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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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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鴨子也不需要張念安多擔心,在看見張念安從它們身旁過去還會嘎嘎叫兩聲當打招呼。屋背後的空心菜經過昨晚的一場雨生出了許多翠綠的嫩葉,張念安掐了一把打算等會焯水涼拌一下吃。

崔爺爺上了年紀覺少,崔行出去跑步之後他也醒了,起來先把院子裏被風雨打倒的木板和架子拾起來,等會安安起來要做黃鴨叫吃就把魚給剖了,開水等會再澆,現在就刮了粘液等會做出來就不新鮮了。

黃鴨叫身體表面有一層粘液,得用開水燙一遍後用刀把粘液刮掉,這樣煮出來的湯才不會腥;魚肚裏的一層膜和內臟全都要去掉,魚下巴上的兩根大尖刺也用剪刀剪一下,免得等會紮嘴。

崔行帶著一大堆東西回來了,他上去沖澡,張念安就清點東西;兩塊豆腐一塊碎了些今晚煎著吃,那塊好的等會就煮了湯,蔥姜崔爺爺拿去洗了,豬心和豬肝張念安想做些個別的吃法。

豬肝煮湯都吃過了,豬心一直是炒的辣椒,這次調轉一下蒸個豬心吃,豬肝晚上再炒酸辣的;蒸豬心不用看時候,早上做了當個小零食吃一天都沒事。把豬心裏殘餘的血塊清洗幹凈,內壁上附著的白膜和白筋得去幹凈,不然有股味道;沖洗幹凈後切成小薄片,放姜絲胡椒粉生抽用高度白酒腌制起來,等會把腌制出來的血水倒出來一點就可以直接上鍋蒸了。

看著時間到了八點半,崔行洗完澡下來,張念安切好了姜絲把煎魚的事交給他;油熱後開小火放入姜絲剪一下,再把黃鴨叫一天天均勻鋪好在鍋底,這個時候會有點粘鍋但沒關系,溫度上來之後魚皮定了型再翻面就不會粘了。魚皮兩面都煎定型,這個時候開大火沿著鍋邊加開水,湯水咕嘟咕嘟幾下就變成了奶白色,這時候只需加鹽進行簡單調味就可以把豆腐放進去小火咕嘟著了。

豬心也另起一鍋水,上汽後進鍋裏蒸著,米飯也進了電飯煲。崔行把崔鈺林栗喊起來,也不曉得他倆昨晚玩到幾點,眼底下的黑眼圈能媲美熊貓了,洗了把冷水臉才清醒些。

“崔鈺,你去把琳琳喊起來給她洗個臉,等會要吃飯了。”張念安在廚房裏探出頭說。

經過昨晚的事,崔鈺和林栗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張念安了,表情都有點奇怪,林栗幹脆也跟著崔鈺去喊琳琳起床。

張念安那幾只鴨看到林栗這個生人嘎嘎嘎地叫了起來,張念安在廚房裏都能聽到林栗嘲笑那幾只鴨頭頂長黑斑的笑聲,緊接著是鴨翅膀撲啦啦呼扇和腳蹼啪嗒啪嗒跑的聲音,林栗的笑聲一直沒停過,可能是在追著鴨子玩。

看來養鵝的進程刻不容緩了啊……

琳琳一看是崔鈺來喊她,自己洗了臉刷了牙完全不用他幫忙,拿著梳子去找張念安幫她梳頭,張念安手裏的空心菜洗到一半扔給崔行就幫琳琳紮頭發去了。

小孩的頭發細軟蓬松,梳順後編了兩個麻花辮挽成團子,兩個蝴蝶結夾上去古靈精怪的可愛,配上藍白條紋的海軍裙,胸前的領結理正,可愛又俏皮。

崔行按照張念安說的把空心菜焯了水,切姜蒜末,放些燒烤料,加點生抽陳醋和雞精,用熱油一潑筷子一拌就是一道清爽開胃的小菜。

黃鴨叫湯煮到合適的程度就可以出鍋撒蔥花和胡椒粉了,這道菜主要就是喝湯和吃裏頭的豆腐,那麽多人湯自然得多一點,可六條魚也有三四斤,盛出來滿滿登登一大盆;豬心蒸好後還有一點白酒的餘香,端在桌上放一放後只剩下肉香,包子和米飯都盛好了,涼拌空心菜尖也端上了桌,一口酸辣小菜打開一整天的好胃口。

包子崔行買的並不多,只是吃個新鮮,指不定想換個口味吃吃呢?今天崔鈺和林栗似乎是熬夜起早了沒什麽胃口,但魚湯還是喝了很多的;一塊豆腐還是放少了,雖然切的小但一人吃幾塊就沒了。豆腐張念安是把口感不好的厚邊都切掉了再切成小塊的,就像她不喜歡吃土司邊一樣,這格外細嫩鮮美的豆腐一進嘴就滑進了胃裏,進了肚子裏還是熱乎的呢。

蒸豬心吃起來艮啾啾,香味肉感十足,一片豬心放在飯上一起夾一口放進嘴裏,肉汁浸進了米飯,豬心裹挾著米飯,蛋白質和碳水已經不分你我,只留下滿嘴的香。

只是這蒸豬心吃多了有些膩,這時候再來一口涼拌空心菜,酸辣開胃,又是小半碗米飯進肚;哪怕是崔鈺這倆胃口不好的,在吃了兩口空心菜後又添了小半碗飯。

吃完早飯再來一杯檸檬水,休息一會去看看村裏的水稻和整天泡在水裏的鴨,吹吹滿是稻花香氣的風好不愜意。

張念安的鴨子會告狀,這是林栗跟著張念安來她這邊看鴨子得出的結論;那幾只鴨一見到張念安就嘎嘎嘎的叫了起來,等林栗走近了一些後跟在張念安身邊伸著腦袋朝林栗這邊嘎嘎叫,有兩只膽大的還上去啄了啄他的腳,腳蹼在地上拍的啪啪作響,似乎在說:你看啊,就是這個玩意兒說我們醜!就是這玩意兒一大早的來趕得它們到處跑!

張念安蹲下來挨個摸了摸小鴨子的腦袋,安撫道:“好啦好啦,你們最漂亮啦,他不敢再追你們的,放心啦。”

幾只鴨齊齊搖搖尾巴拍拍翅膀,褪下的鴨絨毛和羽粉到處飛,整理了會羽毛才鉆回了水裏,可始終不肯正眼看林栗。

林栗看著那群鴨,仿佛在它們的眼裏看到了鄙視和不屑,不可置信地說:“安安姐,你這鴨子成精了吧!?”

張念安笑著說:“那誰叫你欺負它們了呢。”

看著張念安的笑臉,林栗突然覺得他昨晚不該和崔鈺說的,他最怕的事就是崔鈺把這件事說了出來,張念安會怎麽想,她會被怎麽對待,安安姐會不會怪他這個罪魁禍首……

想著想著就分了神,沒人說過林栗放空思考的時候是面無表情的,他有點臉臭,會讓人覺得他不太開心,於是張念安走近擡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問:“怎麽看你臉色不太好,是昨晚去了河邊累了還是半夜下雨沒關空調感冒了?”

張念安的手背微涼,林栗被激得回過神來,耳朵瞬間就紅了,結結巴巴地解釋:“沒,沒事,就是昨晚熬了會夜,剛剛在想事,而且我本來就臉臭,再加上黑眼圈就顯得不太好了吧……”

“好吧,”張念安摸到的溫度有點高,但考慮到夏天就沒多想,“我以為是你住的不習慣,如果有哪裏不舒服記得說別悶在心裏。”

林栗察覺到這是個好機會,忙追問:“那安安姐呢,會有悶在心裏的事嗎?”

張念安有一瞬間的錯愕,隨後無奈笑笑,眉眼間盡是落寞,“有也該忘了,不要惦記著難過的事,不要讓不好的事一直纏著你,我也全都想著算了。”

張念安說完,又補了句:“算了,全都算了。”

“那如果有人給你撐腰不想就這麽算了呢?”林栗繼續追問。

張念安楞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林栗會這麽問,胡亂搪塞:“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也沒有必要再追究了,翻出來只覺得晦氣。”

“可是關心你的人不會在乎事大事小,他們只在乎你。”

林栗說完這句話,像是想通了什麽一樣,神色飛揚跑出去找崔鈺,似乎有大事要和他商量,在出大門前,林栗回頭正色對著張念安說:“安安姐,我在乎,崔鈺在乎。我們都在乎你。”

張念安有一瞬間被觸動了心底,她冒出了一個不敢想的念頭,是不是林栗知道了她的事了?她好像記得他說過,他的大學也是S大。

這麽荒謬的念頭馬上被張念安否定了,學校那麽大,那麽多人,不可能沒有同名的人,況且他只是一個新生,又能了解多少呢,說不定看到了也只當一句舍友間的無聊話題而已,這世上沒有那麽巧的事。

可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稍有一點發芽的苗頭就會長成參天大樹。

林栗和崔鈺兩人在房間裏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什麽,崔行去了他今年租的田,計劃著兩個月後種草莓的事,現在開始紮大棚了;張念安帶著琳琳在客廳裏看電影,心不在焉,琳琳喊了她好幾次都沒回神。等把琳琳哄睡了之後,崔鈺把她抱進房裏,林栗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和張念安面對面談了次話。

崔鈺:“安安姐,昨晚林栗把你的事告訴我了。”

張念安的心抖了抖,心想果然如此,她的第六感從來沒出過錯。可她面上還得裝作平靜,反問回去:“關於我的什麽事?”

“你受到過的傷害和不公。雖然我只是個大一新生,雖然我只知道只言片語,但那件事很多人都記得,只是他們都被學校勒令不能外傳。”林栗說。

張念安閉上眼深吸了口氣,睜開眼後輕嘆,她還是想把這件事忽略過去:“既然你們都知道不能外傳,那就沒有必要再提了,而且我也已經決定算了。”

崔鈺想說自己和家人都會幫她,林栗先他一步開口,“安安姐,你是不想我們提起這件事對嗎?”

張念安說:“對,我不希望你們把這件事說給其他人,我覺得事情已經過去了,再這麽揭開傷疤來讓我說出我受到的痛苦,無疑是在我傷疤上撒鹽而已。”

“安安姐,我不會把你的事說出去,”林栗嘴上說著不強求,可灼灼目光卻是勢在必得,“但我也不會就這麽算了。”

“既然學校捂嘴的速度那麽迅速,處理輿論的手段那麽嫻熟,這類事肯定不是第一次發生;我在那所學校裏還會待三年,在這三年裏我會有我自己的想法和舉動,我一定會找到那個人的小辮子,然後……”

“到時候安安姐不理會也沒關系的,我做這些也不單單是為了安安姐,只是不想再次出現一個受害者。”

不得不說,林栗很會游說。

張念安能把自己的事一筆勾銷,一句算了,一點賠償金就能將那些傷害全部遺忘,但她也不想看到有另外的受害者出現。可只要那個人還活著,只要那個人的家庭勢力還紮根在S市,就一定會有其他的人像她一樣,被傷害被捂嘴。

張念安沈默了,現在回想起被侵犯的那一天都有些想不起來具體的事宜了。她只記得那時候天還很冷,刮著風,她剛從哪裏出來要回宿舍,女生宿舍外頭有一段路路燈壞了,投訴了很多次學校也沒來修。她當天是去做了什麽怎麽會那麽累,準備考研?兼職?她忘了。

可她還記得被人突然摁倒在地,地上很硌很涼,她的後腦勺撞在地上眼前一黑,緊接著是一個耳光和捂著她嘴的手,手上有很重的酒味和煙味。

那個人一只手捂著她的嘴,整個人坐在她身上,另一只手撕扯著她的衣服,拉鏈都被撕壞了,毛衣和打底衣全都被扯壞了,身上很痛,她很害怕,但她叫不出聲。

就像被捆住了嘴綁了腳的鴨,用翅膀在地上試圖抓住救命的稻草,可它沒有手,只有不好著力的輕飄飄的羽毛。

很冷。

很痛。

有溫熱的血流出,被北風一吹變得冰涼,仿佛結了冰碴,她從始至終都沒看清那個人的樣貌,她遍體鱗傷的回了宿舍,一路上什麽人都沒看見,連平時天天坐在宿舍門口的舍管阿姨都不知道去了哪,平時吵鬧的宿舍也很安靜。

張念安推開了宿舍門,是一片的死寂,隨之而來的就是恐慌、慌亂。舍友們尖叫著去叫人,隨後是報警和救護車,她進了醫院被治療時做了個驗傷報告,警察來跟她了解情況,醫生遞給了她艾滋病的阻斷藥,女警遞了杯溫水,問她家裏的聯系方式是多少。

張念安想了很久,不知道該給誰的號碼,她當時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崔爺爺,可是她不想讓他們知道這件事,鄉下太封閉,她擔心自己會讓崔爺爺他們面上無光。

她說:我沒有爸媽。

張念安聽見自己這麽說了句,女警立刻表現出了同情。

一開始輔導員都來了解過,警察說DNA也開始在排查了,她的舍友也天天在論壇上表白墻上發布她的遭遇,想借此找到兇手;可不知從哪一天開始,風向突然變了,輔導員變了臉色,舍友們的手機也被收了上去,張念安還在養傷,她哭著問輔導員為什麽?為什麽不繼續查下去?

輔導員嘆了口氣,說:只要不追究,你們整個宿舍都能保研,你還能拿到一筆不小的賠償金。

張念安楞住了。原來在她看來她最堅實的後盾舍友們,最近突然變得冷淡的原因,只是為了一個保研的機會。

學校裏的論壇也開始出現對她不利甚至是抹黑詆毀她的帖子,盲目的揣測、刻意的侮辱,用詞之惡毒讓張念安覺得惡心。

醫生漸漸的不往她房裏來了,警察帶走了她的驗傷報告,張念安苦苦哀求著那位女警,可她也只是愛莫能助,只能更多的同情她一點,卻做不出什麽實事。

張念安什麽都沒有了,證據和後盾都沒有了。

舍友已經很久沒來看過她了,警察醫生也很久沒來了,只有輔導員偶爾來兩次,都是來勸她不要再追究,拿了錢就走吧。

張念安摸著醫院床墊底下的幾張覆印紙,笑了,說了聲好。

她妥協了。

她回到了學校,面對著她人異樣的眼神,和舍友的刻意避讓,她什麽都不想管,安安分分的過日子,只是在輔導員和她談賠償的時候她說她不要保研,只要錢。

她想回家了。

之後的日子平淡如水的過著,她極少打開手機,那些臟東西礙不了她的眼,那些指指點點的人留不下一點痕跡。拍畢業照片前,舍友問她要不要拍完照去聚餐,她答應了,可結果是她並不在內,張念安也並不在乎,都無所謂了,已經都沒有關系了。

一切的一切都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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