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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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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她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施季裏茨◎

希爾維婭沒有和任何人提起海因裏希的事情,甚至連艾瑪也沒有。

對於一個時刻準備刺殺希特勒的人而言,任何容易讓他被蓋世太保註意到的行為都是不必要的。

她像什麽都不知道一般繼續游走在柏林和波茨坦的社交界,只是悄悄地增加了前往馮·德克森的沙龍的次數。

馮·德克森夫人出生在舊帝國時代,丈夫是一位外交官,她是柏林最著名的沙龍女主人。

她經常在位於柏林瑪格麗特大街的豪華宮殿內組織沙龍、晚宴和茶話會,她家在1918年之前就是波茨坦和柏林上流社會的重要活動場所。

到了1923年,德克森夫人開始支持希特勒和他的納粹黨,幫助納粹與上流社會牽線搭橋,她的沙龍被稱為“國家社會主義運動的社交中心”。

而她也得到了豐厚的回報,她的丈夫被任命為德國駐東京大使,她本人則被戈培爾這樣的納粹高層視為母親,受邀參加他那只有十八位客人的婚禮。

馮·德克森夫人頗為欣賞希爾維婭,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希爾維婭的曾祖母,雷奧娜拉王妃。

雷奧娜拉王妃出生在俄國最有影響力的貴族,巴利亞廷斯基家族。本人是一位俄羅斯元帥的女兒。她的嫁妝曾為威廷根施坦因家族帶來了廣袤的領土,她本人則是風靡歐洲的絕代美人和女主人。

“你的曾祖母,曾經是我想成為的那種女人。”馮·德克森夫人曾經這樣握著希爾維婭的手說。

“您現在已經成為了那樣的女性了。”希爾維婭恭敬地回答她。

“是。”馮·德克森夫人摸了一下她的頭發,“曾經看著少年時代仰慕的女性的後代出現自己面前,是個很新奇的體驗。您很像她,除了您的頭發是金色的之外,您的眉眼和容貌,都很像她。”

希爾維婭笑了一下,實際上,就像施季裏茨曾經說的那樣,在第三帝國說自己是一位俄國元帥的後代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情。但她不願意回避自己家族最為重要的歷史。

十二月份的天氣已經有些冷了,馮·德克森夫人的沙龍挪到了有大壁爐的客廳內。近年來,隨著年歲漸長,她漸漸地減少了主持沙龍的工作,只是出現在沙龍現場。

沙龍轉而由她的外甥女,女男爵西格麗德·馮·拉弗爾特主持。

西格麗德具有日耳曼人的美麗,她曾經陪伴希特勒出入在大街小巷,扮演納粹黨人概念裏“恭順、純潔、無邪、簡潔而隨和,唯一的目的就是順從自己的丈夫的女性”。

希爾維婭聽到過一些消息,為了西格麗德和希特勒的親密關系,希特勒的情婦愛娃·布勞恩曾經嘗試自殺來吸引他的註意力。

愛娃·布勞恩成功了,甚至被允許在紐倫堡的納粹黨員聚會裏坐在主席臺上。以至於引起了所有在納粹黨內擁有顯赫地位的夫人們的不滿。

希爾維婭就不止一次地在走廊和房間角落,聽到貴婦們提起“愛娃·布勞恩”然後低低地唾棄幾句“那個心機深重的女人!不知用什麽妖術迷住了元首!”

希爾維婭對這些男女情愛的話題一律用微笑帶過,她擁有“未結婚”的豁免權。

可是那天非常湊巧,希爾維婭和馮·克拉姆男爵一起走進沙龍的時候,西格麗德不知對誰在戲謔男性的變心:“男人啊!當他們成為了你的丈夫之後,你就不知道什麽能吸引住他們!他們徹徹底底地把你握在手裏了,然後就對你失去了好奇心,把你丟棄,就像——丟一只舊襪子!”

在場的眾多男士發出善意的哄笑。幾位男士擡頭向女主人西格麗德示意,要主動地辯駁這個話題。

西格麗德一回頭,正好撞上了希爾維婭:“各位要開口的男士,你們好好想一想吧,我們威廷根施坦因公主殿下,出身富庶的貴胄世家,受過高等教育,擁有維也納的音樂學院的學位,還如此年輕美麗!可她的未婚夫還是為了女演員決鬥而死,為什麽呀!”

希爾維婭無奈地笑了一下,看著西格麗德露出狡黠的笑容——她是在給那些要發言的人挖坑呢。

果然有年輕的男士站起來發表即興演講,從“蘿蔔青菜各有所愛”說起,再到“個性不同不必強融。”大大地謳歌了一番自由戀愛,最後他收尾於托爾斯泰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西格麗德搖著扇子:“不行,不行,你沒有說服我,親愛的,你沒有說明,為什麽有人的婚姻一開始如膠似漆,最後又陷入疲乏。”

又有人站起來發言,從“江水常變,人心易動”說開去,說著“一時的激情不是一世的幸福。”,“婚姻需要深思熟慮”的道理。

西格麗德依舊搖搖頭:“不,你說的不對。為什麽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流傳永恒,你敢說人們不向往那樣的婚姻嗎?”

又有幾位站起來發言,都被西格麗德四兩撥千斤地打了回去,她越來越得意。

馮·德克森夫人也笑了,她指了指放在一邊的上好葡萄酒:“如果有人要說得和我心意,我把這瓶法國陳釀送給他!”

戰時管制的柏林物資緊缺,何況這瓶葡萄酒象征的是在納粹黨有極高的威信的馮·德克森夫人的認可。

人們都躍躍欲試起來,甚至有一位戴著厚重眼鏡的男士,拿了古老的宿命論來說話:“選擇一個人是上天註定的,就,就說您吧,公主殿下,或許,或許您命裏不應該與那位男士成婚。”

突然被點名的希爾維婭收了笑容看著他。

“別打擾我們親愛的希爾維婭了!”西格麗德毫不客氣地開口打斷了他。

西格麗德作為女主人,拿希爾維婭舉例子,開玩笑,是顯示她和希爾維婭的親呢,多少有幾分彰顯希爾維婭在這裏的特殊身份的意

但如果一位客人,一位地位不相稱的陌生男士指著希爾維婭說話,就是非常不得體且不尊敬的行為了。

馮·德克森夫人也站起了身,拿扇子點著他:“別說那樣的渾話!照您這樣說,我們應該取消所有社交季的活動,把精力留在觀測星象上,您為什麽要到這兒來?”

這是相當嚴厲的指責,被馮·德克森夫人這樣直白地批評過,可以預見這位男士之後在柏林社交界不會太好過。

“請您不要生氣。”一位男士站起身。他是司法部的高級官員,司法部部長的顧問,約翰內斯·馮·多納尼律師——他官運亨通,甚至受到過希特勒的信任,他經常受邀參加這種沙龍,但很少發言,“親愛的夫人,尊敬的公主殿下,請你們不要為這樣無禮的行為生氣,眾多周知,我的父親是一名著名的鋼琴家,我認為,生活就像樂曲,曲譜或許有所限制,但彈奏卻要靠自己……”

希爾維婭認真地聽著他把婚姻的契約比為法律條文,她在小心地評估著要用什麽方式從這位律師那裏套出一點信息。就目前她手上的信息而言,關於蘭特的兄長的事情,他很可能知道一些。

正當她沈浸於思索之中的時候,身後有人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從思維裏走出來,側過身看去,恰好看到馮·施季裏茨那雙漂亮的灰藍色眼睛:“你怎麽在這兒?施季裏茨?”她壓低了聲音問。

“有一件事情需要確認一下。”施季裏茨簡單地說,“我沒有想到你會來。否則我就會直接問你了。”

那就是和他的工作有關了,希爾維婭沒有多問:“我也是近一段時間才多來了幾次。或許信息不夠全面。”

施季裏茨微笑了一下:“我相信你的判斷,希爾維婭。不過我既然已經來了,就沒有必要再麻煩你。”

多納尼律師的演講正好收了尾。西格麗德低頭想了想:“您說的不乏幾分道理,親愛的律師,婚書相當於一紙契約,用來約束雙方執行,履行的不同因人而異。但這樣,我就要請問您,為什麽違反的人,尤其是男性不會受到懲罰呢?或者同樣的風流韻事,他們受到的懲罰,往往比女性輕。”

多納尼律師想了想,低頭吻了一下希爾維婭的手:“我請您允許我用您的事例說一下這件事情,公主殿下。”

希爾維婭笑了笑,微微點了點頭。

西格麗德笑了,她得意於又要看到一個聰明人掉在自己的陷阱裏。

“我認為終究會有懲罰,您知道的,有的人是在年老後迎接不和諧的家庭,有的人是受到孩子們的敵視和冷漠,而有的人則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就像……嗯,威廷根施坦因公主的未婚夫那樣。”

人們發出一陣大笑,馮·德克森笑道:“或許您是今天最好的答案了!還有人要嘗試嗎?”

西格麗德向她撒嬌:“等一等嘛,舅媽,我想看看會不會有消息靈通的聰明人反應過來。”

施季裏茨在希爾維婭耳邊悄聲說了一句:“我好像知道女男爵玩的把戲了。

按照貴族早婚的傳統,您的婚姻是不是定下的很早?未婚夫是不是沒和您接觸過?甚至……他見過您嗎?”

◎作者有話要說:

馮·德克森夫人也有翻譯成施蒂克森的,她在納粹黨高層內被稱為“革命之母”,希特勒曾在她的沙龍上發表演講。很多大貴族也在她的沙龍上和納粹黨打交道。蜜絲的書裏也提到她是柏林最著名的女主人之一。

多納尼律師,在陸軍總元帥被誣陷為同性戀的弗裏茨事件時期,就表現出自己的反納粹傾向,他搜集了相當一部分納粹的罪證。

ps:雖然希特勒和愛娃布勞恩的風流韻事在我們現在已經算是家喻戶曉,但在納粹時代,她的存在還是個小範圍內的知識。正如希特勒本人說的“很多女性是因為我沒結婚才對我入迷,投我的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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