又看到當初那一個清麗極美卻傷他最深、最痛、不負責的女人。

都是這麽美麗/俊美,卻年輕任性。

仿佛肆意綻放的黑玫瑰,綻放得那麽張揚鮮艷奪目,絲毫不顧及旁人的目光,也絲毫不顧及帶毒的刺會紮傷一直照料著它的啞巴園丁。

看著那一雙深邃擔心的黑眸,左時煥卻感到發自內心的畏縮寒冷,微顫著嘴唇說道:“你為什麽要從白樂星回來?你知不知道這代表什麽?”

顧烆黑眸一黯,看向不歡迎他回來的左時煥,半闔上泛起血絲的眼睛,眼底滿是疲憊的青黑,神情一點點淡下。

“我不可以回來嗎?”

“如果我說不可以呢?顧烆你本來是不可以、不可能、不該回來的,但是你現在回來了……”

左時煥暗下眼眸的纏綿洶湧,言語如刀片鋒利地說道。

顧烆半垂著黑眸,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麽。

或許是覺得那個冒險空間撕裂的風險拼了命趕回來的自己太傻了,趕回來想見到的人卻一點都不想見到他,還說他本就不該回來的。

“我知道了,東西還給你我就走……”

左時煥卻不滿意,淺棕色的眼眸暗生波瀾,似笑似哭地說:“要是走了就能簡單解決,你一開始就不該從白樂星回來,帶回那個女人的東西,又讓我白費心機卻多出一分對你的念想。”

顧烆睫毛驚顫,擡起黑眸看向左時煥。

左時煥眼眸深暗哀慟,無法自控,內心又清醒得絕望問出那一句話:“顧烆,我最後問你一次……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顧烆瞳孔一滯,沈默著不說話。

“你不願意嗎,為什麽不說話?”

左時煥咬緊下唇,努力遮掩著眼底的失望和淚光,嘴角泛起一絲自嘲質問著顧烆:“要是不願意,為什麽要為了我去白樂星,為了我去拿回一個跟你根本無關的機甲模型,讓我平白無故又升起一絲無妄的希望,所以你是在可憐我嗎?”

顧烆黑沈著眼眸不回應,卻在暗地裏一點點攥緊了手心。

左時煥早有預料會被拒絕,卻還是被顧烆的沈默傷透了自尊,仿佛這又是他自說自話的一場獨角戲,嘴角泛起一抹慘淡的笑。

“顧烆,你覺得我們是什麽關系?”

顧烆再也無法忽視,望著神情淒愴的左時煥心裏一痛,死死地握緊了手心,連指甲深陷流血也仿佛一點痛覺都感知不到。

不敢直視左時煥的眼神。

他害怕自己會如實回答,但是這個世界上有時候最可怕的是真相。

難不成他要瞞著左時煥一輩子,充當一個聯邦下城區的平民Beta,然而他遲早都會暴露的,他是帝國人,更是帝國的太子,不可能舍棄國家為了左時煥一直留在聯邦。

要是左時煥是普通一點,再普通一點的聯邦人,顧烆也不用糾結至此,大不了帶左時煥回去,要是帶一個普通的聯邦美人回去頂多會被詬病。

但要是帶一個對聯邦具有深遠影響大家族的繼承人回去,哪怕顧烆身為帝國太子,也要顧及到外交危機,以及各種陰謀論,會造成帝國和聯邦的紛爭乃至戰亂,更何況左時煥會接受一個隱瞞真實身份接近他的帝國人嗎?

顧烆眼眸註視著眼前的人,黑眸仿佛深得沒有盡頭,聲音停頓飄忽地說:“我們就不可以是朋友嗎?”

左時煥當場楞住了。

朋友?

原來差一點就可以上床的人還可以當朋友,哈哈,哈哈哈哈——

左時煥捂著胸口,發出一道道笑聲,荒誕到極致的時候他連難過都不覺得了,只覺得都是笑話,他是笑話,活著是笑話,全是笑話。

要是他們是純粹的朋友,那他現在就該發一張婚禮的請帖,邀請顧烆這位‘朋友’去現在觀禮了。

對吧,反正都是笑話,為什麽不讓這一場笑話更盛大一點,去取悅所有的人!

不是朋友嗎?

來參加他的婚禮,顧烆肯定不會介意吧。

左時煥笑到瞳孔擴大,滿腔悲憤、報覆、可笑無處宣洩,想將藏在心裏不可告人的一切都告訴顧烆。

去報覆他,讓他這位‘朋友’來見證他的‘幸福婚禮’!

然而。

左時煥即將將一切全盤說出時,對上顧烆深郁的黑眸倒映著他的影像,喉嚨卻像打結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終究不想讓顧烆看到他最落魄醜陋的一幕。

這樣的他不就又是回到原點,又是那麽可悲被拋棄在原地,所有的憤怒、怨恨、醜態也掩飾不了內心的孤獨哭泣。

逐漸的左時煥恢覆平靜,眼神空乏呢喃道:“好,我們就是朋友。”

左時煥側開視線說道:“朋友……我有點累了,外面很晚了我想回去了,你可以把東西給我就離開嗎?”

“可以,我本來就是給你的。”顧烆沈著眸色說道。

左時煥停頓了一下,疏遠地說道:“謝謝。”

顧烆凝視著左時煥蒼白疲憊的臉色,黑眸閃過沈重和愧疚,將手中一路折騰還完好無損的機甲模型放在左時煥面前說道。

“還給你。”

左時煥沈默地看著,遲遲沒有接過去。

十幾年前的玩具保存得再好也有些褪色,左時煥他也不是年幼的孩子,會為了一個玩具哀求大人買下來,要不是那個女人突然找上他,他都忘記曾經喜歡過這樣一款機甲模型玩具。

但說不要是假的,這本該就是他的東西。

可要回來又能怎麽樣,帶回左家後日日夜夜提醒他,這個機甲模型是拋棄他的女人給的。

顧烆低垂著黑眸,沈默等待了一會說道:“你不是想要嗎?拿著吧,你也讓我回去了。”

左時煥沈寂的眼底泛起一絲波瀾,嘴角微勾輕笑一聲:“說得也是,太晚了,我們都該各自回家了。”

天都快亮了,總該要清醒了。

左時煥淺棕色的眼眸顯得沈默壓抑,卻輕笑著伸手要去接過那一個機甲模型玩具。

那個沒有意義、沒有人在乎的玩具。

只剩下他一個帶回家。

顧烆見狀左時煥都伸手拿回了,便順理其章地松開手。

看著機甲模型一點點滑落。

左時煥瞳孔恍惚了一下,眼前變得虛化白茫茫,伸出的手變得無力,張開手指,任由掉落的機甲模型從指縫間落下。

“碰——”

第一聲撞擊地面的聲音。

“卡塔——”

第二聲撞到地面彈起,零件裂開的聲音。

顧烆黑眸閃過驚楞,他怎麽也沒想到左時煥沒接住,剛著急想動身第一時間去接住將要摔到地面的機甲模型。

心裏都是想著這個對左時煥來說非常非常地重要。

但在動起來的一刻,顧烆鬼使神差地擡眸看了一眼左時煥,看著他那淺棕色的眼眸淡漠平靜得像一個旁觀者,眼睜睜看著機甲模型摔下無動於衷。

一瞬間顧烆明白了什麽,黑沈著臉色停下了動作,共同和左時煥一起註視著最後一聲。

“嘩啦——”

隨著支撐著整個機甲模型的底座裂開,如同一塊塊多米諾骨牌倒下。

首先底座裂成兩半,機甲模型腿部、腰部、背部的零件如同被肢解一般剝落,一塊塊地散落一地。

最後地面只剩下一塊殘缺的機甲上半身。

滑稽的機甲模型上半身卻頑固地保存著,高高地舉起一只機甲手臂,似乎在向左時煥招手問好。

左時煥微睜大眼睛,有些後知後覺地驚楞,看著散落滿地機甲模型的零件,才反應過來他剛才一時間精神恍惚導致了什麽。

原以為心裏會有一些難過遺憾。

左時煥卻覺得這樣的結果才是正確的,勾起嘴角有些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這一笑反而令顧烆緊擰眉頭。

顧烆緩緩彎下腰,黑沈著眼眸蹲在地面,一點點撿起地上的機甲零件,對左時煥沈聲主動道歉道:“對不起,是我失誤先松開手,左時煥你要是願意等一下,交給我會修好,還給你和原來一模一樣的機甲模型。”

中途顧烆撿的過程中,碰到什麽停頓了一下。

左時煥卻沒有接下顧烆的話,反而淺棕色的眼眸帶著莫名的光芒,仿佛在凍死前的人會感覺渾身發熱,勾著唇角說道:“不用了,它或許這樣就挺好,還有是你帶它回來了,是我該謝謝你。”

由顧烆帶回來的,又在他手中弄壞。

左時煥向來不相信命運,但這一次他覺得機甲模型壞掉就是本該的命運,又或者某一種征兆,他早就該放棄了。

不止是過去的,還有現在的。

“這樣就足夠了,壞掉的東西怎麽覆原,而且原來舍棄一件東西也沒有那麽難。”

左時煥俯視著在地上撿著機甲模型的顧烆,嘴角輕勾地笑了笑,語氣平淡地說道,淺棕色的眼眸是從來沒有的冷漠隔閡,仿佛透過一扇玻璃窗看向站在樓下的訪客。

令顧烆握緊了手中的東西。

他是想過這一次後,不再和這個聯邦的Alpha有糾葛,但是……

顧烆擡起黑眸註視著眼神淡漠的左時煥,明明就不想笑,卻掛上仿佛以前他在帝國看過貴族政客一樣的虛偽隔閡的笑臉。

他也不想看到左時煥這樣戴上面具的笑。

看上去在笑,卻虛假得比哭還醜。

可顧烆還是沈默了,他已經沒有任何立場去對左時煥個人評價,真正掛上虛假面具當一個騙子的人是他,傷害左時煥的人是他。

只不過還有最後一件事……

“這是你的信。”顧烆深斂著黑眸,將剛才從一堆機甲零件中撿出來的信交給左時煥。

左時煥輕瞥了一眼,對於顧烆莫名其妙遞給他一封信輕慢地笑了:“這是什麽?”

顧烆:“夾在機甲模型裏的信,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要是你不想看,我可以幫你處理掉。”

信上的字跡是個女人的,顧烆剛才匆匆掃過的一眼就猜到是誰的筆跡。

他是為了左時煥從白樂星拿回這個機甲模型,不管那一家人發生什麽,就算左時煥同母異父的弟弟請求過他聯系,但是只要左時煥不想見到那一家人,顧烆也絕不會透露半點左時煥的信息。

只是……

那封信被折起來,藏在了機甲模型的底座裏,連顧烆都沒有發現,但這封信也屬於機甲模型的一部分。

所以顧烆選擇將這一份信交給左時煥。

左時煥楞怔了瞳孔,望著那份看上去普通的信,卻一次次無法凝住視線,眼神躲閃,下意識的抗拒逃避。

但在顧烆的註視下,左時煥不得不假裝無事,神情麻木地接過了這一封來自母親於姹的信。

只是死要面子打開了又如何?

光是看到的第一眼,光是看出是那個女人的字跡,在看到那個女人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依舊念著他的小名‘煥煥’。

左時煥就僵硬了眼睛,怎麽也看不下去接下來的字,腦子空得麻木。

掙紮了幾次。

他應該看下去的,去看那個拋棄他的女人在信裏說什麽,在狡辯些什麽,自己應該憤怒、譴責、仇視站在道德最高點,諷刺冷嗤這個無情無義的女人。

不管信裏花言巧語些什麽,他也絕對不會回到過去,也不會去原諒,去見一面那個拋棄他的女人。

因為他是如此痛恨那個女人,是她造成了他那麽久的痛苦和陰影。

本該是這樣的。

但是左時煥發現很難做到。

光是看到第一行,就仿佛到了盡頭。

將他拉入回憶中無法出來,原來那個女人也曾經這樣親昵地叫著他的小名,腦子裏一瞬間浮出的不是他們之間互相仇恨、折磨、痛苦的記憶,而是不可思議地在那些充滿灰黯殘酷的記憶中硬生生拉出一縷稀少帶著僅存溫暖彌足珍貴的回憶。

告訴他曾經他要的也不多,曾經年幼的他也是對那個女人、母親露出過真心實意、幸福、滿足的笑容。

回憶中幼年的他傻得那麽天真快樂。

但是他成年了啊。

不是那個給一點甜頭,就傻乎乎回去的小孩了,但曾經溫馨幸福的一點回憶像是給左時煥的眼睛,在看向那份信時加了一份時光的濾鏡。

他……他好像也無法徹底去恨那女人,連同愛恨都像浮在河面漂泊的水草根。

左時煥僵持了好幾分鐘,終究還是沒有看下去這封信。

他發現他在害怕,害怕自己再看下去,就會輕而易舉原諒那個拋棄他的女人。

偏偏造成他這一切困擾的人還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仿佛在無聲地催促他下決定。

左時煥咬緊牙關,信的紙張邊緣也被他捏得皺巴巴,淺棕色明亮的眼眸閃過遷怒,微瞪著一旁無辜的顧烆說道。

“我現在真的很討厭你了!”

顧烆先是一楞,卻黑眸透亮地笑著說:“是嗎?”

左時煥惱火:“沒聽到我說討厭你,為什麽你還笑得出來?”

顧烆大笑了幾聲,黑眸視線落在左時煥怒氣卻生動的表情上,比起拿到信前那一副虛偽冰冷的笑臉,還是現在真實鮮活得好看。

……哪怕左時煥在說討厭他。

“那就讓你更討厭我一點吧。”

顧烆深邃的黑眸閃過一絲溫柔,在左時煥詫異的目光下搶走了他手上糾結許久的信,匆匆掃過一眼將信的所有內容記在腦海裏。

然後將信舉起,打開了口袋的打火機。

打火機的火苗躥起。

顧烆的黑眸倒映著火光,舉著信對左時煥說:“你不想看就不看了,我給你燒掉,你來繼續討厭我,恨我——”

左時煥茫然問道:“你在說些什麽呀,顧烆。”

顧烆斂著黑眸,抿唇笑說道:“就當是我的一場惡作劇,你可以將一切都賴在我頭上,反正你不是已經討厭我了……”

打火機以很緩慢的速度一點點靠近那封信,火苗的紅光都照影在紙張上。

左時煥應該馬上去制止,心臟卻得劇烈跳動得響亮,平靜的眼眸被那一小撮火苗點亮,心裏各種情緒聲音吵在一團,最無法隱藏掉那一抹期待。

想要逃掉。

有人要幫他逃掉了。

要是火光吞噬了信,也不是他的錯,他也不用再去想那信裏有什麽,擺脫過去的不堪和那些不想再見到的人,似乎就這樣可以結束了,一切令他糾結的事物都不覆存在了。

左時煥就這樣看著一撮火苗開始燒起信的邊緣,很快就升起了黑煙。

但他伸出手阻止了。

因為左時煥看見火苗幕後的顧烆,沈寂蒼白,黑眸像隱藏起來的影子透過燃燒的火光在對他笑,仿佛不是在燒他的信,而是在進行一場永恒隱秘的告白。

左時煥一瞬間呼吸停頓,快要窒息的心臟又在劇烈跳動。

他又開始分不清了,仿佛眼睛能看到的,心裏在告訴他的,情感上的悸動,與現實在錯亂……

怎麽能有一個人說著讓他恨他,燒掉他的信,對他做出惡劣的事情,對他一而再的拒絕,卻令左時煥怎麽都恨不起來。

至於那封信裏講了什麽,左時煥已經完全不在意了,現在擺在他面前有一個更大的難題。

顧烆到底是怎麽想的?

他想不通呀。

但無論是哪一種,他都能看到那個混蛋眼裏的明亮笑意了。

顧烆是不是故意讓他去恨他,去感激他,讓他去記住這個混蛋為他做過的一切事情!

一邊像在救他,一邊卻讓他狼狽得像一只掛上魚鉤的魚,仿佛處於隨時被釣出水面的煎熬中,反反覆覆備受折磨。

偏偏那一點勾子,讓他可悲地一而再產生錯覺念想。

結果是朋友?這算什麽。

想不通就不想了。

左時煥一下子伸手將燒掉一角的信奪回來,連滾燙的火苗都不怕了,直接握在手心撲滅了火焰。

顧烆瞳孔一駭,立刻緊張嚴肅地拿起左時煥的手說:“左時煥,你是不是瘋了,就這麽不怕被火燙傷嗎?!”

仔細查看了一下傷勢,發現只是被燙紅了一點,連皮都沒燒破,顧烆才松了一口氣。

左時煥卻眉眼彎起,明亮的淺棕色眼眸笑出流光四溢,露出單個的酒窩,暢快地笑了幾聲說道:“才不會受傷,我都看準了的,而且……信我拿到手了,顧烆你以為你很了不起嗎,以為你知曉我的一切的事情嗎,我還是很討厭你。”

顧烆黑眸一黯,艱澀地說:“是嗎?”

左時煥下一秒卻抓住了顧烆的領口,強勢將他的頭拉低,覆上了他的嘴唇,輕聲說道:“是呀,我是這麽討厭你,連婚禮都不想讓你來。”

顧烆瞳孔驚楞,沒仔細感受到一觸即逝的唇溫,下一秒就被左時煥狠狠地推開,踉蹌地退後了幾步。

“你可以滾了,我可不想當你的什麽朋友。”

左時煥一瞬間變得冷酷無情,轉身坐上了一旁的酒店沙發,恢覆原本文雅冷肅的姿態,單手抵著下巴,將攤開的信置於修長的腿上,斂著淡漠的眼眸看起了信。

顧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還有些茫然無措地摸著唇瓣。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左時煥主動親了他。

可是下一秒就被狠狠推開了,仿佛這只是他的一個幻覺。

看著沙發上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左時煥,淺棕色的眼眸疏遠得優雅,漠不關心地專註於手中的信,令顧烆這個一向記憶力強思維清晰冷靜的Alpha都懷疑自己了。

頓時間被左時煥的一百八十度轉變的態度弄得暈頭轉向,顧烆覺得好像自己是一個被徹底利用完就丟掉的工具。

此時左時煥看完手中的信。

怎麽說,比他自己想象中看完這封信要冷靜,這也多虧了顧烆。

沒看信前他就大概猜到信裏會講什麽,結果也不出左時煥所料,他的母親於姹很容易懂,就像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很容易懂。

左時煥抿出一絲深意的笑,眼眸透過紙張像在看著那個女人。

她訴說著,懺悔著,道歉著,信裏的真摯感情看上去那麽讓外人動容,但是……

那個女人對他愧疚,或許有一點愛他,又不那麽愛他。

起碼她說後悔,思念著他,說想見他一面時,左時煥發自內心的想笑,不是由衷的高興,而是一種淡淡的像坐在觀眾席看著臺上表演的好笑。

太好懂了。

不像他唯一看不懂的人。

左時煥垂下眼眸,將心底的情愫和迷惘藏得更深了,表面上卻眼神清冷地看向一旁站著的顧烆,說出來心中的疑惑。

“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你是怎麽做到這麽短時間拿到這封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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