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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與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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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與白

周舟把頭靠在顧從州的肩膀上,看著窗外,“我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看過這座城市。”

“嗯。”他說。他每天晚上回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在這裏緩和一下,看著城市的燈光漸次亮起,有一部分又在兩點左右漸次熄滅。

但他從來沒有今夜這般夢游的感覺,周舟和他一同坐在這裏。

他們從高的地方往下看,風把米白色的窗簾吹得沙沙作響,不住地打在玻璃窗上,發出叮咚叮咚的聲音。汽車頭接尾尾接頭地在清風路上堵著。風聲、汽車引擎聲、人聲和燒烤的滋啦聲,近在咫尺的聲音。

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屋子裏燈光很暗,只開了一個頂燈,他們靜靜地沐在微弱的燈光底下。車流開始向前湧動,屋子好像跟著退後,兩個人都有一種猛然從高空墜落的失重感,像從忽然開動的火車上掉下來。

“頭暈。”周舟邊說便站起來,往臥室裏去了。顧從州跟著她的步伐走進屋子裏。

他把剛才買的那件寬大T恤拿出來,“這是我剛下去買的,給你當睡衣。”

周舟白天在市中心耗費了很長時間,又收拾東西搬過來,有點累了,現在已經是飄飄忽忽,上下眼皮打架了。

想著顧從州或許是習慣使然,不讓穿著外出的衣服就上床去,把衣服接過來,準備套上就睡覺。

拿著抖了抖,分了正反,發現顧從州還在看她。

“怎麽?”

顧從州沒明白,看著她只拿著衣服看,也不穿,以為她不喜歡衣服的圖案,解釋了一下:“你不喜歡啊?只有米老鼠的好看一點,其他的料子都不舒服,摸著硬。”

周舟看著他,抿著嘴,好一會兒才說:“你要看著我換?”

“……”他立馬漲紅了臉,“不是,我……我只是見你不想換,以為是你不喜歡……”

聲音弱下來,好像越描越黑了。他原本不是這個意思,確實那一瞬間沒有想到換衣服時會怎樣,只是見周舟沒有動作,下意識以為她不喜歡。

好像他多麽動機不純似的……

周舟擡起眉毛:“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見我想換了或是……換了?才說明我喜歡?”

“啊……”他感覺自己的舌頭凝固住了,一句辯駁的話都說不出來,這不是他本意,但他說出的話,倒真的好像是這個意思。

周舟看著他張成充電器接口一樣的嘴,不由得噗呲一聲笑出來。顧從州不是那個意思,她知道,在面對她的時候,他很多時候都表現出有點犯蠢,早習以為常。

顧從州的左手無意識地攥著衣角,微微低著頭擡眼看,表情羞赧中帶著許多尷尬,整個人是“局促”這個詞的具象。

誰又可知人前淡定從容、泰然自若的顧從州,人後居然是這個樣子的。她忽然覺得有點好笑,發現一個人不為人知的另一面是多麽有趣。

忽然萌生出逗他的沖動。

撩起衣服的一角,盯著他:“你還在看我?”

臉紅本是羞赧,漸漸的變為尷尬,又過了一會兒,害羞和尷尬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些微的驚恐。現在轉身走掉會不會有點像默認?

周舟慢慢把衣服往上拉,再拉,拉了有10厘米,忽然把衣服放下去,“想看我啊?公平一點,先給我看。”

把衣服扔了朝他撲過去,兩只手攥住顧從州的短袖下擺,“刷”地拉至鎖骨處。顧大少爺白花花的上半身募地就暴露在空氣中。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勻稱修長的腹部肌肉,他因緊張,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行動間肌肉緊繃兩秒又很快恢覆平靜,肌肉卻沒有因此松弛下來,依舊鼓蓬著。線條從堅實的胸膛一直往下延伸,到腰際開始逐漸收窄。

原來顧從州衣服底下藏著這樣的身軀,怪不得跟小混混打架,還能打贏。

他忽然像被針紮了一下,渾身一個激靈。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脖頸間紅上來,T恤層層疊疊地堆在鎖骨處,鎖骨以下的部位卻還是一樣的白皙光潔。所以紅與白的分界線就在衣服底下?周舟不由得要去探尋。

顧從州落荒而逃。

奇異美妙的小勝利。周舟拎著衣服一角,甩了幾個圈,看著顧從州忙不疊離去的背影,慢條斯理地開始換衣服。

她自己拉開被子睡下了,把一個大玩偶抱在懷裏,顧從州的任何東西她用著都很順手。

似乎過去很久了,他還沒有回來,客廳裏也沒有動靜。

正想著,門響了。他輕輕扭動門把手,走進來,又輕輕地把門關上,床前有個黑影,他似乎是在查看她是否睡著了。

她假寐。

兩分鐘以後,臥室裏燈熄滅了,身側的床墊陷下去了一點,顧從州上床來,躺到她身邊。

睫毛輕輕地顫動,胸腔起伏一點都不平穩,眼睛閉得也過於緊了些。

顧從州哼了一聲,意思是:別裝了,我知道你沒睡。

周舟憋著笑翻身過去,“你出去幹嘛了?”

“……去喝了點水。”他開口回答,話一出口,剛才憋回去的那股勁又重新上來了,聲音怎麽這樣喑啞。

沈沈的嗓音,帶著一些低啞的磁性。周舟都不由得跟著楞了。

他話畢了,好像又沒有,忽然間整間屋子都充斥著這聲音。她一時間似乎有些耳鳴,抑或是幻聽。

黑暗中,顧從州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圈,月光透過玻璃窗,斜打在他們身上。身上蓋的被子是灰白條紋,在月光下卻呈現出一種靜謐的藍色,連帶著他裸露的肩膀也變成這種色了。

氣氛忽然間就不對了。或者說,自從有剛才那個插曲,就註定了今晚的氣氛會不對。

她醒悟過來,之所以覺得他的聲音縈繞於耳,是因為他離她太近了,幾乎是在她耳邊說。

忽然發現這是他們第一次睡在同一張床上。躺在筒子樓裏小憩當然不算,那時他們心無旁騖,身體躺在床上,腳卻是落在底下的,只是為了休息。

黑暗中,眼睛裏輪轉的全是顧從州裸露的上半身。

短暫地靜默之後,溫度逐漸上升了,冬天氣候本就幹燥,空調房裏越發覺得口幹舌燥。兩個人蓋著一床被子,但中間隔著半個人的距離,還是能清晰地感受到顧從州的溫度,像個小火爐。

周舟掩飾性地咳了一聲,在被子裏踢了踢顧從州的腿,“去把空調溫度調低點。”

顧從州伸手夠了遙控器,往下調了兩度,頓了頓,又調回來。

幾分鐘後,周舟問:“調了?”怎麽還是這樣熱。

“……調了。”冬天,18度正好,再低就冷了。

他起身去把房門打開了。

還是熱,不只是熱,還有點悶,有點像是被扼住喉嚨的那種感覺,微微有些喘不上氣。這間臥室足夠大,比她租的房子都要大,他們一同在那間房子裏時也不會像現在這樣。

空氣不流通吧?

以為是關著窗,她掀開被子起身去開窗,一手摸了個空,兩扇窗子大開,涼涼的空氣開始往她身上鉆。

又有點涼了。趕緊跳上床,沒過多久,身體又開始發熱。

明白了,發熱源就在床上。她轉頭看著顧從州,正色道:“請停止發熱。”

顧從州苦笑不得,拉起她的手往自己胳膊上探,手臂很涼,至少比她掌心涼。她不相信,又把顧從州的手掌翻過來,去感受他的掌心。

他忽然把手掌收攏,將她的手包裹住。

近在咫尺。

呼吸撲在臉上,周遭都是兩個人交織混合的氣息,沒一會兒就把臉蒸紅了。

青春熱烈的身體,任何時候都躁動不安。

周舟躺下來,不再去尋找發熱源。規規矩矩躺下得有半個小時,心才靜下來。今日很累了,卻全無睡意。

想著想著,覺得好笑,他們竟然都默認睡一張床。周舟應該主動提出去睡客廳,而顧從州剛才出去就不應該再進來。但凡兩個人中的任何一個有點分寸,他們也不會到這樣尷尬的境地。

“你笑什麽?”顧從州轉過身來。半個小時過去,到深夜了,門窗大開,冷風簌簌地往裏刮。兩個人雖然蓋一床被子,但中間空了一塊,風往裏面灌。

現在才感覺到冷。

“我沒笑。”周舟一面回答,一面不動聲色地往裏挪了一點。兩個人的背忽然碰到一起,顧從州也在往裏挪。

“……沒笑,床墊都在抖,”他不由得彎了彎嘴角,“現在知道冷了?”

他躺在床上細著嗓子學她說話:“請停止發熱。”

周舟揮手給了他一拳,“住口。”

此刻窗外大馬路上的燈全部熄滅。這意味著現在是淩晨三點半。他起來把門關上,窗子關了一扇留一扇,現在接近一月份了,一年當中最冷的時候,門窗大開要生病的。

放假的時候,他沒有上鬧鐘的習慣,等窗外天大亮了就起床,收拾一下去到周舟樓下剛好是八點半。

昨晚上折騰到半夜,早上肯定起不來。中途醒過來一次,窗外灰蒙蒙的,看起來是七點左右。周舟抱著的熊早躺地上了,她迷糊間把手伸出來虛空撈了兩把,想抱個東西。

手探到他身上,身子就要靠上來。他連忙拂開她的手,把身體朝左邊側起,背對她,曲起右手手肘防止周舟突然抱過來。

過了好一會兒,長出了一口氣,才重新轉回來。又把臉探到周舟面前,確定沒有要醒的跡象,才貼著她睡下。

不知過了多久,天大亮,怎麽比平日還要刺眼。他一轉頭見周舟把睡衣擼到臉上,蓋住眼睛。

手機不知道放在哪裏去了,肚子咕咕叫。他一面等睡意消散,一面在心裏盤算著一會兒要做什麽早點。

周舟哼了一聲,刺眼得受不了,翻了個身,把被子也卷了過去,整個纖瘦潔白的背都露在外面。

他看著,無意識地微笑。把睡衣脫了蓋在她背上,往窗外瞥了一眼。

原來是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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