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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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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

◎資本的嗅覺永遠是最敏銳的。◎

巴黎迎來了新的主人,狄特裏希·馮·肖爾鐵茨將軍,更確切地說,這個矮壯的普魯士軍人是來做“大巴黎衛戍司令”——整個頭銜意味著肖爾鐵茨要把巴黎當做一個被圍困的要塞來指揮。

施季裏茨知道這個人,肖爾鐵茨將軍是西裏西亞一個軍人世家出身的貴族,曾經做過末代薩克森王後的宮廷侍童。這位軍人最大也是最自豪的時刻是在塞瓦斯托波爾戰役之後,他率軍攻下了塞瓦斯托波爾,並晉升為將軍。再之後,他就被調到中央集團軍了。在整個一九四三年和之後的日子裏,他接到的命令只有一種:“掩護德軍撤退,毀滅他們身後的城市。”

施季裏茨以“埃貝爾教授”的身份參加了漢斯·馮·波因伯格將軍在他的府邸中招待肖爾鐵茨將軍的宴會。漢斯·馮·波因伯格將軍曾經在斯大林格勒城下被一輛坦克重傷。他的軍旅生涯大部分在蘇聯的領土上度過,比起那裏,巴黎是一片樂土。

施季裏茨心裏很清楚,巴黎黨衛隊和帝國保安總局法國分局的全軍覆沒,這位漢斯·馮·波因伯格將軍是要負責任的。果然,八月九日,肖爾鐵茨到了巴黎。

施季裏茨透過窗子看到肖爾鐵茨向門崗喊了一聲:“元首萬歲。”而後一本正經地大踏步邁上臺階。他身邊的克虜伯先生立刻小聲地對他說了一句:“完了,埃貝爾教授,巴黎的好日子到頭了。”

施季裏茨對克虜伯先生的話報以一笑,沒有回答。肖爾鐵茨走進屋子,那些坐在椅子上的高級軍官們立刻站起來迎接他:“元首萬歲!”的聲音響成一片。施季裏茨打量著軍官們臉上的表情,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擁有這種能力的——這顯然是希爾維婭最為擅長的東西。但他明顯地發現他們並不是所有人都樂於接受把之前的普魯士軍禮改成現在的納粹禮。

整個宴會的過程枯燥乏味,肖爾鐵茨幹巴巴地講述了他覲見元首的經過,他說希特勒聲音微弱,低沈,已經變成了“一個老人”,希特勒把左手握在右手中,以掩飾左臂的輕微顫唞。他長篇大論地談起過去的事情,談起納粹黨,談起他正在籌劃的勝利和“神奇武器”。

肖爾鐵茨頓了頓:“元首提到了‘七月密謀’,他說,自從七月二十日以來,好幾十個將軍上了絞刑架,因為他們要阻止阿道夫·希特勒繼續完成我的工作,完成我的領導德國人民的使命。但是他堅持說,他會繼續奮鬥,直到把德國人民引導到他們的‘最後勝利’。”

他顯然不是故意提到這些內容的,因為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很多高級軍官的面色變得十分難看,尤其是漢斯·馮·波因伯格將軍和B集團軍群參謀長漢斯·斯派達爾。就連肖爾鐵茨自己的語氣也十分深沈——而希特勒是不可能這樣說話的。

這是一個恥辱。施季裏茨心想,一個徹頭徹尾的恥辱。那些篤信著“軍隊忠於國家,也只忠於國家,因為國家就是國家。”,受過舊道德的熏陶,以愛惜榮譽自豪,作為基督教徒培養成人的軍人們是很難接受這種場景的。興登堡元帥曾經逼迫希特勒清除“沖鋒隊”,殺掉羅姆。而現在,曾經統治德國、支配德國命運的參謀總部成為了希特勒的秘書處。

晚飯之後,漢斯·馮·波因伯格將軍在煙霧繚繞的桌子上懇請肖爾鐵茨:“根據我在斯大林格勒的經驗而言,請您不要做任何會給巴黎帶來不可挽救的破壞的事。這座城市.....這座城市的毀滅足以把任何一個家族的姓名釘在恥辱柱上數百年。”

肖爾鐵茨捏著咖啡杯,一個字也沒有說,甚至連一點表情也沒有。幾分鐘後,他起身告辭。

施季裏茨和很多人一起目送他遠去,而後人們一個個回到客廳,每個人都顯得垂頭喪氣,意興闌珊,似乎肖爾鐵茨的沈默給巴黎的未來蒙上了一層不詳的陰影。

克虜伯先生看著他,欲言又止,直到他們一起出門的時候,才說:“請您回去好好休息吧,埃貝爾教授,我想,過不了幾天我就會需要您的幫助.....到那個時候,請您不要拒絕我。”

施季裏茨向克虜伯點了點頭,他從克虜伯先生的猶豫中察覺到事件的重大。他加快了自己轉移軍事情報局和六處工作的進程,以便騰出時間給克虜伯先生“提供幫助”。

這件事情,施季裏茨沒有直接向柏林發任何電報。

不久之後一個炎熱的禮拜三傍晚,施季裏茨在自己的住處等到了克虜伯公司的車,他被帶到了斯特拉斯堡的一座偏僻古堡裏。

在古堡門口擔任警衛的,是兩個穿著武裝黨衛隊制服的青年人——沒有軍銜,也沒有番號。司機徑自開了過去,那兩個黨衛隊隊員甚至沒有對他們投以一個眼神。

克虜伯先生站在古堡門前等他,下車的時候,施季裏茨觀察了一眼周圍,他發現有三個狙擊手隱藏在堡壘的窗戶後,六個暗哨假扮成各種各樣的職業在古堡周圍巡邏。他對這些人的一切都很熟悉——因為這些人的做派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他們不是軍事情報局的人,就是帝國保安總局的人。他甚至能看得出其中一些人是何時在何地受訓練的。

在克虜伯先生對他表示歡迎之後,施季裏茨以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氣問了一句:“我發現是黨衛隊的人在擔任警衛,我進去的時候,需要高舉右手喊元首萬歲嗎?”

“當然不用,親愛的教授。”克虜伯先生笑了起來,“您不必擔心,在這裏有很多您的朋友,比起納粹黨的人,我們的人才是大多數。”

施季裏茨瞥了他一眼,笑了一下:克虜伯用“我們”和“他們”區別開了“企業家”和“納粹黨”。

克虜伯先生說的沒有錯,美輪美奐的大廳裏聚集著法本公司、蔡司公司、萊茵金屬公司、博世公司等等德國大企業的談判代表。施季裏茨曾經用“埃貝爾教授”的身份和其中的很多人在一起吃過飯。克虜伯先生帶著他走過去和人們打招呼的時候,企業家們都對埃貝爾教授報以誠摯的感謝和歡迎——他們很多人欠了埃貝爾教授的人情和咨詢費。

施季裏茨在這些企業家們中間談笑風生,他們隨意地談起美洲、非洲的生意,戰況、經濟形勢、國際金價等一系列覆雜的問題,有些公司的代表甚至說到並購等等的事宜。

但施季裏茨心裏清楚,他們說來說去,都沒有說到這個宴會的真實目的,因為宴會的真正主人和組織者沒有到——這個人的職務不會低於他在兩個月之前升任黨衛隊旅隊長(少將)的上司舒倫堡。

他猜的很準,晚飯時分,穿著一襲白色黨衛隊夏季制服的卡爾·沃爾夫走進了屋子。這位相貌精明的黨衛隊高級總隊長(中將),對待企業家們卻十分和藹,他走過來,挨個和他們握手。

施季裏茨和卡爾·沃爾夫沒有打過交道,他們的工作沒有任何重疊的地方。

卡爾·沃爾夫與其說是黨衛隊中將,不如說是希姆萊的心腹。他曾經長期擔任希姆萊的副官處主任、首席副官,現在則是駐意大利黨衛隊的最高長官。

但即便如此,卡爾·沃爾夫來和他握手的時候,他還是感受到了一點緊張。卡爾·沃爾夫對此一無所知,他甚至很高興地和施季裏茨閑聊起來:“您是柏林大學的教授,那麽您大學是在哪裏畢業的呢?”

“慕尼黑大學。”施季裏茨回答他。

“啊,那麽您是沙赫特博士的校友了。”卡爾·沃爾夫笑道,“您認得他嗎?”

不僅認得,還曾經是沙赫特博士最為欣賞的校友和最為信任的人。

“是的,不過我們最近沒有聯系。”施季裏茨說。他知道沙赫特博士因為參與七月二十日的密謀行動而被軟禁在家中。他不確定卡爾·沃爾夫問他這個問題到底是在試探什麽,“我最近一直在巴黎。”

“一會兒您就明白了,教授。”卡爾·沃爾夫拍了拍他的肩,沒有過多地為難這位知識分子。

卡爾·沃爾夫走到下一位客人面前,施季裏茨註意到那位客人的膚色頗為黝黑——似乎是經常受到日曬。卡爾·沃爾夫小聲地對他說:“代我向鄧尼茨元帥問好。”

“請您放心,將軍。”那位客人點了點頭。

在一番冗長的問候和頗為愉快的晚宴之後,卡爾·沃爾夫終於說出了他最終要說的話:“我們這場戰爭已經打輸了,有頭腦的人都知道希特勒要垮臺了。”▓

沒有人對此表示異議,就連鄧尼茨元帥的代表都冷靜地坐在椅子上,看著卡爾·沃爾夫。資本的嗅覺永遠是最敏銳的。

“所以應該迅速地,一天也不耽擱地與美國商業界建立私人接觸,為此要利用在紐約設有自己代表處的‘蔡司’,‘萊卡’公司和‘漢堡一美國’輪船公司.....現在就去做。”

被他點到名的公司代表向他鄭重地點了點頭,這是讚成的表態。

“我想,在戰後,你們所有人的公司都會被拆分,但我知道,沒有人不希望自己的財產也被拆分。我們可以為你們提供幫助,不過條件是,你們也來幫助我們,借助瑞士銀行作為中轉媒介,幫助我們......在世界上建立新的‘支撐點’。”

施季裏茨靜靜地聽著,會上沒有人記筆記,但人們都知道,在這個會上所討論和研究的東西,將是接下來他們公司戰略中高於一切的核心。

◎作者有話要說:

前半段故事是根據《巴黎燒了嗎》改編的,後半段故事則是虛構,或者說是半虛構出來的。

資本的嗅覺永遠是最敏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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