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

85

簡直真像貼在自己耳邊說的一樣, 楚盈只覺耳垂一麻，差點把手機甩出去。

直覺徐既思不會只是說說而已，她連忙轉移開話題, 當機立斷率先倒打一耙：

“我都還沒說你又騙我呢！你怎麽還好意思跟我上綱上線！”

那頭忽地靜了片刻，好一會才又出聲：

“你知道了？”

不等她反應又追問：

“溫在臣告訴你的？”

“……哪用他說，”楚盈當然不可能在此刻“賣隊友”，見徐既思成功轉移了註意力，她語氣也變得理所當然了起來, “你忘了, 我有紀然微信。”

上午溫在臣說完，她就下意識去看了紀然的微信, 果然從他的朋友圈裏看見了新的吐槽，說怎麽會有人大過年的還卡著合同不簽的, 人親自去一趟待這麽些天了還不夠有誠意嗎雲雲。

他沒指名道姓, 楚盈卻能猜到大概是說徐既思的事。畢竟過年出差這種事，想來在紀然那一圈朋友裏, 大約也不會出現那麽多一樣的例子。

這會她才順勢脫口而出。

那頭一時沒開口, 楚盈手指摳過手機殼凸起的音量鍵, 放下晃蕩的小腿, 輕哼一聲：

“不說話, 是不是心虛了？”

手機裏傳來男人倏然變冷淡的嗓音：“我在翻他朋友圈。”

隱隱能聽出一絲切齒。

楚盈都能想到他此刻是怎樣面無表情的樣子。

她幽幽開口：“他朋友圈十條裏八條都是你。”

這話略有誇張, 但也大差不差。

紀然的朋友圈一個月可見, 往下翻能翻出二十來條, 除了紙醉金迷的美女和酒，就是徐既思。

嘴下的愛稱是“徐大少爺”, 偶爾是“某人”或是“有的人”。

就差把他一天二十四小時的行程安排都掛朋友圈了。

……不敢想象紀然的朋友圈平時會有多少人盯著。

徐既思微頓，忽地挑起聲, 尾音上揚：“看不出來，你還挺關註他？”

楚盈從裏聽出一絲別樣的情緒，脫口而出：“我哪是關註他——”

關註的是誰，心裏沒點數嗎？

話音未落，又驀然意識出什麽來，楚盈緊急剎車，旋即果不其然聽見那頭一聲輕笑。

他有意模仿楚盈先前裝傻的語氣，清淩淩的嗓音帶了絲明知故問：“怎麽不說了？”

楚盈：“……”

說他小心眼還真小心眼！

楚盈手指微蜷，指節擦過被單，耳尖冒了紅。

大約有兩秒沒說話。

下一刻。

就在徐既思以為那頭是被自己惹惱了，正打算開口時。

女孩輕軟的聲音忽然淌進耳畔。

“是關註你。”

“別人都無關緊要，只是想知道你的動態。”

楚盈手指捏緊了被套一角，耳尖漫上一片紅，那頭呼吸稍滯，她又無聲深吸了一口氣，佯裝鎮靜地開口：

“你想聽這個嗎？”

“喜歡你，所以關註你。”

心跳也隨著直白說出口的話跳得極快。

楚盈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麽在緊張，熱意順著脖頸往上，她不自覺也放輕了呼吸。

手心貼上臉頰，微涼的手指瞬間傳感上溫熱，不知哪來的定力，她也沒再出聲，就這樣任由寂靜在兩人之間蔓延。

沈默間，她能感知到那人的呼吸在緩慢變沈。

幾秒也變得漫長，終於，她聽見徐既思很克制似得輕輕吐出口氣。

“……真是敗給你了。”

沒人能拒絕喜歡的女孩沖自己打直球。

嗓音像是捺著什麽情緒，他輕啞著聲：

“你這樣會讓我想立刻就出現在你面前。”

臉頰溫度更燙了，楚盈想脫離感情，理智地說工作更重要，然而一開口，卻是小小聲的：

“……所以你早點回來啊。”

——想見我的話，就早點回來。

女孩嗓音軟軟的，甚至帶了絲從未有過的黏膩，像細柔的羽毛，撓過他心尖，癢癢的。

徐既思也跟著輕了聲：

“好。”

隨手將剛剛打下的“把朋友圈刪了”幾個字按下發送，修長的手指往右輕劃，又找到小林的對話框，發去一條消息。

隨後，徐既思接著對那頭開口：

“明天就回來。”

楚盈顯然沒想到徐既思會是這個答覆。

從紀然發的朋友圈裏看，他那邊分明應該挺難纏的。

可徐既思此刻的語氣實在冷靜果決。

楚盈猶疑地問：“……有這麽快嗎？”

從她話語裏聽出遲疑，徐既思手指輕頓在手機屏幕：

“不相信你男朋友？”

“……沒有！”

楚盈小聲嘟囔，“你能早點回來我比誰都開心。”

新年當然還是想和徐既思一起過。

那頭聽得出笑意，又問：

“那我回來了，有沒有什麽獎勵？”

楚盈還真認真想了下，又在下一秒猛地記起來了什麽：

“啊，有件毛衣還在我家。”

“是前些天徐知寧買給你的，她讓我給你來著。”她解釋。

“她跟我說了，”徐既思並不詫異，“是你給我挑的。”

又一頓：“我以為你是想給我一個驚喜所以沒跟我提。”

“……”

楚盈有些內疚了。

她是完全忘了這回事……

楚盈輕咳一下：“反正，你明天回來的話就拿回去吧。”

徐既思覺察她話裏含義：

“我自己拿？”

楚盈含糊著聲：“大年初一，我陪溫叔和我哥多待會嘛。衣服就在家裏，你不是知道我家密碼嗎。”

“……你的意思是，”那頭覆述自己的理解，“我明天回來的目的，就是自己去你家拿這件衣服，是嗎？”

話落後似是自己都覺得荒謬：

“楚盈，你要我大年初一就獨守空房？”

楚盈臉燙得可以煎蛋：“……什麽叫獨守空房！你不要瞎用成語。”

“難道不是嗎？”那頭還反問起她來了。

徐既思：“如果你不來見我，我明天趕回來的意義是什麽？如果你挑的衣服不是親自送到我手上，那又算什麽‘獎勵’？”

接連的兩個問句打得楚盈一時竟然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

她代入了一下，如果是她專門為了徐既思一句話不遠萬裏趕回來，而徐既思不陪她的話，她也會不舒服……

或許不止是不舒服。

意識到自己有些太冷漠了，楚盈思來想去可算改口：

“……那我明晚來帶給你？”

徐既思情緒有所好轉，順勢接口問：

“你明天就回來？”

楚盈反應了一下。

他是在問她是不是該離開溫家了。

雖說溫叔待她親如女兒，但楚盈還是不太習慣待太久，確實有想早點回家的想法，何況這回她已經在溫家住了很多天了。

她沒有什麽所謂的親戚要走，但溫家父子有。

溫父這邊父母去世的早，那些親戚是早沒了什麽聯系，但早些年患癌去世的妻子那邊父母仍健在，親戚多少也有幾家，礙於各種情面，他都得帶上溫在臣一塊去見個面。

往年楚盈大多也是住兩天就回去了，除非他們不回去拜年。

但印象裏去年他們就沒回去，今年肯定不可能再不回了。

楚盈常會自己找些借口，比如前年是說打寒假工的舍友沒趕上回去的車程，同寢在荔州的只有她了，她想去陪陪舍友；大前年是說有些工作年前就沒忙完，她設備又在家裏，不得不先回去錄完。

都是些經不起推敲的理由。

溫慶重每回都是表情覆雜，想說點什麽，又會被她打斷。

後來大抵是知道了她心思倔，也就依著了。

說到底平時也不是見不著面。

抽離思緒，楚盈應：

“不出意外的話。”

那邊似乎對她並不肯定的話還不算滿意，然而又像怕再說逼太緊，最後還是沒多說什麽，只從喉嚨裏嗯出一聲。

楚盈裝沒聽出他的不情願，又找話題，說還沒給小貓取名字，問他取什麽。

徐既思：“不是說跟小花像嗎？那就叫小花。”

……果然是直男思維。

楚盈強調：“她是她，小花是小花。給她取名小花，對她和小花都很不尊重。”

她跟繞口令似得，職業性卻讓她口齒清晰，徐既思聞言似乎也在理解她的邏輯，半晌似乎真在思考，又開口：

“那叫小灰？”

“……算了，”楚盈：“我自己再想想吧。”

徐既思對給小貓小狗取名這些事並不感興趣，比起這個來，他的註意力還在楚盈並沒有要和他主動分享今天生日的事。

電話那頭女孩似乎從哪翻出了一本書，他這頭能聽見那邊人起身後又趴回床上翻起書頁的聲音，嘴裏還在嘟囔著“取什麽名字好呢”。

徐既思壓了壓眸，不動聲色：

“今天玩得開心嗎？”

楚盈一邊翻過一頁字典，一邊應：

“挺開心的啊。”

徐既思：“有拍照嗎？”

楚盈手指停頓了一下，想起來什麽：“拍了挺多的，我還錄了vlog，剛剛你打電話來前我正剪著呢。”

“那，”徐既思嗓音略有起伏，“讓我看看？”

楚盈眨了下眼，拿起剛才放到一邊的手機，翻身坐起來：“你想看？”

她點開相冊網上劃了劃：

“你等等哦，我給你挑幾張——”

那頭聲音一頓：“你怎麽發給我？”

“就這樣發呀。”

楚盈還沒意識到他的潛意思，正挑著照片。

徐既思淺吐一口氣，耐下心來問：

“你是要用彩信給我發照片嗎？”

楚盈隱隱聽出點什麽來，動了動唇。

還沒出聲，又聽他開口：

“我們每天用短信聊天，是不是有點太過時了？”

楚盈可算從他那彎彎繞繞的暗示裏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

聽她終於恍然，徐既思聲音起伏不大，卻讓人覺出一絲少見的小情緒：

“一個‘別人’都有你微信，你男朋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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