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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川縣事變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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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川縣事變5

桃管家心裏冒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很快, 他的預感應驗了。

村裏人得到命令行動起來,將家丁們的繩子解開。

這些家丁如同鬥敗的公雞,就算繩子解開也翻不出花來, 老老實實在一旁站著。

村長高聲道:“剛剛我跟桃管家說的那些話諸位可聽見了?”

江府家丁眾無精打采地回答:“聽到了……”

村長又道:“我們放你們走, 回去以後你們將我剛才說的那些話轉告給江老爺,至於桃管家, 我們只能請他在村裏住上幾天。”

“什麽?”桃管家吃驚地瞪圓了眼,“不行!我怎麽能留在這裏?”

這種小破村莊,是人能住的嗎?

狗厭朝眾人甩了個大白眼:“要走趕緊走!不然一會兒都別走了!”

家丁面面相覷,猶豫沒多久,毫不意外地選擇了離開。

桃管家在後面大喊:“餵!你們都回來!別留我一個人在這!”

聽到桃管家的聲音,有極個別家丁回頭看了他一眼, 但也僅僅是看一眼, 沒有任何其他作為, 畢竟……他們又打不過小丘村村民。

最開始家丁們還是步行, 等離著村裏的人遠一些了,他們便改為狂奔。

等那些家丁的背影消失不見,桃管家的心徹底涼了下來。

他真的要被留在這個破村了?

桃管家謹慎地轉頭觀察這些村民,他們一個個仍然是餘怒未消的模樣。

一個村民問道:“村長, 怎麽安排這個家夥?咱們村裏的糧食可養不了閑人!”

狗厭搶話道:“不如關到張獵戶倉庫裏去, 反正那邊已經關了幾個山寇,就把他跟那些山寇安排到一起, 白天也讓他去翻地!用自己的勞作換飯吃!”

其他村民紛紛附和——

“這真是個好主意!狗厭這孩子打小就機靈!”

“桃管家每次來咱們村收租恨不得把鼻孔翹到天上去,這般瞧不起咱們莊稼人, 就讓他也到地裏去!”

桃管家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掙紮著開口:“我不會翻地啊……”

狗厭:“不會就學!”

村長讚同道:“咱們糧食不多,所以, 桃管家,以後你在村裏吃飯就靠你自己的雙手了!”

塵埃落定,桃管家徹底蔫兒。

趁著桃管家還在出神,狗厭上前揪住他的衣領就拖走了。

沒多久,桃管家就被拖到了張獵戶家門口。

鐘逾老遠隔著籬笆就看見狗厭拖了個人過來,可不就是見過一次的桃管家?

門外響起狗厭的聲音:“鐘姐,給開開門啊!”

鐘逾過去拉開正門,就看見狗厭在前,桃管家在後。

由於狗厭一路上的拖拽,桃管家渾身灰撲撲的,早就失了進村時的體面。

“我們今天捉了個人來,不是什麽好鳥,但也不好殺了,所以村裏人商量著留下他耕地,可以和那些個山寇關在一塊兒嗎?”狗厭問道。

狗厭說話時,桃管家也在偷偷打量著鐘逾,他直覺這個姑娘不像個鄉下姑娘,還莫名覺得有點眼熟,但他也想不起在哪見過。

這多虧江老爺把府中女眷養在後院,偶爾出門也要戴上冪籬,桃管家雖說有個管家的名號,但江府管事的又不止他一個,他是管的都是生意上的事務,與後院的女眷甚少接觸。

鐘逾讓出一個身位:“進來吧。”

她當然清楚桃管家是江府的人,但看起來似乎沒有認出她,更重要的是她不怕被認出來,因為桃管家才是被抓的那個,主動權在自己手裏有什麽好怕?

桃管家進了院子,看見前面簡單的青瓦房,眼裏透露出嫌棄,可惜他現在根本沒資格發作,只敢小心地問:“這就是你們的倉庫?”

鐘逾忍不住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這裏不是。”

“那是哪裏?”

鐘逾擡手往旁邊的土坯房一指:“那裏才是。”

桃管家望著土坯房如遭雷擊——江府就是馬棚都比這土房子好多了!

“這人能住嗎?”桃管家聲音弱弱的問。

鐘逾:“當然能住,村裏大部分人都住這樣的房子。”

桃管家憋屈地想——他哪兒能跟這些鄉下人一樣呢?

狗厭一腳揣在桃管家屁股上:“有地方給你睡就不錯了,哪兒那麽多廢話?不喜歡這裏就睡我家牛棚吧!”

桃管家立馬否認:“沒有沒有!我沒有不喜歡!這裏挺好!挺好……”

狗厭轉臉對鐘逾說話,立馬換了一副溫順的表情:“鐘姐,人交給你安排了,我還要回去幫我娘砍柴呢!先走了!”

鐘逾微微一笑:“好,你去忙你的吧。”

院子裏只剩下鐘逾和桃管家。

桃管家心裏尋思著——鄉下的小姑娘,應該很好忽悠吧?

桃管家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小姑娘,貴姓?”

鐘逾一邊削著竹簽一邊回答:“免貴姓鐘。”

“鐘姑娘,你這是在做什麽?”

“做個籠子。”劉大娘去捉小雞仔了,所以鐘逾自告奮勇做個籠子。

她在動手方面,也就做飯差一點,大部分手工活都做得不錯,做籠子自然不在話下。

桃管家發現對方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存在,沈不住氣了:“鐘姑娘,聽說今年你們鄉下的日子不好過。”

鐘逾語氣沒什麽起伏:“還行。”

“鐘姑娘,你可去過縣城?”

鐘逾心裏已經t有意見了——這個人被捉了還那麽多話?

她耐著性子答道:“去過。”

“縣城裏有許多好東西,鐘姑娘可有想要的?”

鐘逾態度冷漠:“沒有。”

桃管家不甘心:“真的沒有?”

鐘逾:“沒有。”

“鐘姑娘,你正是花兒一般的年紀,難道不喜歡漂亮的珠釵首飾嗎?”

鐘逾大概猜到這人想說什麽了,於是順著他的話答道:“喜歡啊。”

桃管家眼睛亮了幾分:“鐘姑娘,我們做個交易,你把我放開,我把我身上的銀子都給你!下次你進縣城,拿著錢去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你覺得如何?”

“嗯?你身上有錢?”鐘逾來了興致。

桃管家連連點頭:“有啊有啊!就在我衣服裏面的內袋,你解開我,我拿給你。”

鐘逾沒有猶豫,直接過去將他身上的繩子解開了。

這一刻,桃管家心裏都激動壞了。

繩子一松,桃管家輕輕一掙,繩子便落在地上。

鐘逾對桃管家伸手:“錢,全部拿出來。”

桃管家得了自由,這時候讓他掏錢他就有些不樂意了,他磨磨蹭蹭把手伸進衣襟摸索,半天才摸出一個錢袋。

打開錢袋,桃管家打算隨便拿幾個銅板敷衍一下鐘逾。

然而鐘逾對他這磨磨蹭蹭的速度早就不耐煩了,一把搶過錢袋:“都是我的了。”

“誒!”桃管家撲上來搶奪錢袋,“你不能全拿走啊!”

鐘逾撿起剛才削竹簽的獵刀,拔刀速度快得桃管家沒看清。

就在桃管家一眨眼的功夫,一柄鋒利的刀抵在他脖子上。

鐘逾道:“老實點!”

桃管家腳步急剎,原地僵住:“姑娘你……你別亂來!”

鐘逾命令道:“往後退。”

桃管家乖乖往後退。

鐘逾:“再退。”

桃管家繼續退。

連續退了好幾步,桃管家覺得自己腳後跟撞到了什麽東西。

鐘逾:“轉身。”

桃管家轉過身,這才看清自己背後是一個木樁,而木樁上立著一把柴刀。

鐘逾指著木樁旁邊一堆圓木:“劈柴會嗎?”

桃管家沒說話,而是盯著眼前的柴刀。

鐘逾警告道:“別看見柴刀就想打壞主意哦。”

“誰……誰打壞主意……”桃管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臉色漲得通紅。

“誰知道呢?就是提醒你做事前最好想清楚,左鄰右舍隔得不遠,我喊一聲也不知道會來十個還是八個。”

惡念瞬間熄滅了,但實際上桃管家連雞都沒殺過,讓他拿著柴刀威脅人這種事最多想想,不敢真的下手。

“開始劈柴吧,桃管家。”鐘逾說完這句,回到原先的座位上,放下刀繼續編籠子。

桃管家不服:“你明明拿了我的錢,還不讓我走?”

鐘逾裝傻道:“走?走哪去?”

桃管家:“當然是放我離開這裏!”

“我只答應解開繩子。”鐘逾理直氣壯地答道。

“你……”桃管家忽然停頓下來,他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一開始就只是要求對方放開他。

但那又怎樣,這小姑娘還能沖上來攔著他不成?

想到這裏,桃管家自顧自地朝大門走去。

他的手剛碰到門,背後就響起鐘逾的聲音:“從這裏出去的路有三個方向,哪邊都有田,現在田地裏可不缺冬耕的,你去哪都會被抓回來的。”

桃管家的手頓住,他心裏糾結,一時間覺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鐘逾接著補充了一句:“按村裏人對你的討厭,抓到逃跑的你會不會把你吊著打?”

之前鐘逾在江家聽到江老爺說了好多次“吊著打”,這會兒正好拿來借用一下。

內心一番天人交戰後,桃管家這慫包果然還是老老實實劈柴去了。

他這些年一直給江府做事,生活過得比尋常百姓滋潤多了,家裏甚至有錢買個仆人做雜事,劈柴的活從來輪不到他。

此時劈了五根圓木,桃管家就覺得自己手上沒力氣了。

桃管家把柴刀扔在一邊,自己坐在木墩上,抱怨道:“我不行了,沒力氣了……”

鐘逾看他的眼神無語極了:“你這未免也太沒用了?”

哪怕是鐘煙,都能劈十根……

“我平時那用得著做這些?”桃管家越想越氣。

在桃管家眼裏,劈柴挑水這些雜事都是奴仆幹的。

“起來,繼續。”鐘逾半點不想慣著這人。

她就不信了,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壯年男子,劈柴還不如十五歲瘦瘦弱弱的鐘煙?

桃管家不停撇頭:“不行,我不行了……”

“不要耍賴!”鐘逾撿起一根竹簽飛過去,剛好砸在桃管家頭上。

“嗷!”桃管家捂住腦袋。

鐘逾道:“你最好馬上開始,不然……過一會兒張獵戶回來,你猜我會怎麽說?”

聽到這個名字,桃管家頭皮一緊,感覺臉上隱隱作痛。

他切身體會過張獵戶的巴掌和拳頭,要說在小丘村最怕誰,那一定是張獵戶。

最終,桃管家還是站起來,老老實實地劈柴。

鐘逾只是嚇嚇他,沒想到這麽容易就把他給嚇到了。

過了沒多久,張獵戶還真回來,他進門時背著一個獸皮袋,他將袋子卸下放在門邊,擡手擦了擦額上的汗,視線往院子裏一瞟,就看見桃管家在那劈柴。

張獵戶還有自己看錯了。

他仔細多看看兩眼,發現劈柴的人真的是桃管家。

“稀客!桃管家怎麽有空跑到我家來了?還幫我家劈柴?”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哪怕張獵戶平時看見桃管家就想打他一頓,這會兒看見他幫著劈柴都不好意思上去揍人了。

桃管家尷尬地笑著說:“就是巧合……”

他上次來小丘村要錢都不知是多久前的事兒了,當時被張獵戶狠狠揍了一頓,那次之後他是真的留下心理陰影了。

而今天也是因為懷著對張獵戶的忌憚之心帶了一大堆家丁進村,誰想到小丘村這幫老實人全都兇悍起來了?

張獵戶將好奇的目光投向鐘逾。

鐘逾把自己知道的情況簡單描述一下。

張獵戶冷冰冰的目光瞥向桃管家:“又來收租了?”

桃管家弱聲說:“一家都沒收到呢……”

張獵戶冷哼,指著一大堆柴:“今天晚上全部劈完,不然小心我的拳頭。”

桃管家看看那一大堆沒有劈的圓木,再看看自己已經批完的一小堆木柴,心裏叫苦連天,這全部劈完,手不是廢了嗎?

可惜沒人在乎他的想法,他只能一根接一根的劈柴,加上張獵戶在這兒,他完全不敢偷懶。

現在張獵戶回來在院子裏守著,鐘逾自然也不再看著桃管家,而是轉身進了屋。

她一推開門,便看見鐘煙坐在桌子旁邊看書,正是之前買的那本醫書。

見到鐘逾,鐘煙臉上閃過擔憂:“妹妹,今天村民把桃管家抓了,會不會把我們暴露出去?”

鐘逾安慰道:“別擔心,我們不會有事。”

鐘煙滿臉都是自責:“都怪我……”

鐘逾不解:“為什麽怪你?”

“你是因為我離開江家的,可偏偏遇上這些事,現在我們都困在平川縣,我總覺得不安。”在平川縣越久,她越覺得會被江家人發現,今天還抓來了一個桃管家,這些一直逃避的、江家相關的人物讓她窒息。

“別自責,我不是因為你離開江家的。”

“那是為什麽?”鐘煙其實很感激鐘逾救了她,可是這些日子她越來越覺得自己拖累鐘逾。

與她相比,鐘逾好像什麽都會,什麽都不怕。

現在見到桃管家,鐘煙的擔憂攀上新的高度。

“我是為我自己,就算沒有你的緣故,遲早有一天我也會和江府的一切決裂。”

……

桃管家一整個下午都花在了劈柴上面,直到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小丘村的村民帶著俘虜的山寇過來,他才終於停下。

山寇們在院子裏站成一排,桃管家只想縮在角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這時候,劉大娘走上來給每個山寇發了一碗野菜粥。

山寇們端起粥猛灌,瞬間就將野菜粥喝到底。

劉大娘同樣也給桃管家發了一碗野菜湯。

桃管家端詳著粥,湯是渾濁的,除了野菜還漂浮著一些米粒,但桃管家收過那麽多租,一眼就看出這不是好米,而是陳米。

他端起碗湊到嘴邊,喝了一小口,臉上立馬露出痛苦的神情:“嘔呸呸呸……這是人能吃的東西嗎?”

旁邊的山寇聽到這句話,迅速湊過來問桃管家:“你不吃嗎?不如給我吃好了!”

也不等桃管家反應過來,山寇一把將碗奪走,仰頭倒了個幹凈。

喝完後,山寇滿足地拍了拍肚t子:“真好啊!好久沒吃這麽多東西了!”

隨後,山寇將碗返回給桃管家:“謝了兄弟!”

桃管家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後知後覺對另一邊吃飯的劉大娘道:“我的東西被別人吃了,就沒有別的東西吃了嗎?”

劉大娘還是那副帶笑的神情:“桃管家,前陣子咱們村裏沒糧食大家都是沒有晚飯的,現在雖然糧食是有了,卻也不多,每人晚上就一碗,沒有多餘的。”

桃管家憋屈一下午,火氣也上來了:“我劈了那麽多柴,飯都不給我吃?”

張獵戶從他背後給了一腳:“你劈了多少?一根柴喘三口大氣,就這還好意思吃飯?”

一見張獵戶,桃管家心裏那團火瞬間澆滅,慫慫地躲到邊上。

張獵戶輕嗤一聲,拿出繩子又將桃管家給捆了,連同山寇一起打發到土坯房。

並不是所有的山寇都被安排在張獵戶家,目前活下來的山寇有八個人,被村民們分散安排在各家,現在只有四個人被安排在張獵戶家。

今天加上桃管家,就是五個人了。

桃管家原先知道自己要住土房子時就已經很不高興了,現在才發現,他不僅要住土房子,還要和四個山寇一塊兒睡在地上!

這個夜晚,桃管家睡眠極差。

一方面是突然落難帶來的心理落差,另一方面則是幾個山寇倒地就睡,他們睡覺就算了,偏偏還打鼾,鼾聲震天中,幾乎到了後半夜,桃管家才蓋著稻草與薄薄的被子漸漸失去意識。

桃管家感覺自己並沒有睡多久,耳邊就傳來別人的呼喊聲。

桃管家翻了個身,不願睜開眼睛。

張獵戶皺眉指揮山寇道:“把他叫醒!”

一個山寇應聲道:“好!馬上叫醒他!”

說完,山寇蹲下抓起桃管家衣領子就是一耳光甩過去:“醒醒!”

“啪!”

“餵!醒醒?”

“啪!”

“醒醒!”

“啪——”

“醒了醒了!”桃管家掙紮著想側頭躲開巴掌,誰料這個姿勢並不方便躲避,而且山寇打順手了,接連挨了好幾巴掌,打得他面紅耳赤,他怒吼道,“我早就醒了,你打我那麽多下幹什麽?”

山寇終於收手,不好意思地說:“哎呀失禮了,我一下沒收住手。”

桃管家惡狠狠地瞪他一眼。

張獵戶一向懶得跟這些人廢話,丟下幾個字:“出來吃飯。”

幾人這才到院子裏吃早飯。

桃管家昨天晚上沒吃飯,又睡了一個晚上,早已是饑腸轆轆。

盡管他發現今天早上依然是難吃的野菜粥,但他還是緊緊地捧著碗,一口接一口往下咽。

前一天搶了野菜粥的山寇湊上來道:“新來的兄弟,你要是不吃,我還是可以幫你吃呀!”

桃管家沒好氣地回他一個字:“滾!”

那山寇又嬉皮笑臉的離開了。

吃完飯,勞作便開始了。

桃管家也是這才發現,昨天的劈柴比起今天的勞作——不過灑灑水而已。

早上,桃管家要去地裏翻地,他這手從來沒拿過鋤頭,可他不想幹監工的村民也會逼著他幹。

不過一個上午的功夫,桃管家一雙手就起了水泡。

到了下午,他們又被分散到各家各戶幫忙挑水劈柴洗衣。

所以,桃管家今天下午又是劈柴。

今天被幫忙的那戶人十分嫌棄:“哎,這縣城裏來的真沒用,還不如山寇呢!”

桃管家聽著那些評頭論足,氣血翻湧,他懷疑自己在這裏待下去的下場不是累死就是氣死……

桃管家在小丘村的日子是如此難熬,另一邊,江府江老爺過的也不是那麽舒服。

江老爺不缺吃穿,他只是愁——今年太難了,太難收租了!

這不,就前頭兩天,江府門口匆匆忙忙跑回來一群狼狽的家丁報信——桃管家去小丘村收租,被扣在村裏了。

小丘村村民還提出要求——免除今年的租稅。

這些山野村夫真是瘋了,什麽條件都敢提?

結果當然是江老爺壓根不想考慮這些條件。

桃管家算什麽東西?就是江府一條辦事的狗,也配當籌碼?

更重要的是,他要是跟那些鄉下人妥協,不是開了個壞頭嗎?佃農們指不定覺得江府好欺負,一個二個都要鬧免租,那豈不是人人要免租?

江老爺在屋裏沈思許久,提筆寫了一封信,朝門外大喊一聲:“來福!幫我送一封信到吳府!務必交到吳明府手上!”

……

吳明府收到信已經是午後。

他這陣子比江老爺更頭疼。

先是縣城周邊的山寇到處騷擾村莊、屠殺良民,日日都有百姓到縣衙門口哭天喊地、擊鼓鳴冤,更甚者一頭撞死在衙門口,真是晦氣死了。

吳明府頭疼歸頭疼,他心裏更清楚衙門這些人有幾斤幾兩,哪有本事解決山寇?

他索性修書一封送去豐州,讓州府頭疼吧!

吳明府每天擺著爛,對衙門外的悲鳴充耳不聞,若是那些鄉下人鬧事——那就解決鬧事的人。

吳府內部同樣不安寧,自從小兒子死了,從土裏刨出自家夫人,這夫人就有些癲了,天天尋死覓活鬧著要去江家鬧事,說要抓那什麽江九江七!

吳明府好不容易才用三寸不爛之舌安撫住夫人,使其精神穩定了些許。

兩家結親不是小事,江府不知多少田地都因這門親事減稅,將來有數不清的銀子送入吳府……那兩個小姑娘確實離經叛道,不太可能是江老爺的意思。

死去的小兒子丟了媳婦,這口氣難咽,但這個臉已經丟了,他再為一個死掉的人失去實實在在的利益可就更虧了!

至於江七姑娘和江九姑娘,他買通江府下人得到消息——她們沒回江府。

吳明府之後派人去城內暗查,依舊沒找到她們的影子……一定是留在城外了。

這樣也好,城外到處是山寇、拐子,用不著他出手,那兩個姑娘不會有好下場的。

他以為只要安安心心等著州府派人來解決山寇就好了,萬萬沒想到,就是這個時候,蓮花鄉起事了。

源頭在蓮花鄉一個小村莊,當地的農民收成不好,交不了租,到了冬天不少人都用手裏僅剩的田地換了糧食,可是田地換的糧食也很快吃完了,這時候,刁民們打起鄉紳的註意……他們竟然連夥沖進鄉紳的家中,把鄉紳一家吊死,還將谷倉的糧食都搶了。

第一個村莊這樣做以後,這件事如同瘟疫一般傳開,一下整個蓮花鄉是有樣學樣,將當地的鄉紳殺了個幹幹凈凈!聽說當地每棵樹上都掛了幾個鄉紳的腦袋。

這事兒一出來,吳明府差點嚇得魂飛魄散。

蓮花鄉現在只是一個鄉在鬧,規模不算大,可是不管規模大小,這種行為用兩個字概括叫做——造反。

平川縣是吳明府管轄的地盤,在他的地界上出了反賊,他真的很難把自己的責任摘幹凈,這鍋要是甩不幹凈,可能會被殺頭……

先前山寇到處屠村,他覺得管不了就任其發展,現在蓮花鄉造反,他是不敢不管的。

吳明府派了好幾撥手下去蓮花鄉與那些鄉下人交涉,結果一個回來的都沒有……

除了以上,吳明府還十分憂心自己送去豐州的消息。

可以確定信件一定是送到了,因為送信的人都已經回來,問題在於,豐州有沒有派人過來?

豐州到平川縣通常都會從蓮花鄉路過……那些人不會被蓮花鄉的反賊給攔住了吧?

直到此時,吳明府收到江府送來的信。

他煩躁地將信拆開,粗略地看了一遍。

看完,吳明府面露不屑——這都什麽時候了?江府還惦記著自己那點地?指望衙門幫他震懾村民?

開玩笑!蓮花鄉造反了,他這時候哪裏還敢惹周邊的村莊?

到時候平川縣周邊的村寨跟著造反,他這腦袋就可以和烏紗帽一起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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