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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致的視覺震撼, 完全的意料之外。

棠念表情怔楞,看著許津風一步步朝她走近,心臟仿佛隨著t煙花的炸響, 砰砰跳動。

加快的, 急促的,在耳邊發出轟鳴。

她動了動唇, 想說些什麽。

比如不是讓她去北門嗎。

比如之前吃完飯就提出要回去, 又讓她別睡太早, 是為了準備這場煙花嗎。

沒等她組織好語言,許津風直接扣住她的手腕, 拉著她往前走。

煙花仍在繼續, 一簇簇沖天而起, 綻放過後, 如無數道流星從天空垂落。

點燃了深邃的黑夜。

棠念又怕又歡喜, 忍不住輕呼,發自內心地笑著。

迎接新年的冬夜裏, 四處都在綻放煙火, 而眼前這一處,是獨屬她的。

棠念目不轉睛,火樹銀花的絢爛在她眼眸中盛放, 熠熠生輝。

身側,許津風靜靜看著她。

女孩仰著頭, 原本埋在厚厚圍巾裏的整張臉顯露出來, 不過巴掌大,白皙細膩的皮膚很薄, 鼻尖凍得微微透著紅。

長長的睫毛卷翹,眼睛一眨不眨, 亮晶晶的彎成月牙,紅潤的唇瓣在不住驚嘆間,微微張著,呵出白色的霧氣。

許津風喉結緩慢滾動,始終抓握在她腕間的手微微放松,往下垂落,就在要牽住她的時候,最後一簇煙花落幕。

棠念雀躍著往前跑去,跑到那一箱箱煙花紙筒面前,數了起來,數完後笑著回頭喊道:“你買了好多啊,難怪這麽壯觀,這麽盛大,是我過年看過最好看的煙花了。”

寒冷的夜風,從許津風握空的手中穿過。

他看著她毫無雜質的笑臉,以及月牙般分外澄凈的眼睛,心裏那團灼熱的躁動,冷靜下來。

所有想說的話,像是吐息間呼出的淡淡白汽,無聲無息地飄散。

最後,他走到她身邊,只再簡單不過的祝福:“新年快樂。”

過完新年,時間仿佛被按下了加速器。

棠念徹底適應了大學生活,也更忙了。

和以前在蔚城不同,現在身邊匯聚著全國各地的頂尖學子,她的壓力不可謂不大。

除了課堂時間要努力跟上老師的節奏,課餘她還會去查閱大量文獻,或者在學習網站上,像小蠶啃食桑葉般,耗費大量時間,一點一點地消化更多知識。

除了學習,大學裏有著以往所沒有的豐富資源,她清楚自己跟那些本就生活在大城市,或者家裏有背景的同學相比,她的眼界遠遠落後。

所以周末一些各行各業頂尖大佬的講座,她都會安排進自己的時間規劃表裏。

另外為了提升經歷,綜評加分,為以後考研打基礎,棠念還慢慢接觸起競賽。

以她的性格,想要克服做pre的恐懼,不得不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

再加上她做著兩份兼職,偶爾還會參加實踐活動,有時忙起來,六七個任務同時壓在身上,甚至比高三沖刺階段還要累,只睡兩三個小時,或者幹脆熬夜通宵,成了家常便飯。

棠念忙到暈頭轉向的日子裏,許津風有很多次,一遍遍點開許久未聯系的對話框,想要說點什麽,又每次都會刪掉。

零點成了他最喜歡的時間,因為這代表新的一天開始,倒計時減一。

然而時間還是太慢了。

無數個煎熬的時刻,每一個難眠的深夜。

他只能用大量學習和運動,以一刻不得閑的方式,從發瘋般的思念裏解救自己。

但人一旦克制到極致,就會迎來洶湧的反撲。

他開始學會抽煙,開始變得陰郁。

在很長一段時間,沈默著不說一句話。

明明學校有那麽多人,不管是教室,操場,還是食堂,總是熙熙攘攘。

他卻感覺自己仿佛被隔絕在一個密不透風的罩子裏,有種強烈的抽離感,周圍的一切都變得虛幻模糊,像是一個假的世界。

只有閉上眼,腦子裏浮現出的那張笑臉,才是真實的。

那麽清晰,又那麽遙遠。

像是一碰就碎的夢。

許津風從未像現在這般,期盼著時光流逝快一點,再快一點。

內心深處仿佛有只怪獸沖他吼叫,侵吞掉所有,只留下無論如何忙碌,也填補不了的巨大空洞。

終於,在度日如年的煎熬裏,倒計時清空。

高考來臨。

六月底,成績出來,許津風輕松碾壓,是這一年的省狀元。

無數的榮譽湧向他,狀元宴,歡慶儀式,媒體采訪,卻全都被拒絕。

他已經收拾好所有行李,去到京北。

出成績那天,棠念即將期末考,任務又多一項,她忙到連吃飯都是隨意對付。

直到去上課,無意間聽到旁邊同學聊起家裏親戚高考考得不錯,她才一拍腦袋,趕忙給許津風發去消息。

之前月初高考那會,她還是很上心的,認真為許津風加油鼓勵。

大概因為去年出的事,她擔心張翟還會針對不放過,7號和8號晚上還會特意打去電話,非要聽到他說順利完成了考試,才能安下心。

一晃,半個月已經過去了。

不知不覺間,日子過得可真快。

棠念恍惚地想著,手機震動,對面很快就回了消息。

看到發來的成績截圖,那耀眼的分數,即便她早有預料,依舊有些吃驚。

沒想到已經很大膽去猜了,還是低估了他的厲害。

棠念心裏由衷感到高興:【等著,等我回去,一定好好請你吃頓大餐慶祝!】

許津風:【什麽時候?】

棠念:【等我期末考結束,七月六號開始放暑假,我就能收拾行李回去啦。】

許津風認真記下時間,沒說自己已經來了京北:【好。】

距離無時無刻,都很想要見她這件事,只剩十天了。

他感覺整個世界,再次變得很不一樣。

陽光滾燙的溫度,樹蔭下麻雀的嘰嘰喳喳,夏風的氣息帶來陣陣花香。

所有感觀開始覆蘇,視野裏的一切都恢覆了色彩。

他沒有急迫,而是著手處理起自己的事。

首先父母創建的公司,他後面肯定要全權接手,現在得逐漸熟悉業務。

其次關於許氏的股份,有爺爺生前立下的遺囑和家族信托,不管那些親戚再怎麽想要惡意侵占,也不得不歸還,還有大量房產,在過去一年的官司拉鋸戰裏,已經先後拿回了屬於他和父母的那份。

而現在,許津風最後一步需要做的,就是把這些許氏相關的資產,全部售賣轉讓。

對他來說,不管許家再如何顯赫,他往後都不想與之扯上任何關系。

轉讓的消息一放出去,那些個叔伯姑姑為了自己那一房能多占股權,對他的態度再次轉變。

很多時候,他都不得不佩服這些人的變臉程度,和自圓其說的能力。

但不論他們是勾心鬥角,還是打感情牌。

許津風一概無動於衷,只看誰提價最高。

*

七月五號,期末考結束。

棠念去圖書館借了些資料書籍,背著書包準備回住處收拾行李,好明天回家。

騎著自行車穿梭在烈日下,很快到了小區。

意外的,她看到了等在樓棟前的許津風。

“你怎麽來了?”棠念隔著段距離的時候,還不敢確認。

直到離得近了,側倚著墻接聽電話的人察覺到腳步聲,擡起頭,目光相撞。

棠念在看清之後,心底騰起一股稍稍陌生的驚艷感。

以前總是穿寬松校服或T恤襯衫的人,今天一席量身剪裁的正裝,胸膛微微繃起襯衫,馬甲貼合修身,完美勾勒出寬肩窄腰的極致比例。

曾經的少年,徹底褪去了青澀,整個人愈發矜貴清冷。

在電話裏和人交談時,眉眼壓深,更是帶著強大氣場。

棠念頓住腳步,沒再靠近。

倒是許津風看到她後,快速結束通話,朝著她走來,自然地取過書包拎在手裏。

棠念的目光,跟隨他的動作,緩緩定格。

天氣炎熱,男人袖口往上疊了一層,露出的小臂肌理分明,青筋凸顯,莫名給人一種壓迫感。

她連說話聲都囁喏著小了些:“你在這裏等了多久?應該提前給我打個電話的。”

許津風看著她怯怯的樣子,眼底泛起一絲笑意:“一段時間沒見,覺得生疏?”

“哪有。”棠念埋著頭,用門禁卡開了單元門,徑直往裏走,“要說生疏也是你吧,來京北都不跟我說一聲,這是見完了老朋友,最後才想到我了?”

“沒有老朋友,只有你。”許津風頓了頓,平靜補充,“只有你一個朋友。”

聽到這話,棠念莫名感到開心,剛才那點不自然也一散而空。

仿佛一切還和以前一樣。

等到了樓層,棠念腳步歡快地從電梯出來,小跳著往前走,還得意地哼哼兩聲:“看在你沒有忘記我這個好朋友的份上,一會t想吃什麽,盡管提,也可以喝點酒,慶祝你奪得省狀元,未來可期。”

門打開後,許津風沒進去,目光環顧一圈,和當初他買下這房子相比,裏面添了許多陳設裝飾和擺件,客廳連接的陽臺還養了綠植,整體看起來整潔又溫馨,正打量間,他捕捉到棠念話裏的關鍵字,問道:“喝酒?”

棠念正彎腰換鞋,雖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但也知道他這麽問的意思,解釋道:“放心好了,我平時根本不碰酒的,這不是難得嘛,堂堂省狀元難道還不值得我給這個面子?”

她從鞋櫃裏拿出一雙買大了,沒怎麽穿過的拖鞋,轉身遞過去:“先將就一下,等你開學報道的時候,我們再一起去買些日用品。”

許津風看著面前的粉色拖鞋:“……”

他沒去接,甚至往後退了半步:“馬上出去吃飯,我就不進去了。”

沒等棠念說話,他突然看向她,低聲問:“開學後,你真打算讓我住進來?”

棠念對上他漆黑的眸子,不自在地移開視線。

她當然知道和異性同住一個屋檐,多少會有不便,她也早做好了打算,點頭堅定道:“當然了,這房子不是你親戚的麽,本來就應該你住進來,我免費住了這麽久,純粹是沾了你的光,這一年我做兼職已經攢下不少錢,所以接下來可以搬——”

後面的話,許津風不用聽完也知道她要說什麽,眸光暗了暗,出聲打斷:“有父母留下的房子,我以後會回去住,至於這裏,你收拾保管得很好,繼續留下來吧。”

眼看棠念搖頭想拒絕,他語氣淡淡道:“非要和我客氣嗎?你搬出去,先不說這附近一居室極為稀缺,價格還高,去跟人合住,如果遇到你以前寢室那種性格的,除了不愉快,你每天回來後還能有靜心學習的環境?”

棠念沈默。

這一年她不知熬了多少個趕due的夜晚。

住在外面真的很自由,不用考慮太多。

但許津風說得對,一居室太稀缺。而合租,和室友之間會出現什麽問題和矛盾,還真說不準。

仔細考量過後,棠念鼓足勇氣提議:“那我不搬,但你家距離京大,怎麽都沒這兒挨得近吧,幹脆也住進來,反正有兩個房間,我們又是好朋友,不會有矛盾。”她說著,甚至開始期待起來,“而且還能像以前一樣,一起去學校,一起去圖書館,一起去吃飯,還能一塊出去玩,是不是很棒?”

許津風眉眼舒展,低啞應聲:“嗯。”

晚上一起吃了頓飯,棠念點了酒,但許津風還是攔著,只讓她淺嘗了一小口。

隨後去京大校園裏慢悠悠逛了逛,難得的放松。

一直到十點多鐘,這才回到小區。

告別後,棠念朝著樓棟走出幾米遠,回頭一看,許津風仍站在原地。

和蔚城相比,這裏的路燈很亮。

從他身後照過來,清晰映出那張極致俊美的臉,在夜色裏,恍若寶石一樣耀眼。

他就那麽靜靜看著她,睫毛又長又密,微微低垂,襯得漆黑眼眸愈發深邃。

棠念頓了兩秒,揚聲問道:“暑假你還回蔚城嗎?”

許津風輕搖頭。

京北這邊,有很多事都等著他處理。

棠念沒多問,笑著揮了揮手。

等從電梯出來,離窗戶並不遠,她鬼使神差走過去往下看了眼,發現許津風沒有離開。

隔著二十多層高的距離,人影模糊,看得並不分明,但她還是有種目光對上的心虛感,很快縮回腦袋,等了好一會,再往下看去,已經只剩路燈立在那裏。

大概只短暫見了一面,明天又要相隔千裏,她心裏多少有點空落落的。

明明高中時也很累,每天都有背不完的單詞和寫不完的題,但總有很多機會和好朋友們待在一起,快樂似乎更加簡單。

長大後,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各自的事情,雖然始終保持著聯絡,但無所顧忌一起歡笑的場景,已經是很久之前。

棠念知道,再好再堅固的友誼,也需要經營維護。

趁著暑假,她先是陪休年假的孟秋潔出去旅游了一趟,隨後得到應允便去找了黎郗,在瀾江呆了半個月,好吃的好玩的幾乎全都嘗試了一遍。

每天頂著烈日在外頭晃,黎郗曬成了小麥膚色,笑起來時,牙齒顯得愈發雪白。

棠念倒是依舊白皙,引得黎郗總要伸出胳膊比對,叫著不公:“這就是天生麗質嗎,連紫外線都要給你開後門,你真是我見過一年四季裏,皮膚最白的一個了。”

“不,許津風就比我白啊,還是白上好幾度。”棠念糾正。

黎郗嘖一聲:“上帝寵兒就別拿來比了好吧,太過犯規。”提起許津風,她磨了磨牙,“以前你就整天跟他一起上學放學,冷落我,現在他馬上又要和你上同一所大學,我卻隔著千裏之外,你豈不是更加親近他,然後把我拋到九霄雲外?”

棠念有些好笑,但故作生氣地把腦袋撇向一邊:“記事起我們就認識了,做了這麽多年朋友,結果你就是這麽想我的?枉我大老遠跑來找你,還天天跟你膩在一塊,也太傷人心了。”

黎郗撓頭:“我……我就嘴欠,隨口一說,你別當真。”

棠念:“我馬上收拾行李,訂票回家。”

“別,可別。”黎郗慌了,“我保證以後不再計較,你跟他更好就更好唄,有他照顧你,我還更安心呢,你就是跟他談戀愛,我也保證絕不多說一個字,舉雙手讚成!”

棠念本來憋笑的臉,頓時繃不住了,扭頭去捏她腰上的軟肉:“好啊,又開始胡咧咧編排了是吧,看我今天怎麽收拾你。”

黎郗怕癢,笑個不停,也明白她剛才在佯裝生氣,嘴上又硬氣起來:“怎麽成編排了,你們之後不是打算住一塊麽,真發展到更進一步,哈哈哈,我錯了,不說了不說了,哈哈,你快停手。”

棠念抿著唇,這回是真不再留手。

黎郗笑到眼淚都飆出來了,剛開始還求饒,後面發現沒用,幹脆擺爛,越說越起勁,最後更是離譜到要當他們孩子的幹媽,控訴她現在的無情。

棠念:“……”

八月底,到了開學時間。

等許津風報道完,棠念和他一起去到超市,大肆采購了許多生活用品。

那間空置許久的房間,一點點被填滿。

起初,同住一個屋檐,棠念還有點不自在,會註重收斂一些散漫的習慣,但後面發現許津風實在太忙了,課餘總有很多工作要處理,經常晚上還趕去公司,或者據他說,要去老宅那邊談些事情。

相對而言,他在房子裏住的次數並不多,加上兩人專業不同,課程安排也不同,很少打照面。

一段時間後,棠念最初的緊繃感消失。

再加上每次做飯,一個人總吃不完浪費,更是希望有他在就好了。

十月份,許津風終於將手裏的許氏股份順利轉賣,所有糾葛塵埃落定。

至於父母的公司,他因為需要兼顧學業,依舊交給職業經理人打理,不過這段日子他沒少花功夫跟著熟悉業務,基本已經掌握得差不多,有了緩沖休息。

他第一時間給棠念發去消息,開車趕往住處。

車載音樂切換,伴隨架子鼓的敲擊聲,浪漫熱烈的曲調響起——

“……

細訴往事一如散落的群星,

只有一件事最重要的明天你依舊。

……

回望身後片刻的永恒,

像鳥一樣在天空深處,

戀愛和自由遷徙的飛翔,

棲息在最無邊的土壤,

只有一件事最重要的明天你依舊,

在我身旁。

……

那是唯一的方向,

只有一件事最重要的明天你依舊。”

此時天剛擦黑,天際還有未散的橘色晚霞。

這一路都很堵,二十分鐘過去,依舊還停滯在原地,許津風卻沒有半點不耐。

一種從未有過的歡喜,像是破開烏雲的光束,撞得胸腔微微發酸。

從這一天開始,他的生活終於步入到正軌。

他也終於有了足夠的底氣和能力,去向她承諾一個最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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