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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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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怎麽拿到信的?

用整個聯邦都拿不出的最新研發的凝縮空間躍遷科技,也只有頂級的Alpha體質才能抵抗一次穿越不穩定的空間亂流撕碎。

短時間內連續往返空間亂流?

連研發凝縮空間躍遷的科研人員都不敢設想後果,給這種極端情況作出風險評估,就算是第一次空間躍遷的使用說明也是列了多種事項,對使用者警告了再警告,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動用。

顧烆是第一個連續兩次進行空間躍遷的使用者,這世上也只有顧烆一人能做到不被空間亂流撕碎。

某方面看上去狂妄不知死活,但這也是基於顧烆對自己身體承受極限了解的底氣,權衡利弊後他發現很值得。

哪怕這是最後一次見面,他也不後悔為一個聯邦的Alpha沖動過。

顧烆微瞇著黑眸,看向站在他眼前的左時煥,卻不自覺上揚嘴角,笑容狡黠坦白道:“要是告訴你,我就要被抓起來坐牢,不得不逃跑了。”

左時煥一時間語塞,凝起惆悵的眉心,淺棕色的眼眸浮現覆雜深邃的情緒,十指交叉置於額頭,最終是低頭無奈地笑了幾聲。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狡猾的混蛋。

哪怕顧烆撒謊騙他,也會被他立刻辨別出來,他所知道的一切手段都做不到將去白樂星的二十天行程壓縮到幾個小時,就算用上了聯邦軍方最高端的戰艦也不過如此了吧。

但是問題是顧烆對他沒有說謊,一臉坦然地告訴他。

反而讓左時煥心存顧及了。

已知的手段不可能,但是未知的呢?

一時間左時煥腦子都出現顧烆因為走||私、違法、不可告人的秘密手段導致被抓入獄的場景了。

他見過最底層的人是怎樣生活的,其實大部分的普通人都活得麻木,小偷小摸游離於灰色地帶,談不上是什麽窮兇極惡的壞人,然而也有一部分連貧民窟都無法遮擋的罪惡黑暗。

連他自己也涉足過無法見光的地方,憑著一點技巧和不輸於Alpha的力氣,再加上貌美母親遺傳下來比一般Alpha、Beta還要俊美過人的臉,吸引了不少專門前來看他的觀眾,站在黑||拳場上又一場又一場地贏下去,贏得眾多揮灑金錢的Omega富人尖叫追捧支持。

真的以為黑拳場全是暴力和熱血的比拼嗎?

不否認沒有一點實力是站不上去的,但是這黑拳場終究是給觀眾看的一場戲,給予揮灑著鈔票的觀眾感官刺激、宣洩壓力、盡情尖叫暴力嘶吼的地方。

左時煥曾經在白熱化比賽中,被耳麥幕後的人強制要求停下來換一個姿勢站位,就是為了鏡頭的大屏幕向觀眾展示他最好看值錢的一個側臉角度。

也曾經為了比賽的戲劇化,左時煥硬生生放下準備打向對手的拳頭,因為耳麥幕後的人指揮,不得不被迫戴上枷鎖,在觀眾驚呼不忍的目光下不躲不閃,挨了對手狠狠的一拳,還吐出了一口血沫。

這已經是左時煥提前餘光瞄了一眼鏡頭的機位,在對手淩厲的拳風逼近前一秒,順勢錯位偏頭了一下的結果了。

在觀眾看來就是用臉直面拳頭。

但左時煥實際躲了一下,只不過鏡頭大屏幕上看不出來,然而就算這樣也被狠厲的拳頭蹭了一下右臉,立刻紅腫起來。

左時煥揚起冷峻厲色的眼眸,像一頭兇殘嗜血的孤狼盯上了對手,就算牙齒松動出血,吐了一口血沫,眉頭也不皺一下,反而冷漠地勾唇笑了。

這一幕嚇得對手忍不住退後一步。

對手腦海裏突然想起一個左時煥過往的比賽對手,一個身材魁梧面容兇惡的Alpha違規帶了暗藏金屬鐵釘的戒指,刺傷了左時煥的手,最後反被左時煥打折了手指,渾身是血地擡下去急救。

這是他有史以來見過左時煥下手最狠厲的一次。

在這之前他也不是沒關註過這個新來的拳手,只不過他覺得這又是一個靠臉的小白臉,打起來沒他爺們,也不知道那些年輕貌美又有錢的Omega觀眾看中左時煥什麽,硬生生把這個新人推上熱門選手,有什麽了不起的。

沒想到是他看走眼了。

只不過這一次比賽卻遇上了左時煥。

對手本來覺得十分棘手苦惱,一上場就緊張警惕左時煥接下來的淩厲攻擊時,但沒多久耳麥幕後指揮的老板一個傳令立刻讓他放下心。

因為黑拳場幕後的老板想看到更多戲劇化,一路以來順風順水的戲碼看膩了,他想看一次新來不久就爆紅的俊美Beta拳手遭受重大挫折。

這有什麽比毀掉他的臉,更讓支持或者討厭他的觀眾心驚動魄的,最大限度提高刺激的腎上腺素,隨著臨時賠率上升,令更多觀眾瘋狂揮灑著聯邦鈔票下註。

只要比賽還沒到最後一刻,觀眾永遠可以花錢!

一時間被左時煥嚇到的對手又有信心了,得意洋洋向左時煥挑釁,還問幕後的老板要不要再來一拳。

看得出他對左時煥這一張招蜂引蝶博得觀眾喜愛的臉,搶了他不少風頭嫉妒記恨很久了。

左時煥只是眼神冰冷地握緊了拳頭,沒等對手囂張多久,在比賽進行到白熱化所有觀眾都面紅耳赤,激動地拍著欄桿,恨不得沖上擂臺。

有一部分支持左時煥的觀眾不忍捂眼,認為左時煥要輸了,賠率達到最高一刻,所有人就等著左時煥輸了。

左時煥卻勾起嘴角,在對手看似兇狠的拳擊進攻下,在比賽最後一分鐘上演了一出轟動全場的逆風翻盤。

對手被風暴一樣的攻擊打得無力還手,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在裁判倒數十秒,最後一刻宣布是左時煥贏得比賽,趴在擂臺的對手還睜大眼睛不可思議仰望著站在擂臺中央迎接所有人喝彩歡呼的左時煥。

似乎不相信幕後的老板會放任這一個結果。

為什麽他會輸,為什麽明明幕後老板都讓左時煥主動打假拳認輸,他的贏面都達到最大,左時煥最後反而贏了,而且幕後的老板似乎也沒有對這個結局提出異議。

只有站在擂臺中央的左時煥,禮炮響起,彩帶灑到他頭頂,卻一臉冷靜擡頭望著觀眾席上最大的屏幕。

大屏幕用亮眼的字體寫著他的名字,但左時煥那一雙銳利穿透人心的眼睛,卻像看著一串不斷攀升的鈔票數字。

黑||拳場幕後的老板想讓他輸掉比賽,卻還沒打算丟掉他這一顆搖錢樹,背後的博弈讓左時煥最終順利贏得比賽。

但黑拳場上不需要一直贏下去的拳手。

對於拳手來說一直贏下去是榮譽讚美,但是對於黑拳場幕後老板來說一個勝率90%的拳手是賠錢貨,所有觀眾都下註到左時煥身上,又有誰會下註他的對手。

就算把左時煥賠率拉到最低,就算一個觀眾下註一萬聯邦買左時煥贏,最後只能贏得一個聯邦幣,但只要上千上萬個觀眾買左時煥贏,那莊家還是要賠上上千上萬聯邦幣,更何況遠不僅此。

所以左時煥必須輸。

這樣才能讓他的賠率拉到最高,看到一路贏過來的拳手即將迎來滑鐵盧的敗北,刺激到更多觀眾下註,然後黑拳場幕後的老板穩坐釣魚臺,將所有賭資一網打盡。

那為什麽左時煥還贏了?

這個令對手怎麽想都想不通的問題,其實左時煥一開始就看透了。

他並沒有贏,在聽從耳麥幕後老板的指令那一刻妥協站在原地,作為一個擂臺上的黑拳手他早就輸掉了。

從那之後他都是一個擂臺上表演的‘拳手’。

只不過劇本不是對手想的那麽美好,他打敗了爆紅熱門的新人拳手,而是左時煥看似一次次面臨失敗的危機,卻在最後一次逆風翻盤徹底贏得比賽。

幕後的人想讓他輸,左時煥就輸給他看,但他不可能一直輸下去,站在擂臺上任由對手挨打是不可能的,他只是為了在開學前賺取聯邦大學高昂的學費,才短時間冒險來這裏。

他可不會本末倒置,為了一時的利益將自己毀在這裏。

更何況幕後老板威脅他,要是不聽從指令就扣押他的比賽獎金,相反要是表演出色可以給他十倍獎金,但這個做法實在令左時煥反感,進一步提起警惕退意。

左時煥以往不是沒聽從,但都是一些不值得一提的小事,比如配合黑拳場拍宣傳照,偶爾富有的粉絲花大價錢來和他見一面簽名合照,還專門派了一個經紀人負責他的相關事務,一些粉絲送的禮物和鮮花也是由經紀人處理。

但這一次不同。

左時煥深知對於幕後的人來說,看上去他這一次妥協了,還為黑拳場賺了不少錢,但也只是比普通拳手稍微值錢一點的消耗品。

所以在左時煥拿到這一次十倍的獎金,賺到去聯邦大學兩年的學費和生活費,就立刻退出比賽。

不管幕後老板提出畫大餅的百萬聯邦幣獲勝獎金,以及晉升決賽的名額和豐厚的簽約合同,左時煥拿到錢就立刻走,還改頭換面避了一段時間風頭。

也幸虧左時煥提前警惕,沒有和黑拳場簽下任何合同,就是一個臨時闖入的外來拳手,哪怕被負責人多次威脅不簽合同,連最基本的醫療團隊都不會給他使用,但是左時煥就算比賽完自己一個人包紮傷口,還是咬牙不肯簽。

或許是因為不肯簽合同,沒有將左時煥這顆搖錢樹綁死在黑拳場,所以就算之前左時煥一直聽從安排,幕後的老板依舊想打斷左時煥的傲骨,逼他就範。

這一次比賽後左時煥走得幹幹凈凈。

可聽說幕後的老板派人找過他,因為找不到他的行蹤,還因為花了巨額的宣傳費,卻沒有足以代替左時煥人氣的拳手,導致決賽的熱度還沒左時煥走之前的晉級賽高,虧損了一大筆錢,氣急敗壞了好一段時間。

正是左時煥因為見過,為了生存被迫踩進淤泥裏,差一點妥協被打斷傲骨,才愈發不希望任何人像他這樣。

特別是這個人是顧烆。

左時煥內心苦澀至極,淺棕色的眼眸覆雜艱澀地看向一臉坦然帶笑的顧烆,仿佛看到他站在淤泥中。

外面的天開始亮了。

一束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照在左時煥的肩膀上,鮮明橘黃色的光線落在他的手上,溫暖了他略微冰冷的手溫。

但沒有一束光照在顧烆身上,仿佛所有光線都恰好避開了他。

左時煥看著顧烆站在陰影的一邊,矜貴內斂的黑眸,鋒利的深眉,眼底浮現淡淡的烏青,顯得那麽漫不經心又危險,卻唯獨對著他勾起一抹帶溫度的笑。

令左時煥想起和顧烆初次見面的記憶。

渾身冰冷。

他可沒有忘記顧烆看到漠不關己旁人時的眼神,就是對他最初的樣子。

那一雙冰冷如深海的黑眸,淡漠的目光註視著一步步誤入泥潭的愚蠢獵物,逐漸掙紮、淪陷、絕望,溺死,最後腐爛在淤泥中融合一體。

他卻站在淤泥中不沾染一點血汙。

任由旁人溺死在他眼前,也不會有一絲動容波瀾,依舊是從容不迫地冷漠俯視一切。

與如今的顧烆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眼前的顧烆會對他笑,對他鬧,氣得他咬牙,卻依舊露出各種狡黠、惡劣、鮮活的表情。

撩撥得他無從可逃,最後也只能認了遇上這個狡猾的混蛋。

可左時煥同樣也清醒了認知,顧烆依舊是他當初第一眼見到的人,肆意冷漠得他心底發寒。

左時煥將過往在貧民窟底層的經歷視作淤泥,拼命想從泥潭中掙脫出來,也理所應當覺得任何人都想從那個爛地方出來。

然而。

他視作淤泥,也有人視作養料。

左時煥艱澀地苦笑,無力感裹著他雙腿沈重無比。

他也大致猜到了,只不過他總是對顧烆抱著一絲自以為是的妄想,可能在下城區依舊肆意妄為的顧烆怎麽會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別忘了顧烆可是一個勢力的打手,這個勢力比左時煥當初加入的黑拳場都要龐大,而顧烆長得可比左時煥當初還要招搖令人覬覦,放在黑市都能拍出一個高價。

換做旁人早就陷入淤泥中無法自拔,顧烆卻沒人敢招惹他,反而受盡追捧。

讓左時煥無法想象顧烆是怎麽做到的,小時候的他苦苦掙紮在生存線上,光是為了護著姿色貌美的Beta母親,就被迫多交一筆保護費,活得精疲力竭。

同樣作為一個長得容貌過人的Beta,顧烆卻在同一片惡臭腐爛的土地上活得肆意隨性,就像活該傲慢盛開在這裏的黑玫瑰。

或許是他自作多情。

顧烆根本不需要他的擔心,可能還嫌棄他礙事了。

至於顧烆是怎樣從白樂星拿到機甲模型的,已經不重要了,左時煥不敢問下去,也不敢去知道真正的原因,他寧願被隱瞞一輩子,也不想看到顧烆被抓起來的一天。

左時煥捂著眼睛,輕笑一聲說道:“我不管了。”

只不過在一束清晨的陽光照進來——

刺眼得左時煥睜開了眼睛,淺棕色的眼眸泛著痛苦的水光,萬般不舍地看著陰影那一端的顧烆。

盡管顧烆什麽都沒有解釋,看著他眼底淡淡的烏青,一向矜貴俊美的臉上隱藏不了蒼白疲憊,也知道從白樂星回來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想將他拉進光的一端,卻也想到顧烆根本不需要站在光中,就生活得比任何人好。

所以最後左時煥沈默了。

餘光掃過一眼亮起的窗外,天色亮起,左時煥發現時間過得真快,又到了新的一天早上了。

溫度上升的陽光灑在他身上,如今的他穿著剪裁優良幹凈的西裝,出行都是上流階層高檔的場所,不再是貧民窟奔波在生存線上的Beta。

左時煥卻精神恍惚了一下,擡頭看向窗外屬於他的璀璨光芒,就像宴會上昂貴的水晶燈折射著夢幻奢靡的光彩。

他現在算是從淤泥裏爬出來了嗎?

怎麽沒有一點真實感。

左時煥突然開口問道:“你會遇上危險嗎?”

顧烆黑眸一深,勾唇回道:“不會,你要不還是擔心一下遇上我的人會危險。”

左時煥有些凝噎,被顧烆這一份過分囂張的自信無語到了,卻還是莫名相信期盼他說的話是真的。

雖然也不知道一個下城區的Beta哪裏的自信?

左時煥有些無奈地低頭輕笑了一下,再次擡眸時,淺棕色的眼眸帶著真誠的希冀,明亮溫暖就像一片拂曉陽光下的深邃大地,輕啟薄唇說道。

“你一定要好好的。”

顧烆微楞一下,卻故作挑眉一笑道:“我肯定會好好的。”

左時煥溫潤著眼眸,雙手置於膝上合十,對顧烆的年輕氣盛的回答,微笑回應:“希望下一次見到你,要是還有機會的話,你還能繼續對我這樣說。”

顧烆明白將來見面的機會渺茫,將左時煥深深記住腦海裏,隨即回以一笑說道:“當然會。”

時間也差不多了。

左時煥早上八點有一個公司會議要參加,等下還要回左家準備,而且他在這耗費了很多時間,連西裝都是從昨天穿到現在。

只不過到了告別的時候,左時煥看著顧烆蒼白倦意的臉色,發現自己是那麽優柔寡斷的不舍。

左時煥開口問道:“你要吃早餐嗎?”

顧烆微楞回道:“要是你想的話,酒店服務裏應該有提供……”

左時煥眼裏有些無奈,淺笑道:“總不能讓你給我送東西,我卻連一頓早餐都不請你吃,你也累了一晚吧。”

顧烆頓時間明白左時煥的意思,他也不是鐵打的Alpha,連續兩次的空間躍遷早就令他饑腸轆轆。

便點頭答應了。

酒店房間又恢覆了一陣沈默。

兩人都相顧無言,直到酒店工作人員敲門,送進一餐車的西式早餐進來。

左時煥喝著黑咖啡,提前瀏覽一遍助理發過來的會議內容,以及今天的行程安排和會見人員名單,大致都記得差不多,又把需要註意修改的地方發給助理。

左家的事物繁重,再加上左時煥一進來左家就備受矚目的,無數人盯著他這一位將來可能繼承整個聯邦頂級家族的Alpha繼承人。

最初為了適應左家的生活,左時煥連軸轉了無數個日夜,根本連喘口氣停下來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如今的左時煥逐漸上手左家的事物,總算沒有那麽忙碌,也只是能稍微停下來一會,喝咖啡提神。

左時煥一邊處理著工作事務,一邊餘光瞄著顧烆兩三口就將西式面包吃進去,一盤面包被吃了大半,看樣子餓了很久。

但放在顧烆手邊的熱牛奶卻無人光顧。

左時煥覺得有些浪費,將快要放涼的熱牛奶推到了顧烆的面前。

顧烆緊擰著眉頭,有些困惑在左時煥眼中他是什麽形象的,卻還是皺著眉頭一口悶下腥味濃郁的熱牛奶,又看向沈迷於工作的左時煥,放在他面前的早餐沒有動過,疑惑問道。

“你只喝黑咖啡,不吃一點早餐嗎?”

左時煥忙著和助理確定會議信息,頭擡都不擡一下回道:“不了,我早上一般習慣空腹,思考事情時頭腦更清晰。”

“……哦。”顧烆黑眸瞇起,打量著桌面上喝了一半的黑咖啡。

正當左時煥沈浸在工作時,突然聽到一陣液體流動的聲音,在他感到奇怪擡頭時,發現顧烆在往他的黑咖啡裏倒牛奶……

左時煥:“……”

左時煥一瞬間黑臉,抓住了顧烆搞事的手問道:“你在幹什麽?”

顧烆一點都沒有被抓包的心虛,面不改色道:“給你倒牛奶。”

然後繼續倒。

左時煥眼睜睜看著牛奶倒滿了咖啡杯還不停下來,溢出來還濺到一點他的衣袖上,成了抹不去的咖啡汙垢,而他原本香濃醇厚的黑咖啡都被腥甜的奶味覆蓋……

眼前的罪魁禍首顧烆卻不走心的說了一句:“啊,不小心倒過頭,還是能喝的。”

左時煥默默放下了咖啡杯,甩了甩手上的咖啡牛奶痕跡,一瞬間危險地瞇起眼睛,伸手掐著顧烆的臉頰,將一旁還沒倒完的牛奶強行灌進顧烆的嘴裏。

“咕嚕咕嚕——”

顧烆躲閃不及,被灌進一大口腥味的牛奶,還聽到耳邊左時煥陰森地說。

“別浪費,剩下的牛奶你喝完吧。”

顧烆舉手投降,黑眸無奈寵溺看著報覆的左時煥,盡管他有一百種辦法讓左時煥停下來,卻還是委屈地喝下剩下全部的牛奶,被嗆了好幾口才說道。

“我錯了,我錯了——”

左時煥懷疑地睨了一眼,不知道顧烆是不是真的認錯了,卻看到顧烆彎著黑眸,笑到露齒。

明顯這個混蛋不知悔改,卻該死的令他心軟。

左時煥悶聲坐下來,猶豫再三還是不能浪費,皺著喝上了帶奶腥味的咖啡,被牛奶稀釋過幾乎都嘗不出原本的黑咖啡味道了。

左時煥時不時還停下來緩一會再喝,喝到一半惱怒瞪著顧烆,看得是很不喜歡帶甜味的咖啡了。

顧烆卻被左時煥難得孩子的一面逗笑了。

以往看左時煥都是完美強迫癥的精英樣子,比他一個帝國太子還要成熟穩重,原來還有挑食的一面。

左時煥抿著咖啡杯小口喝著,不用擡頭都聽到身旁爽朗的笑聲,一瞬間握緊了咖啡杯的把手。

在心裏不斷勸告自己,不能潑到那個混蛋的頭上。

不是因為怕燙到那個混蛋,他才不會再心軟不舍得了,僅僅是因為浪費食物不好。

顧烆卻笑著將一盤面包推到左時煥前面,黑眸明澈帶著不經意的寵溺,輕聲哄道:“陪我吃一點不,大早上的空腹喝黑咖啡對腸胃不好。”

左時煥微楞了一下,垂下眼眸,指腹摩挲杯沿突然問道:“所以你擔心我空腹喝咖啡,才往我咖啡裏倒牛奶?”

顧烆挑起眉頭,黑眸戲謔否認說道:“哦不,我只是覺得不能我一個人喝,再怎麽也要拉著你嘗試一下。”

左時煥卻沒覺得生氣,仿佛剛才喝下奇怪味道的咖啡都甜入心扉,擡眸失笑道:“顧烆,你真是一個混蛋。”

顧烆黑眸透著委屈說:“到最後了你還要罵我是一個混蛋嗎?”

左時煥假裝思索一秒,逗得顧烆快豎起耳朵聽了,卻眼眸堅定一笑道:“對啊,顧烆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左時煥覺得他再也找不到一個像顧烆這麽混蛋的人,從來沒有那麽喜歡過的混蛋,沒有人代替的混蛋,見不到又想念的混蛋。

聽到顧烆和別人在一起的消息,他會心裏酸澀得冒苦水,拋開一切理智和工作,在暴雨中也要開車前往他會出現的地方。

見不到會喝醉麻痹自己,見到了又克制不住的貪心。

時刻想見他,見了又想擁抱他,想親吻他。

和他笑,陪他鬧。

原本左時煥可以忍受循規蹈矩的平庸麻木生活,前提是遇不上顧烆這個混蛋,和他見面的每一個片段都在回憶中熠熠生輝的閃亮,仿佛前半段人生顯得暗淡無光。

哪怕這個混蛋不停撩撥他,令他升起無妄的念想和期盼,又一次次拒絕他,把他狠狠耍了一頓,落得空歡喜一場,卻仍然是一個令他萬般不舍的混蛋。

到頭來,他最想做的還是和顧烆普通地在一起。

就像許許多多的普通人,牽起陪伴在身邊人的手,就這麽過一輩子普通人簡單幸福的生活……

結果還是做不到。

——真的好難啊。

——他怎麽想都想不通,分不清,找不到任何解決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狼狽無力,再一次失去。

顧烆突然楞住,發現左時煥不知什麽時候低頭失笑著,卻悄然無聲地流下眼淚,沿著臉頰匯集到下巴一顆顆掉下。

“餵,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左時煥眼眶發紅,擡起滿是淚水的淺棕色眼眸,卻笑著對顧烆決然說道:“我不會再去想你了,混蛋——”

顧烆瞳孔一窒,望著眼前決然流著淚和他告別的左時煥,大腦一片楞怔空白,嘴唇顫抖著。

過了好一會回過神來,顧烆黑眸沈重,唇色蒼白,本想像以往戲謔一笑掩飾過去,卻發現怎麽笑都笑不出來,只能低垂眼眸啞聲說道。

“好。”

顧烆眼神麻木地說:“從今往後你不用再擔心看到我,我會盡量避開你,不讓你為難的。”

“這樣嗎?”左時煥得到滿意的答覆,卻覺得愈發苦澀,闔上眼屏住呼吸一會,再次睜眼時平靜淺笑說道。

“那就好,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這酒店房間我已經續租了一個月,本想著以後見面用到,看來再也沒有機會了,要是你想休息一會可以待在這裏。”

顧烆:“不用,我也該走了。”

左時煥微垂著眼眸,緩慢走向房間出口,握上門把手的一刻還是忍不住說道:“我不管你怎麽從白樂星回來的,但是我想那不是一件簡單能做到的事情吧,要是你想脫離那些地方,算了……”

左時煥失笑道:“你應該是不願意的,但畢竟我們認識一場,我可不希望下一次知道你的消息是被抓進監獄,要是你以後有困難可以來找我,我對你的承諾永遠有效……”

顧烆黑眸泛起波瀾,明知道他暴露自己的信息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但他終究還是不舍得在這一件事上對左時煥撒謊。

他可以騙很多人,也可以只對一個人坦誠。

就當是最後一次的任性。

顧烆往前走了幾步站在左時煥身後,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左時煥,同時握住了他的手,一同扭動著門把手。

雖然想把這一秒永遠延續下去,可是終究要結束了。

顧烆黑眸劃過一絲艱澀不舍,卻還是故作輕松肆意,勾起一絲惡劣的笑,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左時煥耳邊說道。

“我聽到了,要是我被抓住,只會是被你關進監獄,或許是你會後悔這一天沒有把我關起來。”

隨即門被一同推開。

酒店走廊刺眼的燈光一瞬間晃進左時煥的眼裏,淺棕色的眼眸泛起了一層模糊不清的水霧,看不清前行的道路。

背後的人和他擦肩而過,走向和他相反的路上。

左時煥垂著眼眸,緩緩邁開腿,再次麻木機械地走在又是剩下他一個人的路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直到一聲車子鳴笛的響聲驚醒了他。

左時煥才瞇著眼睛,發現自己一個人站在十字路口的紅綠燈下,身旁的路人都因綠燈亮起行色匆匆地在他身旁經過。

他站在原地突然笑了,發現自己走錯路了。

其實他根本不用走出來,開過來的車子就停在酒店的地下車庫中,但是左時煥已經不想回頭去找了。

左時煥拿起通訊器,打算讓司機來接他,一則管家發來的請示短信通知卻令他沈默地看了許久。

——您定制的戒指已經送到了。

——訂婚宴上使用的羅曼郁金香因為一場宇宙風暴,航班遭到延遲可能無法按時達到,請問是否要問一下您的未婚妻禹小姐,更換成什麽品種的鮮花代替?

——以及訂婚宴上的西裝禮服加急制作中,宴會地點初步決定在聯邦酒店舉行,時間將在晚上八點開始,邀請函已經發到賓客手中,宴會上將會有各界名流大人物出席,是否有其他安保人員隨從的安排……

一件一件事接踵而來,仿佛要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左時煥卻只是沈默了半秒,便習以為常地開始了一天的工作,淺棕色的眼眸平靜到麻木,撥通了今天第一通工作電話。

“餵——”

另一邊。

顧烆同樣在撥通電話,一根根煙頭在旁邊燃盡,黑眸死寂地說:“給我安排任務,能立刻離開這裏的……”

剛睡醒的季慎文還沒明白怎麽回事,頭發翹起眼神茫然地問道:“太子殿下,你是打算去哪裏呀?”

顧烆:“離聯邦主星越遠的越好。”

季慎文驚愕:“怎麽那麽突然,那太子殿下我立刻去查一查最近的任務……”

“有了,最近帝國機密處有一個加急待處理的任務,有一夥星盜在邊境擄走了幾個飛船的人,其中包括聯邦人和帝國公民。因為涉及到一個出行游玩被擄走的貴族開始重視,才發現這夥星盜不是為了勒索綁架求財,多次擄走人後直接消失了,現在懷疑是涉及黑市的人口販賣。”

季慎文神情變得凝重,將相關任務情報發給顧烆,繼續說道:“帝國機密處這邊已經著手調查,又因為處於敏感帝國和聯邦交界的邊境,不方便派太多特工調查,帝國太子對這個任務有興趣嗎?”

顧烆:“就這個了,你立刻準備好,今天就和我一起啟程去。”

季慎文驚訝道:“太子殿下,我也要跟著立刻去嗎?”

顧烆黑眸一凝說:“你還有其他事?”

季慎文撓著頭,有些不好意思羞澀地說道:“就是最近任務沒那麽忙,今天我約了禹麗珠一起出去約會,我女朋友說在晚上有特別的煙花展,還給我準備了賞煙花的便當,她還會帶上我送給她的情人節毛織圍巾,說要是晚上降溫了我們就靠在一起戴圍巾取暖……”

此時的顧烆聽不得一對笨蛋情侶甜甜蜜蜜的互動日常,越聽臉色越發陰沈,顯得他一個人愈發形單孤影。

嘖,頓時不爽了。

顧烆黑眸變得森冷,勾起似笑非笑的譏諷問道:“你交了女朋友後變得那麽忙嗎?”

季慎文臉紅撓頭,憨厚道:“其實也沒那麽忙,我們大概兩三天就見一次,而且我們每天都有聊電話,說起來又快到了我女朋友給我打早安電話的時候了……”

顧烆臉色愈發冰冷駭人。

偏偏季慎文還一點都不懂氣氛,喋喋不休地分享他們情侶間黏黏糊糊的日常事情,聊到甜蜜之處還笑得傻乎乎的。

不過也不能全怪他,畢竟在聯邦的地盤上他不敢交知心朋友,唯一知根知底還是同齡人的就是太子殿下了,第一次談戀愛還是跟聯邦的Omega談,多少有些苦惱和忐忑不安,也只能和顧烆分享一下了。

季慎文還嘆氣道:“唉,這下子要離開聯邦主星很長一段時間了,還要發消息給禹麗珠說今天的約會取消,也不知道該怎麽向禹麗珠解釋了,希望她不要太生氣了。”

顧烆眼神不屑,冷笑道:“哦?任務影響到你談戀愛呢?”

季慎文背脊一冷,頓時機靈道:“當然不是,太子殿下,帝國的任務永遠排在我心裏第一位!”

顧烆黑眸泛著冷光,勾唇說道:“要不我給你一個解釋的理由。”

季慎文有些好奇,試探小聲問道:“請問太子殿下是什麽樣的理由?”

顧烆目光森冷,笑得像一個惡人說:“直接和禹麗珠說分手呀,要是你不敢說,這個電話我幫你打!”

季慎文瞪大眼睛,嚇得不敢再多嘴一句,立刻慌慌張張說道:“不不不,太子殿下我知道錯了,我立刻就去準備做任務,我發誓身心全部都屬於帝國榮耀,絕對不會妨礙任務進程的!”

顧烆冷嗤道:“那還不快去準備,一個小時後集合!”

季慎文頓時站起行禮,喊道:“是,太子殿下!”

掛斷電話後。

顧烆卻意外沈默了很久,坐在路邊的欄桿上,一根煙一根煙接著抽著,猩紅的火光都照不進那一雙死寂得沒有生息的黑眸。

薄唇咬著煙尾,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

餘光看到路邊水窪倒映一片藍天白雲,顧烆楞神了許久,才緩緩勾起嘴角,嘲笑自己也有一天會那麽怯懦逃避。

什麽任務都是假的。

他只是怕自己待久一點,再和左時煥共處的同一片聯邦天空下待久一點,就會一時間克制不住內心的沖動,回頭去找他。

這樣他就真成了一個混蛋了。

該結束了。

顧烆垂下黑眸一笑,卻滿是苦澀,將最後一根煙碾壓熄滅,便無聲息地融入聯邦人來人往的街道中。

之後,徹底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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