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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候蠟燭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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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候蠟燭09

東方欲曉, 初露曙色,晨光射穿薄霧,天邊風靡雲湧。

棠梨被禁錮在臂彎裏,動彈不得, 唇上是綿密的熱。待那柔軟的熱意褪去, 杏仁味的苦香, 讓她頭皮木木麻麻, 無數擂鼓在胸中澎湃著, 密不透風的鼓點, 敲得她耳熱心慌,她整個人有些軟下去, 又被那結實的大手撈起來。

他霸道而貪婪的攫取完, 眼神裏翻湧著滿足。

“魏棠梨”, 他拇指碾過她的下巴,重重落在她猩紅旖旎的唇上,聲音帶著沙啞的蠱惑意味, “當日在平陰縣的死牢中, 是你妄圖勾引本座,你既然開了這個頭,就沒有回頭路。本座不是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

棠梨淹沒在他的氣息裏,雖然腦袋發暈,卻也明明白白意識到,她這是被碰瓷了。

盛大人的眼睛裏, 明明白白寫著:負責到底。

她下意識掃了一眼周圍, 見季風和狄青都不在身邊,只有她騎的那匹黑色大馬, 立在蜿蜒盤繞的大路上,啃著道路兩側參差的老樹枝。

除了哢嗒哢嗒的啃噬聲,空氣沈寂清和。

棠梨撫了撫心緒,鄭聲道,“大人應當知道,當日是迫不得已...而且...”

“而且?”盛從周不耐打斷她的話,“本座不管這些,你貫會磨人,過去本座心緒被你吊著,起起落落,如今本座只知道,既然本座心悅於你,你與本座已有肌膚之親,如何不如何的,再不做數,這次案子辦完,本座就會請求聖上賜婚...”

“賜婚?”

棠梨被嚇到了,一時拿手去堵盛大人的嘴,他卻擒住了她的手不放。

纖纖玉指蜷曲著,被他摁在唇邊,他眼裏蓄滿柔絮。

“本座不是登徒子,也不是可以被隨意撩撥之人!”

“撩撥?”棠梨眼裏都是水霧,“明明是大人...”

“不重要了”,他耐心哄著她,“重要的是,我們已經逾矩。既做了逾越男女之事,於情於理,都該給彼此一個交待。”

“可如果大人求聖上賜婚,就是坐實外面的風言風語,說卑職並不是憑本事進錦衣衛...”

“就算本座不求聖上賜婚,旁人也會惡意揣測。你素來通透,怎麽於這件事上,如此糊塗。情愛之事,只求你我之心,於旁人何幹?”

“可是我的心...”棠梨正待要說自己無心,盛大人的拇指摁在她唇上,似有封堵之意。

棠梨思緒淩亂,只能道,“大人讓我緩緩。”

整個人如行走於茫茫大霧中,心境迷惘。

“那就徐徐圖之”。

盛從周撥開她濡濕的鬢發,聲音低沈而輕柔,“你只需要知道,你我之間,今時不同往日。本座不耐猜來猜去,你我關系,便是沒在外人面前公開,彼此心意,如今算是過了明路。”

他的聲音,在棠梨耳畔廝磨,如羽毛撓著心間,酥酥麻麻。

“再有反覆,本座定不會饒你!”

棠梨正待要反駁,季風站在很遠開外的地方,輕咳了一聲。

“大人,太子的鶴輅,快要趕上來了!”

盛從周重新將棠梨攬緊,垂鞭直拂,疾馳而去。

他解決完一樁心頭事,感受著手臂間的溫熱,只覺心頭暢快,神采飛揚。

馬蹄鏗鏘,揚起一陣風塵,激揚意氣,揮斥方遒。

棠梨見盛大人這樣開心,愁眉想了一會,腦子嗡嗡響,不得其解,索性丟開這些,不做計較。

路途漫漫,她抱著他的手臂,在顛簸中睡著了。

一路上,他們大多在趕路,偶爾停下來,稍作歇息,吃些幹糧喝些水。

第七日,他們到達益州時,棠梨五臟六腑,快要被顛碎了。

季風拿出魚符牌,守衛恭敬的將他們請進城。

幾人進城直奔客棧,見一家號稱百年的承清堂老宅,陳設古樸雅致,人流如織,是個歇腳的好去處,便由季風去辦住宿。

盛從周也不避諱旁人目光,直接將棠梨抱下了馬。

“今晚歇在此處,明日一早去眉山。”

他撫了撫棠梨褶皺的裙擺,又對季風說,“你來應付那些益州官員,不要說本座來了。”

棠梨知道盛大人自有安排,也不多問,進了客棧,就朝著掌櫃要了熱水,開始沐浴洗漱。

路上風餐露宿,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餿了。

益州多山多溫泉,這家客棧更是以山泉水出名,棠梨洗完澡後,又在溫泉水中泡了一會。半掩在霧氣沼沼中t,身邊環繞著茉莉和梔子花,香氣氛氳,月濯漣漪,恍若置身於仙境之中,她身上疲累減輕許多。

等她沐浴完出來,方知季風和狄青,已經被當地官員宴請走了。

棠梨見盛大人也洗漱完畢,一身鴉青色四合如意雲紋勁裝,佇立在二樓雅間。

仆婦將棠梨引入內室後,就退了出去,桌上已擺滿飯菜。

棠梨泡了這麽久的澡,身上正是乏力,也不和盛大人客氣,坐下來就大快朵頤。

許是餓了,一路上又吃得寡淡,只覺這些美食,膾炙人口,美味之至。

待到腹內半飽後,她才有心思看看周圍,註意到盛大人坐在邊上,帶著柔煦笑意,給她夾菜。

“嘗嘗這道紅糟鰣魚!”他夾到棠梨碗中,棠梨苦笑一下,乖順吃完。

益州盆地氣候,多雨少陽潮濕,客棧又是臨河而建,到了晚間,外面飄起綿綿雨絲。朦朧雨霧中,樓閣亭榭相接,飛檐畫角縹緲,大紅燈籠高高掛起,便有樓宇內的琵琶女,倚著綺窗,彈奏樂曲,指法輕盈,高山流水,婉轉動人。

棠梨望著外面,碧紗窗下水沈煙,綠槐高柳咽新蟬,不由心道,可惜明日有事,否則登高飲酒,消磨醉眼,最是暢快。

“吃好了嗎?”盛從周見她停下進食,遞過帕子。

棠梨擦拭完嘴角,見盛大人目光綿綿,似乎黏在她身上,就有些不適應。

“大人,今晚可有什麽安排?”

她想說若無其他事情,她要回去睡覺。

盛從周輕笑一下,挪開視線,望著香爐內輕煙裊裊,淡淡道,“是有安排,進來吧!”

客棧的掌櫃,就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位,年過五旬的老人。

棠梨這才知道,雅間後面還有門,連著外面的門廊,方才這二人,都在那裏候著。

“卑職總旗梁再松,參見指揮使大人,這位是制燭人賈善生,曾在眉山做過幾年燭匠,大人有什麽疑問,盡管問他就好!”

棠梨方意識到,這客棧掌櫃,原來是錦衣衛的人。

盛從周見她目光驚異,解釋道,“益州山高地遠,又素來多動蕩,聖上自然不放心,錦衣衛在這裏,確實早有布局。”

棠梨了然於胸,望向那老者。

老者見狀,趕忙躬身行禮。

“老朽參見指揮使大人!”他對著盛從周行完禮後,望了望棠梨,有些遲疑道,“參見夫人!”

棠梨一時噎住,不等她解釋,那燭匠已經起身,不卑不亢道,“老朽世代為制燭人,往年益州府進獻的蟲白蠟,老朽都曾參與制作,今歲老朽實在看不得官府造孽,就以腕管木麻無力,身體不適為由,辭謝了眉山縣令,郭睦郭大人的盛請。”

盛從周來益州前,已來信告知此地總旗,讓他探查關於蟲白蠟的事情。

這裏安插的錦衣衛,主要監視當地的布政使司,以及知州知府的動向,並不像京城中那般,事無巨細,皆要記錄下來呈給經歷司。

梁再松潛伏在這裏多年,接到指揮使的親令後,行動也很迅速,多番查探,找到了賈善生。從他這裏入手,既不會驚動當地縣令,又能滿足指揮使大人的需要。

“有何造孽?細細說來!”

盛從周拈過杯子,倒了一杯茶,遞與棠梨,動作十分嫻熟自然。

梁再松迅速低下頭,賈善生也後知後覺,半低著頭陳述。

棠梨見那二人都是站著,自己坐在這裏喝茶,本來有些不好意思。可見二人都低眉垂首,不知為何,忽然感受到何謂上位者的威壓。

她似乎在這一刻才明白,為何盛大人沒有顧忌她的立場,也不在乎別人會如何議論她。

因為只有她是魏棠梨時,才會有妄議和非議,而她如果是指揮使夫人,別人在她面前,只會低著頭說話。

她不由看向盛大人,他明明輕便常服,卻姿態閑散,神情淡漠。

面前之人,跪著也好,站著也好,他都不會覺得局促。

這個發現讓棠梨心驚肉跳。

盛從周見棠梨目光恍惚,當著下屬的面,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撫。

面前二人,如同物件。

“可是身體有何不適?”

“沒有。”棠梨搖了搖頭,“卑職只是好奇,這個眉山縣令,造了什麽孽?”

賈善生聽完棠梨的疑問,喟然嘆氣道,“大人和夫人,從京城而來,自然不知道,這蟲白蠟生產過程的艱辛!”

“蟲白蠟,是白蠟蟲的分泌物。生產這種蠟燭,需要種植白蠟樹,培植幼蟲,采集蟲蠟...種種工序,煩絮覆雜。眉山自古以來,就有高山產蟲,低山產蠟的傳統。

育蟲區設置在高山上,利用雌蟲生產和孵化幼蟲。因幼蟲對環境要求極其苛刻,故而只有極少數人,懂得如何進行幼蟲飼養。稍有不慎,幼蟲就會大量死亡。而產蠟的區域,多集中在背蔭的陰坡,溝渠或潮濕的低窪地帶,利用雄蟲分泌白蠟。雄蟲需要空氣濕潤,低日照光線,才能延緩白蠟蟲發育時間,刺激白蠟蟲分泌更多白蠟,獲得較高產量的白蠟。”

“可眉山縣令為了討好聖上,謀取升遷,人為催產蠟蟲提前分泌,導致白蠟蟲大量死亡,殺雞取卵,竭澤而漁。農人們辛辛苦苦忙一年,顆粒無收!”

賈善生抹掉一把淚道,“有些老農帶頭反抗,竟然被他...被他點了天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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