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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命軌殊途殫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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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命軌殊途殫竭意

經得阿全提醒,玉子兒這才拔來草莖揉成錦繩附上一縷仙法將瑤禮手中的子光哨串起來掛於他頸脖上:“可不能弄丟了。”

瑤禮拿起墜於胸前的子光哨看了看,剛要放進嘴裏吹響便被玉子兒迅速捂嘴攔下來,遂擡頭看他問道:“凈玉玦去哪裏了?”

玉子兒不過是心緊著瑤禮胡亂吹子光哨叫來凈玉玦定會使得自己挨訓,見他不再有此念便已安下心來松開手道:“仙君有要事辦,打擾他了得挨罰。”

瑤禮嘴角隱隱有笑意:“玉子兒得挨罰。”

“既然你全都明白,還不快讓我少受些苦。那邊山頭還未去過,癸蛇欽虻,哪裏有甚麽?”

循著玉子兒手指之處望一眼,作陪的癸蛇收回目光淡淡道:“那裏是練場,用以妖術實戰之用。平日裏皆是小蛇在那處從師,去了也尋不到有趣事,反倒容易傷到這凡人小子。”話至後半時他移眸瞥向瑤禮不由得舔了舔毒牙,繼續道,“凡人血肉最是可口,光是聞見溫熱的體香便叫我們食欲大起。為免惹怒仙君,還是不去那裏的好。”

他話裏意思再明白不過,玉子兒當即沈下臉色將瑤禮護於身後上挑了犀利目光瞪著癸蛇道:“你敢咬一口試試,亭涵的肉可不是你們這些妖吃得起的。奉勸你莫要得罪我們,否則鬧起來還不知道誰的下場更慘呢。上一世因故沒能保護好他,仙君已經閉門不出百年。這一世再出了岔子,指不定仙君會把你折磨成甚麽樣子。”

玉子兒的眼神已然不善,而當癸蛇餘光瞥見瑤禮臉上神情更是頓時頭皮猛然發了麻,不禁心裏發怵:“玩笑話,玩笑話。我若真動了歪心思也不會提醒諸位了。”見玉子兒臉色未有收斂,他只得又道,“我不會蠢到與神仙作對。你們還想去哪裏?西面後山有片湖,湖中偶爾會漂來蛟魚的鱗片,拿來磨成粉聽說便是上好的止癢藥。”

玉子兒上前一步:“突然變得親切多言語,你有何居心?”

瑤禮怕事情鬧大壞了凈玉玦原本的打算,便拍上玉子兒的肩道:“夏日蚊蟲總咬我,能有止癢藥夜裏便容易安睡了。玉子兒,我想去湖邊找蛟魚鱗片。”

玉子兒聞言回頭看他,不明所以:“仙君不是回回都替你施法驅蟲麽?以前也不見你鬧過癢呀。”

“他不在身旁時偶爾還是有蚊蟲會咬我,”瑤禮索性撩開袖口露出底下起紅的地方給玉子兒瞧,“撓撓便好了我才沒提過。”

“作何不提?我也能施法替你驅蟲的。”玉子兒探頭仔細瞧過,尋思了片刻才對癸蛇道,“帶我們去西面的湖泊。”

癸蛇移眸瞥過瑤禮不再多言其他,引著他三位往喚風湖而去。

湖水碧幽清透,連底下沈積的砂土與樹根都得以瞧見。蛟魚的鱗片自成七霞之光透水而出,無意間映著波紋層層泛彩,只稍一眼便能尋見了。

天上雖有天池之水,亦有銀河之光,可眼前溢彩淡色的湖水玉子兒倒是從未見得,不禁松開瑤禮急近邊上去挽了衣袖伸手往裏一抓,蛟魚的鱗片便悠悠漂蕩上浮至他手心中來了。

手裏鱗片有光無色,玉子兒不禁面帶疑惑問道:“我聽說蛟魚各有色,可這裏頭的鱗片為何全都一模一樣?”

“蛟魚之色乃是因它們鱗上有層細膜,鱗片掉落後膜便會褪去。”癸蛇向玉子兒解釋完後見得瑤禮並為因此有所動,便開口小聲問他,“你不是要止癢麽?”

瑤禮擡頭迎上癸蛇的目光,遲疑片刻撩開衣袖將手臂呈於他眼前道:“已經不需要了。”

癸蛇皺了皺眉:“你當真被蟲咬了?”

“凈玉玦吩咐玉子兒看好我,他便格外在意,明明你根本不敢拿我怎麽樣。況且要是真打起來只會給凈玉玦添麻煩,他最不喜麻煩事,所以我想至少回家前能讓他多少悠閑些。”瑤禮對癸蛇笑起來,繼續道,“玉子兒純良,不經逗的,你莫欺負他。”

癸蛇聽得不覺在發起楞,恰好此時玉子兒又高聲呼來道:“亭涵你來,用你的荷包裝一些回去。”

見玉子兒轉身來招手,瑤禮一面取下掛在腰間的小荷包一面跑上前去道:“湖裏沒有蛟魚麽?蛟魚長甚麽模樣?”

“我只在《繪妖卷》上見過,是半人半魚纖細修長如蛟如魚青面獠牙的模樣。”玉子兒抓了一把鱗片塞入荷包裏,“可惜蛟魚不住這裏。不過既然魚鱗會漂來,想來這湖與棲沐淵是相連的。”

“凈玉玦會帶我們去棲沐淵麽?”

“你同仙君講他定會帶你去的。不過可說好了,我也要去。”

“院裏的小池塘中不知可否養得下一條蛟魚。”

“自然養不下了!”

立於後頭的癸蛇聽得不覆先前氣魄與語氣的瑤禮同玉子兒閑談,忍不住開口問身側的阿全道:“仙君豢養的凡人崽當真不一般,小小年紀便會裝模作樣。希望仙君千萬別被自己養的玩物給反咬一口。”

阿全呵呵憨厚笑兩聲不替瑤禮辯解。好歹那娃子可是為了不和仙君夜裏分開睡可是會放火燒屋子的,豈會是尋常的娃子。

“咦,湖中怎會有條蛇?”自上隨流漂來一條不動彈的癸蛇,玉子兒抓魚鱗時正巧看見便不禁脫口有此疑惑,而後定睛細瞧了片刻便驚訝叫道,“是引以?!”

瑤禮聞聲擡頭去看,尚未言出有問便見玉子兒飛身出去伸手將引以從湖中撈出回了岸邊。

引以脈息見弱,玉子兒抱了它在懷中順勢探了探,繼而學著凈玉玦常用的辦法向它渡去仙氣。可他下手不知輕重,也不懂得循序漸進一鼓作氣分了好些入引以體內,反倒使其妖脈受了沖撞。

“玉子兒,快停下。”瑤禮見狀不對勁立即按下玉子兒的手,爾後拿起子光哨放入口中吹響。

趁他吹哨找凈玉玦,玉子兒憂心耽擱時候叫引以錯失治療的好時機便欲要拿開瑤禮的手:“你莫鬧我,引以脈息很亂,仙君到來之前得替先保他命。”

“可引以脈息亂是因你仙氣渡得太猛所致的。”瑤禮說罷指著引以心脈處繼續道,“方才你的仙氣入體後,引以的心脈便一直在打顫。”

玉子兒不信,狐疑問道:“亭涵,你看得見引以的心脈?”

瑤禮點點頭:“隱隱約約察覺到一些。”

想來是因他乃小龍子轉世的緣故。玉子兒作此想後便了然於胸不再莽撞為引以渡仙氣,只是貼身抱了它在懷中等凈玉玦趕來。

一旁的癸蛇聽到動靜上前來看,見得玉子兒懷中奄奄一息的引以便不由得皺眉露出厭惡之色:“怎麽是它。事到如今真不知它為何還要回來。蛇王之子也真是,凈做一些殘忍之事。已被全族拋棄的癸蛇即便找回來,也不過是再遭拋棄一回。它出現在喚風湖不正是因為想逃離瓊霞過隙麽。”

瑤禮猛然擡頭問:“被全族拋棄是怎麽一回事?”

玉子兒也道:“引以可從未提起過。”

“它自然不會對誰提起。”此事不關己,癸蛇自然說得輕易,“引以的爹娘違反蛇王命令偷偷誕下它,又怕受責罰便將引以與真正的蛇王之子則今調換,並將則今囚禁起來。事情敗露後,那對癸蛇遭處死,而蛇王仁慈只是將引以趕出王殿。雖說頂替蛇王之子也並非出自它本意,但它畢竟是罪人之子,也當承受相應的處罰才是。故而癸蛇上下便視它為無物,它受不了便逃離了這裏。則今想來定是記恨它,才會想方設法將它帶回來囚禁在身邊。最殘忍的當數品司卻長老了。長老過去對引以百般呵護,現如今卻幫著蛇王之子尋仇。不過這對癸蛇而言無關緊要。”

“哪裏無關緊要了!”玉子兒不滿,大聲呵斥起來,“引以又無錯處,你們膽敢如此對他。早知有此事,便不將引以交還你們了!”

他此話引得癸蛇發笑:“除了則今無人在意。況且,聽說你家仙君是知道的。將引以送回來了,不正是他麽。”

玉子兒一楞,覺得他此話有理。仙君的確是明知就裏也毫不在意隨心所欲的。

“玉子兒。”瑤禮抓住玉子兒的手臂打斷他胡思亂想,末了瞪一眼癸蛇道,“引以心脈已是不打顫了,你再慢些試試。我繼續吹哨叫凈玉玦來。阿全,你也去找找凈玉玦。”

“可……”阿全看了看旁邊的癸蛇,不禁有猶豫。

“快去,我不會有事。”

“亭涵!”還不待兩只小子有動作,凈玉玦便從天而降落於瑤禮跟前。白衣裹著青絲糾纏隨來的風有飄搖,更是顯得那副春曉玉顏亂了神色。

之前於蛇王殿前正商榷,不料懷中母光哨忽然響起使得殿前斷了言語。凈玉玦撫上胸懷只稍一怔便二話未說轉頭沖出門縱身躍入天際,他來不及招出祥雲僅憑心急朝子光哨——瑤禮所在之處飛身趕去。

“出甚麽事了?!”

“仙君,快救救引以!”玉子兒立即起身將懷中的引以送至凈玉玦面前,“他的氣息很弱。”

凈玉玦皺眉上下打量過瑤禮,問道:“你沒事?”

瑤禮點點頭:“我和玉子兒誰都幫不上引以的忙,只好吹子光哨叫你過來。”

不願放任凈玉玦肆意走動而跟來的品司卻聞言上前一步先於凈玉玦之手抹上引以的蛇身,爾後皺起眉遣走一旁的癸蛇才對凈玉玦道:“可否將引以交給我?”

玉子兒一聽,立刻折身護了引以在懷中:“仙君,不能將引以交給他們!”

品司卻不理會玉子兒,繼續說道:“引以體內的毒全沒了,單靠仙術仙法無法治愈。請仙君將他交給我來救治。”

“絕不給你!”

定定片刻睇著品司卻目中神情,凈玉玦便未有拒絕:“玉子兒,將引以給他。”

“可是仙君——”

“給他。”

盡管玉子兒千萬般不願,可還是不得不聽從凈玉玦吩咐將引以交給品司卻,嘴裏不住有叨念:“仙君明明知道還要將引以帶來,實在過分了些。將引以交給癸蛇,不就是助紂為虐送它去受苦麽。”

凈玉玦全然聽之如寂無聲,對品司卻道:“便讓我見識一下癸蛇長老療傷的本事。”

品司卻遲疑片刻才道:“請仙君隨我來。”

所行之處凈玉玦已然猜到三分,便於品司卻推開門後見到地上不動彈的癸蛇後並無太大驚訝。凈玉玦松開瑤禮跟入房中,一招手將房門閉上設下障界留了他三個在外頭不得進。玉子兒拍得幾響門不見其中有應聲,便抱怨著靠墻而立,在等。

“剛才地上的……是則今麽?”瑤禮問道。

與瑤禮傍行仙君身側有所見不同,玉子兒跟在後頭尚且未見得房內模樣便遭隔在門外自然無所見,便憤憤道:“管他則今則昔的,仙君回回都如此。”

瑤禮不如他那般對凈玉玦有意見,仍是喃喃有語道:“難道他也受了傷,是被引以咬了麽?阿全,你可否進去看看?”

阿全面有歉意笑道:“仙君布了障界,我同玉子兒都進不去。”

瑤禮皺皺眉,心下裏起疑不過是療傷治病而已怎地連他們都不許進去?

自然是因事有蹊蹺。凈玉玦見過蛇王後便心生疑竇,琢磨前些日在夜見月時與癸蛇有關的所見所聞不禁暗自有了幾分猜測。而倘若當真是那般境況,想來他也只得就此收手不再多生事端。

他默然斜倚墻面看著品司卻手上動作。兩條癸蛇被盤放於榻上,品司卻一一查看過後行至凈玉玦跟前低頭躬身匍匐於地行下癸蛇拜王大禮,道:“仙君若肯出手相救,我定為您萬死不辭。”

凈玉玦未動,依舊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懶散模樣問:“你先前不是信誓旦旦說能治好引以麽。”

“不是引以。”品司卻頓了頓,才又道,“望您出手相救的,是則今。”

“我總不能白白救它,你打算以甚麽來換?”

品司卻未曾擡頭來,躬身於腰間取出一把刃身蜿蜒的匕首往前呈於凈玉玦腳前,又往後退下繼續道:“此乃癸魂刀,雖為癸蛇結緣所用,亦可視作將性命交由持刀者的決意。刀身毀,則蛇骨斷。我以自己的命來換。”

結緣之物凈玉玦可不敢亂收,便並未去拾癸魂刀而是徑直行至榻前俯身查探過則今的蛇身意味深長問道:“中毒?”

品司卻擡起頭見得眼前短刀楞了楞,而後起身走到凈玉玦身後道:“是引以咬了它。”

“看來的確如此了。”凈玉玦順勢於榻前坐下,捧起則今放於雙腿之上伸出食指按住它身上牙孔,“沒想到竟會鬧成這般地步,是我思慮不周低估了引以的決心。仙法並非無所不能,我不過只能暫且護住它心脈,若要逼出所中的毒,還需隔日再施術幾回。”

他說罷擡眼看向品司卻,只見他掰開引以的嘴,從懷中拿出一只瓶子咬開木塞送去引以嘴邊徐徐往裏滴:“我會替仙君安排好歇腳之處。”

“有勞。”凈玉玦收回目光,“你手上拿的便是煉霞露?聽說這可是十年結一滴的惜貴之物,亦是癸蛇增加毒性的聖品。不過沒想到啊,蛇王之子竟會扛不住尋常癸蛇的毒,居然落得進入假死的地步。”

品司卻停下手裏的動作沈默片刻,才道:“仙君何必話裏有話。”

“咦,聽在長老耳中竟是話裏有話麽?”凈玉玦笑了兩聲,“究竟是誰的緣故呢?”

品司卻臉色變了變,終是無奈道:“蛇王之子天生妖力便強許多,普通的癸蛇無法以毒牙將其置於死地,即便傾註所有毒液亦是如此。”

凈玉玦絲毫不驚詫,不過唇間浮出一抹笑,道:“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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