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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家在京中親族不多，直系更是大部分都留在司州，但雲易作為新晉京官，又娶了前尚書家的嫡次女，姻親眾多，各家關系梳理，隔三差五地拜訪也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才完成了個大概。
這一個月裏，一家四口人忙的幾乎腳不沾地，連十歲的雲一諾也肩負起在長輩面前撒嬌賣乖承歡膝下的重任，阿初更是跟著劉氏打點禮單安置各家送禮，還要抽空關註定安候府裏林染的情況。幸好劉氏這些年也鍛煉出來，身邊嬤嬤也精於理事，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
待收到淑寧長公主府的賞花帖時，京城已經入了夏，正是各種名花的最佳觀賞時期。
這是阿初作為雲家長女首次進入京中社交圈的活動，劉氏分外重視，精細到連她梳什麽發型都要研究半天。
“阿娘，女兒只是應邀的其中一人，而且，公主府估計也是因為母親和姨母才給女兒下帖。既非主角，過於打眼反而不好。”阿初挑起新得的百花錦緞百褶裙，有點頭大地看著劉氏檢閱她的梳妝臺。
這一個月那麽忙，劉氏居然還能抽空給她新做了幾套衣裙，打了兩副頭面，阿初也是佩服，她連自己什麽時候量了身也沒印象。
劉氏把手中的絨花遞給銀冬，讓她跟之前挑出來的幾樣款式比較陳舊的一起放好，才拉過女兒在榻邊坐下，“無論是什麽緣由，這都是你進京後第一次正式參加宴會，大意不得。尤其，那是淑寧長公主的宴會。”
“女兒聽表姐說過，淑寧長公主跟姨母是閨中好友，也是跟阿娘從小就認識的。這次表姐也會去，想來也不會太為難女兒。”阿初清楚自己家世在京中排不上號，能參加這些宴會估計也是托了定安候府的福。一想起早些日子去外祖父家遇到林染，說起宴會就一臉愁容，阿初也沒什麽特別的期待。
跟她不一樣，林染是定安侯嫡女，大劉氏又清理了後宅，在京中貴婦圈素來有聲望。林染回京不久就去過公主府拜會，這一個多月來也是頻頻被邀，雖不是每次都去，但也出席不少宴會，每次回來都會寫信跟阿初一番訴苦。
“你啊，別什麽事都不上心。”劉氏點了點她的額，把道理給她揉碎了說，“長公主是陛下和安王一母同胞的親妹妹，自幼關系就很好，連她的女兒也被特封為郡主。而長公主的夫家成國公府也是朝中比較有影響力的老牌勳貴，若是能得她青眼，對你來說肯定是極好的。當然，我們也不必過於討好，你姨母跟她是手帕交，娘小時候也跟她常見面，她對你也是有印象的，只是我們甚少回京沒怎麽維系交情罷了。只是雖說一切順其自然，你也不能太松散。”
劉氏心裏也是矛盾的，她深知女兒性格，跟夫君一樣有自己的想法，要阿初刻意奉迎討好她覺得委屈了女兒，但大姐的話也不無道理。阿初已年近十七，縱然想多留她一兩年也要開始留意了。夫君調回京中已是定局，那麽她就不能讓女兒遠嫁。既然有心要把阿初嫁在京城，那越是得到這些上位者的青睞，對阿初的前途越好。
劉氏內心是絕對不會讓女兒再受欺負，除了雲家要強起來，阿初能有的庇護也是越多越好。只是，她也不希望這些庇護是犧牲女兒本性來換取。
“阿娘別擔心，女兒都知道的。”阿初點點頭，笑著安撫親娘。古往今來，社交這種活動就是人類的重心之一，她懂的。
劉氏望著女兒純凈柔順的笑容，心底暗嘆。你知道個毛線啊親。
劉氏的講解和特訓一直延續到華燈初上，還好雲家有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不然晚膳阿初都不得安寧。飯後，在閨女的眼神請求下，雲易冒著睡書房的風險把親親老婆拐走，阿初才得以松口氣。
“在京城生活可真不容易啊。”太費腦子了。阿初癱在長榻上，一邊在腦子裏整理今天頭腦風暴的信息，一邊感嘆道。
“夫人也是為了姑娘好。”銀冬手腳放輕地拿下她發間的珠花，柔聲哄著。
阿初當然知道劉氏的用意，正因為知道，才耐著性子聽課。只是她的經驗讓她深知，人與人之間相處是真的要靠緣分，很多都勉強不來。長公主身居高位，她不過是一個五品小官的女兒，就算是看在姨母的份上，也不能對她過分的優待。更何況，京中貴女們也不是傻子，外來的出頭鳥可不好當。“阿爹方才都說了，這幾天阿娘都睡不好。好銀冬，讓你娘幫忙勸著點吧，這才是剛開始呢。”
銀冬的親娘就是劉氏身邊的林嬤嬤，母女兩人對她們都忠心耿耿。銀冬連忙應下，“素秋響午就回來了，一直等著回話呢。姑娘是現在讓她過來？”
阿初啊了一聲，她都忘了昨天交代素秋去辦的事。“讓她過來吧。”
素秋是她在南城就認識並且從南城太守手中救下的小姑娘，後來就一直跟著她了。跟專門管著阿初起居的銀冬不同，由於以前的經歷，素秋為人靈活，又能說會道，一直跟著阿初在女眷之中混跡。自入京後，她就有意讓素秋多在外面走動，收集一些有用的信息，順便聯系在京的友人。
“姑娘。”素秋容貌嬌俏，她雖早過了雙十年華，但天生圓臉，身段柔美，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加上能說善道，極易讓人放下戒心。行了禮，她便接過銀冬手中的梳子替阿初梳順長發，眼神不過交匯一下，銀冬便安靜地退下，打點洗漱順便給她娘帶話去了。
銀冬是家生子不假，但素秋性子卻更合阿初的要求，而且死忠於她。好在銀冬在內院頗有威望，職責不同，素秋又會做人，兩人倒也合作無間，一條心伺候著共同的主子。
“那混蛋又罵我了吧。”阿初眼也不擡地換了個舒適的姿勢。
“大師與姑娘漠北一別已快三年沒見，甚是關心姑娘。只是寺中事務繁雜，抽不出身來看望姑娘。”至於關心的措詞可能有點深奧，素秋表示聽不懂，也就不需要費她家姑娘的耳去聽了。
阿初輕嗤，“他窩在大正寺也不是一朝一夕了，當年要不是我快死了他也不會踏出半步。”
素秋頓了下，哀怨地望著她，“姑娘，好好的怎麽又說喪氣話呢。”
阿初最怕就是她這副哀怨的模樣，仿佛她就是那個辜負了無知少女一番情意的薄情郎一般，“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那你來說吧，他如今怎樣了。”
真是的，都不知道誰才是主子。阿初不雅地翻個白眼。她這兩個丫鬟能幹是能幹，但就是太清楚她的弱點，總愛對她撒嬌。偏偏她真就吃這一套，能幹的銀冬也好，靈活的素秋也罷，都是這個時代的土著。受多年現代化教育的影響，阿初對女子，尤其是這個年代備受束縛的女子都分外寬容。
“大師一如往昔，只是多了幾分威嚴。”素秋眨眨水眸，笑著道，“大師細問了姑娘近年的情況，邀姑娘十五到大正寺一見。”
阿初摸了摸下巴，不置可否。
極少人知道，遠在江南的阿初跟京城名寺大正寺的三條大師有那麽一點不好對外人說的交情。三條父子曾被雲易所救，三條跟阿初算得上青梅竹馬，只是後來他皈依佛門，還攀上了享譽大齊的聖僧一元大師。
兩年多前神智不清的阿初被人從假山上推下來撞到頭，奄奄一息之際也是三條師徒遠赴漠北，廢了好大力氣才救回她的小命。
但這些一點都沒影響他們本來就看不順眼對方的交情。三條覺得阿初沒跟他一起遁入空門研究佛理有點不識好歹，阿初覺得欠了這麽大的恩情給一個連女人就算剃度也不會進和尚廟這種道理都不理解的白癡有點遺憾。
總而言之，二人的關系不能說好但又絕對算不上不好。
這次阿初入京，三條是知道的，只是她忙著拜訪親友沒空過去，這小氣鬼肯定暗搓搓想整她。
“威嚴……看來做了住持是不一樣了呀。”阿初都能想象他嘚瑟的模樣，也不知道京城的人圖他什麽，居然能讓他爬到這個位置，肯定是一元大師走了後門安排的。
“大師通曉佛理，奴婢聽說連今上每年都要抽時間到大正寺禪修呢，還說這兩年都是三條大師覲見和講解佛經的。據聞，今上多有讚譽。”素秋笑瞇瞇地補充。
主仆兩人對視一眼，笑容耐人尋味。
“對了，最近京中有什麽新鮮事嗎？”阿初把玩著幼弟劃拳輸給她的琉璃珠子，不想再說起那個無聊的和尚。
“京中哪天沒新鮮事。不過，倒是有個傳言，不知道真假。”素秋提了幾個京中八卦，說起最近定安候府和劉府內院的傳言，“聽說，這一屆的長寧書院要提前招生了。定安侯府早在兩個月前就聘請了專門的嬤嬤等著表小姐回來便把功課補上。”
長寧書院？阿初想了想，“說起來，這個書院確實是三年一選。不是說一般都是入秋才開學的嗎？”
“說是今年秋闈人數太多，上一屆就出現書院女學生跟應考的書生沖撞的事，長公主殿下為免再次出現這種情況，加上這一屆準備已經安排好了，故而打算提前選考學生。”素秋把最近聽到的消息都一一道來。
阿初從林染那裏聽說過，上一屆提前結束，就是因為太子好不容易松口肯娶親，而太子妃正是書院的學生，皇家生怕耽誤婚期，便提前結束書院課程安排大婚了。
長寧書院是大齊貴女中比較有名的學府，倒不是說書院的女學生有多有才，而是先皇後，現在的太子妃，六皇子正妃，均出自長寧書院，更別提現在書院的管理人正是今上親妹淑寧長公主。
盡管當不成皇子妃，只要是在書院裏進學過，於婚嫁上也能鍍一層金。當然，長寧書院在教學上也極有特色，很多女學沒有的策論，兵法等均設有專門課程，還會邀請朝中高官進院講課，比一般男子書院還要嚴格。書院三年一選拔，學期為兩年，其後準備及安排一年。
“難怪阿娘這般重視這次的宴會。”看來長公主是要在宴會上觀察一下各家貴女。
“要是姑娘能進書院，夫人肯定會很高興的。”素秋伺候著她坐在床邊，細心地整理長發。這頭柔順的秀發是素秋悉心照料，從枯黃幹燥一步步恢覆黑亮的，發端細微的開叉她都恨不得抹上發油呵護。
阿初也放任她折騰，視線落在窗邊梳妝臺的銅鏡上，倒影著兩人的身影。
她的長相不像素秋嬌俏，也算不上美艷，但眉眼柔和，臉蛋軟萌，五官長開後也不顯嫵媚反而有種小白花的清麗脫俗。這種長相可能難挑起男子的勝負欲，但卻極容易得到女性及長輩的好感，有種惹人憐惜的韻味，又不會引起女性的威脅。
阿初打小也沒少憑著長相躲過淘氣後的責難。對自己這種的長相，阿初十分滿意，畢竟這樣的她要是再美上兩分，雲易目前的實力也護不住。
“算了吧，你家姑娘就一小官的女兒，何德何能。連表姐也不一定能選上，而且我們的目標也不是那一堆皇子。”阿初鉆進被窩，對此事興趣缺缺，京中貴女眾多，更別說那一串公主。五品官在地方還算有點勢力，但在滿地權貴的京城真的算不上什麽高門。
“如能如願，我就想找個跟爹爹一樣愛護妻兒的，一起外放。這樣，我們的大草原也好，漠北邊城也罷，總能隨了我們的心願。”
“說得也是呢。反正，奴婢是肯定在您身邊了的。”掖了下被角，素秋吹滅了燭火安靜地退下。
阿初素來不習慣人在她床邊守夜，除了大病時缺不得人看顧，都是讓她們輪流休息的。
心情不錯的素秋回到房裏，進門便看到銀冬正在燭火前做著女工。
“姑娘不是說了麽，夜裏不要做這些細致活，當心傷了眼睛。”素秋看了一眼她手中繡著的絲帕，提醒了句。
銀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補幾針。姑娘睡了？”
素秋點點頭，開始收拾洗漱的用品。她也不是關心銀冬，只是繡的是姑娘的東西，要是銀冬眼睛壞了，姑娘可能會自責。
“誒，素秋，你說，姑娘會嫁在京城的吧？”銀冬知道自家姑娘已至婚齡，出嫁也是這一兩年的事。要是姑娘嫁在京城，那她就不用離開家裏太遠了。今晚林嬤嬤才跟她說完，希望姑娘和她都留在京中。但銀冬知道，姑娘其實更喜歡外放的日子，因著夫人也不嚴管，讓姑娘自由自在慣了。
“我無所謂，姑娘在哪，我就在哪。”素秋舉了舉裝著洗漱用具的盆子，“我先去洗了。”
“哎……”銀冬嘆口氣，她跟素秋不同，素秋是姑娘救回來的，無親無故，除了姑娘啥都不在乎。但她爹娘就在雲家，她也是怕骨肉分離的。
“別嘆氣了，八字還沒一撇呢。別是姑娘還沒說什麽，你就先嘆成了老婆子。”素秋探頭進來，果然看到銀冬又在默默嘆氣。難怪姑娘老說銀冬管事太久都有點像老媽子了。她就見不得這種，閑的。
銀冬連忙摸了摸自己的臉，還是光滑的，“素秋~”
一個個都不省心的。素秋嘆口氣，等下還要去看看那個最不省心的有沒有又踢被子。這一個個的，真是……哎，好煩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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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家在京中親族不多，直系更是大部分都留在司州，但雲易作為新晉京官，又娶了前尚書家的嫡次女，姻親眾多，各家關系梳理，隔三差五地拜訪也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才完成了個大概。
這一個月裏，一家四口人忙的幾乎腳不沾地，連十歲的雲一諾也肩負起在長輩面前撒嬌賣乖承歡膝下的重任，阿初更是跟著劉氏打點禮單安置各家送禮，還要抽空關註定安候府裏林染的情況。幸好劉氏這些年也鍛煉出來，身邊嬤嬤也精於理事，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
待收到淑寧長公主府的賞花帖時，京城已經入了夏，正是各種名花的最佳觀賞時期。
這是阿初作為雲家長女首次進入京中社交圈的活動，劉氏分外重視，精細到連她梳什麽發型都要研究半天。
“阿娘，女兒只是應邀的其中一人，而且，公主府估計也是因為母親和姨母才給女兒下帖。既非主角，過於打眼反而不好。”阿初挑起新得的百花錦緞百褶裙，有點頭大地看著劉氏檢閱她的梳妝臺。
這一個月那麽忙，劉氏居然還能抽空給她新做了幾套衣裙，打了兩副頭面，阿初也是佩服，她連自己什麽時候量了身也沒印象。
劉氏把手中的絨花遞給銀冬，讓她跟之前挑出來的幾樣款式比較陳舊的一起放好，才拉過女兒在榻邊坐下，“無論是什麽緣由，這都是你進京後第一次正式參加宴會，大意不得。尤其，那是淑寧長公主的宴會。”
“女兒聽表姐說過，淑寧長公主跟姨母是閨中好友，也是跟阿娘從小就認識的。這次表姐也會去，想來也不會太為難女兒。”阿初清楚自己家世在京中排不上號，能參加這些宴會估計也是托了定安候府的福。一想起早些日子去外祖父家遇到林染，說起宴會就一臉愁容，阿初也沒什麽特別的期待。
跟她不一樣，林染是定安侯嫡女，大劉氏又清理了後宅，在京中貴婦圈素來有聲望。林染回京不久就去過公主府拜會，這一個多月來也是頻頻被邀，雖不是每次都去，但也出席不少宴會，每次回來都會寫信跟阿初一番訴苦。
“你啊，別什麽事都不上心。”劉氏點了點她的額，把道理給她揉碎了說，“長公主是陛下和安王一母同胞的親妹妹，自幼關系就很好，連她的女兒也被特封為郡主。而長公主的夫家成國公府也是朝中比較有影響力的老牌勳貴，若是能得她青眼，對你來說肯定是極好的。當然，我們也不必過於討好，你姨母跟她是手帕交，娘小時候也跟她常見面，她對你也是有印象的，只是我們甚少回京沒怎麽維系交情罷了。只是雖說一切順其自然，你也不能太松散。”
劉氏心裏也是矛盾的，她深知女兒性格，跟夫君一樣有自己的想法，要阿初刻意奉迎討好她覺得委屈了女兒，但大姐的話也不無道理。阿初已年近十七，縱然想多留她一兩年也要開始留意了。夫君調回京中已是定局，那麽她就不能讓女兒遠嫁。既然有心要把阿初嫁在京城，那越是得到這些上位者的青睞，對阿初的前途越好。
劉氏內心是絕對不會讓女兒再受欺負，除了雲家要強起來，阿初能有的庇護也是越多越好。只是，她也不希望這些庇護是犧牲女兒本性來換取。
“阿娘別擔心，女兒都知道的。”阿初點點頭，笑著安撫親娘。古往今來，社交這種活動就是人類的重心之一，她懂的。
劉氏望著女兒純凈柔順的笑容，心底暗嘆。你知道個毛線啊親。
劉氏的講解和特訓一直延續到華燈初上，還好雲家有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不然晚膳阿初都不得安寧。飯後，在閨女的眼神請求下，雲易冒著睡書房的風險把親親老婆拐走，阿初才得以松口氣。
“在京城生活可真不容易啊。”太費腦子了。阿初癱在長榻上，一邊在腦子裏整理今天頭腦風暴的信息，一邊感嘆道。
“夫人也是為了姑娘好。”銀冬手腳放輕地拿下她發間的珠花，柔聲哄著。
阿初當然知道劉氏的用意，正因為知道，才耐著性子聽課。只是她的經驗讓她深知，人與人之間相處是真的要靠緣分，很多都勉強不來。長公主身居高位，她不過是一個五品小官的女兒，就算是看在姨母的份上，也不能對她過分的優待。更何況，京中貴女們也不是傻子，外來的出頭鳥可不好當。“阿爹方才都說了，這幾天阿娘都睡不好。好銀冬，讓你娘幫忙勸著點吧，這才是剛開始呢。”
銀冬的親娘就是劉氏身邊的林嬤嬤，母女兩人對她們都忠心耿耿。銀冬連忙應下，“素秋響午就回來了，一直等著回話呢。姑娘是現在讓她過來？”
阿初啊了一聲，她都忘了昨天交代素秋去辦的事。“讓她過來吧。”
素秋是她在南城就認識並且從南城太守手中救下的小姑娘，後來就一直跟著她了。跟專門管著阿初起居的銀冬不同，由於以前的經歷，素秋為人靈活，又能說會道，一直跟著阿初在女眷之中混跡。自入京後，她就有意讓素秋多在外面走動，收集一些有用的信息，順便聯系在京的友人。
“姑娘。”素秋容貌嬌俏，她雖早過了雙十年華，但天生圓臉，身段柔美，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加上能說善道，極易讓人放下戒心。行了禮，她便接過銀冬手中的梳子替阿初梳順長發，眼神不過交匯一下，銀冬便安靜地退下，打點洗漱順便給她娘帶話去了。
銀冬是家生子不假，但素秋性子卻更合阿初的要求，而且死忠於她。好在銀冬在內院頗有威望，職責不同，素秋又會做人，兩人倒也合作無間，一條心伺候著共同的主子。
“那混蛋又罵我了吧。”阿初眼也不擡地換了個舒適的姿勢。
“大師與姑娘漠北一別已快三年沒見，甚是關心姑娘。只是寺中事務繁雜，抽不出身來看望姑娘。”至於關心的措詞可能有點深奧，素秋表示聽不懂，也就不需要費她家姑娘的耳去聽了。
阿初輕嗤，“他窩在大正寺也不是一朝一夕了，當年要不是我快死了他也不會踏出半步。”
素秋頓了下，哀怨地望著她，“姑娘，好好的怎麽又說喪氣話呢。”
阿初最怕就是她這副哀怨的模樣，仿佛她就是那個辜負了無知少女一番情意的薄情郎一般，“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那你來說吧，他如今怎樣了。”
真是的，都不知道誰才是主子。阿初不雅地翻個白眼。她這兩個丫鬟能幹是能幹，但就是太清楚她的弱點，總愛對她撒嬌。偏偏她真就吃這一套，能幹的銀冬也好，靈活的素秋也罷，都是這個時代的土著。受多年現代化教育的影響，阿初對女子，尤其是這個年代備受束縛的女子都分外寬容。
“大師一如往昔，只是多了幾分威嚴。”素秋眨眨水眸，笑著道，“大師細問了姑娘近年的情況，邀姑娘十五到大正寺一見。”
阿初摸了摸下巴，不置可否。
極少人知道，遠在江南的阿初跟京城名寺大正寺的三條大師有那麽一點不好對外人說的交情。三條父子曾被雲易所救，三條跟阿初算得上青梅竹馬，只是後來他皈依佛門，還攀上了享譽大齊的聖僧一元大師。
兩年多前神智不清的阿初被人從假山上推下來撞到頭，奄奄一息之際也是三條師徒遠赴漠北，廢了好大力氣才救回她的小命。
但這些一點都沒影響他們本來就看不順眼對方的交情。三條覺得阿初沒跟他一起遁入空門研究佛理有點不識好歹，阿初覺得欠了這麽大的恩情給一個連女人就算剃度也不會進和尚廟這種道理都不理解的白癡有點遺憾。
總而言之，二人的關系不能說好但又絕對算不上不好。
這次阿初入京，三條是知道的，只是她忙著拜訪親友沒空過去，這小氣鬼肯定暗搓搓想整她。
“威嚴……看來做了住持是不一樣了呀。”阿初都能想象他嘚瑟的模樣，也不知道京城的人圖他什麽，居然能讓他爬到這個位置，肯定是一元大師走了後門安排的。
“大師通曉佛理，奴婢聽說連今上每年都要抽時間到大正寺禪修呢，還說這兩年都是三條大師覲見和講解佛經的。據聞，今上多有讚譽。”素秋笑瞇瞇地補充。
主仆兩人對視一眼，笑容耐人尋味。
“對了，最近京中有什麽新鮮事嗎？”阿初把玩著幼弟劃拳輸給她的琉璃珠子，不想再說起那個無聊的和尚。
“京中哪天沒新鮮事。不過，倒是有個傳言，不知道真假。”素秋提了幾個京中八卦，說起最近定安候府和劉府內院的傳言，“聽說，這一屆的長寧書院要提前招生了。定安侯府早在兩個月前就聘請了專門的嬤嬤等著表小姐回來便把功課補上。”
長寧書院？阿初想了想，“說起來，這個書院確實是三年一選。不是說一般都是入秋才開學的嗎？”
“說是今年秋闈人數太多，上一屆就出現書院女學生跟應考的書生沖撞的事，長公主殿下為免再次出現這種情況，加上這一屆準備已經安排好了，故而打算提前選考學生。”素秋把最近聽到的消息都一一道來。
阿初從林染那裏聽說過，上一屆提前結束，就是因為太子好不容易松口肯娶親，而太子妃正是書院的學生，皇家生怕耽誤婚期，便提前結束書院課程安排大婚了。
長寧書院是大齊貴女中比較有名的學府，倒不是說書院的女學生有多有才，而是先皇後，現在的太子妃，六皇子正妃，均出自長寧書院，更別提現在書院的管理人正是今上親妹淑寧長公主。
盡管當不成皇子妃，只要是在書院裏進學過，於婚嫁上也能鍍一層金。當然，長寧書院在教學上也極有特色，很多女學沒有的策論，兵法等均設有專門課程，還會邀請朝中高官進院講課，比一般男子書院還要嚴格。書院三年一選拔，學期為兩年，其後準備及安排一年。
“難怪阿娘這般重視這次的宴會。”看來長公主是要在宴會上觀察一下各家貴女。
“要是姑娘能進書院，夫人肯定會很高興的。”素秋伺候著她坐在床邊，細心地整理長發。這頭柔順的秀發是素秋悉心照料，從枯黃幹燥一步步恢覆黑亮的，發端細微的開叉她都恨不得抹上發油呵護。
阿初也放任她折騰，視線落在窗邊梳妝臺的銅鏡上，倒影著兩人的身影。
她的長相不像素秋嬌俏，也算不上美艷，但眉眼柔和，臉蛋軟萌，五官長開後也不顯嫵媚反而有種小白花的清麗脫俗。這種長相可能難挑起男子的勝負欲，但卻極容易得到女性及長輩的好感，有種惹人憐惜的韻味，又不會引起女性的威脅。
阿初打小也沒少憑著長相躲過淘氣後的責難。對自己這種的長相，阿初十分滿意，畢竟這樣的她要是再美上兩分，雲易目前的實力也護不住。
“算了吧，你家姑娘就一小官的女兒，何德何能。連表姐也不一定能選上，而且我們的目標也不是那一堆皇子。”阿初鉆進被窩，對此事興趣缺缺，京中貴女眾多，更別說那一串公主。五品官在地方還算有點勢力，但在滿地權貴的京城真的算不上什麽高門。
“如能如願，我就想找個跟爹爹一樣愛護妻兒的，一起外放。這樣，我們的大草原也好，漠北邊城也罷，總能隨了我們的心願。”
“說得也是呢。反正，奴婢是肯定在您身邊了的。”掖了下被角，素秋吹滅了燭火安靜地退下。
阿初素來不習慣人在她床邊守夜，除了大病時缺不得人看顧，都是讓她們輪流休息的。
心情不錯的素秋回到房裏，進門便看到銀冬正在燭火前做著女工。
“姑娘不是說了麽，夜裏不要做這些細致活，當心傷了眼睛。”素秋看了一眼她手中繡著的絲帕，提醒了句。
銀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補幾針。姑娘睡了？”
素秋點點頭，開始收拾洗漱的用品。她也不是關心銀冬，只是繡的是姑娘的東西，要是銀冬眼睛壞了，姑娘可能會自責。
“誒，素秋，你說，姑娘會嫁在京城的吧？”銀冬知道自家姑娘已至婚齡，出嫁也是這一兩年的事。要是姑娘嫁在京城，那她就不用離開家裏太遠了。今晚林嬤嬤才跟她說完，希望姑娘和她都留在京中。但銀冬知道，姑娘其實更喜歡外放的日子，因著夫人也不嚴管，讓姑娘自由自在慣了。
“我無所謂，姑娘在哪，我就在哪。”素秋舉了舉裝著洗漱用具的盆子，“我先去洗了。”
“哎……”銀冬嘆口氣，她跟素秋不同，素秋是姑娘救回來的，無親無故，除了姑娘啥都不在乎。但她爹娘就在雲家，她也是怕骨肉分離的。
“別嘆氣了，八字還沒一撇呢。別是姑娘還沒說什麽，你就先嘆成了老婆子。”素秋探頭進來，果然看到銀冬又在默默嘆氣。難怪姑娘老說銀冬管事太久都有點像老媽子了。她就見不得這種，閑的。
銀冬連忙摸了摸自己的臉，還是光滑的，“素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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