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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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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裴玄素是穿地道回書房大院的,沈星等人和他見面以及休憩的院子也不是正院和原來各人的住處,而是在國公府西路後排裴玄素安置心腹家眷的一列排院,那邊的向來不引人註目——那邊正好也有個地道暗門。

他和明太子近來的明暗鬥爭也包括兩儀宮太初宮和蓮花海底下的皇城地道,大家都在不斷的填封和拆卸先前封堵的位置以待防禦和接下來充當一個出其不意的制勝手段。

這方面的事情,裴玄素交給工部和他手底下的能人工匠,讓唐甄和竇世安去具體負責封堵,安排完巡檢他就不管了。當雙方都不約而同想到一塊的時候,這個方法已經廢了。

不過這樣的封堵的情況下,裴玄素倒是通出了幾條己方使用的出宮便道,他直接從飛龍廄出來的,誰也不知道他回了國公府。

他和明太子兩個人,眼下想自己本人單獨脫身遁去是完全沒有問題。

但不管是誰,都不會有這個想法!

雙方都已經繃緊到極致,到了最後你死我活決一死戰的前夕了。

裴玄素披風輕動,“唰”一聲地道門開啟,他回到自己的大書房內,迅步行至大書案後在太師椅上坐下。

他面前大書案上放著幾大疊從前天到今天的重要明暗奏報,硫鐵礦消息——顧敏衡緊急發信,他勉強斟酌又斟酌給明太子回了一封信,但無甚把握,估計信一到就露餡了。目前顧敏衡趕在明太子急查的人抵達之前,已經率人緊急撤離,正在折返東都了。裴玄素下令讓他去增援韓勃等人。

除此之外,還有南都暗地裏突生騷動的消息——這則消息一到,非常明確表明,明太子確實已經產生了全線的懷疑。這個該死的賊子,果然足夠敏銳啊!

還有城裏城外,包括東西郊駐軍內部的暗流洶湧各種消息。

裴玄素端坐在太師椅上,神色沈肅壓著一種山雨欲來的極端淩厲。

現在東北那名雜役已經正被帶著南下了,崇陽書院的人物證據也快要抵達東都,證據鏈快全了,明太子合法帝位繼承人的身份必失,不超過十天。

目前這樣的情況,兵戎相見一場大戰已經必不可少了!

雙方都心知肚明,並且都在急促的準備當中,朝中有些嗅覺敏銳的官將都隱隱察覺不對。

整個東都,重新陷入一種新的風聲鶴唳當中。

之所以還不動,是因為裴玄素還沒有必勝的把握;而明太子非常敏銳,立即嗅到先前女官封將的真實意圖,正在緊急查穩軍中,攘外避先安內。

裴玄素已經緊急下令,叫停一切策反女官家中勳貴的動靜了。

另外他也在揪太初宮一黨的內奸,崇陽書院人未到,但第一批較重要的官員名單已經飛鴿傳書送抵,裴玄素和吳柏房載舟他們商議後,緊急按著名單,正以各種的方式去處理掉這些人物。

目前雙方都在密鑼緊鼓的急促動作著,一場大戰已經呈現一觸即發的態勢。

張陵鑒倒是不想興起戰事,想用殺傷力更小的方式解決,裴玄素當然也想,但兩手準備他必須有。

對此張陵鑒無話可說,沈默長嘆,最後把心一橫,竭力去協助裴玄素部署,試圖事發後,能把明太子堵在東都城之內。

裴玄素對此只說了一句但願,願望誰都有,成功與否誰也不知道,這點他和張陵鑒也是心知肚明。

裴玄素現在在等著雜役和書院的證據鏈抵達。

還有韓勃那邊的消息。

不興起戰事是不可能的。

目前預判,唯一不知道的就是,這場戰事的牽涉的範圍究竟會有多廣?

他掀掉明太子皇位繼承人的身份之後,究竟還要多久才能殺死對方並將聖山海全線擊潰?

最理想的,當然是直接在東都都摁死他。

但神熙女帝的出事讓明太子察覺直接截斷了他的暗中謀劃,上述一點就變得非常不確定起來了。

裴玄素聯系張陵鑒,已經正在東都十六扇大小城門和城內、皇城全力部署,但最後結果怎麽樣,他也說不好。

但如果可以,裴玄素還是要爭取把南都應京控制住,以及不讓明太子離開京畿。

他希望能成功截斷明太子的後路,最晚最晚,必須要在應京城下之前將其殲滅。

——自從在沈星嘴裏得悉她前生南方十一門閥的“門閥之亂”之後,裴玄素遣人對南方十一門閥的遠程盯梢和評估就沒停過。後者確實秣馬厲兵多時,兵強馬壯。

所以,絕對絕對不能讓明太子率軍進入應京城或越過南都應京線,順利和十一門閥成功匯合的。

裴玄素沈思片刻,他親自鋪紙提筆,寫信給應京大營都指揮使孫鵬舉和應京府尹安慶臺,語氣肅然誠懇,曉以利弊。

他文采斐然,字字千鈞,入木三分,將利弊和忠義更是陳明得淋漓盡致。

非常之時,孫鵬舉安慶臺兩人如無意外必會顧全大局立即聽令的。

只是時間太倉促,沒有賬冊,饒是兩人是南都最高的軍政首腦人物,一時也非常難以翻轉明太子的多年部署啊。

“把信立即發出去。這本賬冊,送到京郊陳鄉咱們的莊子上,一接到另外半本,立即動身送到應京!”

裴玄素神色嚴峻,他真太忙了,牽掛沈星多天想和她說兩句話都顧不上,但好在看她神態和先前趙青韓勃私下給他傳回來的信,她應是比先前好多了,他心裏這才稍有寬慰和欣喜。

只能等她歇過氣了,回頭抽空再說會兒話。

裴玄素一氣呵成兩封信,“啪”一聲把筆扔下,命令孫傳廷立即加急送出去。

馮維和孫傳廷一直在書房內無聲而緊急地幫著忙碌。

孫傳廷匆匆接過賬冊和信,裝封用蠟,拿著直接就跑出去了。

現在裴玄素這邊自上以下都繃得緊緊的,大家都真切沈浸感受到這種如箭上弦千鈞一發的氛圍。

裴玄素目送孫傳廷跑出去的背影,和賈平他們在室外無聲肅然巡守的身影,他深深呼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其實裴玄素心裏也隱隱隱憂,這麽長時間了,韓勃何舟那邊還沒有消息,不知怎麽樣了?

他想要得到這本至關重要的賬冊,同時也很擔心韓勃等人的安危。

尤其韓勃,韓勃是義父臨終最擔憂不舍的,是趙關山留給他的弟弟,他已經把韓勃當和裴明恭差不多地位的親兄弟了。

……

再說韓勃何舟他們那邊。

安排沈星一行攜帶上半部賬冊先送回東都,並簡短說完幾句話之後,韓勃帶著人從山上沖下至離水碼頭。何舟他們已經弄了七八只小貨船和客船並接手掌舵了,韓勃他們立即上了船。

今晚的一切,其實都發生得非常倉促,不管是韓勃他們這邊,還是賓州明太子那邊張蘅信汪道爾那些人。

時至深秋,這邊的碼頭也非常繁忙,因為賓州這邊入冬後河流會封凍非常長的時間,所以都在抓緊運輸和旅途,商船客船入夜後都依然未見停歇的跡象。

韓勃等人匆匆上船,賓州明太子那邊的大船已經全部上完了,正在起錨開船,他們連忙跟上去。

航道還非常繁忙,燈火點點,加上何舟他們弄的船要麽就是小客船要麽小商船,混在其中也一點都不起眼。

但韓勃何舟楊慎等人商議過後,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他們必須盡快采取行動。

現在硫鐵礦的消息還沒過來,觀對方大船上的情況,顯然對方也挺匆忙的,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了,不然再等下去,機會稍縱即逝的——他們總不能想等著對方靠岸的,從離水碼頭上船的話賓州到京畿一路水路直通,根本不用靠岸。

對方必然日以繼夜加速航行,沖出繡水之後一路都是順流而下,兩三天就該到了。

既然要在船上動手,那己方真的沒什麽手段的,大家匆匆商議了一下,最佳的手段就是帶著沈星留下以及船上找到的工具,在對方船底儲物底艙的位置鑿開一個洞,水進去了,人也能進去,趕在對方發現不對之前,伺機行事,見機動手。

真的非常非常危險,因為這樣進去,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並且為了盡量創造偽裝靠近存放賬冊位置的艙房的機會,潛上去的人也不能多。

這是一支敢死隊。

但兩廂權衡,幾乎是楊慎沈吟片刻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所有人略一忖度,馬上就達成了一致意見。

誰去?

很可能有去無回的。

韓勃是肯定去的,他是此刻在場身手最頂尖的高手之一,水性也絕佳,況且他下山之前和沈星說話的當時,就已經有了冒險的心理準備了。

他立即接過楊慎的話頭:“就這麽定了,誰和我一起去?”

在場都是核心圈子的人物,何舟、唐盛、楊慎、朱郢、湯吉、左鴻升等十數人,幾乎沒有任何一個人猶豫的,紛紛道:“我去!”“我去。”“我也去!”

熱血沸騰,悍不畏死,督主帶領他們已經走到今時今日,為最後一哆嗦添磚加瓦,他們就算死在黎明的前夕也毫不後悔也是開心的。

反正他們的家人親眷和在意的人,督主大人肯定不會虧待,也沒什麽不放心的。

於是稍稍商量了一下,很快定下了一支十二人的隊伍,並且大家商量之後,迅速出去整隊,做好秘密行動得手或者不得手之後的安排。

收拾起所有的工具,韓勃和何舟楊慎親自背著,帶著人無聲從客船尾端入水,深吸一口氣,帶著一條蘆桿深潛急追。

韓勃背著沈星的工具包袱,沈星現在工具包袱種類之繁多,連他一上身都覺得重,難為她一路東奔西走都自己背著。

但此刻也顧不上想這些了,得益於沈星這些非常精良的工具,無聲上潛到對方的船底之後,他們先在邊緣小心用蘆桿換了一口氣,接著在黑乎乎的船底摸索爬行,找到了他們的目標位置。

普遍的載人船只,底艙布局都大同小異,所以他們沒有找錯位置。

而沈星的工具,真的幫了他們的大忙。這大船的船底是用反覆刷桐油後的柚木做的,非常堅固的,一般哪怕是鋒銳的刀劍都很難去這樣無聲無息鑿取出一個圓形窟窿。

但沈星的工具包袱裏,有一個很小巧的合金手鋸。用玄鐵、銀、烏磁鋼等混合打造而成的鑌鐵鋸,專門用來鋸金屬的。韓勃見沈星用過,一翻開包袱就把這鋸子給組裝出來了,一試,果然輕易而舉就在船板上鋸出一條深深的痕。

他現在在水下,摸索著,來來回回小心鋸了大約數百息,一捅,船板就穿了。他等了一陣,無聲把整個圓又走了一圈,用手一拍,新鋸出一尺多直徑的黑乎乎圓形船板就進去了,同時湧入底艙還有爭先恐後的河水。

這是個糧油倉庫,韓勃他們無聲鉆進去裏面,還順手搬幾袋子糧食堵上口子,減緩被發現的速度。

他們小心推開門,無聲在底艙走廊行走,很快就發現一小隊巡邏的人。

韓勃等人像個猿猴似的,一人一個,無聲撲出去,捂住這些人的嘴巴,然後把人放倒了。

機會來得是那麽又急又快。

這是個六人小隊,韓勃何舟他們換上對方的衣物提上的對方的刀,屏息立即從窄小的木梯上了甲板之後,一轉,就轉出在主艙房的窗下。

這是艘三層的樓船,也挺大的,黑乎乎的,好些巡邏的隊伍,已經匆匆安排好巡邏和守衛的。

但此時此刻,很多是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只貫徹執行上峰的命令。

韓勃他們出來的位置非常好,一轉了十來幾步,一擡頭,就望見。第一眼,韓勃就望見幾乎全都打開在通風的艙房的大窗,其中次主艙的窗前,站著四名男子,正在皺眉低聲說著些什麽,其中三名聽呼吸就是高手,最左側的那名青年的面龐映入眼簾,和張蘅功非常相似的眉眼。

沒錯,這人是張蘅功的親弟弟張蘅信,兄弟倆都是明太子的心腹。

韓勃在新平縣的時候,和張蘅功短兵相接過,對方主持著靖陵水道拆解的一應事宜,明顯就是明太子手下非常重要的高手人物之一。

短短一剎,韓勃立馬就意識到,賬冊就在這個艙房裏面!

當時的位置,他就在這個艙房的窗下不遠,而次主艙在第二層,且對方大開著窗在通風,不可能更加接近了!並且對方幾人都在眉心緊蹙地側頭和同伴討論著主子這個突如其來的命令。

韓勃當機立斷,突然暴起!只見一道藍布身影如同箭矢般激射而出,韓勃采用了自殺式的沖刺,厲叱一聲,閃電般插進窗內進去!

何舟他們也剛剛弄到了一身衣服上來,似乎有一隊人發現不對勁了,正在厲叱著指著他們,問他們為什麽不按規矩路線巡邏,何舟他們低著頭,正心急如焚,那邊韓勃突然一聲暴喝!炮彈般躍了上去。

何舟他們立即擡頭,淩厲喝道:“看我們的炸藥——”

何舟拼盡全力大喊暴喝,給韓勃那邊盡可能分散註意力。

整艘大船瞬間大亂!而韓勃不顧一切,已經沖了進去,橫劍大振。他運氣非常之好,一進了艙房,急促晃動的燈火之下,內裏一張大方桌上,放置的正式張蘅信他們剛剛才賓州行宮內軒榭暗格取出來的所有東西。

那本非常眼熟的藍封賬本,就放置在桌面之上。

韓勃是拚死沖進去了,他以身作盾,直接撞翻了一個人,一手就抄起了那藍皮賬本。

短促的血戰,倒地那人是不大能打的管事,但其餘三人都是高手,韓勃腹部中了一劍,重傷,但他不顧一切,趁勢撞開了對面的船,這邊臨河,他直接“彭”一聲跳進了黑乎乎的湍急的冰冷河水之中!

後面六艘客船商船,已經第一時間沖了上來,張蘅信汪道爾緊隨韓勃沖縱了下水,馮聲帶著一隊人疾沖狂追。暴喝聲,厲喝聲,一大六中七艘大船,瞬間陷入了一場血戰當中。

何舟楊慎渾身浴血,他們暴喝:“快,快去支援韓勃——”

他們看得分明,韓勃跳下水的時候,腹部鮮血噴濺,他重傷了!

都到了這個地步,絕對不能讓韓勃的犧牲白費,賬冊無論如何也不能失手。

他們都分別揣著一個特制的羊皮囊,看韓勃當時手持那個羊皮囊裝著東西,顯然賬冊已經到手了。

不怕水,只怕韓勃被追上,東西被奪回去了!

留下來在客船負責支援的唐盛暴喝,他和朱郢一分為二,他帶著人往那個方向拚命行船,船舷“彭”一聲重重撞在岸上,他帶人奔進黑夜,急急追了上去。

不管是哪一方,都很快往韓勃和張蘅信一行消失的方向狂追而去。

……

幢幢的黑夜,呼嘯的冷風。

韓勃上水之後,第一時間先摸索羊皮囊的卡口,幸好的完好的,裏面沒濕。

他腹部劇痛,手臂背部大腿多處刀傷劍傷,鮮血嘩嘩往下淌,他竭盡全力,往山林方向狂奔飛掠而去。

他足足被追蹤的半夜。

韓勃第一次勉強找到一絲縫隙,給自己勉力灑了些金創藥和包紮傷口。

前後都是高手,又占先機,他們很快消失在莽莽群山之中。

但張蘅信等人一直窮追不舍,幾次斷斷續續,都最終這些人重新找到血腥味追上來了。

韓勃幾次想把賬冊藏在密林當中。

可對方在窮追,有可能落回對方手上;就算不落回對方手上,這莽莽群山,他一旦死去,藏起的賬冊被己方找到的可能性幾乎於零,這和賬冊被賓州的人銷毀又有什麽差別?

韓勃在苦苦支撐,勉強利用覆雜的地形和密林在遁逃著,但他的手足越來越冰冷,臉色慘白如紙,他快撐不住了。

好在,後方的援救隊伍終於有遁蹤搶先追上來了。

最後,是沈雲卿小隊最先找到了韓勃和張蘅信這邊的人影痕跡的。

沈雲卿陳同鑒一直都是外包的情報小隊,但計劃趕不上變化,裴玄素這邊人手緊缺,他們立即就主動自薦,一起參與到這次的任務行動當中。

徐景昌請示過韓勃之後,也和二姑二姑夫他們一隊。

由於不算是東西提轄司核心人員,沈雲卿陳同鑒並沒有參與都核心議事當中,就負責找船警戒勘察,盡全力,但也安安分分的,聽令行事。

所以事發當時,沈雲卿小隊被安排的船只也在最邊緣的位置,而那麽恰巧,反而最靠近韓勃跳水的地方。

沈雲卿夫妻也相當機敏啊,和徐景昌一見韓勃破窗下水,徐景昌狂吼那是韓勃!沈雲卿兩口子也認出來了,幾乎是馬上,當機立斷,立即下令往岸邊瘋狂劃船。

他們小隊是第一隊追上岸的,後來楊慎擅長追蹤,也跟上來了,何舟沿途一路跟著蹤跡,也帶人尾隨。

一路都在打鬥和劇烈的廝殺,唯獨沈雲卿和楊慎小隊跑得最快,他們脫離了血戰拉扯的範圍,得以最先追蹤上來。

發現賓州那邊一閃而過的黑色身影之後,敵我雙方都在氣喘籲籲,對方也很快發現了他們,徐景昌也是個高手,立即就帶人沖上去了。

但那邊高手多啊,沈雲卿急得不行,一邊擔心徐景昌,一邊擔心韓勃。

但幸好,早年她和陳同鑒兩口子出過一趟西南梅花內衛的公差,偶然在西南那邊得到過一種很特殊從蛙類身上提取出來的少民毒藥,非常厲害,尋常解毒丹是沒有用的。

沒錯,明太子那邊經常喜歡用毒和其他陰暗手段,他也慎防別人這麽對付他的人,因此底下對解毒丹研究很深的,但凡重要任務,重要的人手有理無理先服一枚解毒丹是基操。

但沈雲卿夫妻這個毒液真的厲害,夫妻兩人得到好幾年,一直小心翼翼藏著連蠟封都不揭,陷入囹圄的時候丟了幾瓶,僅存的兩瓶這次任務一直隨身攜帶著。

夫妻倆這次出來,和底下挑出來的其中的徐亨幾個人一直攜帶著一種手臂上的吹箭——這是當初和毒液配套的。

陳同鑒也帶人沖上去了,沈雲卿和徐亨徐彤三人急忙往後退,他們蹲下來把棉套套著的瓷瓶給小心揭開蠟封,觀顏色狀態沒什麽變化,沈雲卿的心定了定,急忙給吹箭都小心翼浸抹上。

他們小心塞好瓷瓶,拿上吹箭,在黑乎乎的山林的奔走走動,找了一陣子,終於找到了前面一直帶人搜尋韓勃的汪道爾了。

沈雲卿腰股隱隱作痛,她一路都是徐景昌背著的,這種顛簸和氛圍這麽走了大約一裏多,舊患就開始痛了。

但誰也顧不上。

離得遠遠,沈雲卿三人一瞬不瞬盯著黑黢山林中幾道身影,“撲哧”一吹,這種如山風樹梢搖動般的山民吹箭,最終成功正中目標。

後者大怒,沖上來要那解藥,沈雲卿他們斷兵相接根本打不過,立即掉頭就往後,跑了一會兒,後面撲通撲通幾聲,那王道爾和帶著的兩個人已經毒發到底身亡了。

沈雲卿他們甚至顧不上看他們究竟死了沒有,急忙掉頭就往後者方才追來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們終於找到了韓勃,沈雲卿急忙扶住,讓徐亨背上韓勃,四人狂沖急掠了很長的距離,這才停下來。

把韓勃放在地上,後者渾身染血臉唇慘白,沈雲卿趕緊拍他的臉:“韓勃!韓勃!!”

韓勃一口氣洩了,眼前發黑,睜開眼睛但什麽也看不清,晃動的黑影,只勉強分辨出是沈雲卿的聲音,他勉力從懷裏摸出染血的羊皮囊:“……把這個拿回去給我哥,要快!”

“讓他,別擔心,我沒事。……”

一只骨節分明染色的手,韓勃其實也很俊美很高,他是那種桀驁有點不馴的青年的調調,如果不是經歷了這許多的事情,他也是個風靡未婚少女的另一類型美男子。

只可惜沒有如果。

當然,他也不覺得自己的選擇有什麽不好的。

韓勃撐著一口氣話罷,人直接昏厥過去了,把沈雲卿幾人唬了一大跳,沈雲卿急忙去試他呼吸,幸好還有。

幾人急忙撕開衣物,又掏出藥物,先給他包紮傷口換衣服。

沈雲卿背著羊皮囊,不好看韓勃脫衣包紮,她就急急忙忙往東邊山林方向跑了大約幾裏,然後放了信號箭。

這次匆匆下山,她身上僅帶了自家的一枚信號箭,放得不高,能看到的距離也不遠,估計也就徐景昌他們能看見。但何舟楊慎他們那邊戰況覆雜,有大批的敵人,她現在攜帶賬冊在身,就算有大部隊的信號箭也不敢放。

她急急忙忙沖回來了,徐亨他們已經給韓勃緊急裹傷完畢了,韓勃情況很糟糕,不至於馬上死,但後續沒有好大夫好藥和靜養的話,他也熬不下去。

現在,他們其實已經在另一邊的山麓出山了,居然翻過了茫茫山脈。

……

再說徐景昌他們兵分兩路,一方引敵,跳入河中逃生,但不管追殺還是被追殺的敵我兩撥人看見信號箭一起,都立即顧不上廝殺,匆匆往那邊沖過去。

不過沈雲卿這個信號箭是有特殊意義的,放箭的地方並不是他們約定匯合的位置。

徐景昌帶著兩個人率先趕到,他們傷痕處處鮮血暈染,但好在都是輕傷。緊接著陳同鑒趕到了,同樣頗為狼狽,他自己一個人趕到了。

韓勃已經收拾完畢了,他們一共六個人,也顧不上等了,急忙小心翼翼背著韓勃往山下狂奔而去。

不提徐景昌的焦急,沈雲卿對韓勃觀感也很不錯,韓勃和梁徹帶徐景昌都很用心,他還是沈星的義兄的,沈星說韓勃對她很好很照顧的。

陸續有人匯合,徐家和陳同鑒一個小隊回來的近半,有十七個人。

沈雲卿咬著牙關跑著,她迅速安排徐彤進城去找大夫,務必找個好的,悄悄連藥箱等物搬來,等韓勃傷勢有起色了再把大夫放回去。

匆匆找了個隱蔽的民居,安置下韓勃,再留下兩人和徐彤一起照顧韓勃。

聯系何舟楊慎他們,劃得手暗號那些,就交給他們看情況去做了。

東都那邊等著賬冊,這樣千鈞一發的局面,差一點時間,可能都差很遠了。

韓勃染血托付言猶在耳,但不用他說,沈雲卿也知道。

匆匆下山並就近安排好了韓勃已經是極限,沈雲卿深吸一口氣,對陳同鑒和景昌說:“我們快走!盡快把賬冊送回東都!”

徐景昌是重要戰力,不能留下的,他也知道。

徐景昌和陳同鑒立即點頭:“好!”

徐景昌急忙沖進去看了昏迷的韓勃一眼,把了一下他的脈搏,急忙沖回出來。

一行人連一口氣都不歇,立即翻墻,往本地騾馬集市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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