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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玫瑰終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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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玫瑰終雕零

一天下午,陳蔻呆夠一個小時後準備離開,許歲安拉住她說:“今天可以再坐一會兒嗎?”

陳蔻立馬握住她的手,高興地說:“好呀!”

陳蔻開心坐下,她說:“看來我已經成功了。許歲安我說過,沒有人會不願意和我聊天。”

許歲安笑著說:“是是是,我為之前的自己行為道歉。”

陳蔻說:“那倒不必。”

兩人吃著水果,許歲安主動提起自己的過去。

現在這個樣子,她也很不願意,很後悔。

入院到現在,姚敏來看過她好幾次,她都不見,姑姑每天下班都過來,她也不見,還有路懷崢,他放學之後只要時間來得及就會到醫院來看她,許歲安不見,他就自己闖進來,和許歲安拌幾句最,然後又被許父帶走。

大家都很在意,都希望她好好的,所以也就不強求她,只要她平安就好。

“你不應該推開那些愛你的人。”

說這句話時,陳蔻溫柔了幾分,像一個大姐姐一樣,耐心開導她。

可惜她正經不過三秒:“許歲安,你膽子太小了。”

許歲安默認,她說得對,自己的確膽子小。

“嗯,他們對我越好,我越覺得虧欠,我把自己變壞,這樣我走的時候他們就不會太難過了。”

許歲安說完這句話,陳蔻扔了一個李子給她說:“許歲安,書讀了這麽多年,你是讀傻了還是沒長大。”

許歲安慌張接過李子,她撇嘴說:“你不要嚇我。”

“那你現在不是沒事嗎?”她坐直身子說:“許歲安,咱們這個病確實很脆弱,但我們又不是紙糊做的,你太敏感啦。”

許歲安想反駁,但陳蔻好像說的沒錯。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今天的李子不錯,我拿回去一半,我們明天再見。”

許歲安還沒回過神,陳蔻就已經打開門出去了,她站在門口,許歲安望過去看見,路懷崢在和陳蔻交談。

陳蔻沒有關上門,門縫也越來越大。

“又是你呀!”陳蔻雖然這麽說,但是她並不驚訝,畢竟前前後後見到過好幾次了。

路懷崢盡力往病房裏看,說了句:“嗯。”

“別看了,再看被發現了。”

說完,許歲安在裏面喊了句:“陳蔻,把門關上,謝謝!”

陳蔻照做。

路懷崢嘆了口氣,問陳蔻說:“你是怎麽進去的?”

陳蔻不懷好意的笑著說:“行吧,既然你都問了,那我實話告訴你,”她扯著嗓子說:“其實許歲安喜歡我。”

路懷崢的瞳孔不禁放大。

陳蔻還在一本正經的點頭。

她雖然是在開玩笑,但她倒希望許歲安真的喜歡她,不然她只要一天不去,之前做的就都白費了。

許歲安在她眼裏的第一印象——冷淡。

“開個玩笑,看給你嚇得。”

“我快攻略她了,你下個星期來,我保證她見你。”

陳蔻心裏有十足的把握,她說完這句話雨後滿意得離開,路懷崢倒是在原地懵了好一會兒。

翌日早上,陳蔻和往常一樣去找許歲安,剛出門在走廊碰到許父,她開心打招呼說:“許叔叔!”

“阿蔻,要去哪兒啊?”

“找歲安!她起了嗎?”

“起了,剛好我去給她買抄手,你要吃早飯沒有?我一起給你買了。”

“不了不了,叔叔,我吃過了。”

“行,那我先去了,歲安在洗漱,你直接進去沒事的。”

“好嘞!”

陳蔻說完笑著去開門,門把手按下去的時候突然卡住了,她還以為是自己開反了,又重新來了一次,用力往裏推,門還是沒打開。

許歲安把門鎖了。

她拍著門,喊到:“許歲安,你在裏面嗎?你鎖門了?還是門壞了?”

她連叫了幾聲,依舊沒人答應。

護士聞聲走過來和她說:“阿蔻,你小聲點。”又問她:“怎麽了?”

“許歲安把門鎖了,她爸爸說她起床了,但是我喊不答應。”她肉眼可見地著急。

護士安撫她的情緒又立刻返回護士站拿鑰匙。

房門打開,病房裏沒有人,廁所的門緊閉著。

陳蔻立馬去敲廁所的門說:“許歲安,你在裏面嗎?”

“我開門了。”

她按下門把手,但門被鎖住了,她回頭看著護士說:“拿鑰匙啊!”

護士讓她站到自己身後,然後找鑰匙開門,鑰匙往鎖芯裏插的時候她的手都在抖。

一個護士在後面安撫陳蔻說:“阿蔻,你不要激動。”她嘴裏也不停的念叨著:“沒事的。”

門口圍滿了人,許建國真在買早飯,接到護士站打來的電話,他又趕緊跑回來。

門被打開時,許歲安坐在地上,血浸染了她的衣袖,手裏的小刀在開門的那一刻滑落到地上。

那是她想了很久才決定做的事——自殺。

好在發現的及時,她沒有太大的生命危險。

後來的幾天裏,陳蔻沒有來找過她。

許歲安也不見任何人。

許父一直在旁邊守著,他再也不敢留許歲安一個人病房裏。

院裏給許歲安找來了心理醫生,醫生問許歲安一些問題,她閉上眼睛也不回答。

手腕上的傷口隱隱作痛,許歲安徹底把自己封閉了起來。

是周三的一個下午,路懷崢逃課來看她。

許歲安當時睡著了,她的生命體征一切平穩。

路懷崢沒有叫醒她,而是默默坐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她。

那一刻他滿腦子都是:“許歲安真的是又笨又可憐。”

他忍不住流淚。

他這輩子最多的眼淚都給了許歲安。

路懷崢走時,許歲安還沒醒,事實上他也沒有呆多久。這幾天大家都是趁她睡著的時候悄悄來看她,這些她都不知道。

第六天,陳蔻來看她。

許歲安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眼睛卻沒有神韻。

陳蔻站在許歲安床邊,盯著她看,她不說話,良久後許歲安問她:“你在看什麽?”

陳蔻拿起一個脆棗塞進許歲安左手的手心裏,她說:“吃個棗。”

許歲安試著擡了擡左手,中間她把傷口故意崩開過兩次,所有如今還傷口扯的她疼。

陳蔻說:“怎麽不吃啊,這棗可甜了!”說著自己拿了一個咬了一口。

許歲安用右手把棗子拿出來,扔給陳蔻說:“我不愛吃!”

陳蔻見她不太開心,立馬語氣溫和地附和道:“行行行。”

說完她坐到旁邊的椅子上,繼續看著許歲安。

許歲安被她這樣弄的不適應,她說:“你有事說事。”

“沒事,就想坐這兒陪你。”

陳蔻來的時候提了一個包,她從包裏拿出幾本書說:“精神糧食,這個總行吧。”

她把書放在櫃子上,從裏面抽出一本遞給許歲安。

史鐵生,《病隙碎筆》。

陳蔻說:“看看這個。”

許歲安那在手裏,她沒翻動,她根本靜不下來看書。

陳蔻強調說:“好好看,這好書。”

有人敲門,接著房門被打開,向楠走了進來。

陳蔻見狀說:“那你們聊,我先走了。”

向楠卻說:“別,咱三一起聊。”

陳蔻和向楠在走廊上見過,也說上過幾句話。

“也行!”陳蔻讓她坐到自己對面,給了她一個棗子說:“上次沒來得及問你名字,我叫陳蔻,豆蔻的蔻,你叫什麽?”

“向楠!木字旁一個東南西北的南。”

兩人自我介紹完以後,就聊起了天,全然不管許歲安。

兩人顯然是已經認識過了。

許歲安看著兩人演,以為沒幾秒就會露餡,結果兩人絲毫不怯場,還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許歲安咳嗽了聲,陳蔻問她:“你要喝水嗎?”

向楠說:“要不你起來坐一會兒吧,我給你搬個凳子。”

許歲安把被子揭開,向楠去扶她,陳蔻拉來凳子,三人很有默契。

陳蔻倒杯了水,遞給許歲安說:“我和向楠在走廊上見過,也可以說每一個來看望你的人我都見過。”

許歲安手捂住杯子說:“嗯。”

陳蔻和向楠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向楠說:“你傷口還疼嗎?”

“許歲安,你的心是真的狠,人也是真的傻,好端端做這傻事幹嗎?”

“簡直是自討苦吃。”

向楠明明是在斥責她,眼眶卻漸漸紅了。

接著直接哭起來說:“你嚇死我了!”

陳蔻扯了一張紙給她說:“是,所以今天我們要好好批評下她。”

許歲安問:“批評我什麽?”

她冷聲說:“沒必要。你們出去聊吧,不用在這陪我。”

她看出兩人是在演戲。

向楠止住哭聲說:“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歲安,我們只是心疼你。”

許歲安不領情,板著個臉。

陳蔻也不慣著許歲安,有些話像是憋了很久,她今天必須說,剛好今天也有向楠幫她兜底。

“許歲安,從我見到你那天起,你就是這樣一副感覺明天自己就會不在了的樣子。”

“我承認有些事不是我們想要去做,有些病不是我們要想得,但是像你這樣慫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我現在挺後悔的,天天巴巴的來找你,就好像沒你我不能活一樣。”

“你什麽態度?我還不願意呢!”

陳蔻句句誅心,許歲安要緊後槽牙,她看著陳蔻說:“要吵架?陳蔻,我從來沒有讓你來找過我,是你非要闖進我的生活。”

“你後悔?我也後悔!我不就不該和你說那麽多,讓你誤以為我們很熟,你說的沒錯,你就不該救我!”

向楠兩頭都不好幫,她和陳蔻私下通過信,這個局也是兩人事先商量好組的,目的就是為了用極端的方式罵醒

許歲安,但現在許歲安情緒很激動,她怕會出事。

她笑著安撫兩人說:“我還在呢,不吵架。”

“一人吃一個。”她拿起一個紅棗幹遞給許歲安說:“你吃這個,補氣血的。”

向楠說:“我們不是故意這樣說的,但是歲安作為朋友你真的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不論怎樣我們都要好好生活,這是你告訴我的,你忘了嗎?”

“剛進醫院的時候,你和我說你會積極配合治療的,聊天記錄都是在呢。”

“我和陳蔻就是想刺激刺激,沒有惡意。”

為此她們想了很多種方法,最後還是決定用這個,雖然簡單粗暴,但效果卻是立竿見影的好。

陳蔻見她不說話,自己也軟下性子說:“我收回我剛才說的話,許歲安我就是想和你做朋友,所以我希望你好好的。”

許歲安哭了,這是陳蔻第一次見她哭。

她也不想放棄,可是她真的拿不出那份活下去勇氣。

他們總是和她說:

“我們都在,你不要害怕。”

反倒讓她一次又一次覺得愧疚,內心就像是有兩個小人在做鬥爭。

許歲安哽咽道:“對不起……”

向楠忍著淚水拉著她的手說:“沒事。”

許歲安望向陳蔻,陳蔻朝她露出一個微笑說:“我可不哭啊。”她抱住許歲安,輕拍她的後背說:“我不怪你,當然我也要和你說一聲對不起。”

“嗯。”許歲安點著頭。

那天以後,許歲安的心結被打開,也開始見人。

姚敏每次來看她都帶很多好吃的,各種好喝的湯,然後聊很久,也想留下來照顧她,但許歲安拒絕了,姚敏也

不強求。

姚敏每次見到她都心疼地說:“歲安又瘦了。”

許歲安說自己沒有,她不想讓他們擔心。

陳蔻聊天時,她發現許歲安的話密了很多,笑容也多了不少。

有時候她甚至會嫌棄說:“你現在的話怎麽這麽多?”

許歲安吃著零食,笑著沖她說:“我話一直很多,只是你之前不知道而已。”

是的,陳蔻看著如今的許歲安心中暗喜。

她本來就是太陽。

某天,許歲安開心和她分享自己新看的綜藝。

陳蔻突然說:“許歲安,我要求你付我一些精神損失費,你最近太鬧騰了。”

許歲安不以為然,可還是說:“行吧,那你要什麽?”

“買一束玫瑰花吧,”她強調:“要紅玫瑰。”

許歲安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阿婆給她的就是一朵紅玫瑰,她問:“你喜歡玫瑰?”

陳蔻說:“嗯,我喜歡紅玫瑰。”

許歲安卻說:“俗氣。”

陳蔻說:“你不懂。”又試探性地說:“我就是俗氣,那你到底買不買?”

許歲安故意氣她說:“不買!”

陳蔻不再說話,很平靜地看著電視機。

或許人在離開的時候真的會有預感。

那是陳蔻對自己生命即將逝去的感應,而她還想要一束許歲安送給她的花。

許歲安難得起早,吃過早飯和藥是早上九點,她換了衣服,路過陳蔻病房她沒有敲門,也不打算進去,許父跟在她身後問:“要不要先打個招呼?”

許歲安搖頭說:“不了,先去買花。”

許歲安想給陳蔻一個驚喜。

買好花,許歲安滿意地撥弄這著花瓣,一路往回走,她都沒有送開過。

她想陳蔻一定猜不到自己會買這麽大一束紅玫瑰,一共五十八朵,而今天剛好是她們認識的第五十八天。

電梯門打開,走廊上占滿了人,往病房方向走,陳蔻的病房外站了很多醫生護士。

謝醫生和陳蔻的父母交談,說完最後一句話,陳蔻的母親突然癱倒在地上。

醫生微微鞠躬說:“節哀。”

鮮紅的花瓣散落在白色的地板上,許歲安的心臟上有一根繃勁的弦和花瓣一樣炸開。

相識的第五十八天,陳蔻永遠離開了她。

許歲安再次醒來時,陳蔻已經被安葬好了。

陳蔻父母來望許歲安,那是三天後許歲安再次見到他們,恍如隔世,陳蔻走後,他們也老了許多。

“阿蔻留了一封信,署名是你。”陳母把信封輕放在她手上,說:“阿蔻走的時候讓我幫她轉告你,她讓你不

要難過,要好好生活,她說你肯定不會聽,所以就還留了這信封。”

“歲安,阿姨希望你不要放棄,哪怕是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也要去試一試。”

她說的是出國,國外正在研發的一項技術,對許歲安的病有幫助。

陳蔻父母走後,許歲安拆開了那封信。

那是她長這麽大以來收到的第一封書信,是一封訣別信。

親愛的許歲安,

見字如面,展信舒顏。

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後悔及了。

“早知道是最後一面,我就應該好好答應你的請求。”

哈哈,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會給我買,只是我沒有等到而已。

所有你沒有做錯,也不要懊悔。

生命中很多事都是無法預料的,我們相遇,分離,我很滿足。

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十年前的世貿廣場,你替我撿起來掉落的糖果。

很多年過去,再見到你我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很久以前,我也想過放棄,想過與其痛苦活著,不如一死白了。

但我總是想起你,想起你當時燦爛的笑容。

我記得那時是新年,你穿著一條紅色的裙子和厚實的呢絨外套。

所有想起你時,我總是想到玫瑰。

可能是我自己喜歡玫瑰吧……

歲安,我收回我說過的話,你從來都不慫,你很勇敢,也很堅強。

能夠和你做朋友,是我此生一大幸事。

我從來不奢求什麽,但如果真的有來世,我們都平平安安的,然後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還有向楠,我和她有好多話可以聊,很多興趣愛好可以一起做,而且有她在,我們這個隊伍也能靠譜不少。

在生命最後的時刻能夠遇見你們,我很幸福,也很幸運。

這輩子我沒有遺憾了,而你也要好好生活,積極配合治療。

生命是有韌性的,不要害怕,也不要灰心,只要活著一切都會有轉機。

還有就是:

我來過,你要記得我!

——陳蔻

房間暗了下來,許歲安把信收好,她的內心似有波濤在洶湧,但又像湖面般平靜。

她想起課本中的一段話:

“死是一件不必急於求成的事,是一個必然降臨的節日。”

她還有機會,還有時間,還有很多路可以去走,很多事可以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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