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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叭楊一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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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叭楊一帆

從來沒有這麽靠譜過的楊一帆默默給自己點讚加油,穩住。

宋任遠不置可否,一個勁兒地抽煙,屋裏煙霧繚繞,吳嫂熟練地把門和窗戶都打開通風。

“還有就是,阿姨剛剛跟我說的……宋航他?”他猶豫著該不該問。

哪知宋任遠一提起宋航就暴跳如雷,大罵:“這個逆子!翻了天了!老子非打死他不可!”

“宋、宋叔叔!”楊一帆擡高聲音喊,等他看過來了又鵪鶉似的低下頭,小心建議道,“要不我去勸勸宋航吧,我們這麽多年朋友了,他說不定能聽進去一點。”

同齡人或許更能勘破他心裏在想什麽,這種事,由父母來說很有可能只會適得其反。宋任遠疲憊地沖他擺擺手:“你們從小一塊兒長大,幫叔叔好好跟他說說吧。不結婚怎麽能行呢?我跟他媽總有一天會走,他下半輩子沒個知冷知熱的人在身邊怎麽能行呢?”

原來他擔心的是這個,楊一帆幾乎想說其實和淩詡那樣的人過一輩子也不差吧,除了不能生孩子……

其實只要宋航稍微服個軟,嘴上先答應著,等解除人身限制了,之後的事可以慢慢跟淩詡商量。

奈何宋家這兩父子都是倔驢,死也不低頭,以前還有他媽在中間調停,這次她完全偏向他爸,形勢就一邊倒了。

宋任遠發了話:“只要他一天不松口答應結婚生子,就一天不放他。”

楊一帆懷著忐忑的心情上樓,用鑰匙打開宋航的房門,一打開,屋內開著凍死人的空調,他一進去就被冷氣吹得哆嗦了一下,空氣沈悶得讓人覺得呼吸困難,大白天,窗戶緊緊關著,只留了手臂粗的一道缺口透氣。

一股藥味沖入楊一帆的鼻腔,屋子裏只有盞小夜燈開著,宋航整個人都縮在被子裏,聽見開門聲也毫無反應。

吳嫂每天都會打掃房間,加上宋航除了床和窗前哪也不去,所以房間裏出乎意料的整潔,楊一帆在床尾坐了下來,拽了下被子,沒拉動。

“宋航。”他輕聲喊,“是我,你在睡覺嗎?”

好半天,裹成一團的被子才動了起來,宋航從裏面冒個腦袋出來,一副剛睡醒的樣子,茫然問:“你怎麽來了?”

“這都幾點了,還在睡,快起來。”楊一帆催他,一把將被子掀開。

或許是空調太冷了,宋航即使睡覺也穿著長袖長褲,這會兒不得已坐了起來,按著因為睡得太久而發昏的腦袋,除了沒精打采,其他看上去都很正常,楊一帆稍微放了心。

楊一帆在床上桌上尋找空調遙控器,喋喋不休:“我說你,要是覺得太冷了就關空調啊,難不成是想凍死自己讓叔叔阿姨悔不當初嗎?”

宋航聽笑了,聲音嘶啞地開口:“別找了,讓我扔了。”

“扔了?”楊一帆動作一頓,看怪物一樣看著他,“這麽激進嗎?”

宋航清了清嗓子,喊他過來坐下,問:“淩詡來了嗎?”

這人聰明得可怕!

他記得宋航以前跟他一樣神經大條,怎麽談了個戀愛就化身奇異偵探了?不會開學後還要沖刺年級第一吧?

宋航說話聲很小,在楊一帆回答之前,先捂住了他氣沈丹田準備發力的嘴,示意他看門口,隔墻有耳,要是不小心被他爸媽發現楊一帆跟淩詡有交情,那就更糟了。

受到他的感染,楊一帆也鬼鬼祟祟起來,壓低聲說:“來了,他在外面,我進來看看你怎麽樣,等回去再跟他商量對策。”

宋航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一時都忘了身上還有傷,扯到了後背受傷的肌肉,痛得他額頭狂冒冷汗。

“幫我告訴他,我很快回去。”

“你都這樣了,”楊一帆捏緊拳頭,恨鐵不成鋼,“就跟叔叔阿姨服個軟,先把他們穩住再說,等以後時間長了,說不定他們就改主意了呢?”

宋航擦了擦額頭,眉毛低低壓著,他不相信爸媽會改變。“這些天,你應該聽你爸媽提過姜冉冉的事吧?”

沒等楊一帆回答,他扶著肩膀,悶哼一聲,自問自答:“她最終做完了手術,但比之前更虛弱,她家裏在四處找我,神經病似的要我為她下半輩子負起責任,要不是爸媽,我這會兒還做不到這麽悠閑地跟你談話。”

說著,他朝楊一帆露出一個稱得上淒冷的淺笑,落寞地垂下了眼皮。

爸媽很愛他,在這一次的事件中,是他們替他擋住了姜家的狂風暴雨,不然只靠他一個人,會面對數不盡的麻煩,自然就不能好好跟淩詡在一起。

他心裏清楚,把自己關在老家,也是為了躲避姜冉冉的糾纏,等過一段時間,他爸趁其虛弱搞垮姜家,這方面的威脅也就消失於無蹤。

也正是因為他的一顆心透亮清澈,所以才會痛到無法反制,無法視爸媽的痛苦於無形,也不能放棄淩詡,夾在中間,他快要發瘋了。

不是沒想過開誠布公地和爸媽談,但他們一聽是那個男人就發怒,根本不聽他一句解釋,拒絕任何交流,只要他的一個答案。

楊一帆懷著沈重的心情下樓,兩位長輩滿懷希望地看向他,他在樓梯上停住腳,垂下了腦袋。

“……先下來吧,我們慢慢說。”

孟婉秋給他們煮了兩杯咖啡,楊一帆糾結好久,咖啡都冷了,宋任遠問他:“宋航跟你說了什麽?他答應跟那個男的分手了嗎?”

“宋叔叔,”他苦笑道,“宋航那個性子,跟您一樣,一旦決定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我能冒昧問一下,您為什麽那麽討厭淩——那個男的呢?”

宋任遠還當他一點不知道淩詡,從手機裏翻出了別人發給他的視頻,是淩詡以前在酒吧表演的幾段剪輯,視頻裏的金發男生動作大膽,見人就親熱,在舞臺上和舞臺下和人接吻毫不避諱。

這樣的人,在父母眼裏,確實算不上合格的交往對象。

楊一帆尬笑著替他挽尊:“唱歌挺好聽的嘛。”

收起手機,宋任遠平靜地說:“這是有人匿名發我的,我不知道對方是誰,但我自己也私下調查過淩詡這個人,跟視頻裏沒什麽兩樣。母親是有名的音樂家,父親是外國人,他本人在A大金融系就讀……從前宋航帶他回家吃過飯,當時我和你孟阿姨都覺得那孩子靦腆內斂,沒想到裏子居然壞成了這樣。”

聽前半部分,楊一帆甚至以為宋任遠在誇淩詡,心想這印象明明還不錯啊——然後他就被打臉了,果然,在爸媽那裏,淩詡這種常年混跡酒吧的行為是絕對不被容許的。

楊一帆小心翼翼地給宋任遠拍拍背:“別生氣,叔叔,這個嘛……嗯……其實,這個叫淩詡的……我好像認識。”

一道強烈的視線像鋒利的鳥喙一樣啄了楊一帆一口,他嚇得閉上眼睛,以為宋任遠會一巴掌扇過來。

過了會兒,他悄悄將一只眼睛睜開一條縫,只看見那位冷硬的側臉,吳嫂去花園裏澆花了,孟婉秋切了水果端過來,在一旁的沙發坐下,忍不住再次嘆氣。

“一帆,我們哪點對不起宋航?他要氣死爸媽才滿意嗎?”

楊一帆也很無奈,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推上了風口浪尖,事已至此,他還是說出來吧,之後就算宋航被打死,也不關他的事。

他垂首伏膝,破罐子破摔似的說:“叔叔阿姨,其實淩詡這人還挺厲害的,雖然看上去像個斯文敗類……他在A大很有名氣,學習第一,長相也第一,能力很強,在學生會說話很有分量,自從宋航和他相遇那天起,他身上一條新的緋聞都沒有了。說實話,那個視頻裏的淩詡,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不過就我和他短暫相處的感覺來說,那是個很優秀自律的人。”

該怎麽說,他才能讓長輩相信,淩詡沒有亂搞……媽的,他完全不知道他有沒有亂搞啊,要他胡說八道來維護這個人的尊嚴嗎?

宋任遠壓抑著怒火,沈聲道:“你不用再說了,走吧,以後不要再過來,也不要告訴別人宋航在這裏。”

“其實——”楊一帆執拗地接著說,“宋航他完全理解你們的心意,他心裏門兒清你們把他藏在這兒是為了躲姜家,也就是因為他愛你們,才沒有做出更傷你們心的舉動。叔叔阿姨,他被打成那樣都不松口,你們以為還有希望讓他放棄淩詡嗎?”

他替宋航把沒說的話都說了出來,心中一片暢快,反應過來只剩後怕,宋叔叔不會連他一塊兒打吧?!早知道他先跑遠點再喊了。

孟婉秋捂著嘴,嗚咽聲從指間流出,潸然淚下,她一邊拍打宋任遠,一邊哭著說:“都怪你,誰讓你下那麽重的手,這下好了吧,他會恨我們的!本來姜冉冉的事情就是我們有錯在先。”

宋任遠用力地閉上眼睛,不看不聽,胸口劇烈起伏,氣得不輕。

說到底,他們還是心疼宋航,但根本不能接受淩詡,兩方勢必要陷入長久的拉鋸戰。

孟婉秋哭夠了,站起來送客:“一帆,你先回去吧,謝謝你來看宋航,就不留你吃飯了。”

楊一帆已經無計可施,最後往二樓投去一瞥,留下一句:“怎麽樣都好,別再打他了,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理當有自己選擇的權利,不能因為是父母,就獨斷專行。”

“而且——宋叔叔,僅憑他人的一面之詞就斷定某個人,這不像你。”

這是他這輩子說過最勇敢的一句話,當然,慣例是說完就後悔,一溜煙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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