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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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六年裏, 因為葛三爺有把柄被拿捏在狼因手裏，所以避過了很多不必要的折磨和羞辱。
但總有些避無可避。
比如鯨刑，比如罪奴應當如貨物般戴上鐐銬, 站在攤位前任人論斤稱兩地挑剔買賣。
自然，無論是上面的吩咐, 還是礙於小命的受制於人, 各級三爺都是不敢真將人賣出去的。
但雇主要的就是雲疏月承受這份羞辱。
真正的沒有喘息的看不見一點希望和盡頭的折磨, 比起如今, 無論何時，任憑風雨吹淋, 身後總有一道身影等待自己，雲疏月已然好過太多。
何況他本身並非是心性脆弱之人。
人的精神氣如何, 是否受到磋磨，是很容易看出來的。
那次鯨刑, 雖說不能直接說明什麽, 但雲疏月對張霖垣到底有了防備。
他不想對一同長大的好友玩伴過多猜度。
但。
太巧了。
雲疏月生在繁華錦繡堆裏，性子有如雲下竹柳溫和清雅。
但並非不食人間煙火的貴公子。
相反, 人心易變，是他最明白不過的道理。
且，若只是他一人, 便也罷了。
真心或假意，對於如今境地的他而言，其實差別並不大。
他也不願去深究。
但他並非一人。
所以即使只是三分的懷疑, 他也會看作七分。
不得不謹慎小心。
若是疑心錯了, 日後他自會誠心道歉, 卻不能因此讓阿因陷入危險之中。
自那以後，與張霖垣相交, 雲疏月便多了一份小心。
如果說從鯨刑，他只是懷疑，後面懷疑一點點加深，就變成肯定了。
張霖垣在他面前，仍舊一如既往端著至交好友的態度和面皮，總是溫言好語，勸慰鼓勵，愧疚地說著自己的種種難處。
按雲疏月的品性，即使自己身出泥濘，萬般艱難，對愧疚的昔日好友，也會好言安慰。
立場罷了，幫與不幫，並非張霖垣之錯。
且兩人相交，一是幼時交情，二是興趣相投，相交時非是為攀附權勢，也非是想日後落難時對方能撈自己一把。
若是張霖垣願意力所能及幫扶一二，成與不成且不論，雲疏月都會感激在心。若是不做什麽，以他如今處境，能以友人身份時不時來看他溫言相勸一番，對雲疏月而言，已是很大的慰藉了。
他甚至並不希望對方幫自己什麽，以雲家的名聲和他如今的身份，唯一還認同自己的昔日友人，他不希望自己牽累他。
但雲疏月並非真如世人看到的那般，深陷泥濘，獨身無倚。
他仍舊很感激張霖垣的出現，但除此之外，又始終保有一份冷靜的審慎。
——這是狼因給他的底氣。
他因為這份底氣而從容，也因為保護對方的心情而小心謹慎。
如此，張霖垣可謂破綻百出。
或者，他其實根本沒有特意掩飾。
這出好友假面的戲，與其說是演給雲疏月看，不如說是演給他自己。
所以來時假惺惺的溫言鼓勵，去時毫不遮掩地吩咐葛三爺折騰雲疏月，隔天或過幾天，再端著好友的架子來看對方狼狽不堪的姿態。
時間越久，就愈發不加掩飾。
便是雲疏月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到底是一同長大又相交甚久視之如友的人，雲疏月不可能完全無動於衷，短暫的難過和悵惘後，雲疏月很快重新收拾好心神。
——除了應付各種花樣百出的刁難和折辱，他還要沈下心鉆研學問，並從阿因帶回來的各種市井傳言和小道消息分析得到他們需要的信息，甚至以此分析天下大勢。
這並不輕松。
六年過去，大盛風雨飄零。
每一日的局勢都在變化，因為阿因日覆一日帶給他的那些看似雜亂，理清後卻可得到許多有用信息的市井流言以及一些其他朝堂局勢。
雲疏月對外面的局勢並非一無所知，甚至因為敏銳的洞察力察覺到的比一般人要多許多。
如今天下仍舊以大盛為尊，四方卻各t自有了聲音，朝堂仍舊一片烏煙瘴氣。
這並不是一個好現象，甚至可以說是亂象之始。
可上面的那位卻仍舊陷在歌舞升平的繁華假象裏，察覺不到這份和平下的波濤洶湧。
雲疏月有時候也在想，對這個他雲氏一族效忠了世代，他父親臨死都不曾有過怨言，只是失望痛苦，讓他一族最終落得這樣悲慘下場的王朝皇室，他聽到這些消息，該是高興的。
事實上，他並不高興。
也並不痛苦。
一個王朝的衰落必定代表另一個勢力的崛起。
亂世中，最苦的，莫過於百姓。
如同今日的他一般，如同草芥。
他只是有些悵惘不忍。
他或許對大盛還有感情，畢竟那是自他一出生，就被告知要畢生為之效力的生他養他的家國。
又畢竟，他昔日的摯友，那個驚才絕艷的太子曾是這偌大王朝的主人。
但如今的他已經失去了攪弄風雲的權利。
而他，或許也是有怨有恨的。
不論什麽，他沒有資格，也不再想再摻和進去，權力迷人，卻也噬人。
雲疏月冷靜地接收著外面的一切，並加以分析權衡。
他不想辜負阿因，也沒有理由懈怠。
所以，他沒有很多時間去悲春傷秋。
他甚至，很久都沒有再做過夢。
那些唾罵、血色和哭喊，似乎都離他遠去了。
他如今的每一天，都那樣充實。
原本以為會很艱難地殘喘度日，實際上，似乎只是一睜眼一閉眼的時間，六年就過去了。
當然，為了不讓張霖垣發現端倪，也是在葛三爺的焦急催促下——張霖垣曾因雲疏月的狀態質疑過葛三爺的辦事。
若是被發現，葛三爺落不到什麽好，雲疏月和狼因如今好不容易掙來的平衡也會被打破，從而會生出波折。
對此，有一天狼因從外面回來，拿了許多的瓶瓶罐罐，拉著雲疏月一陣塗抹，照鏡子時，裏面的人臉色蠟黃，眉眼憔悴。
狼因讓雲疏月調整調整眼身，再去看，便是十足一個備受磋磨的小可憐了。
雲疏月去摸自己的臉，並沒有什麽粘膩厚重的脂粉，好似他本就是這副模樣一般。
雲疏月不由好奇。
狼因支吾：“是從琳瑯姐姐那學來。”
雲疏月本是隨口問的，見此不由認真了幾分：“琳瑯姐姐？”
狼因五官漸漸張開，原本圓溜溜的眼睛線條拉長，靈動中透出一股野性的銳利。
她眨了下眼，好看的很有攻擊性。
“就是紅袖閣的琳瑯姐姐，她是那裏的花魁，手藝很厲害，因為一些事結識了，就學了這個。”
雲疏月聽到“紅袖閣”時身體頓時一震，他看著面前這幾年猛躥個子的小少年，猛然驚覺自己這些年忽略了什麽。
他張張嘴，想說些什麽，又覺得說什麽都好像不太合適，臉色慢慢地自己先紅了。
因為種種緣由，他自己尚且半分經驗也沒有，又怎麽教別人？
最終只幹巴巴說了句：“哦，這樣，那、那挺好的。”
然後還是沒忍住補充了句：“你年紀還小，那些事早了傷身……”
狼因疑惑：“阿月，你在說什麽？什麽事？”
雲疏月看著人的疑惑不似作假，“你去紅袖閣，沒有……”
“沒有什麽？”
雲疏月不知怎麽的，忽然就松了口氣，臉上的紅慢慢也散了，笑著揉揉面前人的頭：“沒什麽，是我多想了。”
在對方還要再問時，他果斷轉移話題，指著鏡子裏的自己誇讚：“阿因的手藝很好，這樣想必能應付過去了。”
狼因果然就被吸引了註意力，不再問了。
*
劇情中這場磋磨長達十年。
那時候大盛朝幾度南遷，蕩然無存，名存實亡。
十年後的主角已經打下部分地盤，牢牢盤踞南方猶如糧倉的巴蜀，作為一方最強大的諸侯勢力，囤兵囤糧，占據天險，只待合適時機吞並中原。
但六年後的今頭，主角也並非一事無成，只是在大盛朝猶存幾分威勢，狼子野心的諸方勢力都按兵不動，各方戒備窺探的局勢下，不做那出頭的椽子，暗中積蓄力量圖謀更長遠的發展而已。
實際上，已經成了一番氣候。
所以，在張霖垣愈發難纏的情況下，阿因並不打算真正讓雲疏月在盛京這地方困上十年。
劇情中提到過，主角曾在承平六年秘密來過一次盛京，落腳的客棧距離雲疏月被關押的西街的奴隸市場只隔了一條街。
在雲疏月死後，主角得到消息，曾淚流慨嘆，若是他那時知曉其中緣由，將雲疏月救下，或許於他猶如子房的蘭時不會……
阿因就打算利用這一點。
理由都是現成的。
這次主角在那家福來客棧落腳期間，曾遭到暗殺，身邊跟著的唯一的侍從為保護他而死，主角也受了重傷，九死一生方逃得一命。
這也讓主角原本偏向仁慈柔軟的心性有了為帝王的冷硬和謀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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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裏, 因為葛三爺有把柄被拿捏在狼因手裏，所以避過了很多不必要的折磨和羞辱。
但總有些避無可避。
比如鯨刑，比如罪奴應當如貨物般戴上鐐銬, 站在攤位前任人論斤稱兩地挑剔買賣。
自然，無論是上面的吩咐, 還是礙於小命的受制於人, 各級三爺都是不敢真將人賣出去的。
但雇主要的就是雲疏月承受這份羞辱。
真正的沒有喘息的看不見一點希望和盡頭的折磨, 比起如今, 無論何時，任憑風雨吹淋, 身後總有一道身影等待自己，雲疏月已然好過太多。
何況他本身並非是心性脆弱之人。
人的精神氣如何, 是否受到磋磨，是很容易看出來的。
那次鯨刑, 雖說不能直接說明什麽, 但雲疏月對張霖垣到底有了防備。
他不想對一同長大的好友玩伴過多猜度。
但。
太巧了。
雲疏月生在繁華錦繡堆裏，性子有如雲下竹柳溫和清雅。
但並非不食人間煙火的貴公子。
相反, 人心易變，是他最明白不過的道理。
且，若只是他一人, 便也罷了。
真心或假意，對於如今境地的他而言，其實差別並不大。
他也不願去深究。
但他並非一人。
所以即使只是三分的懷疑, 他也會看作七分。
不得不謹慎小心。
若是疑心錯了, 日後他自會誠心道歉, 卻不能因此讓阿因陷入危險之中。
自那以後，與張霖垣相交, 雲疏月便多了一份小心。
如果說從鯨刑，他只是懷疑，後面懷疑一點點加深，就變成肯定了。
張霖垣在他面前，仍舊一如既往端著至交好友的態度和面皮，總是溫言好語，勸慰鼓勵，愧疚地說著自己的種種難處。
按雲疏月的品性，即使自己身出泥濘，萬般艱難，對愧疚的昔日好友，也會好言安慰。
立場罷了，幫與不幫，並非張霖垣之錯。
且兩人相交，一是幼時交情，二是興趣相投，相交時非是為攀附權勢，也非是想日後落難時對方能撈自己一把。
若是張霖垣願意力所能及幫扶一二，成與不成且不論，雲疏月都會感激在心。若是不做什麽，以他如今處境，能以友人身份時不時來看他溫言相勸一番，對雲疏月而言，已是很大的慰藉了。
他甚至並不希望對方幫自己什麽，以雲家的名聲和他如今的身份，唯一還認同自己的昔日友人，他不希望自己牽累他。
但雲疏月並非真如世人看到的那般，深陷泥濘，獨身無倚。
他仍舊很感激張霖垣的出現，但除此之外，又始終保有一份冷靜的審慎。
——這是狼因給他的底氣。
他因為這份底氣而從容，也因為保護對方的心情而小心謹慎。
如此，張霖垣可謂破綻百出。
或者，他其實根本沒有特意掩飾。
這出好友假面的戲，與其說是演給雲疏月看，不如說是演給他自己。
所以來時假惺惺的溫言鼓勵，去時毫不遮掩地吩咐葛三爺折騰雲疏月，隔天或過幾天，再端著好友的架子來看對方狼狽不堪的姿態。
時間越久，就愈發不加掩飾。
便是雲疏月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到底是一同長大又相交甚久視之如友的人，雲疏月不可能完全無動於衷，短暫的難過和悵惘後，雲疏月很快重新收拾好心神。
——除了應付各種花樣百出的刁難和折辱，他還要沈下心鉆研學問，並從阿因帶回來的各種市井傳言和小道消息分析得到他們需要的信息，甚至以此分析天下大勢。
這並不輕松。
六年過去，大盛風雨飄零。
每一日的局勢都在變化，因為阿因日覆一日帶給他的那些看似雜亂，理清後卻可得到許多有用信息的市井流言以及一些其他朝堂局勢。
雲疏月對外面的局勢並非一無所知，甚至因為敏銳的洞察力察覺到的比一般人要多許多。
如今天下仍舊以大盛為尊，四方卻各t自有了聲音，朝堂仍舊一片烏煙瘴氣。
這並不是一個好現象，甚至可以說是亂象之始。
可上面的那位卻仍舊陷在歌舞升平的繁華假象裏，察覺不到這份和平下的波濤洶湧。
雲疏月有時候也在想，對這個他雲氏一族效忠了世代，他父親臨死都不曾有過怨言，只是失望痛苦，讓他一族最終落得這樣悲慘下場的王朝皇室，他聽到這些消息，該是高興的。
事實上，他並不高興。
也並不痛苦。
一個王朝的衰落必定代表另一個勢力的崛起。
亂世中，最苦的，莫過於百姓。
如同今日的他一般，如同草芥。
他只是有些悵惘不忍。
他或許對大盛還有感情，畢竟那是自他一出生，就被告知要畢生為之效力的生他養他的家國。
又畢竟，他昔日的摯友，那個驚才絕艷的太子曾是這偌大王朝的主人。
但如今的他已經失去了攪弄風雲的權利。
而他，或許也是有怨有恨的。
不論什麽，他沒有資格，也不再想再摻和進去，權力迷人，卻也噬人。
雲疏月冷靜地接收著外面的一切，並加以分析權衡。
他不想辜負阿因，也沒有理由懈怠。
所以，他沒有很多時間去悲春傷秋。
他甚至，很久都沒有再做過夢。
那些唾罵、血色和哭喊，似乎都離他遠去了。
他如今的每一天，都那樣充實。
原本以為會很艱難地殘喘度日，實際上，似乎只是一睜眼一閉眼的時間，六年就過去了。
當然，為了不讓張霖垣發現端倪，也是在葛三爺的焦急催促下——張霖垣曾因雲疏月的狀態質疑過葛三爺的辦事。
若是被發現，葛三爺落不到什麽好，雲疏月和狼因如今好不容易掙來的平衡也會被打破，從而會生出波折。
對此，有一天狼因從外面回來，拿了許多的瓶瓶罐罐，拉著雲疏月一陣塗抹，照鏡子時，裏面的人臉色蠟黃，眉眼憔悴。
狼因讓雲疏月調整調整眼身，再去看，便是十足一個備受磋磨的小可憐了。
雲疏月去摸自己的臉，並沒有什麽粘膩厚重的脂粉，好似他本就是這副模樣一般。
雲疏月不由好奇。
狼因支吾：“是從琳瑯姐姐那學來。”
雲疏月本是隨口問的，見此不由認真了幾分：“琳瑯姐姐？”
狼因五官漸漸張開，原本圓溜溜的眼睛線條拉長，靈動中透出一股野性的銳利。
她眨了下眼，好看的很有攻擊性。
“就是紅袖閣的琳瑯姐姐，她是那裏的花魁，手藝很厲害，因為一些事結識了，就學了這個。”
雲疏月聽到“紅袖閣”時身體頓時一震，他看著面前這幾年猛躥個子的小少年，猛然驚覺自己這些年忽略了什麽。
他張張嘴，想說些什麽，又覺得說什麽都好像不太合適，臉色慢慢地自己先紅了。
因為種種緣由，他自己尚且半分經驗也沒有，又怎麽教別人？
最終只幹巴巴說了句：“哦，這樣，那、那挺好的。”
然後還是沒忍住補充了句：“你年紀還小，那些事早了傷身……”
狼因疑惑：“阿月，你在說什麽？什麽事？”
雲疏月看著人的疑惑不似作假，“你去紅袖閣，沒有……”
“沒有什麽？”
雲疏月不知怎麽的，忽然就松了口氣，臉上的紅慢慢也散了，笑著揉揉面前人的頭：“沒什麽，是我多想了。”
在對方還要再問時，他果斷轉移話題，指著鏡子裏的自己誇讚：“阿因的手藝很好，這樣想必能應付過去了。”
狼因果然就被吸引了註意力，不再問了。
*
劇情中這場磋磨長達十年。
那時候大盛朝幾度南遷，蕩然無存，名存實亡。
十年後的主角已經打下部分地盤，牢牢盤踞南方猶如糧倉的巴蜀，作為一方最強大的諸侯勢力，囤兵囤糧，占據天險，只待合適時機吞並中原。
但六年後的今頭，主角也並非一事無成，只是在大盛朝猶存幾分威勢，狼子野心的諸方勢力都按兵不動，各方戒備窺探的局勢下，不做那出頭的椽子，暗中積蓄力量圖謀更長遠的發展而已。
實際上，已經成了一番氣候。
所以，在張霖垣愈發難纏的情況下，阿因並不打算真正讓雲疏月在盛京這地方困上十年。
劇情中提到過，主角曾在承平六年秘密來過一次盛京，落腳的客棧距離雲疏月被關押的西街的奴隸市場只隔了一條街。
在雲疏月死後，主角得到消息，曾淚流慨嘆，若是他那時知曉其中緣由，將雲疏月救下，或許於他猶如子房的蘭時不會……
阿因就打算利用這一點。
理由都是現成的。
這次主角在那家福來客棧落腳期間，曾遭到暗殺，身邊跟著的唯一的侍從為保護他而死，主角也受了重傷，九死一生方逃得一命。
這也讓主角原本偏向仁慈柔軟的心性有了為帝王的冷硬和謀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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