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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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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裏

沈沈浮浮間, 她精神錯亂,恍若回到了那裏。

狂風大作,暴雨如註,似銀河從高空倒瀉下來, 灌入巨浪呼嘯的深藍海面。怒濤前撲後湧, 奔向崴嵬的礁石, 撞出大片白茫的水霧。

轟鳴雷聲裏, 森白閃電劃破黑幕般的天穹, 映照出火光沖天的城池。

街道被蜂擁而至的海寇持刀圍住, 攤子貨物被推翻踐踏,零落一地。到處是四散逃跑的人, 叫嚷求救。

男人的呼喊, 女人的尖叫, 孩子的哭啼。

還有海寇的大笑聲。

利刃斬下, 鮮血噴濺,伴隨痛苦慘叫, 極快堙滅在大風急雨裏。

一個接一個的峽州百姓倒下,身上的財物被劫掠奪走。

官兵掩護剩餘百姓,不斷朝內城撤退。

她握著染血的長刀, 整個人抖地不成樣子, 緊盯面前矮小健壯,穿著異服的海寇碎掉了半邊頭顱, 緩慢地轉過身體, 看向她。

紅白相混的血與腦漿從窟窿泵下, 經過睜圓的眼, 淌過黝黑的皮膚,往下流動。

順著下巴, 嘩啦嘩啦地,與雨水染紅了巷子的灰磚。

一聲驚雷驟起。

她清楚地看見他的臉被血覆沒,只有一雙眼珠還在轉動。

而後仰面倒地,砸起飛揚的雨花。

她殺人了。

恐懼漫天掩地朝她籠罩襲來,沈重的刀再也握不住,掉落在地。

衛錦大哭著朝她撲過來,抱住她的腰。

“三叔母。”

一聲聲的哭泣將她從惘然中喊醒。

將手上黏膩的血在裙衫上隨意抹t過,她到已然死去的海寇面前,極快地抽出他腰間的匕首,拿在手裏。

把衛錦抱起,又抹了臉上的血,忍著快湧至喉間的怕意,哽澀道:“別怕,我們去找阿朝他們,不會有事的。”

是在對衛錦說,也是在對自己說。

會沒事的,她們一定能活下來。

一路奔跑。

雷雨交加如瀑,從天上潑下,將地上的血水沖刷,也將她早已松散的發髻沖地散落,黏在面頰上。

可她顧不上整理。

只有不停地朝前跑,到內城去,才能徹底躲開時不時從哪裏冒出來的海寇。

身後的大雨裏,隱約傳來兵戈聲,以及慘聲。

她一直跑,一直跑。

寒涼的秋雨侵入,手腳皆失去知覺,胸腔陣痛到麻木,她還是不知疲倦地,握緊隨時防備殺人的匕首,跟隨那些也在逃命的人跑。

懷裏始終抱著衛錦。

緊緊地,沒有松開過半分。

可那條路仿若沒有盡頭,如同那些做不完的苦役。

喉間滿是腥甜的血味,淚盡流幹,她快撐不下去了。

再一次因洗那些,怎麽也洗不完的衣裳後,病倒在床上,燒地不省渾噩。

她艱難地擡起手,透過薄薄的一層漏風窗紙,在昏暗的冬陽下,看手上遍布的凍瘡,生膿地要潰爛,關節腫大難堪。

窗外,是阿朝和小虞的竊竊私語。

“那些藥是傅總兵讓你拿來的?”

“他不知從哪裏聽說三叔母病了,今日問過我,就讓我把藥帶回來,說是方子治效快。”

“這第幾回了,他是對三嫂……”

聲徹底沈默下去。

頭昏昏沈沈,她沒了力氣,手垂落放在微寒的衾被上,咽下嘴裏殘有的苦澀藥味。

天色暗下,被那雨夜裏的海寇嚇得癡傻的衛錦,再一次哭鬧起來,不與衛虞一塊睡,只鉆在她懷裏,不停地喊著阿娘。

她輕拍小小的後背,給她將被子蓋好,疲倦不堪地說著:“在呢,阿娘在呢。”

在衛朝帶藥回來前,衛若冒雪給她去尋大夫,因此生了病,比她病得還嚴重些,用過那副剩下的藥,並沒好全。

深夜雪下,隔壁傳來一聲聲的咳嗽。

翌日天光大亮,衛朝來看她。她執意要看他身上的傷。

為服勞役,才從臨縣對戰海寇回來,是總兵傅元晉手底下的一名小兵。

他的背上又添了幾道刀傷。

卻是拼命立得戰功,為了擺脫罪臣之後的稱謂。

“三叔母,我沒事。總有一日,我會讓你們重新過上以前的日子。”

她笑了笑,點頭應了。

她沒有說話。

也沒有將自己的打算告訴他們。

春日到來得很快,天氣很暖和。

她手上那些醜陋的瘡傷漸漸好起來,脫下壞死的皮,生長出鮮嫩的肉。只是關節被凍冷地突出,再回不去了。

好在她的容顏,好似沒有一絲變化。

對著桌上的一面碎鏡,她端望著,仔仔細細地看。

興許在這樣的地方,待地還不夠久。

也許下一個冬日來臨,再沒有這樣一張還能令人覬覦的臉了。

她得趁著自己的容貌還在時,籌謀利用。

天邊的光在慢慢昏黃,她將簇新鮮艷的衣裙穿上,時隔近一年,再次塗抹上黛粉胭脂。

手有些生疏了,用濕帕抹幹凈,對鏡,重新畫眉。

等打扮好,她朝鏡裏的人微微揚唇,彎眸笑起來。

應當要笑,至少讓人瞧著欣喜。

可當真地被抱入床帳內,一張滿是厲色的臉傾壓下來時,她還是沒忍住偏開了頭,掉落了淚水。

身上的人停住,接著要起來。

她忙勾住他的脖子,軟聲說:“大人別生氣,只是我……還是第一回,懇請大人憐惜些。”

帶著厚繭的指腹,隨之落下。

衣裳漸散,露出一身被鞭打後殘有的傷疤。

她試圖用雙手擋在身前,怕他嫌棄。

“你既過來找我,就該知道我不在乎你這身傷。”

燈下,他俯視著,摸索著。

問她:“是在刑部受的誰的刑罰?”

聽到姓名後,他呵笑一聲,不再多話。

等他要從床榻起身離開時,她慌地爬起來,拉住他的袖子。

“大人,我想請你……”

話沒說完,被一只手攥住了腰,拖到懷裏,又親了一遍,才被放開。

“我知道,只要不過格,凡在我能力範圍的事,我都答應你。”

臨走前,他直言道:“明日夜裏我得空,你過來找我。”

“好。”

她將自己收拾幹凈,走出房門時,看到了外面的衛朝。

“阿朝。”

“三叔母。”啞聲的喚。

她笑了下。

“走吧。”

才走小段路,她卻雙腿顫疼,再難走下去。

月輝映照著,衛朝背起她,一路沈默地回去。

回到那個地方。

衛虞衛若、衛錦圍上來。

都還未睡,在等她回來。

她摸摸他們的頭,笑說:“都去睡吧,我也困了,要先去睡了。”

走進屋裏,躺倒在那張寒涼的床上,將枕下的平安符摸出來,緊握在手裏,貼在胸口。

她今日出門,沒有隨身帶它。

身上的疼痛一陣陣湧來,如被車碾,被褥裏,她蜷縮地越來越緊。

淚水浸透了枕頭。

沒什麽的,只不過是一具身子,她該慶幸自己還有美貌,竟可以讓身為總兵的傅元晉貪圖。

只要他看得上,能得到他的庇護,自己會輕松許多。

沒關系的。

她反覆在心裏說。

翌日天亮後,果真從總兵府傳來命令,他們不用再做那些勞累的苦役,只需做些針線活計就好。

畢竟衛家曾與當今皇帝實是死敵,不好太放水。

還有一名大夫上門來,給衛錦看病癥。

衛朝跟隨傅元晉身邊,也得到了提攜重用。

之後,她總是乖順聽從傅元晉,沒有忤逆過他。

只除了一回。

她沒想他會來找她。

近黃昏,外面的院子裏,衛虞衛錦衛若還在。

平安符被隨手,從床上掃落到地上。

她忙夠著手去撈。

當平安符重新回到手裏時,坐在床上,披散頭發,全身不著一絲遮蔽的她,不知為何會想哭,再難以抑制。

“給我把你的眼淚收起來!”

他穿衣起身,掃興離開。

她倉惶下床去追,拉住他的手,哽咽求道:“大人,我錯了。”

“你留下來,好不好?”

他最終留了下來,坐在床沿。

她跪在他身前,緩緩伏下了頭。

等人走後,她挪躺到床上,聽到窗外的喚聲“三叔母”“三嫂”“阿娘”。

她一動不動地,靜靜聽著。

沒有回應一聲。

倏地將自己裹進被子裏,緊緊捂住了耳朵,隔絕世上的一切聲音。

“不要再叫我了!不要再叫我了!”

“我不是你們的三叔母!”

“不是你的三嫂!”

“更不是你的阿娘!”

……

“曦珠,我曉得你先前喜歡衛陵,那時是我愚見……後來那個孩子說喜歡你,可你已與許執定親了……我沒想到你會因他入獄,受了那麽多苦。”

“過來叫人。”

“小虞,以後曦珠就是你的三嫂。”

“阿朝,阿錦,還有阿若,以後要叫三叔母。”

不,不是的。

三表哥怎麽可能喜歡她呢?

她早已不喜歡他了。

在與許執定親後,她就在一點點地忘記喜歡三表哥的自己。

她以後是要嫁給許執的,做他的妻子,不能在心裏還有別人。

許執待她很好,她也要待許執很好。

她在一點點地喜歡上他。

等成婚後,兩人在一起生活,還會更喜歡的。

那日奉山相會,她以為是游玩,卻聽到了他的那番話。

在她都真心希望三表哥能聽姨母的勸,與那位白姑娘成婚後,喜歡上許執,他卻要退婚。

回去的那晚,她剪碎了那件花費近一年,快要繡好的大紅嫁衣,埋在枕上大哭。

而姨母卻又說,其實三表哥是喜歡她的,只是當時她與許執定親了,所以沒能說出口。

一定是騙她的!

三表哥不可能喜歡她,姨母所說的那些話,不過是想讓她不丟下衛虞衛朝他們。

她知道的。

都知道。

可那一聲聲的“三叔母”“三嫂”“阿娘”,猶如困住她的枷鎖,讓她掙脫不了。

何時起,她回想起從前喜歡三表哥時的樣子,將那微薄的、遙遠的,卻屬於她與他的過往翻出來。

無數遍的懷念裏,她好似重新喜歡上了他,且越來越喜歡。

即便有一天,當她恍然發覺自t己忘記了他的樣子,但那些回憶卻愈加深刻。

她一定還喜歡他,所以才願意為他守著衛家。

……

“三表哥,我說過的,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是不是?”

曦珠仰躺在床上,撫摸上方英朗風流的面容,食指溫柔地,從他沁著汗水的眉眼,延續向下,緩慢地滑過他高挺的鼻梁,直到他的薄唇。

流淚笑說,低聲呢喃。

就像一遍遍的毒誓,印刻進腦裏,不斷強加,淩亂了記憶。

“我喜歡你。”

曦珠吸了下鼻子,盈滿淚水的眸子望著他,嬌聲道:“你抱抱我,好不好?”

他喘息粗聲,抱住渾身滾燙的她,仰首,吻她濕漉漉的眼。

曦珠摟住他的脖子,更緊些,在他耳鬢相貼,輕輕說:“我好熱,你冷不冷,抱著我,有沒有覺得暖和些?”

她想到他戰死在北疆雪谷那樣的地方,還是正月大雪時,該多冷呀。

她好心疼啊。

“三表哥,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她趴在他的肩膀上,湊到他的耳邊,熱氣吹拂,帶著笑,喃喃道:“其實我是活過一輩子的人。”

“你想不想知道上輩子都發生了什麽?”

“那時候,你可是一點都不喜歡我。”

“哦,還有一樁很重要的事要先告訴你,秦令筠也重生了。”

……

*

衛陵披衣下床,皺緊眉頭,開門出去,先是叫陳沖去把鄭醜接過來,再讓人送來熱水。

抱起昏睡過去的曦珠,走進湢室,拿棉巾帕子給她擦凈身體,小心處理了手心和脖子處的傷,穿上幹凈的褻衣,又理了床上濕透的褥子,把人放下,給蓋上薄被。

外面還在下雨,有些泛涼。

在等待鄭醜到來的這段日子裏,衛陵坐在床畔,握著曦珠的手,一直看她深睡的面容。

聽她一聲聲地囈語。

“阿娘。”

“爹爹。”

他輕撫她些許蒼白的臉頰,回想她方才說過的那些話。

*

廊廡底下,雨勢漸收,黛瓦滴水連綿。

“她的身體如何?”

鄭醜回道:“小小年紀,愁思甚多。今日又是那樣的烈藥吃下去,下雨增涼,還有驚懼,入夜後少不了要發高熱。我先開個方子,喝個兩日就能好全。”

“再是一劑養神的藥膳,三兩日吃一頓,好好養著,固本培元。”

衛陵仔細聽過記下,又問:“除了這個,其他可看出什麽?”

他擰眉憶起方才床上時,她的異樣,不大方便開口,終嘆道:“算了,等她醒來再看吧。”

接著問道:“上回的藥,你還留有?”

鄭醜聞言擡頭,看向眼前這個正值大好年紀之人。

見他神色無恙,說的果然是那種藥,心下一驚。

“是藥三分毒,更何況那藥效猛,多用兩次,真要對那處有影響。”

鄭醜規勸再三。

“你給我就是,其餘勿管。”

*

楹窗外雨聲又起,滴答滴答。

衛陵按緊疼痛的額角,閉了閉眼。

想起片刻前的曦珠,他又動搖了要告訴她,他也重生的決心。

但走到這步,再沒有回頭的路。

現今告訴她,他仍是欺騙了她。

她還是會恨他,會毫不猶豫地離開他。

還有秦令筠。

他萬萬沒想到他也回來了。

難怪歸京後的種種舉止,那般不對勁。

……

絕不能對曦珠說出真相。

衛陵隱隱覺得那後果,不是他能承受的。

昏黃燈下,衛陵抵靠椅背,沈目望著書案上的紙筆,遲遲沒動。

但最終,他緩出口氣,還是拿起毛筆,蘸染濃墨,伏案快速書寫起來。

等十多封書信都寫完,他叫來了青墜和阿墨。

先將信都交給了青墜。

這才對兩人道:“接下來我說的話,你們定要記清楚,一字不漏地記下來。”

青墜和阿墨都忐忑不安。

心裏皆明白今日之後,三爺和表姑娘的事怕要藏不住了,且看三爺這樣子,也沒打算繼續藏。

到時公爺和國公夫人追究起來,他們這兩個貼身伺候的人,就是第一個被問罪的。

這大半年下來,都心知肚明,尤其是阿墨。

點了點頭。

青墜是被阿墨帶到的柅園,現下焦心地不行,快過一個時辰,要是還不回去,保不準蓉娘要讓國公夫人找人。

忙不疊地跟著點頭。

衛陵便與他們細說起來。

“明日,不管公爺和夫人問你們什麽,你們定要按照我說的去回他們。”

最後,他漆黑的眸落在兩人身上。

“若是他們對你們刑罰逼話,你們也一定要這麽答。給我記住了,只要我沒事,你們定也會沒事,之後你們有何要求,我都能應允。要是亂說話,等這樁事完了,我一定還活著,你們卻不會有好下場。”

*

天色愈發昏沈,檐下點了兩盞燈籠,照著臺階下飛濺的雨花。

見青墜被陳沖送回公府,阿墨去打探秦府的事,衛陵去端熬煮好的湯藥,才折返正屋,就見人已經醒了。

臉色蒼白,身形孱弱,卻正欲跨過門檻,往門外來。

他急忙過去,一只手攔住了她。

“出來做什麽,外面雨大。”

“回去。”

曦珠只怔怔道:“我要去找他。”

衛陵皺眉,問道:“找誰?”

他緊盯著她,半晌沒回話,又道:“回去床上躺著。”

“你知道的。”

曦珠定定地望向他,“我要去找他。”

她都告訴了他,包括前世與許執曾定親的事。

衛陵對上隱有淚光的眼,瞬時心軟了。

緩下語氣,嘆了聲:“好,我知道你擔心許執被秦令筠報覆,要去找他,告訴他這件事。”

他道:“我幫你去找他,你好好在這裏待著。”

趁她在楞,衛陵攬住她的腰,將她帶到床邊,按住她的肩,讓她坐下,再把藥碗擱在幾上,蹲下身給她脫鞋,把繡鞋整齊地擺放。

“上床去。”

曦珠猶豫了下,還是順著他的力,重新回到床上,抱住雙膝。

衛陵端過藥碗,坐在她身前。

“先將藥喝了。”

曦珠垂眸看了看棕黑色的藥湯,搖了搖頭,小聲道:“我不想喝。”

“我已經都好了,不用吃藥的。”

她厭惡藥的味道。

衛陵看著她,道:“這藥防備夜裏你起熱,免得到時嚴重難受。”

他試過碗的溫度,將好,再拖會要涼。

“你喝完了,我立即去找許執,好不好?”

“我餵你。”

說著,就要舀起一勺藥湯。

“不用。”

曦珠擡起手,徑直接過來,“我自己喝。”

她別著瓷勺,將碗沿靠著嘴,屏住氣息,緩緩地喝起來。

喝完後,她將空碗還給他。

衛陵接過碗,又將一包糖水青梅遞來,“吃些,壓點苦味。”

她不動。

他便揀起一塊蜜餞,送到她唇邊,有些笑道:“吃吧,一點都不酸。”

“你不在意嗎?”

話音甫落,曦珠眼眶發起燙來,緊凝著他,聲音微哽。

好一會,衛陵才平靜地說了一句:“曦珠,那些都是前世的事了,已經過去,這輩子都會好起來的。”

那些關於前世的記憶裏,她並未說自己喜歡他,更沒有說自己在峽州遭遇的事。

他心裏卻一清二楚,也絞痛至極。

還是拿著青梅的蜜餞,送來她面前,低聲哄道。

“吃一個吧,那藥多苦,剛我偷偷喝了口,都受不了那苦。”

曦珠終究將那甜膩吃進嘴裏,慢慢嚼著,和著苦澀的藥味,一起咽下去。

“我去找他,會將你的話都告訴他。你好好睡一覺,什麽都別想,有事就叫人,外面有人守著。”

臨走前,衛陵俯身,在她額頭上落了很輕的一個吻。

聽到她的輕聲:“他住在……西城保寧大街的銅駝巷,走到盡頭,最裏面的那家。”

“知道。”

“三表哥。”

轉身離開時,她忽地叫住了他。

衛陵回首。

曦珠微微彎眸,朝他溫柔地笑,說:“外面雨大,你早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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