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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城,城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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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城,城內

一個渾身帶著火焰的人降臨,她擋在他們面前,身上熊熊的火焰成功將周邊的草怪燃燒殆盡。

趙醉在這一刻,好似當真看見了天神下凡。

但很快清醒過來,握緊手中的刀,飛快斬殺草怪,盡量不讓自己被草怪沾到,只要被咬一口,血肉瞬間會被吸食萎靡下去一塊,造成重傷。

草怪肥胖扭曲的身體被斬斷後,會濺出綠色的汁液,汁液沾染到皮膚上,發出“滋”一聲響,冒出一陣煙,將皮膚燒出焦黑的一塊。

此時人人皆狼狽不堪,唯有跟前的女人姿態悠然,半分不曾被草怪所擾。

她站在前面,趙醉看見她背上背了一把紅色的長簫,仔細一看,又不是一根簫,而是一柄鋒利的劍。

簫的左右兩側閃著冰冷劍芒,尤其末端,寒光折入眼睛,讓他眼前一花。

只見她抽出紅玉般的利劍,向四周橫掃。這時趙醉發現,她身上的火焰來自這柄劍,紅玉劍隨著她的舞動,火焰呼呼作響,草怪一碰到劍上的火焰,瞬間化作灰燼。

不多時,草怪許是畏懼火焰的威勢,緩緩蠕動著撤退。

趙醉砍斷他腳邊的最後一只草怪,鞋子被汁水濺到,發出“滋啦”一聲響。

草怪覆做路邊野草。

看著路邊隨風搖曳的綠草,趙醉一行人生不出半點欣賞之意,唯有深深的後怕。

“謝姑娘救命之恩。”他由衷道謝。

清點人數,十幾人的隊伍,如果不過七人。人人形容狼狽,衣裳被草怪汁燒灼出一個個或大或小的洞,身上露出來的肌膚也遍布焦黑痕跡。剛才緊繃之下沒註意到傷勢,現在刺痛感狠狠襲來,讓這群漢子也忍不住咬牙,渾身痛出冷汗。

“你們要修整嗎?”許是看到他們的傷勢,姑娘好心問道。

趙醉果斷道,“不必!多在此地待一刻,便多一刻的危險。姑娘,我們等進了城再治傷。”

“還不知姑娘姓名?”他問。

“路蘊。”

妖怪既除,趙醉等人手腳利落,一盞茶不到的功夫,收拾好貨物和四散的行李。地上躺著的被吸幹的人皮,也被他們小心翼翼的收斂起來。

“弟兄們什麽都沒剩下,最後這張人皮,我們必要給他們的老小帶回去。”他對路蘊說。

有幾個人紅了眼眶,不久前還能和他們說笑的活人,現在僅剩一張人皮,如何叫他們不難過?

說不定不久之後,他們也會只留下這麽一張人皮帶回家去,一時間,感同身受的悲傷籠罩著他們。

“走吧。”趙醉對路蘊點點頭,在前方帶路。

盡管難過,但他們的動作不慢,被草怪嚇得夠嗆,再看道路兩側一簇簇的野草,指不定某個瞬間就會爬出來把他們吸幹。有這樣的危機在,由不得他們傷春悲秋,當下腳步又加快了幾分。

一路上,趙醉不知是為了討好路蘊,還是想要緩解緊張的氛圍,絮絮叨叨的。

“山精野怪多,尤其是像這樣少有人至的山嶺,妖鬼最愛盤踞。靠近村子的山林,妖怪能少些,畢竟村裏的農人時不時要上山砍柴,妖怪盤踞林子離他們太近,他們也會想辦法處理妖怪。我們再往前趕五裏地,就能看見村子了,到時候就安全了。”

“從前我們不是沒走過這條路,也做好了準備的。別看我們兄弟幾個在草怪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其實在這之前,我們在山裏殺了一群吊死鬼,還有許多妖怪。我們都是鏢局裏的好手,知道這一趟鏢要走山路,早預料到會遇見許多妖鬼,拳腳不差,身上帶的法器也多,也都是知道些玄門法術的人。只是沒成想,野草也成了精,攻擊力還強。”

“此次下山,還得去府衙處更新一下山裏妖怪情況,告知出現的新妖怪。後來的人,也好註意防備。”

聽到這裏,路蘊才插了句嘴,“你們把妖怪情況上報給官府,是有賞銀可領的吧?”

趙醉笑笑,“是啊,給府衙上報妖物的新情況,可以得到一筆小賞錢。姑娘缺錢嗎?”

最後一句話的答案他已然心知肚明。觀其打扮,必是窮困潦倒。唯一值錢的便是她身後的紅玉劍,可紅玉劍是兵器,更是法器,在妖鬼橫行的世道,此物是萬萬不可拿去換錢的。

路蘊點點頭,坦然道,“是啊,我沒有一點錢。”

有錢人才需要遮掩,她一窮二白,告訴別人也無妨。

“姑娘進城後,可先隨我們一處……”

路蘊打斷了他的話,“不必,你們帶我進城即可。”

趙醉一楞,緊接著道,“也對,姑娘一身好能耐,只要進了城,何愁掙不到銀子?”

想到路蘊的本事,忍不住招攬,“鏢師和護衛是如今最掙錢的兩個行當,姑娘要是有心,可加入我們鏢局。飛龍鏢局的名聲,在全天下都響當當的,連官府都放心與我們合作。這一趟我們押的鏢便是要送給官府。”

“路姑娘,你的劍,可有何來處?”他往後落了幾步,與路蘊平行行走,視線死死盯在紅蓮封冰劍上。

“妖鬼如此之多,若能得一把火灼之劍,斬殺妖鬼必定勢如破竹,我們兄弟走鏢也添了幾分保障。不知路姑娘是否願告知名劍來處?我們也想求一柄劍。”

他的視線過於明目張膽,讓路蘊沒來由不喜與警惕。黏連在劍上的目光,讓人很不舒服。

路蘊偏頭,眸色轉深。

世道亂了起來,亂的絕不止是妖鬼,更是人心。

“這柄劍是一名鐵匠打造,我亦是機緣巧合得到。”

“鐵匠?竟不是名師?”趙醉驚訝,“不知鐵匠身居何處?”

“十二縣。”

“十二縣?”趙醉一時錯愕,走鏢多年,不說對天下各處了如指掌,但此地確實聞所未聞。

其他鏢師也議論起來。

“十二縣?沒聽說過這地方,難道是某處偏遠小縣?”

“不對啊,要是有能打出這般寶劍的鐵匠,還能不天下聞名?”

“路姑娘,你可有大致的方位?我們鏢局可派人去尋一尋。”

“你開玩笑呢,路姑娘能買到劍,自然知道鐵匠具體住所,還望告知一二。”

十二生辰府,連鎮魔司都找不到去路,若非十二生辰邀請,誰能進入?

路蘊道,“我也不知具體地址,當時得以進入亦是偶然。大抵在天地之南吧,十二縣附近還有一處罪城,裏頭盡是些流放犯。”

當即有人反駁她,“不對呀,關押流放犯的地方,我們還能不知道?每個流放地附近的城池,我們一清二楚。”

路蘊:“只是一個小縣,總共不過兩三條街路,你們不知,有何奇怪?”

趙醉沈吟道,“如此看來,應是一小鎮,想來十二縣是當地人的稱呼,無妨,有線索就好,我們派人去找找便是。”

到了城門口,路蘊拒絕了他們的招攬,分道揚鑣。

告別趙醉一行人,路蘊先在城裏溜達了一會兒。

這座城總體而言還算繁榮,街上攤販多,來往的行人打扮也並不窮苦,不見潦倒之相。

觀察了一會兒,路蘊開始尋找招工的告示。

她不動聲色的握了下紅蓮封冰劍,城裏走的這段路,視線大多落在劍上,貪婪的目光毫不掩飾。

既然他們如此垂涎紅蓮封冰劍,想來,給她找個活幹並不難。

奇怪的是,每當她上門詢問,店裏的夥計先是熱情相迎,一聽說她是來找活幹的,瞬間大變臉色,連聲晦氣。

第六次被趕出去之後,路蘊沒再繼續尋找,反而是找了個蹲在角落裏的乞丐。這群終日在街面行走的人,消息最是靈通。

“乞丐,我問你點事。”路蘊找上一個看著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或許是十來歲的少年,但蓬頭垢面,路蘊只能判斷出他年紀不大。

乞丐眼皮都沒擡一下,壓根兒沒打算搭理她。

路蘊取下了她的劍,鋒利的刃輕輕搭在乞丐的脖子上,“現在,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冰涼的觸感讓乞丐渾身一激靈,睜開眼睛,忙道,“你不能殺我!官府明文規定,不許隨便殺人。妖鬼橫行的時候,每個活人都至關重要,就算我是乞丐,你殺了我,也會被官府通緝。”

“我不想殺你,只想向你打聽點事。”

見她收起劍,乞丐眼珠子轉了轉,“你想打聽事,是不是得表示一二?”

他手指搓搓,示意路蘊給錢。

路蘊道:“我沒錢,不過,你要是能帶我去找個能掙錢的地方,我掙到的第一筆錢,可以給你。”

乞丐幹笑一聲,“姑娘,我又不是傻子,你那柄劍一看就是好東西,掙到的第一筆銀子也不會少,就這麽全給我?”

“給你。”她不是吝嗇的人。

乞丐沖她看了又看,見她一臉正氣,想了想,就算不給錢,他也不虧什麽,只不過帶路而已。要是她遵守承諾,還能白得一大筆銀子,穩賺不賠的買賣。何況她手裏那把劍,絕非凡品,說不定是哪個世家小姐落魄了。出身大戶人家,肯定不會摳他三瓜兩棗,說不定因他指路有功,還願意多給點賞銀。

想通之後,乞丐對路蘊熱情起來。

“嘿嘿,姑娘,你剛才被拒絕了很多次吧?我在角落裏都瞧見了,沒人敢用你。”

“為什麽?”這也是路蘊不明白的地方。

乞丐道:“因為這年頭妖鬼多啊!你想想,那可是妖怪啊,變換形態不是輕輕松松的事兒?萬一一個不小心,招個妖鬼進門,晚上全家不得死光?”

“所以這座城裏,有專門招工的地方,能驗明人身。”她瞬間想通。

乞丐一拍手,笑著給路蘊豎了個大拇指,吹捧道,“姑娘真是聰明人。”

“不止我們這座城,所有的地方,都是如此。陌生人上門招工,最要警惕。”說到這裏,乞丐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她連這規矩都不懂,也不知是哪個犄角旮旯裏冒出來的。

乞丐說:“白日人多自然不怕妖怪,天師巡查的又緊。怕只怕店裏的夥計,趁著夜深人靜,所有人睡著的時候,跑進屋子,悶不做聲的挖心掏肺。所以誰要招夥計,都得驗過是個人才行。你這般上門的,一律打為妖鬼。小心為上嘛,您也理解理解人家。放個不知底細的在家裏,指不定哪天自己就變口糧了,誰能不怕?”

說著,前頭帶路,路蘊跟著他走。

乞丐把路蘊引到一棟頗為恢弘的建築前,白玉石階逐級往上,通體綾羅者絡繹不絕。

“這裏是招工的地方?乞丐,你莫不是在哄我?”路蘊似笑非笑,神色冷了下來。

說話時,她正看見一面容姣好的女子脖子上套了鎖鏈,被緩緩從白玉階上牽下來。

路蘊橫眉倒豎,“這裏是買賣奴仆的地方,你想賣了我?”

她當即抽出劍。

此舉嚇得乞丐肝膽欲裂,也引得往來者紛紛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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