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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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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黑暗

他的情緒掌控得不夠好,一眼被看穿。

先生微微沈吟過後,換了種比較貼心的說法,“我明白你此時的心情,因為我剛醒來的時候,差不多跟你一樣的感覺。好像在做夢,連掐了大腿好幾下才敢確認呢。”

殺手仍然沒有表情,但內心是拒絕的,並不想要聽那樣的細節。目前來說,他還是希望先生能稍微維持一下組織老大的威嚴。

“可是你明白的,琴酒。”先生說:“事已至此,我沒有必要再對你隱瞞、甚至是欺騙,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那上次果然是在騙我嗎?”琴酒忍不住質問。

“半真半假。”boss淡淡地回答,絲毫沒有悔意,找出的借口聽起來十分敷衍,“那次還沒有到我向你坦白的時機。”

反正話全讓你一個人說了。

殺手心中冷哼,濃濃地被耍的感覺。

尤其是上一次那句給他造成了不小困擾的——「逆子」……

即使對自己的身世非常了解,同時經歷了縝密的分析,陸續排除了「與boss有不可言說的血緣關系」和「boss把你當成親兒子(貝爾摩德語)」的說法後,依然逃不過懷疑。

甚至不止一次揣測過「逆子」會不會是某種只有他知道、但沒有想到的謎語,只要查出了其中的意義就能解決掉某個難題。

結果…毫無意義。

僅僅是用來打發他的手段罷了。

最可恨的是,他還上當了,之後再沒有主動問過那些事。

從這一方面來看,boss智商並沒有問題,反而是他被耍了。

“事實不會因為你信或不信而改變。”boss將話題轉了回來。

聽起來有暗示的意味,要接受現實。

“我死過一次,覆活了。”boss說:“這是我給你最真實的回答。「重生」的含義不是指表面理解的、人生新方向,而是指死而覆活,你沒有聽錯。”

一再的強調,顯然斷絕了逃避的後路。

氣氛依然緊張,但又有點滑稽。

從來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琴酒腦子裏忽然浮現了銀時經常說的一句話:想要尋找時光機。

回到半個小時前,他會做更充足的準備。

比如帶上一個醫療隊,誠懇地請求boss做下大腦檢查。

或者先咨詢一下有沒有類似經驗的人,面對死而覆活的人該做出怎樣的反應才正常?

話說回來,人死後覆活,那還能算個人類嗎?

……真想探探面前的人有沒有鼻息。

註意到自己的思維嚴重跑偏了,殺手默默地端起面前的水、然後又放下,繼續無聲地思考——

先丟棄一貫堅守的科學觀,用不那麽理性的思維考慮:

首先,有平行世界一說,這就很不科學了。

其次,回歸到他們這個「小世界」,組織研發了APTX4869,能將人的肉/體縮小,它就不是現有的醫學水平能做到的。

最後,一個足球居然能幹掉他的直升機!(不是)

很好,早早脫離了科學,向著柯學一騎絕塵。

……或許真的該接受現實,即生活在科學之外的柯學裏。

換成小偵探的話,大概能面不改色地接受……才怪!

就算是柯南本人站在這裏,聽到了這些不科學的事情也會聲嘶力竭地吶喊:我不相信,這不是真的!沒有人能死而覆生!!

“你還是不能接受嗎?”

boss略顯苦惱的話語打斷了殺手狂奔的思緒。

琴酒神色微妙,轉回了點註意力,對明知故問的人很不耐煩,“我想,換成誰,想做到無動於衷都很困難吧。”

各個方面。

無論是相信了重生一說,發現世界如此不科學;還是壓根不相信,不得不把boss當做有妄想癥的神經病。

從私心來講,曾經的、最忠誠的、恨不得將餘生全部奉獻給組織的頂級殺手,更願意相信前者。起碼他敗給了神秘的世界,而不是輸給了選錯的老大。

“證據呢?”他不報希望地問道。

同時猜想將最大的秘密告訴他,難道不怕他洩露出去嗎?

還是boss已經做好了死亡(誰死誰活不確定)的準備?

“我以為視頻是最好的證明?雖然沒有給你看到結局,但是那樣的糟糕的局面,以你的智慧不難推測出來吧。”boss說道。

“……”琴酒無言以對。

boss蹙眉想了想,似乎不太能理解,含蓄地說道:“我以為見過其它世界後,你的接受能力會更強一些。”

連那樣的事都經歷了,重生算得上什麽!

琴酒很冷靜:“那不代表我能接受身邊有不正常的人。”

發生在周圍的、涉及到自身的,當然和外面那些看得見摸不著的不同。其它世界能吐出火球、召喚木遁什麽的,跟他有什麽關系?但身邊有人能覆活——而且還折磨他——意義就不一樣了。

先生似笑非笑,“我可以認為你在罵我嗎?”

“…即使是別的世界,想要找到覆活的人也不容易。”

琴酒默默地跳過了這個問題,平覆心情將所有事串聯起來,很快發現有說不通的地方,“假設你說的重生是真實的,視頻裏的內容也不該出現,至少不該那麽詳細。”

個人的視角有局限性,用重生的說法去推理,他看到的視頻內容應當是以boss的角度去展現的,而不是直接換了個主角——毫無疑問,視頻的整體傾向是以柯南為主角。

更不可能對每個出場角色的內心想法都了若指掌。除非是帶有主觀性的想法進行改變。但那種對不同人物性格的把握,要非常了解才做得到。

很顯然,boss不可能關註到所有人。

至少在重生前,那一世的boss不會無緣無故去關一個記錄在檔案中「已死」的男孩,更不會關註到波本,以及一些不太重要的。

總之,視頻的出現反而是最大的不合理。

“那屬於另外一個奇跡。”先生淡笑了下,和藹地說:“我可以慢慢說。前提是你願意相信,我說的一切全是真實的。”

空氣仿佛凝固了。

像在等待一個答案——還必須是肯定的。

如果不說一句「我願意相信」,似乎話題要到到此為止。

琴酒左思右想,煩躁地發現沒有選擇的餘地。哪怕是神奇到正常人無法想象的經歷,只要boss說出來了,他就必須要信。

所有的談話首先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上嗎……

焦躁感開始蔓延,如果是心理戰,他已經輸了大半了。

“我相信。”終究想要知曉內情的心理占了上風——從boss的態度判斷,要想弄清楚未知生物的來歷,那些「經歷」是繞不過去的——琴酒回答完後,靜待了幾秒,警惕著古怪的事發生。

然而,風平浪靜,boss還笑了:“那要花點時間好好談談。”

邊說邊做了個請坐下的手勢,擺出了長談的架勢。

琴酒心不在焉,暫時放棄了做無意義的思考,按照指示坐下。

然後看見boss拖了張椅子,坐在他的面前。

面對面……

雖然要反了,可跟boss以類似談判/談心的模式……

多少有點不可控制的拘束。

“讓我想想…”為了讓自家Topkiller放輕松,boss沒有多餘的、會引起誤會的舉動,甚至姿態很放松,“要談「重生」,首先要回顧一下我的、我們的上一世。

我想,那些視頻給你的提示很明顯了吧…關於我和你、以及組織的下場。”

琴酒神色變得有些陰沈,不爽地點頭,輕聲回應:“嗯。”

被各方派來的臥底包圍、成員窩裏反、還有虎視眈眈的偵探,以及處處彰顯的「正義是不會被打敗」的觀念,以及此刻從先生口中透露出來的死亡,幾乎可以確定下場非常淒慘。

比如:組織被殲滅,他們每個人都被紅方幹掉了。

“不過——”所謂的上一世與他無關,就目前的局勢來講,琴酒有自信的資格,“我不會讓它在我身上應驗。”

他會重振組織,重生定義它的生存方式,更會好好活著。

即使是世俗所定義的「為非作歹」……

先生不置可否,甚至還比較寬容的無視了那話中暗含的挑釁,“我活到了——被『銀色子/彈』射穿心臟的那一天。在沒有任何預兆下,組織徹底瓦解,所有的高層、包括你跟我,沒有一個人逃脫了……”

講述失敗的經歷並不愉快,他的

眼神變得有些渾濁無神,就像親手揭開疤痕。情感上很想要傾述當時的心境,可理智上又無法做到向未曾經歷過的人尋求同感,所以導致他的口吻越來越冷淡:

“直到我死去後,通過一些特殊的渠道知道了所有的真相…被臥底包圍、個個窩裏反、還有虎視眈眈的偵探,以及處處彰顯的「正義不會被打敗」的永恒觀念,我們不敗誰敗呢?”

琴酒眉頭緊蹙,無法認同,在他看來這些都是可以避免的。

“你不能否認,我們的小敵人很厲害,他擁有福爾摩斯的洞察能力,那雙眼睛能看透一切偽裝。他還有將所有人凝聚在一塊的本事。”先生稍稍停頓了幾秒,以一種感慨似的語氣說:“最關鍵的是,他能化敵為友,貝爾摩德為了他心甘情願背叛我。”

琴酒輕哼出聲,對於被誇獎的工藤新一無感,“組織的人才不少。”所以沒必要為那幾個例外糾結。

先生笑得頗為奇怪,“你不能否認他很有吸引力。”

那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情不自禁的渴望。

善良。光明。能夠擊碎黑暗的勇氣。

“……”琴酒心中湧起了警惕。

首先誇獎敵人很不正常,其次態度不對勁,除非boss不知道他和工藤新一這輩子頻繁的接觸過。那種語氣好像在說:如果你和工藤新一相處久了,也會變得跟貝爾摩德一樣,因為你渴望光明。

……惡心極了。

頂級殺手從來不渴望光明。

黑暗才是他的歸宿。

血腥是他活著的證明。

不想在註定的小敵人身上浪費太多時間,琴酒含糊地表態,“我可沒有對他出手。”只要不讓工藤新一註意到組織的存在,自然不會引起後面的連鎖反應。

先生沒有對此發表意見,自然的跳轉了話題,“剛開始得知真相,我很憤怒,很不甘心——我想你跟我有共同的感受。”

琴酒沒法反駁,當時他憤怒到連貝爾摩德都想幹掉。

“可過了很久以後——我的靈魂飄蕩在空白的地獄裏,每日每夜承受著它們給我帶來的折磨,直到我可以放下不甘心,正視失敗。我發現我們的失敗早有預兆,當它偏離我的初衷,而我逐漸失去了對部下的掌控力時……”

琴酒目光微動,尋思著那個「部下」有沒有包括他在內。

按照視頻裏的走向,「他」的做法有難以理解的地方,比如多次無意間放過柯南,那樣愚蠢的……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懷疑,究竟是礙於柯學沒法對紅方重要人物造成傷害,還是有什麽別的心思。

“我唯一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麽會有那麽多臥底?”先生沒有把話說太仔細,總結的意思不過是組織的毀滅既有外在威脅,也有內部原因,不足為奇。可紅方出動那麽多臥底,多少超出意料了,硬生生將組織灌滿了水,而他們竟然毫無所覺!

深有同感的殺手克制住了狠狠的讚同,冷靜而客觀地說:“往好處想,說明組織的影響力令世界震撼。”

先生表情覆雜,並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總之,在知曉了一切後,我奇跡般的覆活了——準確的說,我回到了「過去」,某個事件還沒有發生之前。”

琴酒:“……”

那個事件大概指的是,他給工藤新一餵/藥吧。

忽然有點不安,盡管他還什麽都沒做。

“獲得了新的生命,我狂喜,理所當然想改變命運,重新做出一番事業。”先生語氣逐漸消沈,顯然結果不如人意,“可惜經過計算才意識到時間太晚了……”

“身體的衰敗,手底下幾乎沒人可信任,再掙紮也逃脫不了既定的宿命。”boss端起茶杯淺抿了一口,斟酌著怎樣能準確傳達內心的感受,擡眼對上琴酒的目光,經過歲月沈澱的雙眼裏閃過一絲對擁有年輕生命的嫉妒,很快想到了什麽轉變成釋懷,“如果追求的「永生」根本達不到的話,我好像沒有堅持下去的理由?”

琴酒無法理解這情緒的轉化代表的意義,拒絕對boss的話深入研究後,針對話語表面含義委婉提議:“試試APTX4869?”

概率不大,可一旦成功,不就能再次獲得年輕的生命嗎?

何況負責研究的雪莉一顆心還留在組織,只要不動宮野明美,適當給予獎勵和開解,不愁APTX4869的研究更加成熟。

先生明白他的意思,搖了搖頭,“那太慢了,我等不及。”

“……”為什麽一再強調時間?

“況且,那是意外產物,它欺騙的不過是人的眼睛。”

琴酒猛然擡頭,意識到boss對APTX4869的了解超出了預料,那不該是現階段能得到的——就算在視頻裏,雪莉也無法肯定它到底有哪些副作用,因為屈指可數的幾個「實驗品」沒法給她答案。

雖然對boss的消息來源很好奇,但他沒有追問,事實上APTX4869從來不是他主要關註的東西。以前不關心,現在更是,尤其是將來不一定會出現「受害者」或說「大難不死的幸運者」。

他想留住的是雪莉,而不是一個危害性難以估計的研究成果。

“你不用在意,我已接受了我的命運。”先生淡淡地說著,話鋒一轉,“但是你不一樣,你還年輕,有無限可能。”

聽似關懷的話語,卻讓人悚然。

琴酒可不會天真以為說著這樣話的人是真的在欣慰,倒不如說更傾向於找個借口,按照正常走向接下來就該出手針對和打壓了。

“為了改變你的命運,我將它交給你。”先生邊說邊指了指琴酒的腦袋,表示這個「它」指的是潛伏在他裏面的未知生物,“它有跟著我一同來到這個世界,是我最信任的「夥伴」。”

琴酒冷漠臉,boss的交友範圍不在他關心的範圍,快速地思考後得出了結論:那東西原本是跟boss捆綁在一塊,後被丟給了他…

有美化嫌疑的話:為了改變你的命運。

自動翻譯成:太麻煩啦,我解決不了,幹脆丟給你了——這才是最符合印象中的boss會做出來的事。

不過話說回來,那東西屬於未來?新的科技產品嗎?

忽然又變得科學了呢。

“為什麽選擇我?”琴酒忍不住問出了最耿耿於懷的問題,“您應該了解我的性格,我做不成什麽好人!您的計劃……想要改變我的命運,用那樣強制性的做法,根本達不到目的。”

老實說,這東西綁定給伏特加都比他有效。

“我從不後悔自己當年的選擇。”殺手表情冷淡,特別有自知之明,“和某些身不由己的家夥不同,我自願當您手中的刀。”

生來如此。

他就是天生的殺手。

先生沈默片刻,答非所問,“它的名字叫「重生」,初始設定與讓你無法釋懷的『好人計劃』無關,那是我特別為你準備的……我說過的,希望你能逃離組織和既定的淒慘命運。”

再次被提醒「上一世」他的結局有多淒慘,琴酒居然還挺淡定,仔細回想了下未知生物相關的種種,發現這個理由竟然說得通——對方妥協的太輕易了。盡管有他強烈反感和拒不接受的原因,可越到後面越能感覺得到,那是一種放棄式的縱容。

有個晚上無意間發現自己擁有了數值客觀的積分,據說那東西需要做好事換取,但他並沒有做了那麽多好事的印象……

先生語氣刻意放緩,輕聲說:“我有一種感覺,假設整個世界是一本書,主角肯定是正義的小偵探,而組織和你我,很不幸,是在結尾必須被打倒的反派。我的命運已無法改變,組織脫離了我的掌控、而且不能為我實現野心的組織就此消失了也沒關系,只有你……琴酒,你是在最後一刻仍然陪伴著我的人。”

琴酒稍稍頷首,並不覺得特別,“那是我應該做的。”

作為一個聽命的殺手,保護先生當然在他的職責範圍內,“不如說,我感到羞愧,竟然讓他們得逞了。”

一個完成不了目標的殺手,簡直是恥辱。

至少也要奮力反擊,隨便抓個人陪葬。

嗯??等等——

視頻裏的我…不是跟赤井秀一同歸於盡的嗎!?

難道是在保護boss失敗後,一個人活不下去,所以才憤怒地跑回去找赤井秀一?倒也不是不行……

畢竟真論起仇恨值,在他臉頰上留下彈/痕、差點欺騙

成功、還間接導致了宮野明美背叛的萊伊,絕對是超越了紅方所有人,站在他仇恨的C位的。

而萊伊也一樣,對於他這個親手殺死了宮野明美的兇手。

他們確實是不僅限於立場的宿敵,在一方要死前,拉著另一方共赴黃泉是最基本的——單純的「我死了,你也不能活著」。

你看,同樣是臥底,他對波本就沒那麽討厭。

代入進視頻中的自己,琴酒基本上沒有情緒波動,唯一的那一點也僅僅是有些傷感的,極其小心地被藏好了——那是他跟萊伊相似的命運,以及說不清的糾葛,或許他此刻理解了萊伊的心情。

省掉所有覆雜的過程,最終的兇手只會指向一個人。

殺害了情人……縱使不那麽愛,但也會在心底滋生仇恨。

“你是唯一沒有背叛我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我最信任你。”先生說:“所以在我之後,我選擇了你,沒人比我更希望你能重新開始,而它能辦到這一點——只要你願意。”

“如果你接受了那個計劃,不再殺人、甚至反過來幫助臥底們將組織摧毀…我在警方內部制造的那些驚喜也不會白費了。足夠讓你擺脫掉這段不光明的經歷,順理成章的加入紅方……”

琴酒壓根不相信,但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麽要這麽大費周章。

在boss的心裏恐怕都無法確定,究竟希不希望他接受吧,因為接受不正是背叛嗎?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他說:“我最厭惡的就是叛徒。”

先生似無奈地笑了笑,“說的也是。”

“那些從門脅手裏得到的資料,那也是你弄的嗎?”

大概的情況明白了,琴酒不願意面對此時的boss,想趕緊進入下一個步驟。先問清楚浪費了他大半精力的幾個問題。

先生點頭,“不過那是在我放棄前,那個時候我還抱有希望,想要回到更早的時間點,可惜白費力氣……他們以為那些東西很重要,所以帶走了。”

他們是指某個不知名的臥底。

之所以不去追究,一是因為不見得會有意義,二是真有人研究透徹了,對boss而言也不會壞事。

被無辜卷入其中的殺手在心裏罵人,不過想到不知情還往裏頭硬湊的朗姆,心情一下子平覆了。總歸有人比他慘,那個人還是專門跟他作對的敵人。

琴酒在最後兩個疑問中稍微猶豫了下,決定了先問比較沒那麽在意的,“為什麽是萊伊…真正摧毀組織的是工藤新一。”

他的仇恨值最高點在萊伊,但boss應該不是吧?

先生露出了微詫異的表情,隨即放松地說道:“其一是工藤新一還沒有接觸到組織,其二是赤井一家跟組織的牽連較深……”

“……”你該不會真是萊伊的親戚吧?

無視自家殺手那覆雜的眼神,先生伸出了第三根手指,“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因為你。”

“我?”琴酒微微睜大雙眼,他跟萊伊可沒什麽!

就算有,那也是非常久遠的、且十分牽強的關系,不值得提。

先生用微笑說出了極其可怕的話,“不用擔心,我不反對。”

“……”反對什麽!!

不夠直的殺手感覺十分不妙,“我不明白?”

“在看到你們共赴黃泉時,有沒有感到滿足?”

“……沒有。”只覺得憤怒。

“可是上一世你親口跟我說,就算會死也要拉著萊伊。”

“很正常,他是我的……”敵人。

“你第一眼看中了他,向我申請作為你的搭檔。”先生的推理無懈可擊,“而他明明連你的面都沒見過,卻稱你為「戀人」……我懂的,紅與黑劇烈的沖突,男人總是拒絕不了危險的浪漫。”

“…………”

“這一世我提早讓你們見面,以搭檔的名義捆綁在一起。沒有朗姆插手,他的身份沒有暴露,你們兩年多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感情應該跟上一世有了很大的進展吧。”

“不,我沒有,我們只是……”琴酒下意識想解釋清楚,他和萊伊之間覆雜的關系——這一世他還沒有對宮野明美動手,但萊伊卻兩次沖著蘇格蘭開/槍了,論仇恨他現在要比萊伊高太多了。

“沒有嗎?”先生無比詫異,“難道換成了波本?”

“……”看情況boss對他跟蘇格蘭的交往一無所知……

這說明:boss或未知生物並不是時刻關註著他,只有在觸發掉某些設定——比如殺人——才會被通知,從而前來阻止。

那可真是太感謝了,戀情沒有以特殊的方式曝光。

念頭轉了幾番,琴酒放棄了說明他個人的偏好,只是無情地否認了跟紅方臥底的多餘瓜葛,“在知曉那兩個人是潛入組織的老鼠後,我唯一在想的就是該怎麽消滅掉。除了利用和互相仇視外,我不認為我跟他們之間會產生別的什麽友好的情感。”

“我利用搭檔的身份,將萊伊限制在身邊,避免他從任何渠道獲得與組織相關的重要情報。至於波本,他落到朗姆的手中,我想下場應該好不到哪裏去吧。”語氣從平靜到興奮,敵人的消亡的確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先生搖頭嘆息了聲,“也許是我的方法錯了…或許不該讓你那麽早接觸到「未來」。如果沒有強迫你,你會遵從嗎?”

“不會。”琴酒毫不猶豫,他曾經自問過,那就是答案。

有些事,一旦做了第一次,再去懺悔已經來不及了。

從他拉開槍栓的那一刻,他的結局便註定了。

或許boss的做法能給他一個更光明的未來,但是……

表面的汙濁能洗幹凈,心靈呢?

他擁有著世界上最漆黑的靈魂。

“是嗎……”先生有些遺憾。

“最後一個問題。”殺手的態度極其冷漠,即使面前站著的是曾經尊重的boss,也不能讓他改變,“我要怎麽做才能擺脫它?”

結果很明顯了,沒有必要再嘗試,未知生物根本不該存在。

先生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很簡單,沖這裏開/槍。”

琴酒瞳孔微縮,明明是意料中的回答,卻還是感到不可思議。

“它跟我的靈魂綁在一起,只要我不在了,它自然會離開。從這個世界上。”boss完全沒有以前對生命的那種固執的追求,心平氣和地說著求死的話,“我離開後,組織交給你,想讓它變成什麽樣子全看你了。當然現在還可以後悔……

“是繼續做一名殺手,還是按照我給你鋪好的路線過平凡的生活……”話音微頓,有些惋惜,“我倒寧願相信你跟赤井秀一有不一樣的情愫,他應該能將你從黑暗中拉到陽光裏。”

墨綠色的眼眸裏閃過一縷覆雜的情緒,再次被誤會了的殺手仍然沒有解釋,只不過在沈思片刻後,平靜地說了聲:“抱歉。”

他做不到。

這個世界上唯一有可能將他從黑暗中拯救的人……不存在。

boss嘆了口氣,看了眼手表,“決定就動手吧。”

無論是為了將腦子裏的東西抽出去,還是為了得到組織。

手臂擡起,冰冷的槍/口只用了一秒不到,無聲地綻開了血花。同一時間像是有什麽東西從身上剝/離。

冷清的房間裏,對面的人漸漸失去溫度。

殺手離開椅子,退後到合適的距離,閉上雙眼,拿下帽子放在胸前當做送別。腦海中閃過記憶——

少年手握著槍/支,臉上是司空見慣的漠然。

旁邊的人說:你可以轉頭離開,沒有人會逼迫你。

少年勾起冷笑,擡起手,以同樣果決的動作堵住了對方的嘴。

在他們面前保持著求饒姿勢的人已經斷了氣。

只剩下那雙未能合上的驚恐的眼睛。

記憶中的身影漸漸模糊,只留下少年冷淡的、不知道是疑問還是質問的那句:開玩笑嗎,為什麽要拒絕?

我在這裏生長。

邪惡滋養了我。

『烏鴉呀,為什麽歌唱……』

我是邪惡的化身。

烏鴉,腐/肉,火光,黑暗。

那些是我人生的全部。

我心甘情願。

外面撞擊的聲音越來越響亮,蓋過了被窗戶阻擋的雷雨聲,不過幾秒,脆弱的門被粗魯撞開。燈光下,所有的惡行無法隱藏。

在各色的目光中——或驚訝、或恐懼、或狂喜——殺手睜開了眼睛,似憐憫地對倒下的人送出最後祝福:“晚安,boss。”

然後轉過身,沖著來人露出了笑容,危險、充滿了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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