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32】

關燈
【32】

臨睡前, 柏弦青接到學生家長電話。

披了件外套走出帳篷,戴上AirPods,按下接聽鍵。

山間的夜晚很安靜, 偶有窸窸窣窣的蟲鳴。

他坐在木棧道臺階上,聽筒裏傳來家長的問詢。

距離高考不足一個月,孩子心態有些崩, 向他請教調整方法。

柏弦青結合自己的經驗,提供對策, 聊了將近一個小時。

電話掛斷, 已經過了十二點。他起身,腳步停住, 視線落向前方灌木叢。

螢火蟲飛舞,閃爍著微光, 點亮黑暗一隅。

難得一見的景致。柏弦青打開手機攝像頭,拍了張照片。

本想給簡映然發過去,轉身往回走, 看到她和溫敏芝帳篷的燈光已經熄滅。

柏弦青退出聊天界面, 把照片發進朋友圈。@簡映然, 僅她可見。

緊接著將手機鎖屏, 輕手輕腳,拉開自己帳篷的門簾。

瞬時, 右側床頭燈亮起。

柏弦青站在門口,循著光源看去, 只見柏敬山側著身,用一只手作為支撐, 緩緩坐起。

他趕忙過去搭了把手,把枕頭放在柏敬山身後, 給他靠著。

柏敬山有些口渴,柏弦青倒了杯水遞過去給他。

柏敬山接過,笑著打趣:“我以為偷人只是玩笑話,沒想到你真去了。看樣子沒突破你媽的嚴防死守,想見小簡,只能等白天了。”

“她們已經睡了。”

柏弦青脫下外套,在自己床邊坐下,“學長家長突然打了電話過來,我出去接了一下。”

柏敬山喝了兩口水,看向床頭櫃上的手表。

“這個點,家長以為你是鐵人,都不需要休息的。”

“臨近高考的階段,不管學生還是家長,壓力都很大。”

柏弦青把手機放在枕邊,“作為老師,能做的除了答疑解惑,也要在精神上給他們支撐。”

柏敬山把保溫杯放下,看向帳篷頂部的掛飾,忍不住感慨。

“時間過得好快,一轉眼,你當老師都三年了。”

“你還記不記得,第一次站上講臺是什麽感覺。”

“我想想。”

柏弦青在床上躺下,過了一會回答,“如果是面對學生,其實沒什麽感覺,我之前在做家教,不用經歷過渡期,是件很自然的事情。”

柏敬山:“就沒有出現過那種‘我一個A大高材生,居然要在這裏教書’,覺得是大材小用、被迫屈就的心理?”

“一中是我的母校。”

柏弦青強調,“放眼欒市,這裏是我發揮專業所長,最好的地方。況且,按照咱們家當時的情況,這份工作會讓我比較安心,有可供自己支配的時間,感恩還來不及。”

柏敬山輕笑:“順便還可以睹物思人。”

“是啊,但也常常會感慨,物是人非。”

柏弦青說,“小簡不在這裏,教過我的老師大部分也都退休了。自己經歷過才知道,能在這個崗位守護二三十年,是件多麽不容易的事。”

柏敬山側頭看他:“那高考之後,你什麽打算。”

“還沒時間想這些。”

柏弦青閉上眼,輕描淡寫,“現在只希望我的學生們能夠健康平安,坐進高考考場,收獲滿意的答卷。”

“我和你媽也會為你的學生們祈福。”

柏敬山重新躺下,將臺燈關閉,“睡吧,做個好夢,兒子。”

柏弦青:“晚安,爸,你也是。”

——

這一夜,簡映然睡得很安穩。

睜眼時,溫敏芝在洗漱,她不急著從床上爬起來。

側了個身,手伸出被子,從枕邊拿起手機。

朋友圈裏,柏弦青發了照片,提醒她看。

螢火蟲飛舞,亮黃色的光暈,很有意境美。

簡映然先給照片點了讚,看了眼動態發布的時間,而後給柏弦青發消息。

她先和柏弦青說了早安,柏弦青也回了她,附送一張山間清晨的照片。

柏老師是有生物鐘的人。

能看見霧霭籠罩的晨間山林,簡映然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手機按動鍵盤飛快,她問起朋友圈的動態。

【簡映然】:十點半和我說晚安,你到十二點都沒睡著,出去看螢火蟲。

【簡映然】:失眠了?是有什麽心事嗎?

過了幾秒,柏弦青回她。

【柏弦青】:在偷人賽道上毫無用武之地,夜不能寐,寢食難安。

【簡映然】:早說啊,我當個叛徒,瞞著敏芝姐,把你放進來。

【柏弦青】:開個玩笑,其實是因為接到學生家長的電話。

【柏弦青】:螢火蟲很美,本來想喊你,但是又不忍心打擾你睡覺。

簡映然昨晚沾床就睡。

給柏弦青發過去比心的表情。

柏弦青發來新消息。

【柏弦青】:早上陪我爸在附近走了走,空氣不錯。

【柏弦青】:我們給你們準備了禮物,過會找我們拿。

看到“禮物”,簡映然兩眼放光。

【簡映然】:你們現在在哪。

【柏弦青】:就在帳篷外面,坐著喝茶。

【柏弦青】:你們慢慢來,不著急。

倦意消散,簡映然立刻從床上爬起來。

她先把睡衣換下,等溫敏芝過來,把有禮物收的好消息和她分享。

“這兩個人,還整的挺浪漫。”

溫敏芝顯然也是驚喜的,“小簡你去洗漱,東西我來收拾。”

一刻鐘後,走出帳篷。太陽露出大半邊臉。

山與天空的交匯處,橙紅色的光暈染開來,漸漸轉變成淡藍色。

柏弦青和柏敬山坐在折疊椅上,中間的戶外桌上放有茶具。

聽見腳步聲,父子倆不約而同轉過頭去。

簡映然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到柏弦青面前,伸出手:“禮物。”

柏弦青側過身,簡映然這才註意到桌上有一個編織花環。

野花漫山遍野,五彩繽紛的色調,柏弦青拿起的那只白紫相間。

柏弦青起身,簡映然問道:“你自己做的?”

柏弦青“嗯”了聲,幫她戴上,穩穩固定。

簡映然今天束起丸子頭,他起了玩心,不忘捏了捏她的小啾啾。

簡映然抓住他的手腕,挪開。

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欣賞著屏幕前的自己。

拉著柏弦青拍了兩張合照,才對他說:“謝謝柏老師的禮物,我很喜歡。”

柏敬山也摘了野花,不過沒做成花環,而是束成捧花,交到溫敏芝手中。

溫敏芝滿心歡喜,簡映然說道:“我來給你們拍照。”

“哢嚓——”畫面定格。

溫敏芝和柏敬山都很滿意,簡映然把照片用原圖發到家庭群中。

柏敬山:“老何說,在停車場等我們。”

溫敏芝:“那走吧,別讓他等太久。”

柏弦青拿過簡映然的雙肩包,背在自己肩上。

到了停車場,何琮站在黑色路虎前,關切詢問他們休息得怎麽樣。

都挺好,是眾人一致認同的答案。

溫敏芝緊接著問道:“你這裏床墊和枕頭什麽牌子,推薦給我,比家裏的還要舒服。”

簡映然告訴柏弦青:“昨晚敏芝姐在網上搜,居然沒有同款。”

何琮:“這是我們基地的特供,你想要的話,把地址發我,我給你們寄幾套過去。”

難怪。簡映然心說。

溫敏芝:“寄可以,你得把價格告訴我,算好賬,我再給你地址。”

何琮擺擺手:“又不是金銀珠寶,沒幾個錢。”

溫敏芝毫不退讓:“那也不行,這次來已經夠麻煩你了。”

“回頭我讓手底下的人給個報價單。”

何松拗不過她,而後話鋒一轉,“走吧,先去吃早餐。”

露營基地這邊不會回來,行李盡數塞進後備箱。

在東湖鎮上吃完當地特色糕團,他們便出發前往何琮承包的竹林。

何琮開路虎在前面帶路,柏弦青握著方向盤緊隨其後。

開過兩座山頭,成片竹林入眼,高高矗立,遮蔽炎陽,眼前皆是青綠。

來挖筍的人不少,路邊車排成長隊。

柏弦青找了個空位插進去,將車子熄火,到後面幫何琮拿工具。

私人承包的竹林不對外開放,周邊有籬笆攔住。

有植物的地方少不了蚊蟲,簡映然身著長袖長褲,手裏拿著驅蚊噴霧。

幫自己和柏弦青噴完,緊接著遞給溫敏芝。

挖筍這件事,兩個年輕人都是第一次參與。

懷揣著期待和好奇心,跟著三位長輩通過狹窄的小道進入竹林深處。

道路崎嶇,柏弦青抓著簡映然的手,走在前。

把石子踢向一旁,轉頭提醒:“有個坡,註意腳下。 ”

坡是垂直延伸出來的,枯藤纏繞。

簡映然跨上去,柏弦青才將視線收回,帶著她繼續往前。

“現在是挖筍季末期。”

何琮手指竹林,“都從土裏冒出來了,再過陣子,長成竹,就挖不了了。”

竹林裏,枯枝落葉鋪了滿地。

一顆又一顆筍在泥地裏紮根而起,呈高矮不一分布。

柏敬山慶幸:“那我們來得還算及時,末班車也不是誰都能趕上的。”

何琮輕笑:“我山哥的心態,幾十年如一日的好。”

“他以前哪有啊,脾氣急得很容易跳墻,一點就炸。”

溫敏芝戳穿,又很慶幸,“還好沒有遺傳給弦青。”

“人吶,總要有些經歷過後才能醒悟。”

柏敬山說,“現在我覺得,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道路變寬,簡映然和柏弦青並排而行。

何琮把他們帶到一塊地,平緩,旁邊有潺潺的溪澗。

涼風習習,吹在臉頰上很是舒服。

“我來教你們怎麽挖。”

何琮從柏弦青手裏拿過鋤頭,將目標對準最近的一棵筍。

簡映然目不轉睛,邊看邊聽:“先將旁邊的落葉清理幹凈,然後沿著筍的邊緣把土刨出,筍根不能挖破,要保持它的完整性。”

鋤頭截面短,何琮換成鐵鍬。

對準筍根部,用腳借力往上一擡,完整的筍就被挖出來了。

簡映然學會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長鍬和鋤頭她拿起來費力,何琮幫她準備了短的,就是那種家庭園藝用的工具。

籃子裏還有手套,簡映然拿出來,她和柏弦青一人一副。

溫敏芝拎著籃子,去山坡上尋找野菜。

何琮準備帶著柏敬山另覓他處,離開前不忘叮囑兩位年輕人。

“註意安全,別被工具和植物劃到手。”

應聲,長輩走遠。

簡映然手拿鏟子,看向柏弦青。

“一小時為限,看誰挖的多。”

“半小時。”

柏弦青提議,“適當運動,適當休息,否則身體容易吃不消。”

有道理。

簡映然點了點頭:“就聽柏老師的。”

話音落下,她開始觀察筍的分布:“我挖左邊,你挖右邊。”

緊接著拿起幾根枯枝首尾相連放置,作為分解線:“不可以越界。”

柏弦青握著鋤頭,朝她比出“OK”的手勢。

簡映然手機打開計時器,倒數:“三、二、一,開始!”

簡映然在一棵筍旁邊蹲下。按照何琮教的方法,沿著邊緣用力挖。

這才剛松了土,轉頭看見,柏弦青已經將一棵又粗又大的筍彎腰放進竹筐。

簡映然鉚足勁,追趕他的步調。

到底是工具差異,加上力道懸殊。

她挖出一棵,柏弦青已經挖出三棵。

簡映然不甘示弱,動作很快熟練。

五棵過後,她往旁邊挪動腳步,卻沒註意到枯葉覆蓋的斜坡。

猝不及防,腳底一滑。

隔著一米的距離,柏弦青眼疾手快。

抓住她的手臂,從身後將人托住,拉入自己懷中。

簡映然驚魂未定,長長吐了口氣。柏弦青揉揉她的頭,予以安慰。

旁邊有塊大石頭,柏弦青把簡映然帶過去,在石頭上墊了張紙巾。

“先坐下休息一會兒。”

柏弦青擰開礦泉水遞過去給她。

簡映然接過,看看自己竹籃裏的筍,再看看柏弦青的。

“勝負已出,還是柏老師更厲害,我甘拜下風。”

柏弦青:“只是工具給力,能夠充分運用杠桿原理。”

“是噢,挖筍也能和物理學扯上關系。”

簡映然恍悟,“你繼續挖,我給拍視頻,以後做課件,沒準能用上。”

拍完視頻,簡映然的精力也恢覆得差不多。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合作了,慢慢悠悠,呼吸著新鮮空氣。

柏弦青負責挖,簡映然把筍撿起來,放進竹筐裏,不一會兒,兩只竹筐就被大棵筍填滿。

柏弦青將礦泉水一飲而盡。

手機忽然響起,他從牛仔褲口袋裏摸出。

看向手機屏幕,熟悉的名字,對簡映然說:“王教授電話,我得接一下。”

王教授是那位很器重柏弦青的物理學大牛,找他必定是大事。

瞥見不遠處溫敏芝的身影,簡映然說道:“我去敏芝姐那看看。”

簡映然往上坡走,到溫敏芝身邊,溫敏芝挖的野菜占據半個竹筐。

意外於簡映然的到來,但也欣喜。溫敏芝問道:“你們這麽快就把筍挖完了?”

簡映然予以肯定的回答,溫敏芝轉頭看向柏弦青:“他又在給學生家長答疑解惑。”

簡映然拿起鏟子挖出一棵野菜:“不是,王教授找他,估計得聊好一會。”

“何止一會。”

溫敏芝抖落野菜根部泥土,“如果時間充裕,他們可以從天亮聊到天黑,甚至整個通宵。”

簡映然記得,柏弦青說過,他和王教授比較像。

“志趣相投的人磁場相合,有說不完的話,我一點也不意外。”

“吵起架來也很兇。”

溫敏芝聳了聳肩,“弦青是王教授帶的學生裏面,唯一一個敢正面和他剛的。有次因為實驗的數據問題,吵了四五個小時,氣得王教授想讓他延畢。不過,出了實驗室,他們又樂呵呵約著,一塊去吃宵夜了。”

簡映然驚詫:“弦青在我面前,一直都表現得特別平和,我還真沒見過他吵架的樣子。”

溫敏芝:“也只有搞科研的時候會這樣,很容易較真。換個角度想,其實是好事,沒有鉆研精神做不了這個。”

簡映然:“弦青高中的時候,就跟我說過,以後想從事物理學領域的相關研究,所以在一中見到他,我小小震驚了一下。”

溫敏芝停下手中的動作,側頭看向簡映然:“他有沒有跟你說過,為什麽會回來。”

簡映然回憶起來:“欒市是他的家鄉,要為家鄉建設貢獻出自己的力量。”

溫敏芝:“你信了?”

簡映然搖搖頭:“我覺得他有難言之隱,但我不敢問,怕戳到傷疤,想等他自己告訴我。”

“傷疤談不上,但確實是個心結。”

溫敏芝一邊挖著野菜,一邊開口,“三年前,敬山在體檢中查出胃癌,比較幸運的是早期,但也要經過手術和漫長的化療,把癌細胞殺死。”

簡映然的心“咯噔”下沈,溫敏芝繼續道:“我身體也不太好,子宮肌瘤開刀,從醫院出來,又被電瓶車把腿撞骨折,什麽活都幹不了。對我們家而言,那段時間,稱得上是至暗時刻。”

溫敏芝的語氣很平靜,回溯過往,無波無瀾。

可是每個字句,落在簡映然耳畔,只覺得呼吸凝滯,心亂如麻。

“所以,弦青是怕你們沒人照顧。”她聲音輕顫。

溫敏芝:“我和敬山商量著要請護工,可是弦青不放心。化療是他帶著敬山去的,每天除了上課,也會來老宅,做飯給我們吃。在我們面前,他從來不會表露出任何情緒,但我和敬山都清楚,他過得有多麽壓抑。”

簡映然看向柏弦青,他還在和王教授通電話。

視線落過來,簡映然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朝他揮揮手,柏弦青同她抱以微笑。

溫敏芝彎腰,找到一棵新的野菜,挖起。

“弦青回欒市的三年,是被困住的三年,他已經申請到A大博士了,為了我們也沒有去念。”

“雖說孩子在自己身邊會放心些,但是也不能以犧牲他的未來為代價。所以,我和敬山一直都希望,等這屆學生畢業,他可以離開欒市。”

“選擇當老師,但沒想過考編,我就知道,他還是在心裏給科研留了一畝三分地。”

鼻尖有些酸,簡映然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緒,“不過,我和他聊過,似乎還是有些猶豫。”

溫敏芝:“怎麽會不猶豫呢,之前是因為我們,現在有了你,他不會想和你異地。”

“我知道,不然他大學的時候就和我表白了。”

簡映然挖出一棵野菜,卻被溫敏芝提醒是雜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才繼續道,“我也沒打過包票,會一直留在欒市。現階段,我和您一樣,也希望弦青能夠專註自己。我反覆和他強調,我可是要看著他拿諾貝爾物理學獎的。”

溫敏芝記憶猶新:“他小時候的夢想也是這個,除此以外,還盼望著能夠擁有以他名字命名的定律,像牛頓、伽利略、麥克斯韋那些偉人一樣。”

簡映然點了點頭:“我知道,他在考慮我們的未來,可是在我的未來裏,想要看到能在科研領域發光發熱的柏弦青。”

“小簡,我想拜托你,回去之後,好好和他聊聊。”

溫敏芝註視簡映然,目光柔和,“弦青打小心細,好處是考慮問題周全,壞處是容易想太多,織出一張網自己把自己束縛住。”

簡映然能夠理解溫敏芝的擔憂:“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柏弦青過來,與她們會合。

簡映然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從竹筐裏隨手取出一棵野菜。

“柏老師,這個叫什麽。”

柏弦青脫口而出:“薺菜。”

答對了,簡映然又取出一棵:“這個呢?”

柏弦青:“馬蘭。”

還有香椿、苜蓿,他都一眼就認出來。

簡映然驚了:“你怎麽都知道。”

柏弦青:“經常出現在我們家廚房,見得多了,自然認識。”

溫敏芝眼尖,看到長得像蔥一樣的植物:“居然還有小蒜。”

收獲新驚喜,她挖出一束,看向簡映然和柏弦青。

“你們來幫我,多挖點回去,我給你們做小蒜餅。”

簡映然好奇:“小蒜餅我沒吃過,什麽味道。”

柏弦青一邊幹活,一邊回她:“小蒜切碎和糯米粉裹在一起,下油鍋煎,吃起來特別香,我們敏芝姐的拿手點心之一。”

溫敏芝相邀:“明天中午來我們家吃飯,你就能嘗到了。”

忙了一上午,戰利品頗豐。

將竹籃裏的筍和野菜裝袋,後備箱幾乎填滿。

回程是下午一點。吃過午餐,和何琮告別。

車依舊是柏弦青在開,溫敏芝柏敬山在後座,和何琮聊著天,迫不及待相約下次見面。

耳邊歡聲笑語。

簡映然坐在副駕,看向窗外變化的景致。

反覆回想溫敏芝的話,沒有吱聲。

柏敬山的抗癌治療很成功。

先前瘦骨嶙峋,經過調養,如今能跑能跳。

爬山也腰不疼氣不喘,沒人看得出他生過這樣一場大病。

溫敏芝的身體恢覆得不錯。沈迷美食的發掘與制作。

知足常樂,是她常掛在嘴邊的四個字,隨和又與世無爭。

至暗時刻,柏弦青沒有離開他們左右。

光明窺見,又怎麽可能把他綁在身邊。

回到欒市是下午三點。

柏弦青先將溫敏芝柏敬山送回四季雲景,緊接著和簡映然回到書香苑。

今天有晚自習,簡映然說,要按照慣例,邊處理工作,邊等他回來。

柏弦青打開家門,簡映然和他一塊走進去。

剛把鞋換好,她伸手環住柏弦青的腰,輕喃:“抱抱。”

臉貼在柏弦青胸前,簡映然整個人像埋在他懷裏似的。

話說話的語氣略帶撒嬌,柏弦青莞爾,也將她抱緊。

難熬的時間,她沒能陪在柏弦青身邊。

鼻尖泛酸,卻強忍著啜泣的聲音,只希望能通過這個擁抱讓柏弦青知道,她是真的很愛他。

沈默良久,簡映然低聲問:“王教授今天打電話給你,是不是有新項目要做。”

柏弦青“嗯”了聲:“暑假想讓我去研究所待滿兩個月,和他一起。”

“你答應了吧?”

“還沒。”

簡映然從柏弦青的懷抱中掙脫出來,仰頭註視他:“為什麽啊。”

柏弦青低頭,迎上她的目光:“如果去的話,休息時間會很少,別說回欒市,你給我發消息,都沒辦法響應及時。”

“你回不了欒市,我可以去找你。”

簡映然輕松說,“至於消息,你想多了,我也很忙的,不會時時刻刻看手機。”

末了,她忍不住抱怨:“說得好像我是千古罪人,忙沒幫上,卻一直在影響你。”

“沒有,你是我的幸運星。”

柏弦青揉了揉簡映然的頭,一臉寵溺,“我知道,你是希望我像高考填志願那樣,遵從內心的決定,但我畢竟是奔三的人了,不可能只考慮自己。換做是你,應該也一樣吧。”

“我才和你不一樣。”

簡映然走進廚房,拿起燒水壺,往裏面註入涼水,“我巴不得你,暑假去搞研究,離我越遠越好,這樣我就能制霸欒市,去找幾個年輕的男孩子。”

水壺放上底座,柏弦青插上插頭,按下開關。

“你在嫌我老。”他目光如炬,質問的語氣。

簡映然點了點頭:“你差點就去念博士了,柏博士,聽起來就很老嘛。”

“我媽跟你說的。”

“不然嘞?”

簡映然走出廚房,柏弦青緊隨其後。

在沙發上坐下,柏弦青認真糾正:“差點去念,證明沒有念,我現在還是碩士。”

“了不起。”

簡映然豎起大拇指,“我還以為,你會跟我解釋為什麽沒念。”

柏弦青坦言,帶著幾分驕傲:“因為要回欒市,而入學資格只能保留一年。”

簡映然輕咬下嘴唇,沒吱聲。

柏弦青註視著她,忽然意識到什麽:“你知道我申了博,是不是也知道三年前發生的事了。”

簡映然沒有否認,傾身將柏弦青抱緊。

閉上眼,沈吟片刻,聲音輕輕:“今天上午,敏芝姐跟我說了一句話,我印象特別深。”

柏弦青洗耳恭聽。

簡映然繼續道:“她說,雖然你在身邊她很放心,但是不能以犧牲你的未來為代價。他和你爸爸都希望,你能回歸科研,因為那裏承載著你的夢想,我也一樣。”

內心深處五味雜陳。

柏弦青望著懷裏人,目光依舊溫柔。

“我其實,一直在掙紮。”

“我知道。”

簡映然說,“我想等你掙紮完了再告訴我,可是又害怕,你身處泥淖越陷越深,墜入無止盡的深淵。”

柏弦青:“以前上學的時候,我媽為了照顧我,放棄她熱愛的舞蹈,而現在,他們又是需要我照顧的年紀,我放棄夢想,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簡映然仰頭註視柏弦青:“可是,他們不需要你放棄,你這麽做,只會增加他們的負罪感。輕舟已過萬重山,何不拋開枷鎖,放手一搏。”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