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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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
“正如你所想, 我也喜歡夏茉。”
聞言，池頌長睫顫了下。
陳澈收回目光，垂目看向落在腳邊那一點單薄的月光, 繼續道:“但是你放心，我沒打算和她告白。”
池頌看著陳澈，對他此刻的發言感到一絲不解:“你沒必要這樣, 我們可以公平競爭的。”
“公平競爭……”陳澈喃喃這四個字, 淡淡笑了下，想起來一些這場故事主人公彼此都未發覺過的細節，用著輕松的語氣, 將一切點破，“我和你之間, 不會有公平的。”
“你不知道吧, 其實每次夏茉幫我擺攤的時候, 都會和我講很多你們小時候的事兒。”
“也不是刻意聊起來的, 就是她忽然看到了什麽，又或者我說了什麽，聽到路人說了什麽，總會下意識的聯想到你。”
“她和我說，你六歲之前跟隨爺爺生活, 六歲那年才搬回杭城。說你長得更像你爸爸，小時候挺不愛說話的, 每天待在家裏, 不和小區裏的孩子們玩。她總怕你把自己悶壞了, 每天都跑去找你玩, 雖然知道你那時候討厭她，但她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和你玩, 只想和你玩。所以總厚著臉皮纏著你，帶你去抓魚，摘槐花，去餵野貓。”
“她說這些事情的時候，總是神采奕奕的，我不用多加想象，你的成長軌跡和生活環境就那樣擺在了我面前。”
“你有良好的家世，有幸福美滿的童年，有夏茉陪你一起長大，也有寧遠洋那樣的兄弟。說真的，我是真的挺羨慕你的。”
說到這兒，陳澈原本平靜的笑容染上了幾分苦澀:“池頌，其實在夏茉心裏，你的地位真的無人能敵。既然沒有可比性，那我們之間也不會存在什麽公平可言。所以你完全沒必要把我當做情敵，而我這個後來者不管想不想爭，都不可能爭得過你。”
池頌看著陳澈，對他此時此刻這一長串的，接連不斷的發言，有些許愕然。
這完全不是他想象中故事的發展趨勢，也沒想過陳澈那句我喜歡夏茉並不是在和他宣戰，而是在告訴他——我棄權了。
喜歡，卻甘願緘默不言，甘願棄權。
一時之間，池頌忽然覺得心裏堵得慌，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了。
看他半晌沒反應，陳澈偏過頭，輕描淡寫地看了他一眼，給這場對話畫上句號:“和你說這些，沒別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你們兩個因為我產生什麽不必要的誤會，畢竟她只是單純的想要幫幫我罷了。”
池頌雙手抄兜，靜靜聽著陳澈說完這些，略顯凝重地沈了口氣，思忖了幾秒，站直身子，對他剛才發言做出了回應:“嗯，我知道。”
聽到他這句話，陳澈松了口氣，恍然間，莫名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池頌看看身側和自己一般高，卻比他單薄清瘦許多的少年，突然覺得從前自己看人的眼光未免有點太狹隘，認認真真的為之前的事兒同他道歉:“之前對你一直有敵意，抱歉。”
陳澈:“那今後我們算是朋友？”
池頌輕點了下頭:“嗯，朋友。”
陳澈淡淡一笑:“既然是朋友，那我喜歡她，還有我家裏的情況，這兩個秘密，你能幫我保守嗎？”
他是真的在此刻把池頌當做了能分享秘密的朋友。
池頌唇微微張開，剛想說些什麽，夏茉忽然推門出來:“我好啦！走吧。”
少女清甜的聲音瞬間打破了兩人之間略顯沈悶的氛圍。
陳澈收斂神色，又恢覆一貫平淡沈靜的模樣，全然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沖她點了下頭:“嗯，走吧。”
池頌看著陳澈去推車的身影，給出了答覆:“能。”
陳澈握著車把手，無聲地笑了。
夏茉還以為池頌在和她說話，一臉茫然地看他:“能什麽？”
池頌狐疑皺起眉頭，擺出一副等得不耐煩的模樣，巧妙地移開話題:“能不能快點兒，冷死了。”
夏茉嘁了聲，低聲吐槽:“你上輩子是不是凍死鬼？這麽怕冷！”
“是啊，為了等某個狠心的女人凍死的。”池頌幽幽說著，拖慢的音調裏充斥著掩不住的笑意，話罷，還欠了吧唧地伸手，狠狠捏了一把她盤在頭頂的丸子。
像是知道她會打人，捏完，就火速往旁邊跳開一步。
果不其然，下一秒，夏茉的拳頭揮了過來。
好在，撲空了。
池頌嘚瑟，雙手抄兜倒著走路，挑釁揚眉:“行不行啊你？”
夏茉氣勢洶洶，擼起袖子，全然一副不把他打倒決不罷休的模樣，追上他。
池頌笑著轉身跑開，往巷子口逃去，時不時停下來回頭看她一眼。
兩人的嬉笑聲在幽暗狹長的巷子裏響徹，將黑夜割開，潑進來一道鮮艷的色彩。
陳澈推著車，看著他們追逐打鬧，被此刻的場面浸染，彎了彎唇角，加快步伐跟上了他們。
這樣就好，這樣就足夠好。
誰說喜歡一定要占有，誰說暗戀就一定要得以回報。
這個冬天，似乎要比往年的每一個都要暖。
只是夏茉不曾知曉，身旁的兩個少年在今夜因為她短暫地交心相談過，擁有了一個天知地知，只有他們才知的，名為喜歡的秘密。
*
陳澈的選品和擺攤地點很好，三個小時不到，帶來的東西全部被路過的顧客一掃而光。節假日的好處就是一天的收獲能頂兩天，雖然天寒地凍，但總歸人心是暖的。
收了攤，陳澈看到旁邊的攤位有人在賣熱紅酒，買了三杯，拿回來給他們分了。
三人坐在街邊，捧著有些許燙手的熱紅酒，小口小口地抿著，時不時哈出來一口熱氣，看著白霧在冷空氣中飄散。
夏茉問，明天周六聖誕節，陳澈需不需要幫忙？
陳澈搖頭，說明天不打算擺攤，因為他要陪謝婉華去醫院覆查。
池頌和夏茉誰都沒有過問，謝婉華生了什麽病，嚴不嚴重？只是在聽到陳澈說，沒時間擺攤後，兩人不約而同地提議道:“你去陪阿姨覆查，我們幫你擺攤好了。”
陳澈聞言，連連拒絕:“不用，太麻煩了。”
夏茉卻大咧咧一笑，說:“大家都是朋友，怕什麽麻煩！”
“我和池頌明天在家裏也沒事兒，就當出來鍛煉身體咯。”說著話，夏茉用胳膊懟了懟池頌，“對吧，池頌？”
“對。”池頌配合她點頭，說服起陳澈，“明天過節又是周六，不出攤，有點可惜。”
陳澈說不過他們，最終定好時間，明天他帶謝婉華去覆查，夏茉和池頌幫他擺攤，他覆查回來再來和他們換班。
喝完熱紅酒，時間不早，也到了該散場的時刻。
陳澈堅持不讓池頌和夏茉幫忙把車推回去，大家就在路口分別，揮手說了再見。
夏茉和池頌回家的方向剛好截然相反，錯綜覆雜的路口，形單影只的少年推著車向左而去，夏茉和池頌並排同行，慢慢悠悠地朝著右邊的公車站臺走去。
天色晦暗，冷風凜凜。
夏茉低著頭，整張臉都埋在藍色的圍巾裏，模樣看著像是一只縮著腦袋的小企鵝，一舉一動因為厚實的衣服略顯笨拙，卻也異常可愛。
池頌怕她不看路一會兒不小心摔了，一只手攥著她的胳膊，一只手揣在大衣兜裏，就這麽拖著步子，配合她的節奏往前走去。
走了會兒，臉頰的溫度有所回升，夏茉擡頭瞥了眼黑沈的天，問:“池頌，你說今天到底會不會下雪？”
看她總算肯好好走路了，池頌默默松開了手:“不知道。”
夏茉邊走邊感慨:“杭城好多年沒下過雪了，要是真的能下雪就好了，今天剛好是平安夜呢。”
池頌低眸看她:“會下的。”
夏茉擡頭，碰上他的目光:“你怎麽這麽肯定？”
池頌停下腳步:“你閉上眼睛。”
夏茉側身面向他:“幹嘛？”
池頌彎唇一笑，故弄玄虛:“你閉上眼睛，一會兒就知道了。”
夏茉不知道他要搞什麽，厲聲警告:“你要是敢嚇我，你就完蛋了。”
池頌忍俊不禁，揉了把她的腦袋，低聲保證:“放心，不嚇你。”
夏茉三分相信七分懷疑，兩秒後，卻還是乖乖閉上了眼睛。
視線驟暗，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
幹嘛呢這哥？
夏茉猜測著，等了又等，耐心即將告罄，忍不住偷偷睜開一只眼睛瞄他，哪想池頌反應敏捷，她還沒看清，他就猛地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乖一點兒行不行？”他無奈，卻又拿她沒轍，只能耐心哄著，“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哦。”夏茉扁扁嘴，重新閉上眼睛，靜靜等待。
三秒後，少年拉起她的手腕，一個沈甸甸的東西猝不及防地落進了她的掌心。
“睜眼吧。”他說。
夏茉掀開眼皮，低眸去看，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晶球映入眼簾。
她怔住，少年挾笑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今年的平安夜禮物，準時送達咯。”
夏茉舉起水晶球，望著裏面精致無比的純白色聖誕樹，和不斷飄落旋轉的超級逼真的雪花碎片，驚喜又愕然: “你什麽時候買的？”
“就這兩天。”池頌背好書包，波瀾不驚道。
這兩天？夏茉捧著水晶球，仔細端詳起來。
wedgwood，她認得這個牌子，每年聖誕他們家都會出一款限定的雪花球，網上訂購要至少提前一個月才能搶到，價格也不算便宜，怎麽可能是這兩天隨手買來的一份禮物。
嘁，他才是小騙子好吧！
夏茉抿抿唇，眼底的笑意卻忍不住地噴薄而出。
池頌看得出她很喜歡這份禮物，頗為得意地揚了揚眉梢:“看吧，我都說了，會下雪的。”
這個世界沒有下雪。
那我就送你一個會下雪的童話世界。
夏茉盯著水晶球，有些傲嬌地嘁了聲。忽然間感覺到有什麽東西落在了臉頰上，有一點點冰涼。
她摸摸臉，下意識擡頭看天，恍然發現漆黑的夜空中，零零星星的小雪花正在悄然飄落。
夏茉眼睛剔亮，興奮大叫:“池頌！你看！真的下雪了！”
池頌瞥了眼天空，唇角揚起一抹弧度，真是天助我也:“嗯，沒瞎，瞧見了。”
夏茉仰著頭，騰出一只手去接愈下愈密集的雪花:“沒想到天氣預報還挺準，今年的初雪真的在平安夜。”
路燈橘色的柔光落在她水波流轉的眼底，盈盈動人，讓人忍不住的將目光望向她。
池頌靜默地看著這一幕。
平安夜、飄雪的天空、昏黃的路燈、空曠的街道、捧著水晶球歡喜雀躍的她，這樣場面，不記錄一下也太可惜了。
他悄無聲息地往後退開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從口袋摸了手機出來。
點開相機，翻轉成自拍模式，舉高手臂調整角度，池頌將自己和身後的夏茉，一並放進了取景框。
他對著鏡頭比了個最簡單的剪刀手，緊跟著彎起唇角，飛快地摁下拍照鍵，將這一秒的畫面，定格成了永恒。
池頌低眸去看剛剛完成的“大作”，只瞧照片裏，他一貫冷銳的眉眼變得柔和，身後的少女圍著那條和他同款的寶藍色圍巾，微微仰著頭，路燈昏黃的光將她的發絲渡上一層漂亮的金棕色濾鏡。
飛雪簌簌，被風吹成一道道斜線，在鏡頭前飄落，一切都浪漫的恰到好處。
隨手一拍都這麽有氛圍，嗯，不愧是他。
池頌勾唇笑起，與此同時，毫不知情的夏茉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兒:“欸，池頌，你說——”
她回頭看他，池頌驚的肩膀瑟縮了下，慌忙將手機揣回口袋。
手足無措的模樣，像是做了什麽壞事。
夏茉打量他，察覺不對:“你幹嘛呢？”
池頌輕咳了聲，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只是拍了張照片卻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別開臉不看她，聲音虛虛朦朦的:“沒幹嘛。”
夏茉猜到一點兒端倪，闊步上前，仰頭看他，瞇了瞇眼睛:“你剛才不會是在拍我的吧？”
池頌心虛，摸了摸鼻尖，無意識擡高了音量:“我拍你幹嘛？”
難不成偷偷當屏保啊？
拜托，他怎麽可能那麽癡漢？
夏茉一眼看穿他的虛張聲勢，伸出手來:“沒拍嗎？那你給我看看。”
“看什麽？”
“手機啊，我要看看你剛才到底有沒有拍我。”
“咱倆之間這點信任都沒有？”
“嗯，沒有。”她點頭，擡了擡手，像是要查崗的女朋友，催促起他，“快點，別墨跡。”
“哪有人隨便給別人看手機的？”池頌堅決不肯。
“你之前都隨便給我看啊。”夏茉匪夷。
“現在不一樣。”他說。
“哪裏不一樣？”她很是困惑。
“從前是從前……”池頌盯著她的眼睛輕聲喃喃，耳廓被風吹的通紅，悄悄有些遲疑，卻還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更近一步。
夏茉眨眨眼睛，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池頌揣在口袋裏的手攥緊了幾分，說起來，今天也算得上是個天時地利的好日子吧？
吐了口氣，他語速飛快道:“現在我的手機只能給我未來女朋友看。”
未……來……女朋友？
聞言，夏茉長睫不受控地顫了下。
風雪是冷的，可那顆心是熱的，臉頰和耳根是滾燙的。
池頌不自在地咳了聲，緊跟著掃了眼別處，擡手揉揉後脖頸，裝出來一副輕描淡寫的樣兒，繼續問:“你要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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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你所想, 我也喜歡夏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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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澈收回目光，垂目看向落在腳邊那一點單薄的月光, 繼續道:“但是你放心，我沒打算和她告白。”
池頌看著陳澈，對他此刻的發言感到一絲不解:“你沒必要這樣, 我們可以公平競爭的。”
“公平競爭……”陳澈喃喃這四個字, 淡淡笑了下，想起來一些這場故事主人公彼此都未發覺過的細節，用著輕松的語氣, 將一切點破，“我和你之間, 不會有公平的。”
“你不知道吧, 其實每次夏茉幫我擺攤的時候, 都會和我講很多你們小時候的事兒。”
“也不是刻意聊起來的, 就是她忽然看到了什麽，又或者我說了什麽，聽到路人說了什麽，總會下意識的聯想到你。”
“她和我說，你六歲之前跟隨爺爺生活, 六歲那年才搬回杭城。說你長得更像你爸爸，小時候挺不愛說話的, 每天待在家裏, 不和小區裏的孩子們玩。她總怕你把自己悶壞了, 每天都跑去找你玩, 雖然知道你那時候討厭她，但她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和你玩, 只想和你玩。所以總厚著臉皮纏著你，帶你去抓魚，摘槐花，去餵野貓。”
“她說這些事情的時候，總是神采奕奕的，我不用多加想象，你的成長軌跡和生活環境就那樣擺在了我面前。”
“你有良好的家世，有幸福美滿的童年，有夏茉陪你一起長大，也有寧遠洋那樣的兄弟。說真的，我是真的挺羨慕你的。”
說到這兒，陳澈原本平靜的笑容染上了幾分苦澀:“池頌，其實在夏茉心裏，你的地位真的無人能敵。既然沒有可比性，那我們之間也不會存在什麽公平可言。所以你完全沒必要把我當做情敵，而我這個後來者不管想不想爭，都不可能爭得過你。”
池頌看著陳澈，對他此時此刻這一長串的，接連不斷的發言，有些許愕然。
這完全不是他想象中故事的發展趨勢，也沒想過陳澈那句我喜歡夏茉並不是在和他宣戰，而是在告訴他——我棄權了。
喜歡，卻甘願緘默不言，甘願棄權。
一時之間，池頌忽然覺得心裏堵得慌，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了。
看他半晌沒反應，陳澈偏過頭，輕描淡寫地看了他一眼，給這場對話畫上句號:“和你說這些，沒別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你們兩個因為我產生什麽不必要的誤會，畢竟她只是單純的想要幫幫我罷了。”
池頌雙手抄兜，靜靜聽著陳澈說完這些，略顯凝重地沈了口氣，思忖了幾秒，站直身子，對他剛才發言做出了回應:“嗯，我知道。”
聽到他這句話，陳澈松了口氣，恍然間，莫名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池頌看看身側和自己一般高，卻比他單薄清瘦許多的少年，突然覺得從前自己看人的眼光未免有點太狹隘，認認真真的為之前的事兒同他道歉:“之前對你一直有敵意，抱歉。”
陳澈:“那今後我們算是朋友？”
池頌輕點了下頭:“嗯，朋友。”
陳澈淡淡一笑:“既然是朋友，那我喜歡她，還有我家裏的情況，這兩個秘密，你能幫我保守嗎？”
他是真的在此刻把池頌當做了能分享秘密的朋友。
池頌唇微微張開，剛想說些什麽，夏茉忽然推門出來:“我好啦！走吧。”
少女清甜的聲音瞬間打破了兩人之間略顯沈悶的氛圍。
陳澈收斂神色，又恢覆一貫平淡沈靜的模樣，全然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沖她點了下頭:“嗯，走吧。”
池頌看著陳澈去推車的身影，給出了答覆:“能。”
陳澈握著車把手，無聲地笑了。
夏茉還以為池頌在和她說話，一臉茫然地看他:“能什麽？”
池頌狐疑皺起眉頭，擺出一副等得不耐煩的模樣，巧妙地移開話題:“能不能快點兒，冷死了。”
夏茉嘁了聲，低聲吐槽:“你上輩子是不是凍死鬼？這麽怕冷！”
“是啊，為了等某個狠心的女人凍死的。”池頌幽幽說著，拖慢的音調裏充斥著掩不住的笑意，話罷，還欠了吧唧地伸手，狠狠捏了一把她盤在頭頂的丸子。
像是知道她會打人，捏完，就火速往旁邊跳開一步。
果不其然，下一秒，夏茉的拳頭揮了過來。
好在，撲空了。
池頌嘚瑟，雙手抄兜倒著走路，挑釁揚眉:“行不行啊你？”
夏茉氣勢洶洶，擼起袖子，全然一副不把他打倒決不罷休的模樣，追上他。
池頌笑著轉身跑開，往巷子口逃去，時不時停下來回頭看她一眼。
兩人的嬉笑聲在幽暗狹長的巷子裏響徹，將黑夜割開，潑進來一道鮮艷的色彩。
陳澈推著車，看著他們追逐打鬧，被此刻的場面浸染，彎了彎唇角，加快步伐跟上了他們。
這樣就好，這樣就足夠好。
誰說喜歡一定要占有，誰說暗戀就一定要得以回報。
這個冬天，似乎要比往年的每一個都要暖。
只是夏茉不曾知曉，身旁的兩個少年在今夜因為她短暫地交心相談過，擁有了一個天知地知，只有他們才知的，名為喜歡的秘密。
*
陳澈的選品和擺攤地點很好，三個小時不到，帶來的東西全部被路過的顧客一掃而光。節假日的好處就是一天的收獲能頂兩天，雖然天寒地凍，但總歸人心是暖的。
收了攤，陳澈看到旁邊的攤位有人在賣熱紅酒，買了三杯，拿回來給他們分了。
三人坐在街邊，捧著有些許燙手的熱紅酒，小口小口地抿著，時不時哈出來一口熱氣，看著白霧在冷空氣中飄散。
夏茉問，明天周六聖誕節，陳澈需不需要幫忙？
陳澈搖頭，說明天不打算擺攤，因為他要陪謝婉華去醫院覆查。
池頌和夏茉誰都沒有過問，謝婉華生了什麽病，嚴不嚴重？只是在聽到陳澈說，沒時間擺攤後，兩人不約而同地提議道:“你去陪阿姨覆查，我們幫你擺攤好了。”
陳澈聞言，連連拒絕:“不用，太麻煩了。”
夏茉卻大咧咧一笑，說:“大家都是朋友，怕什麽麻煩！”
“我和池頌明天在家裏也沒事兒，就當出來鍛煉身體咯。”說著話，夏茉用胳膊懟了懟池頌，“對吧，池頌？”
“對。”池頌配合她點頭，說服起陳澈，“明天過節又是周六，不出攤，有點可惜。”
陳澈說不過他們，最終定好時間，明天他帶謝婉華去覆查，夏茉和池頌幫他擺攤，他覆查回來再來和他們換班。
喝完熱紅酒，時間不早，也到了該散場的時刻。
陳澈堅持不讓池頌和夏茉幫忙把車推回去，大家就在路口分別，揮手說了再見。
夏茉和池頌回家的方向剛好截然相反，錯綜覆雜的路口，形單影只的少年推著車向左而去，夏茉和池頌並排同行，慢慢悠悠地朝著右邊的公車站臺走去。
天色晦暗，冷風凜凜。
夏茉低著頭，整張臉都埋在藍色的圍巾裏，模樣看著像是一只縮著腦袋的小企鵝，一舉一動因為厚實的衣服略顯笨拙，卻也異常可愛。
池頌怕她不看路一會兒不小心摔了，一只手攥著她的胳膊，一只手揣在大衣兜裏，就這麽拖著步子，配合她的節奏往前走去。
走了會兒，臉頰的溫度有所回升，夏茉擡頭瞥了眼黑沈的天，問:“池頌，你說今天到底會不會下雪？”
看她總算肯好好走路了，池頌默默松開了手:“不知道。”
夏茉邊走邊感慨:“杭城好多年沒下過雪了，要是真的能下雪就好了，今天剛好是平安夜呢。”
池頌低眸看她:“會下的。”
夏茉擡頭，碰上他的目光:“你怎麽這麽肯定？”
池頌停下腳步:“你閉上眼睛。”
夏茉側身面向他:“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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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茉不知道他要搞什麽，厲聲警告:“你要是敢嚇我，你就完蛋了。”
池頌忍俊不禁，揉了把她的腦袋，低聲保證:“放心，不嚇你。”
夏茉三分相信七分懷疑，兩秒後，卻還是乖乖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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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呢這哥？
夏茉猜測著，等了又等，耐心即將告罄，忍不住偷偷睜開一只眼睛瞄他，哪想池頌反應敏捷，她還沒看清，他就猛地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乖一點兒行不行？”他無奈，卻又拿她沒轍，只能耐心哄著，“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哦。”夏茉扁扁嘴，重新閉上眼睛，靜靜等待。
三秒後，少年拉起她的手腕，一個沈甸甸的東西猝不及防地落進了她的掌心。
“睜眼吧。”他說。
夏茉掀開眼皮，低眸去看，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晶球映入眼簾。
她怔住，少年挾笑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今年的平安夜禮物，準時送達咯。”
夏茉舉起水晶球，望著裏面精致無比的純白色聖誕樹，和不斷飄落旋轉的超級逼真的雪花碎片，驚喜又愕然: “你什麽時候買的？”
“就這兩天。”池頌背好書包，波瀾不驚道。
這兩天？夏茉捧著水晶球，仔細端詳起來。
wedgwood，她認得這個牌子，每年聖誕他們家都會出一款限定的雪花球，網上訂購要至少提前一個月才能搶到，價格也不算便宜，怎麽可能是這兩天隨手買來的一份禮物。
嘁，他才是小騙子好吧！
夏茉抿抿唇，眼底的笑意卻忍不住地噴薄而出。
池頌看得出她很喜歡這份禮物，頗為得意地揚了揚眉梢:“看吧，我都說了，會下雪的。”
這個世界沒有下雪。
那我就送你一個會下雪的童話世界。
夏茉盯著水晶球，有些傲嬌地嘁了聲。忽然間感覺到有什麽東西落在了臉頰上，有一點點冰涼。
她摸摸臉，下意識擡頭看天，恍然發現漆黑的夜空中，零零星星的小雪花正在悄然飄落。
夏茉眼睛剔亮，興奮大叫:“池頌！你看！真的下雪了！”
池頌瞥了眼天空，唇角揚起一抹弧度，真是天助我也:“嗯，沒瞎，瞧見了。”
夏茉仰著頭，騰出一只手去接愈下愈密集的雪花:“沒想到天氣預報還挺準，今年的初雪真的在平安夜。”
路燈橘色的柔光落在她水波流轉的眼底，盈盈動人，讓人忍不住的將目光望向她。
池頌靜默地看著這一幕。
平安夜、飄雪的天空、昏黃的路燈、空曠的街道、捧著水晶球歡喜雀躍的她，這樣場面，不記錄一下也太可惜了。
他悄無聲息地往後退開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從口袋摸了手機出來。
點開相機，翻轉成自拍模式，舉高手臂調整角度，池頌將自己和身後的夏茉，一並放進了取景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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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頌低眸去看剛剛完成的“大作”，只瞧照片裏，他一貫冷銳的眉眼變得柔和，身後的少女圍著那條和他同款的寶藍色圍巾，微微仰著頭，路燈昏黃的光將她的發絲渡上一層漂亮的金棕色濾鏡。
飛雪簌簌，被風吹成一道道斜線，在鏡頭前飄落，一切都浪漫的恰到好處。
隨手一拍都這麽有氛圍，嗯，不愧是他。
池頌勾唇笑起，與此同時，毫不知情的夏茉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兒:“欸，池頌，你說——”
她回頭看他，池頌驚的肩膀瑟縮了下，慌忙將手機揣回口袋。
手足無措的模樣，像是做了什麽壞事。
夏茉打量他，察覺不對:“你幹嘛呢？”
池頌輕咳了聲，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只是拍了張照片卻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別開臉不看她，聲音虛虛朦朦的:“沒幹嘛。”
夏茉猜到一點兒端倪，闊步上前，仰頭看他，瞇了瞇眼睛:“你剛才不會是在拍我的吧？”
池頌心虛，摸了摸鼻尖，無意識擡高了音量:“我拍你幹嘛？”
難不成偷偷當屏保啊？
拜托，他怎麽可能那麽癡漢？
夏茉一眼看穿他的虛張聲勢，伸出手來:“沒拍嗎？那你給我看看。”
“看什麽？”
“手機啊，我要看看你剛才到底有沒有拍我。”
“咱倆之間這點信任都沒有？”
“嗯，沒有。”她點頭，擡了擡手，像是要查崗的女朋友，催促起他，“快點，別墨跡。”
“哪有人隨便給別人看手機的？”池頌堅決不肯。
“你之前都隨便給我看啊。”夏茉匪夷。
“現在不一樣。”他說。
“哪裏不一樣？”她很是困惑。
“從前是從前……”池頌盯著她的眼睛輕聲喃喃，耳廓被風吹的通紅，悄悄有些遲疑，卻還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更近一步。
夏茉眨眨眼睛，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池頌揣在口袋裏的手攥緊了幾分，說起來，今天也算得上是個天時地利的好日子吧？
吐了口氣，他語速飛快道:“現在我的手機只能給我未來女朋友看。”
未……來……女朋友？
聞言，夏茉長睫不受控地顫了下。
風雪是冷的，可那顆心是熱的，臉頰和耳根是滾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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