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候蠟燭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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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候蠟燭25
驕陽似火, 熱浪襲人。
山間早晚溫差極大，晨起還微涼的天氣，到了正午十分，太陽如同火球般, 熱辣辣的直射著群山, 每片樹葉都被曬得蜷縮幹癟, 只有河塘湖泊越發澄澈, 每一尾蕩漾的水波紋, 都顯得格外剔透閃亮。
孫家的祠堂, 坐落在一個緩坡上，鋪著青石板臺階, 層層向上遞進, 通往高大的牌樓門。幾根通體油亮的黑色立柱, 矗立於莊嚴肅穆的祠堂前，撐著先賢親筆題寫得龍飛鳳舞得牌匾。
牌摟後是漫長的回廊，曲折通向飛檐翹角得古樸宗祠, 一座被森森松柏包圍著的闊大四合院。而牌樓前面, 則是開闊的青石板鋪就的廣場空地，每一塊青磚石瓦都被曬得滾燙。
這片空地是眉莊村民進山，必經的一條大道。
此刻，敬祖議事的祠堂內，供奉著孫家祖輩的神龕，香燭飄煙，展現著宗族大家的榮耀, 而牌樓門外的空地上, 卻並排擺放著十四具黑黢黢的屍骨。
被無數腳印，磨得光滑可鑒的石板, 也立時折射著駭然幽謐的光。
十幾個官府府兵，敲鑼打鼓，通知莊子裏的人去認屍。
最先來的是劉二虎的父母，兩位不過三十來歲的人，頭發肉眼可見的灰白成一片，瓦楞裏的蓬草一般，無盡的枯竭與心如死灰。他們最先認出自己身量短小的兒子，抱在懷裏哭得撕心裂肺。
這聲淒婉哀絕的嚎哭，撕破了死氣沈沈的村莊，擠得密密麻麻的人群裏，洇染開來一片哀嚎，此起彼伏，掩住了樹上聒個不停的蟬鳴，幾只在旁邊舔著舌頭的土狗，也擠出一副哭喪的狗臉。
錢浩和孫毅的屍骨，也分別被他們的妻子認領了。錢浩二十二歲，她的妻子將一排屍骨的牙齒擦過一遍後，從一顆壞死的大牙辨認出他。而十六歲的孫毅長著兩顆小虎牙，她的妻子也才十五歲，在棠梨看來，還是小孩的模樣，卻攙扶著婆婆過來辨認，身後跟著公公和兩個小叔。
趙易的母親，從他天生耷拉著生長的腳趾頭，模糊辨認出兒子。她的身後跟著兒媳婦，兒媳婦懷裏抱著一個嗷嗷哭的嬰兒，身後拖著兩個孩子。這婆媳倆再三商量後，確認中間那具尾趾向下勾的屍骨就是趙易。之前還繃著的眼淚，從確定骸骨後就開始滂沱。
棠梨和盛大人站在臺階上，看著挨挨擠擠，抹著眼淚的人群。
“大人，看到錢雪瑩了嗎？”，棠梨用胳膊肘捅了捅盛大人，示意他去看人群裏，身著白色素裙的女子。盛從周卻忍不住瞥了一眼她的胳膊後，才雙眼沈沈的投向人群。
“錢雪瑩的旁邊，就是張開的父親。如果不是特意觀察，幾乎很難註意到，她雖然扶著自己的母親，目光卻都在張開的父親和屍骨上打量。而且，今早季風說，這錢雪瑩的父母，對她百依百順，養成她嬌慣喜美的脾性，她向來喜歡鮮亮色調的衣服，卻自暗探監視以來，穿得都是白色衣服，顯然是在無聲的守喪。我記得劉嬸子說過，張開是她見過最俊俏的孩子，我猜錢雪瑩的心上人就是張開。”
沒有聽到盛大人的回應，她又接著分析道，“大人看那張開的骸骨，是身量最高的，且肩骨很寬，臀骨勁瘦，身材是典型的倒三角，可以想像他生前必然肩寬腰細，高大挺拔，很有男性吸引力。”
她自顧自地說著判斷，久未聽到盛大人說話，仰頭回望盛大人，才看見他的目光，全然凝在她的面上，輕掀著眼皮，用耐人尋味的眼神，打量著她。
“高大挺拔？很有男性吸引力？”
他語帶玩味，眉梢輕挑，目光斜睨著棠梨，轉動著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幽深的玉色，翠綠如滴，溫潤而澤被，卻隨著手指撥打，有一種金石錚錚的殺氣。
棠梨頓覺後背升起一股寒意。
“大人......”，她磕磕巴巴道，“這種群體作案，找到作案動機，其他就好辦了。如今錢雪瑩有......”
她迎著盛大人森冷的目光，有些說不下去，索性選擇裝死，專註盯梢著嫌疑人的動向。
盛從周也焦心著案子，就先撂下了此事，只看著沸騰的人群裏，大家都在著急忙慌的辨認骸骨，圍觀的人群也紛紛給出建議。
果然，這些半死不活的農人們，這會活過來了，雖然活在悲慟中。
盛從周看見劉勤和劉玉蓮父女，也隨著人群湧動，狀似無意的慢慢靠前。
趙奇的老母，在兩具身量相當的屍骨中，有些難以取舍。
其中一個圍觀的農人說，“趙嫂子，你忘了，孫日出和你家兒子同歲，身高體重都差不多呢？”
趙嫂子有些困惑的眨著一雙，哭得有些渾濁的眼睛，用濕布不斷擦拭著兩具骸骨，可燒黑的骨頭哪能簡單變白呢。
棠梨註意到，劉玉蓮主動走向一只黃色的老狗，附在老狗耳邊說了什麽，那只老狗，果然晃晃悠悠的走向骸骨。
趙嫂子起初以為這是狗要啃骨頭，卻發現它走過一排骸骨，偏偏停在她面前的一具骸骨前，眼睛裏泛著瑩潤的淚光。
趙嫂子一群人，見這只狗居然有靈性，便不再驅散它離開。
老狗卻只是貼在那具骸骨面前，用鼻子嗅來嗅去，又用舌頭不斷舔舐著手骨，恍若無數個時日，它就是這樣舔舐著主人的手，只是那時的手，還有溫熱的血肉，現在卻一股焦黑味。
“大人，那估計是孫日出養的狗，狗的嗅覺很靈敏，能辨別主人的味道，哪怕是化成骨灰。”
因為涉及很多現代術語，棠梨沒有展開解釋。
事實上，狗的嗅上皮面積是人類的十倍，人的嗅上皮面積，僅僅只有十七平方厘米，上面密布著約四百九十萬個嗅覺受體，而狗的嗅上皮面積約為一百七十平方厘米，上面分布著約二點二億個嗅覺受體。
養了很多年的狗t，不僅能辨別主人的氣味，還能通過嗅覺，感知主人的情緒和荷爾蒙水平。很多時候，主人患病或者命不久矣時，狗是最先“聞”出來的。
刑偵人員很早就發現，哪怕是化成骨灰，或者骨灰壇上粘附的，含量極低的氣味顆粒，狗都能敏銳辨別出來。
果然，人群裏有人喊了一聲，“這不是孫二傻的兒子，孫日出養的狗嗎？”
另一個人也附和道，“這狗通人性啊，日出點天燈的時候，它守著不願意離開，一直嗚嗚嗷嗷哭著，後來官兵去抓它，追了很久也沒逮到它。一個不留神，它又回到了日出身邊呢，後來，它還總在後山懸崖那一塊溜達，也不知道被誰帶回家了，居然還活得好好的......”
劉玉蓮忍不住抹了抹眼淚，劉勤機警的掃視了站在人群外的官兵。
盛從周和棠梨皆穿著便服，又站在臺階下的松樹下，劉勤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早已被盡收眼底。
“大人，這劉勤和劉玉蓮父女，果然和孫日出關系匪淺。你猜他們父女倆，會不會替孫日出收骨？”
盛從周凝視著人群，神色平靜無波瀾。
“若他們沒有收骨，阿梨想過如何入手調查嗎？”
棠梨沈思片刻道，“我有法子，讓他們不打自招！”
他們都是普通的山野村民，並非作惡多端之人，棠梨並不想用嚴刑酷法，逼問他們招供。
她皺著眉頭，習慣性將拇指抵著下唇，思索著對策。
就聽趙奇的老母，將老狗旁邊的那具骸骨抱在懷裏，帶著哭腔道，“我兒已經尋到了，那孫二傻呢，怎不見他來尋孩子？”
旁邊的老者嘟噥道，“他瘋瘋傻傻，哪裏懂得安葬死者？”
“那日出的骸骨怎麽辦？孩子不能死了，也不得安寧啊？”
棠梨見劉玉蓮忍不住向前一步，被劉勤拽住了。
站在人群邊上，一直沈聲不語的一位中年人，開口道，“日出的後事，就由我來料理吧！”
他一身雅青鑲銀邊袍子，襯得他整個人如松如玉，給人一種內斂儒雅之感。
“大人，此人便是孫亞吧？”
盛從周點了點頭，“他嫌疑本來就極大，怎會這個時候站出來？”
棠梨和盛大人，皆目露疑惑，周圍的眉莊山民們，卻並不疑有它。
棠梨想到，劉嬸子確實說過，孫燭匠一貫樂善好施，在這些山民眼中，自然以為他不過是信手行善而已，誰能猜到，他懷中抱著的骸骨，就是他的親兒子。
“孫大善人，待日出真是恩情厚重，他當日能在山上做工，還多虧孫善人安排呢！”
一個農人朗聲稱頌著孫燭匠的善行，卻沒有註意到他神色忽變，整張臉上都是黯然。
“若非我安排日出去采蠟，許是...許是...他也不會出事！”
孫燭匠滿臉都是自責，棠梨見他抱著骸骨的姿勢非常奇怪，似乎抱著一個孩童一般。只是，悲戚和痛苦，讓他有些失魂落魄。刺眼的陽光下，他如同碎裂的嚴冰，每走一步都在融化。
“大人，這孫燭匠，似乎一點也不避諱呢？”
棠梨在他的臉上，看到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神色。不由去看那劉玉蓮，後者卻低著頭，被劉勤牽走了。
劉勤和劉玉蓮父女，已經走到人群外圍了，季風和狄青，帶著十幾名官兵走來。
郭縣令戴著沈重的枷鎖，被幾名官兵，推推搡搡著，押解到空地上。
他衣衫淩亂，面色慘白，豆大汗珠滾滾而下。
目光在人群裏慌亂搜尋著，終於看到站在上方的盛從周，剛要質問，就被狄青一腳踹倒，雁翎刀架在他脖子上，毫無回擊的餘地。
“眉山縣令郭睦，豺狼醜類，無辜傷民，魚肉百姓，大謬不然，有悖天常！錦衣衛肅查此案，為民伸冤，你們有何冤屈，速速報來！”
狄青手握雁翎刀，英武雄壯，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勢。
原本排斥錦衣衛，拒絕配合的人群，群情激憤，你一言我一語，述說著郭縣令的卑劣行徑。
知了也似乎被吵醒了一般，在艷陽照耀的樹枝上，沸騰的叫囂著，似乎在為人群吶喊助威。
高山聳立，群山環繞，俯瞰著幢幢低矮的平房，最終將目光聚攏在這座莊嚴的宗祠外，似乎夏日山巒和神明，都在參與這場審判。
本來正待離開的劉勤和劉玉蓮，也停了下來，目帶仇恨的瞪著郭睦。
“大人，人在義憤填膺的時候，最具有傾訴欲，也是最容易套話的時候，和此案有關的問題，可以摻雜著問，他們只會當作是錦衣衛不了解山裏情況，尋常摸查而已。”
“阿梨果然狡猾。”
盛從周瞥了他一眼，淡定道，“阿梨打算如何不施嚴刑酷法，就讓劉玉蓮主動招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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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家的祠堂, 坐落在一個緩坡上，鋪著青石板臺階, 層層向上遞進, 通往高大的牌樓門。幾根通體油亮的黑色立柱, 矗立於莊嚴肅穆的祠堂前，撐著先賢親筆題寫得龍飛鳳舞得牌匾。
牌摟後是漫長的回廊，曲折通向飛檐翹角得古樸宗祠, 一座被森森松柏包圍著的闊大四合院。而牌樓前面, 則是開闊的青石板鋪就的廣場空地，每一塊青磚石瓦都被曬得滾燙。
這片空地是眉莊村民進山，必經的一條大道。
此刻，敬祖議事的祠堂內，供奉著孫家祖輩的神龕，香燭飄煙，展現著宗族大家的榮耀, 而牌樓門外的空地上, 卻並排擺放著十四具黑黢黢的屍骨。
被無數腳印，磨得光滑可鑒的石板, 也立時折射著駭然幽謐的光。
十幾個官府府兵，敲鑼打鼓，通知莊子裏的人去認屍。
最先來的是劉二虎的父母，兩位不過三十來歲的人，頭發肉眼可見的灰白成一片，瓦楞裏的蓬草一般，無盡的枯竭與心如死灰。他們最先認出自己身量短小的兒子，抱在懷裏哭得撕心裂肺。
這聲淒婉哀絕的嚎哭，撕破了死氣沈沈的村莊，擠得密密麻麻的人群裏，洇染開來一片哀嚎，此起彼伏，掩住了樹上聒個不停的蟬鳴，幾只在旁邊舔著舌頭的土狗，也擠出一副哭喪的狗臉。
錢浩和孫毅的屍骨，也分別被他們的妻子認領了。錢浩二十二歲，她的妻子將一排屍骨的牙齒擦過一遍後，從一顆壞死的大牙辨認出他。而十六歲的孫毅長著兩顆小虎牙，她的妻子也才十五歲，在棠梨看來，還是小孩的模樣，卻攙扶著婆婆過來辨認，身後跟著公公和兩個小叔。
趙易的母親，從他天生耷拉著生長的腳趾頭，模糊辨認出兒子。她的身後跟著兒媳婦，兒媳婦懷裏抱著一個嗷嗷哭的嬰兒，身後拖著兩個孩子。這婆媳倆再三商量後，確認中間那具尾趾向下勾的屍骨就是趙易。之前還繃著的眼淚，從確定骸骨後就開始滂沱。
棠梨和盛大人站在臺階上，看著挨挨擠擠，抹著眼淚的人群。
“大人，看到錢雪瑩了嗎？”，棠梨用胳膊肘捅了捅盛大人，示意他去看人群裏，身著白色素裙的女子。盛從周卻忍不住瞥了一眼她的胳膊後，才雙眼沈沈的投向人群。
“錢雪瑩的旁邊，就是張開的父親。如果不是特意觀察，幾乎很難註意到，她雖然扶著自己的母親，目光卻都在張開的父親和屍骨上打量。而且，今早季風說，這錢雪瑩的父母，對她百依百順，養成她嬌慣喜美的脾性，她向來喜歡鮮亮色調的衣服，卻自暗探監視以來，穿得都是白色衣服，顯然是在無聲的守喪。我記得劉嬸子說過，張開是她見過最俊俏的孩子，我猜錢雪瑩的心上人就是張開。”
沒有聽到盛大人的回應，她又接著分析道，“大人看那張開的骸骨，是身量最高的，且肩骨很寬，臀骨勁瘦，身材是典型的倒三角，可以想像他生前必然肩寬腰細，高大挺拔，很有男性吸引力。”
她自顧自地說著判斷，久未聽到盛大人說話，仰頭回望盛大人，才看見他的目光，全然凝在她的面上，輕掀著眼皮，用耐人尋味的眼神，打量著她。
“高大挺拔？很有男性吸引力？”
他語帶玩味，眉梢輕挑，目光斜睨著棠梨，轉動著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幽深的玉色，翠綠如滴，溫潤而澤被，卻隨著手指撥打，有一種金石錚錚的殺氣。
棠梨頓覺後背升起一股寒意。
“大人......”，她磕磕巴巴道，“這種群體作案，找到作案動機，其他就好辦了。如今錢雪瑩有......”
她迎著盛大人森冷的目光，有些說不下去，索性選擇裝死，專註盯梢著嫌疑人的動向。
盛從周也焦心著案子，就先撂下了此事，只看著沸騰的人群裏，大家都在著急忙慌的辨認骸骨，圍觀的人群也紛紛給出建議。
果然，這些半死不活的農人們，這會活過來了，雖然活在悲慟中。
盛從周看見劉勤和劉玉蓮父女，也隨著人群湧動，狀似無意的慢慢靠前。
趙奇的老母，在兩具身量相當的屍骨中，有些難以取舍。
其中一個圍觀的農人說，“趙嫂子，你忘了，孫日出和你家兒子同歲，身高體重都差不多呢？”
趙嫂子有些困惑的眨著一雙，哭得有些渾濁的眼睛，用濕布不斷擦拭著兩具骸骨，可燒黑的骨頭哪能簡單變白呢。
棠梨註意到，劉玉蓮主動走向一只黃色的老狗，附在老狗耳邊說了什麽，那只老狗，果然晃晃悠悠的走向骸骨。
趙嫂子起初以為這是狗要啃骨頭，卻發現它走過一排骸骨，偏偏停在她面前的一具骸骨前，眼睛裏泛著瑩潤的淚光。
趙嫂子一群人，見這只狗居然有靈性，便不再驅散它離開。
老狗卻只是貼在那具骸骨面前，用鼻子嗅來嗅去，又用舌頭不斷舔舐著手骨，恍若無數個時日，它就是這樣舔舐著主人的手，只是那時的手，還有溫熱的血肉，現在卻一股焦黑味。
“大人，那估計是孫日出養的狗，狗的嗅覺很靈敏，能辨別主人的味道，哪怕是化成骨灰。”
因為涉及很多現代術語，棠梨沒有展開解釋。
事實上，狗的嗅上皮面積是人類的十倍，人的嗅上皮面積，僅僅只有十七平方厘米，上面密布著約四百九十萬個嗅覺受體，而狗的嗅上皮面積約為一百七十平方厘米，上面分布著約二點二億個嗅覺受體。
養了很多年的狗t，不僅能辨別主人的氣味，還能通過嗅覺，感知主人的情緒和荷爾蒙水平。很多時候，主人患病或者命不久矣時，狗是最先“聞”出來的。
刑偵人員很早就發現，哪怕是化成骨灰，或者骨灰壇上粘附的，含量極低的氣味顆粒，狗都能敏銳辨別出來。
果然，人群裏有人喊了一聲，“這不是孫二傻的兒子，孫日出養的狗嗎？”
另一個人也附和道，“這狗通人性啊，日出點天燈的時候，它守著不願意離開，一直嗚嗚嗷嗷哭著，後來官兵去抓它，追了很久也沒逮到它。一個不留神，它又回到了日出身邊呢，後來，它還總在後山懸崖那一塊溜達，也不知道被誰帶回家了，居然還活得好好的......”
劉玉蓮忍不住抹了抹眼淚，劉勤機警的掃視了站在人群外的官兵。
盛從周和棠梨皆穿著便服，又站在臺階下的松樹下，劉勤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早已被盡收眼底。
“大人，這劉勤和劉玉蓮父女，果然和孫日出關系匪淺。你猜他們父女倆，會不會替孫日出收骨？”
盛從周凝視著人群，神色平靜無波瀾。
“若他們沒有收骨，阿梨想過如何入手調查嗎？”
棠梨沈思片刻道，“我有法子，讓他們不打自招！”
他們都是普通的山野村民，並非作惡多端之人，棠梨並不想用嚴刑酷法，逼問他們招供。
她皺著眉頭，習慣性將拇指抵著下唇，思索著對策。
就聽趙奇的老母，將老狗旁邊的那具骸骨抱在懷裏，帶著哭腔道，“我兒已經尋到了，那孫二傻呢，怎不見他來尋孩子？”
旁邊的老者嘟噥道，“他瘋瘋傻傻，哪裏懂得安葬死者？”
“那日出的骸骨怎麽辦？孩子不能死了，也不得安寧啊？”
棠梨見劉玉蓮忍不住向前一步，被劉勤拽住了。
站在人群邊上，一直沈聲不語的一位中年人，開口道，“日出的後事，就由我來料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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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此人便是孫亞吧？”
盛從周點了點頭，“他嫌疑本來就極大，怎會這個時候站出來？”
棠梨和盛大人，皆目露疑惑，周圍的眉莊山民們，卻並不疑有它。
棠梨想到，劉嬸子確實說過，孫燭匠一貫樂善好施，在這些山民眼中，自然以為他不過是信手行善而已，誰能猜到，他懷中抱著的骸骨，就是他的親兒子。
“孫大善人，待日出真是恩情厚重，他當日能在山上做工，還多虧孫善人安排呢！”
一個農人朗聲稱頌著孫燭匠的善行，卻沒有註意到他神色忽變，整張臉上都是黯然。
“若非我安排日出去采蠟，許是...許是...他也不會出事！”
孫燭匠滿臉都是自責，棠梨見他抱著骸骨的姿勢非常奇怪，似乎抱著一個孩童一般。只是，悲戚和痛苦，讓他有些失魂落魄。刺眼的陽光下，他如同碎裂的嚴冰，每走一步都在融化。
“大人，這孫燭匠，似乎一點也不避諱呢？”
棠梨在他的臉上，看到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神色。不由去看那劉玉蓮，後者卻低著頭，被劉勤牽走了。
劉勤和劉玉蓮父女，已經走到人群外圍了，季風和狄青，帶著十幾名官兵走來。
郭縣令戴著沈重的枷鎖，被幾名官兵，推推搡搡著，押解到空地上。
他衣衫淩亂，面色慘白，豆大汗珠滾滾而下。
目光在人群裏慌亂搜尋著，終於看到站在上方的盛從周，剛要質問，就被狄青一腳踹倒，雁翎刀架在他脖子上，毫無回擊的餘地。
“眉山縣令郭睦，豺狼醜類，無辜傷民，魚肉百姓，大謬不然，有悖天常！錦衣衛肅查此案，為民伸冤，你們有何冤屈，速速報來！”
狄青手握雁翎刀，英武雄壯，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勢。
原本排斥錦衣衛，拒絕配合的人群，群情激憤，你一言我一語，述說著郭縣令的卑劣行徑。
知了也似乎被吵醒了一般，在艷陽照耀的樹枝上，沸騰的叫囂著，似乎在為人群吶喊助威。
高山聳立，群山環繞，俯瞰著幢幢低矮的平房，最終將目光聚攏在這座莊嚴的宗祠外，似乎夏日山巒和神明，都在參與這場審判。
本來正待離開的劉勤和劉玉蓮，也停了下來，目帶仇恨的瞪著郭睦。
“大人，人在義憤填膺的時候，最具有傾訴欲，也是最容易套話的時候，和此案有關的問題，可以摻雜著問，他們只會當作是錦衣衛不了解山裏情況，尋常摸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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