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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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茉神情發怔:“……”
池頌扁嘴, 眼睫低垂著，整個人被一團烏雲籠著，就這麽拽著她的手腕不肯松開, 仿佛下一秒就要當著她的面哭出來了。
夏茉哪裏見過這樣的池頌，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了。
路過的同學紛紛朝他們投來目光，小聲議論起這個場面——
“我去……這是什麽場面？”
“我看錯了嗎？池頌是在哭嗎？”
“夏茉幹嘛了？怎麽還把人惹哭了？”
大家好奇探究的目光, 讓夏茉突然覺得自己像極了一個“劈腿”被男友抓了個現行的絕世大“渣女”。
什麽叫做和沒和他玩夠嗎？
什麽叫做可以輪到我了嗎！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夏茉有些抓狂, 有些無語。
但她知道，池頌現在在耍大少爺脾氣，她要是不哄哄, 晚上回去恐怕要翻天。
所以，她沈了口氣, 連忙努力組織語言, 恢覆耐心, 同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解釋:“池頌, 我不是去和陳澈玩，我們是真的有事要做。”
“非得是今天？”他問。
一定要是平安夜嗎？以前你的平安夜都是和我待在一起的，今年就非要跟他一起嗎？他的事兒就那麽重要嗎？
“……”夏茉不知道怎麽回答池頌了。
她看著他濕漉漉的眼睛，欲言又止，神情為難的好像他是在逼她做一件多難的事兒。
半晌, 另一道男聲忽然響起，打破了此刻的進退兩難:“池頌。”
池頌和夏茉聞聲一起往教室看去。
陳澈走出來, 看著池頌, 面色沈靜地問:“你要和我們一起去嗎？”
夏茉意外瞠目:“……可以嗎？”
陳澈點頭, 再次看向池頌:“你要去嗎？”
池頌斬釘截鐵地說:“去。”
於是, 兩人行變成了三人行。
他們一起出了校門，踏上了32路公交車。
說起來也是巧, 一向不是熱門線路的公車，今天竟然只空出來幾個座位。
夏茉不記得是誰先坐下的，也不知道場面怎麽會變得如此奇怪——
此時此刻，她坐在最後一排正中間的位置上，左側是陳澈，右側是池頌，她就宛若夾心餅幹中的那塊夾心一樣，隨著公車時不時出現一下的急剎、轉彎，一會兒往陳澈那邊歪倒，一會兒又靠向池頌。
夏茉抱著書包，被這尷尬的氣氛快要折磨死了，偏偏這兩人誰都不說話，陳澈目視前方不知道在看什麽，池頌單手撐著臉，腦袋偏向車窗。
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陳澈坐的筆直，池頌歪斜著身子，膝蓋頂在前面的座位上，挨著夏茉身側的那只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她掛在書包上的玉桂狗。
坐了沒一會兒，夏茉實在受不了這種沈默，隨便扯了個話題:“欸，你倆餓嗎？”
身側的兩人異口同聲:“不餓。”
夏茉不知道說什麽了，淡淡哦了聲。
結果這兩人頗有默契，整齊劃一地偏頭看她，異口同聲地問:“你餓了嗎？”
不是，你倆雙胞胎啊？夏茉心下嘀咕，搖頭答話:“沒……”
陳澈還在看她:“我這裏有餅幹，吃嗎？”
夏茉不想麻煩他，沖他直擺手:“沒事兒沒事兒，我不餓。”
另一邊，池頌扯開書包拉鏈，從裏面翻出來一顆紅潤飽滿的蘋果，直接塞到了夏茉手裏:“洗過的，吃吧。”
夏茉看著掌心的蘋果，狐疑看他:“你不是從來都不收這些嗎？”
池頌重新拉上拉鏈，輕描淡寫道:“路飛馳送的。”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蘋果的第一瞬間，夏茉突然有些緊張。
今天是平安夜，往年這種時候，池頌總會收到許多女孩兒送給他的禮物。有些是直接塞他桌兜裏，有的是拜托夏茉給，今天他們班裏還有幾個女孩兒問她能不能幫忙給池頌送賀卡和蘋果，她給一口回絕了。
好在，蘋果是路飛馳給的。
夏茉松了口氣，捧著蘋果，唇角微微揚了下。
“我這會兒真不餓，一會兒再吃吧。”她說，把蘋果重新遞給池頌。
池頌沒再說什麽，接過來放回書包，就繼續單手拖著下顎，靠向車窗。
陳澈在旁邊看著，默默把剛拿出來的餅幹，重新揣了回去。
之後，他們在夏茉的引導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二十分鐘左右，公車即將到達目的地。
車上人多，夏茉怕一會兒擠不出去，所以車還沒停穩，就背好書包起身，招呼起他們:“走吧，準備下車。”
哪想她剛往前走了兩步，司機師傅忽然一個急剎車，全車人猛地向前傾去。
說時遲那時快，還坐在位置上的池頌和陳澈雙雙伸手，一人一條胳膊，一把拽住了差點摔倒的夏茉。
“小心——”
“小心——”
他們齊齊出聲。
像踩空樓梯那樣，這一剎那，夏茉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急剎車帶來的慣性很快結束，公車繼續往前平穩行駛。
車上有其他學生出聲抱怨:“師傅，您慢點啊！您這一下，我奶茶都撒了我一褲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尿您車上了。”
師傅抱歉又無奈:“我也不想的，可是剛才有只狗突然沖出來，我不剎車，那狗就得被我車壓死了。”
車上嘈雜聲亂哄哄的，沒人註意到最後一排是什麽樣的光景。
此時此刻，夏茉已經站穩腳跟，可身後那兩人的手還握著她的胳膊。
“……”沈吟幾秒，夏茉回頭，瞥了眼池頌，又看了看陳澈，戲謔道，“請問二位，我是犯罪了嗎？”
池頌和陳澈茫然:“？”
夏茉揚眉:“你們倆是在羈押犯人？”
反應過來的陳澈默默松開手:“……”
池頌也緊跟其後:“……”
得到自由，夏茉大步往車門走去。完全沒看到身後的兩個少年，互相瞥了眼，又很快挪開視線，背好書包，一前一後地跟上她。
下了車，三人並排往路邊走去。
街燈昏黃，有幾盞沒那麽明亮，卻依舊拖長少年人青春的身影。
池頌不知道要去哪兒，就這麽跟著陳澈和夏茉，眼看越來越偏僻，甚至拐彎走到了一處逼仄狹小，沒什麽光亮的巷子，沒忍住，還是問出了聲:“我們現在這是要去哪兒？”
“我家。”
“陳澈家。”
陳澈和夏茉同時回答。
“？”池頌腳步一頓，瞳孔瞪大。
夏茉從他犀利的眼神中捕捉到其他的意味，覺得離譜，飛了個白眼:“你想什麽亂七八糟的呢！”
都去他家了？還不亂七八糟嗎！
池頌愕然，一肚子的話想問。
夏茉卻沒給他開口的機會，一把扯過他的胳膊，說:“走了走了，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陳澈默不作聲地在前面帶路，左拐，右拐，直走，繞來繞去，池頌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路癡屬性時，陳澈停了下來。
從口袋掏出鑰匙，插入門鎖，緩緩一扭，手掌輕輕一推，老舊的大門吱呀作響，打破巷子的寂靜。
“媽，我回來了。”陳澈走進，喊了聲。
謝婉華聽見聲音，慌忙從臥室的床上起來，披了件外套在身上，往外走。
夏茉瞧見謝婉華從臥室出來，莞爾一笑，打起招呼:“阿姨，您身體好點了嗎？”
“好點了好點了。”謝婉華一臉慈愛地笑著，視線偏向跟著夏茉身後的池頌，微微頓了下，“這是——”
“這是我朋友，叫池頌。”陳澈褪掉書包放在沙發上，先行介紹。
朋友？池頌神情一滯。
“真好真好。”看著池頌，謝婉華很是欣慰，畢竟陳澈從前真的很少會帶同學來家裏，“看來我們小澈在新學校交到不少朋友呢。”
“阿姨好。”池頌收回神，沖謝婉華頷首。視線無意識地環顧起四周的環境，結果一眼就瞧見了那張擺在客廳的黑白遺照，眉心微不可見地蹙了下，心裏愕然。
“你好你好。”謝婉華笑著應聲，打量著眼前的少年，忍不住地讚嘆，“哎呦，小池同學長的真好看，我瞧著像那電視裏那些明星一樣。”
“謝謝阿姨誇獎。”池頌被誇的有點不好意思了，撓了撓後腦勺，耳廓稍稍升溫。
一旁夏茉瞧謝婉華臉色還是不太好，連忙道:“阿姨您快回臥室休息吧，我們收拾收拾準備出門了。”
謝婉華點點頭:“好。”
話落想起來一件事兒，招呼起陳澈:“我煮了紅棗姜茶在廚房，你帶著，外面天冷，你們分著喝。”
陳澈:“好。”
謝婉華又看向夏茉和池頌，滿眼的感謝:“今天真是麻煩你們了。”
夏茉搖頭:“阿姨，您不用這麽客氣，明天周六，我們今天也沒什麽事。”
謝婉華笑著，還想說些什麽，卻忽然咳嗽起來。
夏茉見狀，連忙走到陽臺把開著的窗戶關上，說:“阿姨，您快回去休息吧。”
謝婉華彎著腰，往回走，咳嗽斷斷續續地:“好……咳……那今天就麻煩你們……”
池頌下意識伸手去扶，卻被謝婉華拒絕:“沒事沒事，我自己能行。”
他沒再多說什麽，只默默收回手，看著謝婉華扶著墻壁，弓著身，緩慢地走回了臥室。
四十幾歲中年女人，蒼老瘦弱的卻像是五十幾歲。
池頌心緒覆雜，難言，再看看陳澈的生活環境，他是真的從未想過這個光鮮亮麗的年級第一，背後會是這樣一番光景。
夏茉手裏拎著兩個小板凳:“想什麽呢？走了，去擺攤了。”
池頌:“擺攤？”
夏茉:“嗯。”
池頌想起來寧遠洋之前發給他的那張，夏茉和陳澈坐在路邊寫作業，旁邊是一個賣烤紅薯的三輪車，恍然大悟:“所以……這就是你們一直忙著的，不能告訴別人的事兒？”
夏茉點頭，張口欲言，去廚房拿紅棗姜茶的陳澈走了出來，先搭上了話茬:“對。”
“我媽身體一直不太好，平時擺攤都是我和她一起。前段時間我骨折，她一個人沒辦法出攤，夏茉知道後有時間就會來幫幫忙。”陳澈平靜地說著，“她也是無意間在路邊碰上過我一次，才知道這些的。”
“我並不想讓學校的人知道我家裏的情況，所以拜托過她，不要告訴任何人。”
“但看起來，你好像因為這件事兒誤會什麽了。”
原來……是這樣。
竟然……是這樣。
池頌恍然，看向夏茉。
她無辜，扁扁嘴巴，一副“你看，我都說了，我忙的是正事兒，不能告訴你是因為我答應別人了，我不能言而無信”的模樣。
天……
那這段時間他都是在吃什麽亂七八糟，莫須有的醋啊？？？？
池頌越想越尷尬，頭皮一陣發麻，突然在想人到底為什麽不能擁有超能力？
如果有，他此刻要麽遁地溜走，要麽時光倒流，回到一個多小時前放學那會兒，把他對夏茉說的那幾句話全部咽回去。
什麽還沒和他玩夠嗎？
什麽可以輪到我了嗎？
啊——
池頌越想越尬，心裏的小人無聲抓狂尖叫著，面上卻一如往常的鎮定。
“我沒誤會。”他輕咳了聲，努力給自己找補，又快速轉移重點，“那你現在帶我來你家，就不怕我告訴別人嗎？”
陳澈看著他，認真又冷靜:“你會告訴別人嗎？”
當然不會好吧。
池頌微微抿唇，這句話卻忽然有些說不出口了。
他別開臉，沒正面回答，只問了句:“還有東西需要拿嗎？”
“有呀！”夏茉搭上話茬，把手裏的板凳遞給他，“這個，你拿這個。”
池頌接過來，低眸瞥了眼，不冷不熱道:“放哪兒？”
陳澈:“外面的三輪車上。”
池頌:“哦。”
他往門口走去，身後傳來夏茉帶著笑的聲音，說:“陳澈你放心，池頌就是傲嬌，你的事兒他絕對不會告訴別人呢。”
陳澈:“嗯，我相信他。”
嘁。
相信什麽啊相信。
只有朋友才有保守秘密的權利。
他們算朋友？
池頌不屑，勾起一邊唇角，卻還是拎著凳子邁過門檻，走了出去。
三人收拾東西，速度比平常快了許多。沒一會兒，今晚要擺攤賣的平安夜蘋果和聖誕節的一些小擺件，小裝飾，全都收整整齊。
只是臨出發前，夏茉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住了陳澈:“陳澈，可以借用一下你們家洗手間嗎？”
陳澈點點頭，說當然可以，用手指了指謝婉華臥室對面的那扇門:“在那邊。”
夏茉點頭說好，把背包塞進池頌懷裏，讓他們先去外面，她很快就好。
池頌抱著她的包，和陳澈一起走了出去。
屋外，寒風凜冽，枯樹枝頭掛著一輪明月，小巷寂靜，隱隱約約有幾聲貓叫。
兩個少年站著車的兩側，一個雙手抄兜，微垂著頭，用鞋尖磕著一旁已經掉了一半的墻皮。一個目光落在天邊那輪形若圓盤的明月上，不知道在想什麽，神色沈靜又柔和。
看著不相熟，可卻都在用餘光打量彼此。
就這樣沈寂著，不知道過了多久，陳澈忽然開口:“池頌。”
池頌怔了一瞬，偏頭看他。
“還記得嗎？你問過我是不是對夏茉別有他意。”陳澈對上他的目光，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那次我騙了你。”
“正如你所想，我也喜歡夏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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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茉神情發怔:“……”
池頌扁嘴, 眼睫低垂著，整個人被一團烏雲籠著，就這麽拽著她的手腕不肯松開, 仿佛下一秒就要當著她的面哭出來了。
夏茉哪裏見過這樣的池頌，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了。
路過的同學紛紛朝他們投來目光，小聲議論起這個場面——
“我去……這是什麽場面？”
“我看錯了嗎？池頌是在哭嗎？”
“夏茉幹嘛了？怎麽還把人惹哭了？”
大家好奇探究的目光, 讓夏茉突然覺得自己像極了一個“劈腿”被男友抓了個現行的絕世大“渣女”。
什麽叫做和沒和他玩夠嗎？
什麽叫做可以輪到我了嗎！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夏茉有些抓狂, 有些無語。
但她知道，池頌現在在耍大少爺脾氣，她要是不哄哄, 晚上回去恐怕要翻天。
所以，她沈了口氣, 連忙努力組織語言, 恢覆耐心, 同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解釋:“池頌, 我不是去和陳澈玩，我們是真的有事要做。”
“非得是今天？”他問。
一定要是平安夜嗎？以前你的平安夜都是和我待在一起的，今年就非要跟他一起嗎？他的事兒就那麽重要嗎？
“……”夏茉不知道怎麽回答池頌了。
她看著他濕漉漉的眼睛，欲言又止，神情為難的好像他是在逼她做一件多難的事兒。
半晌, 另一道男聲忽然響起，打破了此刻的進退兩難:“池頌。”
池頌和夏茉聞聲一起往教室看去。
陳澈走出來, 看著池頌, 面色沈靜地問:“你要和我們一起去嗎？”
夏茉意外瞠目:“……可以嗎？”
陳澈點頭, 再次看向池頌:“你要去嗎？”
池頌斬釘截鐵地說:“去。”
於是, 兩人行變成了三人行。
他們一起出了校門，踏上了32路公交車。
說起來也是巧, 一向不是熱門線路的公車，今天竟然只空出來幾個座位。
夏茉不記得是誰先坐下的，也不知道場面怎麽會變得如此奇怪——
此時此刻，她坐在最後一排正中間的位置上，左側是陳澈，右側是池頌，她就宛若夾心餅幹中的那塊夾心一樣，隨著公車時不時出現一下的急剎、轉彎，一會兒往陳澈那邊歪倒，一會兒又靠向池頌。
夏茉抱著書包，被這尷尬的氣氛快要折磨死了，偏偏這兩人誰都不說話，陳澈目視前方不知道在看什麽，池頌單手撐著臉，腦袋偏向車窗。
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陳澈坐的筆直，池頌歪斜著身子，膝蓋頂在前面的座位上，挨著夏茉身側的那只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她掛在書包上的玉桂狗。
坐了沒一會兒，夏茉實在受不了這種沈默，隨便扯了個話題:“欸，你倆餓嗎？”
身側的兩人異口同聲:“不餓。”
夏茉不知道說什麽了，淡淡哦了聲。
結果這兩人頗有默契，整齊劃一地偏頭看她，異口同聲地問:“你餓了嗎？”
不是，你倆雙胞胎啊？夏茉心下嘀咕，搖頭答話:“沒……”
陳澈還在看她:“我這裏有餅幹，吃嗎？”
夏茉不想麻煩他，沖他直擺手:“沒事兒沒事兒，我不餓。”
另一邊，池頌扯開書包拉鏈，從裏面翻出來一顆紅潤飽滿的蘋果，直接塞到了夏茉手裏:“洗過的，吃吧。”
夏茉看著掌心的蘋果，狐疑看他:“你不是從來都不收這些嗎？”
池頌重新拉上拉鏈，輕描淡寫道:“路飛馳送的。”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蘋果的第一瞬間，夏茉突然有些緊張。
今天是平安夜，往年這種時候，池頌總會收到許多女孩兒送給他的禮物。有些是直接塞他桌兜裏，有的是拜托夏茉給，今天他們班裏還有幾個女孩兒問她能不能幫忙給池頌送賀卡和蘋果，她給一口回絕了。
好在，蘋果是路飛馳給的。
夏茉松了口氣，捧著蘋果，唇角微微揚了下。
“我這會兒真不餓，一會兒再吃吧。”她說，把蘋果重新遞給池頌。
池頌沒再說什麽，接過來放回書包，就繼續單手拖著下顎，靠向車窗。
陳澈在旁邊看著，默默把剛拿出來的餅幹，重新揣了回去。
之後，他們在夏茉的引導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二十分鐘左右，公車即將到達目的地。
車上人多，夏茉怕一會兒擠不出去，所以車還沒停穩，就背好書包起身，招呼起他們:“走吧，準備下車。”
哪想她剛往前走了兩步，司機師傅忽然一個急剎車，全車人猛地向前傾去。
說時遲那時快，還坐在位置上的池頌和陳澈雙雙伸手，一人一條胳膊，一把拽住了差點摔倒的夏茉。
“小心——”
“小心——”
他們齊齊出聲。
像踩空樓梯那樣，這一剎那，夏茉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急剎車帶來的慣性很快結束，公車繼續往前平穩行駛。
車上有其他學生出聲抱怨:“師傅，您慢點啊！您這一下，我奶茶都撒了我一褲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尿您車上了。”
師傅抱歉又無奈:“我也不想的，可是剛才有只狗突然沖出來，我不剎車，那狗就得被我車壓死了。”
車上嘈雜聲亂哄哄的，沒人註意到最後一排是什麽樣的光景。
此時此刻，夏茉已經站穩腳跟，可身後那兩人的手還握著她的胳膊。
“……”沈吟幾秒，夏茉回頭，瞥了眼池頌，又看了看陳澈，戲謔道，“請問二位，我是犯罪了嗎？”
池頌和陳澈茫然:“？”
夏茉揚眉:“你們倆是在羈押犯人？”
反應過來的陳澈默默松開手:“……”
池頌也緊跟其後:“……”
得到自由，夏茉大步往車門走去。完全沒看到身後的兩個少年，互相瞥了眼，又很快挪開視線，背好書包，一前一後地跟上她。
下了車，三人並排往路邊走去。
街燈昏黃，有幾盞沒那麽明亮，卻依舊拖長少年人青春的身影。
池頌不知道要去哪兒，就這麽跟著陳澈和夏茉，眼看越來越偏僻，甚至拐彎走到了一處逼仄狹小，沒什麽光亮的巷子，沒忍住，還是問出了聲:“我們現在這是要去哪兒？”
“我家。”
“陳澈家。”
陳澈和夏茉同時回答。
“？”池頌腳步一頓，瞳孔瞪大。
夏茉從他犀利的眼神中捕捉到其他的意味，覺得離譜，飛了個白眼:“你想什麽亂七八糟的呢！”
都去他家了？還不亂七八糟嗎！
池頌愕然，一肚子的話想問。
夏茉卻沒給他開口的機會，一把扯過他的胳膊，說:“走了走了，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陳澈默不作聲地在前面帶路，左拐，右拐，直走，繞來繞去，池頌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路癡屬性時，陳澈停了下來。
從口袋掏出鑰匙，插入門鎖，緩緩一扭，手掌輕輕一推，老舊的大門吱呀作響，打破巷子的寂靜。
“媽，我回來了。”陳澈走進，喊了聲。
謝婉華聽見聲音，慌忙從臥室的床上起來，披了件外套在身上，往外走。
夏茉瞧見謝婉華從臥室出來，莞爾一笑，打起招呼:“阿姨，您身體好點了嗎？”
“好點了好點了。”謝婉華一臉慈愛地笑著，視線偏向跟著夏茉身後的池頌，微微頓了下，“這是——”
“這是我朋友，叫池頌。”陳澈褪掉書包放在沙發上，先行介紹。
朋友？池頌神情一滯。
“真好真好。”看著池頌，謝婉華很是欣慰，畢竟陳澈從前真的很少會帶同學來家裏，“看來我們小澈在新學校交到不少朋友呢。”
“阿姨好。”池頌收回神，沖謝婉華頷首。視線無意識地環顧起四周的環境，結果一眼就瞧見了那張擺在客廳的黑白遺照，眉心微不可見地蹙了下，心裏愕然。
“你好你好。”謝婉華笑著應聲，打量著眼前的少年，忍不住地讚嘆，“哎呦，小池同學長的真好看，我瞧著像那電視裏那些明星一樣。”
“謝謝阿姨誇獎。”池頌被誇的有點不好意思了，撓了撓後腦勺，耳廓稍稍升溫。
一旁夏茉瞧謝婉華臉色還是不太好，連忙道:“阿姨您快回臥室休息吧，我們收拾收拾準備出門了。”
謝婉華點點頭:“好。”
話落想起來一件事兒，招呼起陳澈:“我煮了紅棗姜茶在廚房，你帶著，外面天冷，你們分著喝。”
陳澈:“好。”
謝婉華又看向夏茉和池頌，滿眼的感謝:“今天真是麻煩你們了。”
夏茉搖頭:“阿姨，您不用這麽客氣，明天周六，我們今天也沒什麽事。”
謝婉華笑著，還想說些什麽，卻忽然咳嗽起來。
夏茉見狀，連忙走到陽臺把開著的窗戶關上，說:“阿姨，您快回去休息吧。”
謝婉華彎著腰，往回走，咳嗽斷斷續續地:“好……咳……那今天就麻煩你們……”
池頌下意識伸手去扶，卻被謝婉華拒絕:“沒事沒事，我自己能行。”
他沒再多說什麽，只默默收回手，看著謝婉華扶著墻壁，弓著身，緩慢地走回了臥室。
四十幾歲中年女人，蒼老瘦弱的卻像是五十幾歲。
池頌心緒覆雜，難言，再看看陳澈的生活環境，他是真的從未想過這個光鮮亮麗的年級第一，背後會是這樣一番光景。
夏茉手裏拎著兩個小板凳:“想什麽呢？走了，去擺攤了。”
池頌:“擺攤？”
夏茉:“嗯。”
池頌想起來寧遠洋之前發給他的那張，夏茉和陳澈坐在路邊寫作業，旁邊是一個賣烤紅薯的三輪車，恍然大悟:“所以……這就是你們一直忙著的，不能告訴別人的事兒？”
夏茉點頭，張口欲言，去廚房拿紅棗姜茶的陳澈走了出來，先搭上了話茬:“對。”
“我媽身體一直不太好，平時擺攤都是我和她一起。前段時間我骨折，她一個人沒辦法出攤，夏茉知道後有時間就會來幫幫忙。”陳澈平靜地說著，“她也是無意間在路邊碰上過我一次，才知道這些的。”
“我並不想讓學校的人知道我家裏的情況，所以拜托過她，不要告訴任何人。”
“但看起來，你好像因為這件事兒誤會什麽了。”
原來……是這樣。
竟然……是這樣。
池頌恍然，看向夏茉。
她無辜，扁扁嘴巴，一副“你看，我都說了，我忙的是正事兒，不能告訴你是因為我答應別人了，我不能言而無信”的模樣。
天……
那這段時間他都是在吃什麽亂七八糟，莫須有的醋啊？？？？
池頌越想越尷尬，頭皮一陣發麻，突然在想人到底為什麽不能擁有超能力？
如果有，他此刻要麽遁地溜走，要麽時光倒流，回到一個多小時前放學那會兒，把他對夏茉說的那幾句話全部咽回去。
什麽還沒和他玩夠嗎？
什麽可以輪到我了嗎？
啊——
池頌越想越尬，心裏的小人無聲抓狂尖叫著，面上卻一如往常的鎮定。
“我沒誤會。”他輕咳了聲，努力給自己找補，又快速轉移重點，“那你現在帶我來你家，就不怕我告訴別人嗎？”
陳澈看著他，認真又冷靜:“你會告訴別人嗎？”
當然不會好吧。
池頌微微抿唇，這句話卻忽然有些說不出口了。
他別開臉，沒正面回答，只問了句:“還有東西需要拿嗎？”
“有呀！”夏茉搭上話茬，把手裏的板凳遞給他，“這個，你拿這個。”
池頌接過來，低眸瞥了眼，不冷不熱道:“放哪兒？”
陳澈:“外面的三輪車上。”
池頌:“哦。”
他往門口走去，身後傳來夏茉帶著笑的聲音，說:“陳澈你放心，池頌就是傲嬌，你的事兒他絕對不會告訴別人呢。”
陳澈:“嗯，我相信他。”
嘁。
相信什麽啊相信。
只有朋友才有保守秘密的權利。
他們算朋友？
池頌不屑，勾起一邊唇角，卻還是拎著凳子邁過門檻，走了出去。
三人收拾東西，速度比平常快了許多。沒一會兒，今晚要擺攤賣的平安夜蘋果和聖誕節的一些小擺件，小裝飾，全都收整整齊。
只是臨出發前，夏茉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住了陳澈:“陳澈，可以借用一下你們家洗手間嗎？”
陳澈點點頭，說當然可以，用手指了指謝婉華臥室對面的那扇門:“在那邊。”
夏茉點頭說好，把背包塞進池頌懷裏，讓他們先去外面，她很快就好。
池頌抱著她的包，和陳澈一起走了出去。
屋外，寒風凜冽，枯樹枝頭掛著一輪明月，小巷寂靜，隱隱約約有幾聲貓叫。
兩個少年站著車的兩側，一個雙手抄兜，微垂著頭，用鞋尖磕著一旁已經掉了一半的墻皮。一個目光落在天邊那輪形若圓盤的明月上，不知道在想什麽，神色沈靜又柔和。
看著不相熟，可卻都在用餘光打量彼此。
就這樣沈寂著，不知道過了多久，陳澈忽然開口:“池頌。”
池頌怔了一瞬，偏頭看他。
“還記得嗎？你問過我是不是對夏茉別有他意。”陳澈對上他的目光，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那次我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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