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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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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看起來實在年輕, 身材偏瘦,堅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文質彬彬的模樣, 卻總有些桀驁不羈的感覺。

殷宛音覺得他眼熟, 特別是臉上的輪廓, 像在哪裏見到過一樣。

她一時出神, 不免多看了兩眼,對方竟也迎上她的目光開口,“您好, 我是Dr.Marcus的助理醫師,我姓明, 今天來是和幾位打聲招呼, Dr.Marcus馬上就要回國了, 殷先生接下來的治療由我負責。”他將手裏的文件夾遞給殷宛音,“這是我的個人資料。”

殷宛音伸手接過, 翻了兩頁後火速合上交還給他。

齊敏沒註意到她的動作,客氣地說道:“之前聽Dr.Marcus說過確定好治療方案後如果沒什麽問題他會先回國,剩下的事交由他學生處理。我們相信Dr.Marcus, 也相信明醫生。”

……

殷宛音送其出病房,在走廊深處,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

“我剛看了您的履歷, 明謙和?您和明謙然是什麽關系?”

對方眼神明亮, 嘴角彎起一道笑容, “明謙然是我哥, 你們認識?”

殷宛音覺得這世界有點小, 她盡量避開明謙然,卻避不開明謙和。

她點點頭, 坦言道:“認識,但不太熟。”

明謙和聳了下肩膀,不以為意,“我哥那人難相處的很,我都不愛搭理他。”

不知是這句話的緣故,還是明謙和眼裏近乎赤裸的真誠,殷宛音眼底的警惕散去,更不自覺地卸下面對他的防備心。他像是天生有一種親和力,一個眼神,一個笑容就能滲透到人心底。

殷宛音心裏犯著嘀咕,整個團隊是蔣丞屹請來的,他不可能不知道明謙和在這個團隊裏。但他為什麽沒有提前說?是覺得沒必要?還是……

既然挑明了身份,殷宛音也沒必要遮掩。

“明醫生,我父親的病是不是真的沒有痊愈的可能了。”

明謙很理解作為病人家屬總是懷揣著那一點點細碎的希望,於是他深深呼吸,“希望殷小姐能明白並且接受這個事實,目前來說,沒有。”

雖然一早接受了這個事實,但再聽到這麽肯定的答覆,殷宛音心裏終究是翻攪著難受。

她側過身,將手搭在欄桿上,用力握緊到骨結泛白。

“我知道現在可以做基因檢測看我是不是攜帶這種致病基因。”

“是,這個檢測很簡單。”

殷宛音沈默了幾秒,再次轉身看向外面,“你知道我和蔣丞屹的關系吧。”

明謙和自是一笑,依舊陽光且燦爛,“能讓Dr.Marcus出山接病人,不單單是錢能解決的。我相信國內能請得動他的,只有蔣丞屹。”

“我父母不知道我和蔣丞屹的關系,所以還請明醫生能幫我瞞一瞞。之前本來打算帶蔣丞屹見他們,但是現在我不能。”

“因為這病?”

殷宛音點頭。

“如果我遺傳到這個病,我應該不會生育下一代,蔣家不可能接受我這樣的人,我更不會把麻煩帶給蔣丞屹。”

殷宛音言辭懇切又帶著篤定,一想到她面臨的處境,明謙和臉上的笑容也不再那麽燦爛。

“所以你不是害怕做檢查,是害怕結果出來要和蔣丞屹分手?”

殷宛音低著頭,腳尖撚動,一種酸澀感從喉間湧上,又被她強壓了下來。

可以預見的結果,她不敢去接受,不敢去面對,甚至一直在逃避。

“我舍不得。”

再開口,顫抖的聲線已是說明一切。

她舍不得蔣丞屹,也沒愛夠蔣丞屹。這種情緒忍耐、壓抑了這麽久,終被明謙和戳破。

酸澀的感覺直往上湧,殷宛音強壓著淚水,眼底當即通紅。

明謙和沒經歷過這架勢,想了半天也只能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他的動作生硬且尷尬,顯得很是手足無措。

蔣丞屹結束了工作抽出時間就趕往平城,剛將車停下,無意間一擡頭就看到窗前的明謙和雙手搭在殷宛音肩膀上,彎腰低頭似乎在逗她笑。

他反手關好車門,定睛看了兩眼後倚靠著車身,雙臂環抱在胸前,饒有興趣地看著兩人動作。

他甚至不著急,還點了一支煙。煙霧繚繞間,他倒是得出一個結論。

他天生和明家兄弟犯沖?防住個明謙然,竟被明謙和鉆了空子?

見兩人沒有結束的意思,蔣丞屹拿出手機,直接撥通了殷宛音的號碼。鈴聲突兀響起,殷宛音抽回思緒,見是蔣丞屹的號碼,扭過身就接聽。

“餵?”

因為殷宛音的轉身,明謙和的手懸在半空,略顯尷尬地收回。

蔣丞屹見此舒坦了一些,“看窗外。”

殷宛音又轉了個身,看到樓下蔣丞屹朝她招手。

他一身得體西裝,倚靠車身打電話的動作給人一種松弛感,單單站在那就很是惹眼了。

殷宛音說不清現在的心思,剛剛傷心難過滿腦子想的都是蔣丞屹,心裏默念,他就出現在了眼前。

殷宛音掛斷電話轉身下樓,而明謙和站在落地窗前實現和蔣丞屹在半空交匯。

他稍顯客氣地微微點頭示意,蔣丞屹也同樣動作作為回禮。兩人基本上沒見過面,但關系擺在那,即便是隔著一段距離在,只要眼神有交匯,就沒必要裝作不認識。

明謙和後退半步轉身離開,待他身影消失不久,殷宛音的身影也出現在他眼前。

殷宛音走到蔣丞屹面前,再見到人,難免想到臨走時的那個夜晚。

為了逃避問題,她幾乎拼盡全力的夜晚。

還在想該如何開口的時候,蔣丞屹拉上殷宛音的手,左右晃了兩下,待她沒什麽防備的時候將她一把拉入懷裏。

“這麽熱情,想我了?”

蔣丞屹故意曲解著殷宛音的動作,而她幹脆摟住蔣丞屹的腰,猛地吸取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又不住地點頭。

“想我,還偷跑回來?”

殷宛音在他懷裏仰起頭,沒等說話,蔣丞屹先是發現了她眼角的淚痕。

“怎麽哭了?”

殷宛音吸了吸鼻子,“剛和明醫生討論了一下我爸的病情,有點難受。”

蔣丞屹收緊手臂,給予她無限的安全感。

“明謙和雖然年輕,但是天賦能力極強,否則Dr.Marcus不會信任他,經常把他帶在身邊。”

殷宛音輕笑了一聲,“剛才明謙和也是這麽誇你的。”

“嗯?”

“他說國內只有你能請得動Dr.Marcus。”

蔣丞屹又擡頭看了眼明謙和曾經站著的地方,目光幽深,倒看不出什麽。

……

殷宛音上了蔣丞屹的車,跟著他去了市中心蔣衡集團旗下的酒店。

一進門,他便將人抵在墻邊,壓著她,沒有一絲縫隙。

殷宛音珍惜難得的快樂,更拼盡全力宣洩著自己對他的思念還有壓抑隱藏許久的、即將分別的傷感。

從玄關到客廳,從客廳到臥室,從臥室到浴室,再結束時,天色已黑。

殷宛音癱軟地趴在床榻上,薄毯蓋在身上,兩條手臂懸在床邊,黑發如瀑布一般於她肌膚上傾瀉而下,和嫩白的膚色形成鮮明對比,讓剛從浴室出來的蔣丞屹眸色中又是閃過一道光亮。

他腰間圍著一條浴巾,正拿著毛巾擦頭發。坐到床邊後,他將毛巾放於一側,溫熱的手掌鉆進薄毯中,下一秒,一動不動的殷宛音便有了反應。

“餓了。”

蔣丞屹沒停下手上的動作,又看了眼時間。

“出去吃,還是讓人送上來?”

殷宛音艱難地睜開眼,蔣丞屹撥開她眼前的頭發,她動動身體,將頭枕到他雙腿上。

“出去吃吧,不想在酒店悶著。”

蔣丞屹精神頭十足,掀開殷宛音身上的毯子,在她臀上輕拍一巴掌,“起來穿衣服。”

……

走出酒店已是深夜,兩人沒開車,手挽手壓馬路。

殷宛音帶蔣丞屹去了一家燒烤店,臨近深夜,店裏卻是人滿為患。

兩人就坐在外面的散臺,蔣丞屹負責烤,殷宛音負責吃。

褪去各自身上的身份和那些亂七八糟事情的束縛,如同普通情侶一般,閑適又充實地渡過一個夜晚。

殷宛音的節目播出後,熱度久久沒有褪去。晏崢的知名度因為這檔節目提高了不少,殷宛音的名字也被更多人熟知。

再之後的參賽選手即便是用盡渾身解數,也難以超越殷宛音帶來的節目效果。就像今晚的朱彌,找了時下熱度最高的自媒體網紅,可節目呈現出來後卻是諸多弊病。

為了增加節目熱度,臺裏還特意開通了微博話題。殷宛音專註刷著實時話題,連蔣丞屹喊她好幾聲都沒聽見。

見她看得認真,蔣丞屹不免湊過身來。看著滿屏“殷宛音”的名字,倒是一時吃味。

“火了?”

殷宛音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我可不想火,我只想在直播間好好播我的音。”

“可是等你拿下了《嘉賓》這個欄目,你想不火也難。”

殷宛音倒是陷入了沈思,也對,這個節目是臺裏的王牌,全年的收入就靠著這個節目拉來的廣告。

“隨便吧,走一步看一步,到時候再說。”

話音落下,殷宛音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她扭過頭,定睛看著蔣丞屹。

“你一早就知道明謙和在Dr.Marcus團隊嗎?”

蔣丞屹的手臂原本是摟著殷宛音的,一聽這話幹脆松開。

看他這個反應,殷宛音就知道自己沒猜錯。

“為什麽沒提前和我說一下?我看到他第一眼就覺得哪裏見過,你不知道在病房的時候我多怕他提起什麽,讓我爸媽誤會。”

蔣丞屹拿起一串燒烤,用紙巾擦幹凈簽頭的碳灰。

“不是說好了等競聘結束去見你父母嗎,怎麽,想反悔?”

“沒想反悔。”殷宛音想起白天和明謙和在醫院的對話,底氣稍顯不足,“就是……”

蔣丞屹將擦幹凈的竹簽遞給殷宛音,“想等等?”

殷宛音訝異蔣丞屹知曉她心中想法,擡頭看著對方,沒辦法不解釋。

“你知道我爸的情況,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的原因,他脾氣秉性和以前不一樣了。有些事情原本和他是可以坐下來商量的,但現在他特別固執,所以我想等他情況再好一點的。”

蔣丞屹沒答話,只是看著面前的竹簽,若有所思。

殷宛音覺得自己周身被一種莫名氣氛包裹住,她下意識摟緊蔣丞屹手臂,抿著唇偷偷看他。她不確定蔣丞屹是不是生氣了,目光就沒從他身上移開過。

“那跟我回蔣家。”

這話一說,殷宛音倒是松了手。

“怎麽了?”

殷宛音想起那日在盛景宴聽到的流言蜚語,笑了笑沒說話。

烤爐燃起一股火,殷宛音順勢將爐架上的東西拿起來,“這火可真旺,你說如果將來有一天,我像這火一樣忽然就起來了,大街小巷都能聽見我的聲音,那個時候如果我們分開了,再聽見我的聲音,你會難受嗎?”

蔣丞屹楞了幾秒,緊接著蹙眉,“殷宛音,要不要聽聽你自己說什麽呢?”

殷宛音收拾完手上的東西,乖巧地仰起頭,蔣丞屹知曉她的目的,又板著臉不肯如她所願。殷宛音便只能稍稍起身,在他嘴上猛地親了一下。

重重地、聲音很大。

“再等等,我們都會好的。”

-

這晚過後,蔣丞屹推掉手上全部的工作,在平城待了兩天。

這兩天除去按時到醫院看望殷正賢之外,殷宛音都和蔣丞屹在一起。她像是躲避在蔣丞屹這座避風港,可再怎麽躲避,也有要離開的一天。

蔣丞屹假期有限,再次將殷宛音送到醫院後,就要趕回屾城。

臨行前,兩人自是戀戀不舍,蔣丞屹眼見著殷宛音走進住院大樓,才又拉開車門上了車。

正值上午,醫院內進出的車輛有點多。蔣丞屹車窗半落,排隊等候的時候卻聽見身側一對母子爭吵的聲音。

“不行,你別攔著我,我去問問,這麽不清不楚的這不是欺負人呢嘛。”

“媽,您別去,殷老師還在住院。”

“我不吵架,我就是去問問到底什麽意思嘛,這都幾天了也沒個準信兒,怎麽著,看自己火了,還等著攀高枝兒嗎?”

“什麽啊,她不是這樣的人。”

蔣丞屹本是閑聽兩句,卻覺得這兩人話裏話外的說辭有些熟悉。

“你喜歡她這麽多年,等來了這個機會,結果她就這麽吊著你?還書香門第呢,什麽書香門第會教育出她這樣的孩子。”

兩人邊吵邊往住院部走,路過排隊出門車輛的時候一不小心撞到蔣丞屹的車。

張宇扶著母親,彎腰隔著車窗對蔣丞屹說了句“抱歉”,對上對方眼神的那一剎那他感受到一種審視感,讓他驚覺對方的不悅似是沖著他來的。

張宇以為是兩人爭執間劃傷了他的車,又停下仔細看了一眼,可就是這個空擋,張宇母親又湊到他身邊耳提面命。

“兒子,你就在這等著媽,我上去問問他們殷家人到底什麽意思,不喜歡覺得不合適就給個痛快話,喜歡還想往下接觸就踏踏實實的,別這麽吊著我們。”

張宇拽著母親,“媽,我和宛音才剛開始,你給我們點時間。”

“我不是不給你時間,我是不喜歡她這個態度。回來平城都這麽多天了,就那天見了一面,然後連個動靜都沒有。我早說了讓她回來家裏吃飯,還扭捏個什麽勁兒啊。”

大排長龍的車隊後面傳來鳴笛聲,蔣丞屹機械地動作,將車開出醫院,轉了個彎沒多久卻將車停到路邊。

姓殷的書香門第,有個女兒叫宛音,怕是整個平城也沒有第二個了。

相親?剛開始?

蔣丞屹雙手握著方向盤,思來想去還是撥了一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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