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譜（十）
關燈
小
中
大
黎譜（十）
沒有再去學校，黎譜每天就跟著崔镠，鍛煉健身，幹活打雜。慢慢習慣了之後，黎譜甚至覺得這種生活還不錯。
至少每天很充實，雖然很累，可累完倒頭就直接睡，既沒有討厭的人來煩他，也沒有做不完的作業要擔心。
多好。
可黎譜正是上學的年紀，怎麽能讓他一直這樣下去？
或許也是到了叛逆期吧，崔镠又是個暴脾氣急性子，跟黎譜在上學這件事上鬧了很多矛盾。
吵過幾次之後崔镠也不管黎譜了，給黎譜做思想工作的事還是落到了“專業人士”林森的頭上。
林森的教育方式跟崔镠比起來就溫和許多了，黎譜也更願意聽一些。不過林森還沒有著急約黎譜談，而是選擇繼續讓黎譜自己去想。
今天，林森因為海晏常安醫院那邊的事不在琮城，所以讓黎譜幫忙看著診所，說是有重要的人會去診所拿東西。
什麽人來拿什麽東西，黎譜也不知道，東西讓林森用一個袋子封得嚴嚴實實的。
黎譜在診所呆了整整一天都沒見到人影，搞得黎譜還以為林森搞錯時間了。
晚上，黎譜準備鎖上診所大門的時候，來了個陌生的男生。
“不好意思，我是來拿東西的，路上有些事，耽誤太久了。”來的男生滿臉歉意地和黎譜說話。
一個很帥的男生，看著也就比黎譜大一點吧。
“來找木哥的嗎？”黎譜問他。
男生點點頭。
黎譜嘆了口氣，把剛鎖上的玻璃門又打開了，帶著男生進了診所。
“你是黎譜嗎？”男生笑著問道。
黎譜點了點頭，反問男生：“你認識我？”
“不認識，是木哥跟我說他和崔叔一起帶了一個比我小兩歲的弟弟，今天我來拿東西會遇上。”男生跟黎譜解釋道。
“哦。”黎譜隨便應上一聲，就把林森準備好的東西那給了這個男生。
男生接過袋子點頭道謝，又開口道：“我還要拿些藥，我已經抄紙上了，你能幫我找找嗎？”話音剛落，男生把一張紙條遞給了黎譜。
黎譜拿著紙條，又開始走到藥品區到處找藥。
“我們以後應該還有不少機會見面，我叫楊子鵬，跟你交個朋友，好不好呀？”楊子鵬湊到黎譜身邊笑著說。
黎譜拿著一盒藥，打量著楊子鵬，皺眉道：“別了吧，不需要。”
“朋友反正又不嫌多，別這麽冷漠嘛。”楊子鵬不死心。
黎譜嘆了口氣，說：“學校裏都沒人喜歡跟我交朋友，我脾氣不好，我們倆也不會經常見面，沒必要。”
“脾氣不好嗎？我覺得你人挺好的，我這個點才來拿東西，你不僅沒有生氣，現在還幫我找藥，一點都不兇啊，頂多也就看著兇了點——怎麽會不討同學喜歡呢？”楊子鵬問黎譜。
黎譜猶豫著，思考要不要跟楊子鵬提起自己的事情。想到楊子鵬反正跟林森關系似乎很好的樣子，黎譜也就開口說了：“我現在被停課了，因為經常跟同學打架。”
“這樣啊……又不怪你，幹嘛要否定自己。”楊子鵬笑道。
“不怪我？”黎譜沒想到楊子鵬會這樣說。
“你不是說，同學都不喜歡你？你肯定是被同學孤立了才會經常跟他們打架吧——沒關系的，你只需要關註自己就好了。”楊子鵬認真地說道。
“直覺告訴我，你會是一個非常值得交的朋友。”說著，楊子鵬就伸出手去要跟黎譜握手。
黎譜無奈，回握了楊子鵬的手。
“但願你的直覺不會讓你失望吧。”黎譜嘆了口氣。
……
黎譜這一個學期就這樣混過去了，雖然不是什麽很光彩的理由，但至少黎譜這個寒假沒有作業寫。
說是停課，可實際上相當於休了學。因為黎譜實在不想去學校，所以林森也不逼黎譜——不去就不去，由著黎譜來算了，林森只負責跟學校那邊談好就行。
黎譜每天都在想方設法給自己找事做，早上起床後跟著崔镠鍛煉身體，午餐和晚餐故意做些難做的菜磨時間，然後玩會兒游戲到點就直接洗漱睡覺，其餘的時間都在崔镠店裏幹活兒給崔镠跑腿，偶爾還會給林森幫幫忙——黎譜每天都是這樣過的。
有時自己的朋友也會約自己出去玩，這種時候總是一玩就是一整天。
很快就混到了過年，黎譜家裏也沒有其他人，剛好大年初一又是黎譜農歷的生日，所以黎譜就被崔镠林森接去了他們家跟著他們倆一起過年，順便還能過個生日。
年後，黎譜還住在崔镠林森家的時候又見到了楊子鵬。不止是楊子鵬，黎譜還見到了楊子鵬的父母楊安明白蕓。
他們楊家一家人都很喜歡黎譜，和黎譜聊了很久。
“你弟弟黎銘是個什麽性子啊？”楊子鵬笑著問黎譜。
“嗯……我弟他什麽都喜歡跟人比，雖然好勝心很強，但是他還是很聽話的，而且也很喜歡跟別人打交道，在幼兒園裏朋友很多，老師也很喜歡他，”黎譜邊回憶邊說，“我和大哥兩個人裏，他最粘我，說是每天晚上分床睡，但其實每天都會悄悄鉆到我床上來睡。”
“不知道現在他是不是一個人睡了……也不知道他一個人睡會不會因為不習慣就鬧脾氣……”黎譜小聲地自言自語著，兩眼都失了神。
楊子鵬看著黎譜，也似乎陷入了回憶，他喃喃道：“我弟弟楊子程也很粘我，但我不像你，我反而嫌我弟弟很煩，可是我又看不慣他跑去粘別人……”突然，楊子鵬笑起來了，“我弟弟就比你小幾個月——大概半年吧，你是農歷大年初一的生日，他是公歷七月十三的生日。我弟他非常聰明，學什麽都超快——但他比你弟弟能折騰，他心眼很多，我一推他他就立馬哭，專門哭給我爸媽看，讓我爸媽替他收拾我，然後等我被收拾了之後，他又在我面前得意起來了。”
“那子鵬哥，怎麽沒有見楊叔白姨帶上楊子程一起來琮城這邊玩？”黎譜問楊子鵬。看楊子鵬這樣子，黎譜感覺怪怪的。
楊子鵬微微一怔，臉上的笑容慢慢變得苦澀了起來。
“我的弟弟啊……他在五年前就丟了。”楊子鵬輕聲道。
黎譜頓時發覺自己不該挑起這個話題的，便連忙和楊子鵬道起了歉。
“沒關系，我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的。”楊子鵬笑著說。
“你看，我弟他很可愛吧？”楊子鵬點開手機相冊，翻出一張照片給黎譜看。
“哇，你們兄弟倆長得好像哦。”黎譜看著照片感嘆道。
“嘿嘿，不過我這麽大的時候，子程比我好看些——可惜我以前小不懂事，我到現在都很後悔以前沒有對他好點……”楊子鵬說著說著就嘆了口氣，“總是聽爸爸媽媽說不要等失去了才學會珍惜，我以前還不信，現在倒是親自體驗到了這話的意思。”楊子鵬看著他和自己弟弟的合照，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你很幸運，你一直都很珍惜你的家人。”楊子鵬告訴黎譜。
黎譜聽著，感覺自己心裏有些空蕩蕩的。他確實有很珍惜自己和兄弟父親在一起的時光，可現在他也還是失去了他們。
沒有經歷離別卻學會了珍惜的人，最終還是失去了珍惜的東西。
黎譜沈默了片刻，換了個話題和楊子鵬聊：“子鵬哥，你成績怎麽樣？”
“成績啊……我也不跟你吹牛，我自己是很滿意自己的成績的，我一直穩在年級前十哦。”楊子鵬自豪地笑了起來。
“年級前十……”黎譜一時很是羨慕楊子鵬，卻又不敢開口。
“其實，我聽木哥跟我說過你在學校的事哦。”楊子鵬突然開口打斷了黎譜的思緒。
“我的事嗎？”黎譜指著自己疑惑地問道。
楊子鵬點點頭，開始認真和黎譜說：“你知道我為什麽願意花這麽多時間在自己成績上嗎？”
黎譜訥訥地搖頭，說：“不會覺得很無聊嗎？反正學的也都用不上……”
“確實用不上，”楊子鵬失笑，“但是成績好，可以讓你在學校省很多麻煩——學校裏討厭我的學生也很多哦，但是沒一個人敢來惹我。”
“成績好的不是照樣被欺負嗎？”黎譜不太理解楊子鵬的話。
“不會，”楊子鵬笑著搖頭，“因為成績好，所以很多學生都會想巴結你，差生會想跟你打好關系，讓你在作業和考試的時候幫幫他，成績好的優等生也會想跟你靠攏，因為因為對其他成績差點的學生都沒有興趣，沒有共同話題。其實還有最重要的一個作用，那就是：成績好，會讓老師也關註你。”
“這樣老師就會下意識地更信你的話，你會被老師偏袒的哦。”楊子鵬解釋道，“其實我也就只是在學校的時候會認真學啦，其餘的時候我也不會做作業，也不會預習新課覆習筆記，我也喜歡到處玩。”
黎譜聽得認真，開始暗自思考楊子鵬這些話的可信程度了。
“其實成績更像是一種引導工具，成績好，就會讓旁人下意識都覺得你是聽話的乖孩子，就算你犯了錯，大家也會下意識偏袒你——你知道我們家條件很好，我成績好，也會讓其他人覺得是我爸媽教我教得好——事實上我爸媽忙得要死，根本不怎麽管我，”楊子鵬繼續說著，“成績好，是靠我自己自覺。”
“但是我現在成績也不怎麽樣，都沒有哥你這種基礎……”黎譜感覺楊子鵬說得很好，可對他而言似乎不太可能實現。
“不會啊，成績不好再開始學，效果反而更好哦——其實在學校招惹你的人是什麽心態什麽原因，你自己心裏肯定有數吧？等你一反常態開始讓老師和大人喜歡你了，他們拿你沒辦法，氣急敗壞吃癟的樣子，我相信你一定會很有興趣想看看的吧？”楊子鵬望著黎譜說，“不討同齡人喜歡沒關系，你要學會給自己塑造對自己有幫助的形象哦。”
“比如呢？”黎譜問。
“比如啊……現在大家都知道你家只有你一個人了，都會可憐你，你只需要利用這一點，多和大人打打交道，在他們面前禮貌懂事點，他們就會很喜歡你，要是他們的孩子惹了你跟你打起來了，不管是誰先動的手，他們的孩子都會是道歉的那一個——又或者，家裏最小的孩子總是最受寵的那個，你跟小孩子打好關系，不僅小孩子會喜歡你，連小孩子的父母也會一起喜歡你。”
“你看，直接略過你討厭的同齡人這一層，這樣你給自己打造了一個‘別人家的孩子’的形象，同齡人再怎麽討厭你，說你幹了什麽壞事，其他的大人或者小孩兒也只會覺得你是情有可原，或者根本不信你會做壞事，完全不會懷疑你哦。”
黎譜被楊子鵬這一套一套的說辭震驚到了。
（黎）果然年紀大點的哥哥懂得還是比我多多了……
“但是這些事說起來很簡單，要真做起來也是很耗時間耗精力的。”楊子鵬補了一句。
“我知道。”黎譜輕聲回答道，突然覺得自己的思路被楊子鵬打開了許多。
……
就像楊子鵬說的，因為大人們喜歡黎譜，黎譜發現，對於他因為與同學打架鬥毆被停課的事情，琮城認識他的大人似乎都沒有當回事，他們也只是和黎譜說打架影響學習，讓黎譜自己多註意。
“最近找我買藥的街坊鄰居都跟我誇你，你怎麽突然老實起來了？”林森笑著問黎譜。
黎譜想了想，癟嘴道：“又不是那些同學——叔叔阿姨們對我都很好啊。”
“所以現在還是很不想回學校嗎？你現在這個班主任也住這附近，跟我問起過你呢。”林森繼續問黎譜。
黎譜保持著沈默，似乎還是很糾結回不回學校的問題。
林森也沒有再問下去了，給黎譜時間讓他自己回去再想想。
黎譜知道林森其實也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倔脾氣，但林森就是很有耐心，多少時間都等得起——不把黎譜弄回學校，林森絕對不會作罷的。
一轉眼快到開學的時候了，今天齊明來黎譜家找黎譜玩。黎譜感覺齊明怪怪的，可是哪裏怪，黎譜又說不上來。
平時黎譜和齊明玩吧，齊明是一定會犯賤逗逗黎譜的，就連“齊二明”這個稱呼，也是黎譜一開始罵齊明才喊上的，時間久了，叫著順口了，大家也就都叫起“齊二明”了。
齊明跟黎譜玩了很久才回家，黎譜送他送到自家樓下才互相道別分開。
後來黎譜也不想再跟林森聊學校的事了，所以他還是決定聽話回學校上課。但課程已經落下很多了，林森跟崔镠商量後還是覺得讓黎譜留一年級，也能換個班換個環境。
這樣一來，原本高自己朋友兩屆的黎譜，就只高他們一屆了。
一起在外面玩的時候，另外三個朋友還總是拿這件事調侃黎譜。
停課這段時間裏，黎譜也可以說基本上都把琮城都跑了個遍，黎譜家什麽情況，琮城的大人多少都了解點，黎譜又是個懂事的孩子，所以琮城的大人們都還是很喜歡黎譜的。
黎譜經常會在放學的時候在小學校門口接一下自己的朋友，偶爾給他們帶點咖啡店的小蛋糕和奶茶，順路跟他們到處走走玩玩，然後送他們回家。
某天黎譜接到自己朋友的時候發現趙丹不在，就問齊明和方常趙丹怎麽沒有跟著一起出來。
“趙丹啊？她這幾天好像是班上要辦黑板報所以放學後都要留下來吧。”齊明看向了方常，他也記不清楚了。
方常連連點頭，證明齊明還是沒記錯的。
“難怪，”黎譜笑了一聲，“那我等會陪你們走到家了，還是折回去看看能不能碰上她吧。”
黎譜就在折回去的路上看見了趙丹被幾個初中生圍在了路邊上。黎譜認得那些人是初中生，是因為那些人還穿著黎譜那個初中的校服。
聽他們說的話，好像是在找趙丹要錢。
黎譜才不管他們攔趙丹是為了什麽，直接插進去就把趙丹跟這群人隔開了。
“搞什麽啊？攔我朋友？”黎譜沒好氣地問這幾個人。
畢竟都是同一個初中的，黎譜是因為打架被停的課一直到現在沒回學校，這幾個人還是認得並且挺怕黎譜的，一聽到趙丹是黎譜的朋友，這幾個就訕訕道歉，撒腿跑了。
“欺負你沒？”黎譜回頭問趙丹。
趙丹搖頭，把臉埋得很深。
黎譜還以為趙丹是被嚇到了呢，便開口說：“沒事，他們是我那學校的，估計是在外面混，想玩又沒錢了，不會再找你麻煩了——我送你回去吧。”
趙丹又點點頭，跟著黎譜一起走了。
趙丹哪裏是被嚇到了，她是怕黎譜看見自己臉紅了。
大概是怕又發生一樣的事情吧，所以黎譜那段時間接三個人放學後總是會多陪趙丹多走一段。
趙丹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喜歡黎譜的。
每天看見黎譜都很緊張，黎譜還陪自己回家，趙丹也沒再好意思叫黎譜哥哥了，慢慢地也改口直接喊黎譜名字了。
一直到黎譜重新回學校讀初一之前，趙丹都有刻意經常約黎譜出去玩，和黎譜一起玩游戲什麽的。
可似乎黎譜一直都沒有什麽多餘的回應……玩就玩，黎譜從來沒有對趙丹有什麽其他的反應。
在黎譜留級下來重新讀初一之前，黎譜都還是一個比較乖的男孩子。
然而這一切從他回學校後又被李濤找麻煩後發生了轉變。
……
黎譜跟李濤關系一直都不好的。
黎譜回了學校，李濤依然是想方設法排擠黎譜，還帶很多人嘲笑黎譜留級的事情，仗著自己現在是高年級，比以前更加張揚跋扈了。
黎譜一直沒有理會李濤的挑釁，但新的班上也沒有同學願意跟他走近一點，黎譜說是不把身邊的閑話放心上，可實際上他總是控制不住自己要去在意那些攻擊性的惡言惡語。
黎譜從始至終都保持著沈默，安安靜靜地看著李濤怎麽在學校踩在自己頭上。
不過黎譜的成績越來越好了。就和以前楊子鵬說的一樣，心態放平後，黎譜發現學習也不是什麽很折磨人的事，至少比和同學打交道比起來，學習甚至是很輕松的事情了。
但黎譜也不是只會沈默不會爆發的性子，所以這個學期，別看黎譜在學校每天安安靜靜地一個人坐在座位上搞學習，可其實私下裏依然經常打架，而且比以前打的架厲害多了，不僅是偶爾和李濤的人打，而且也經常和其他吊兒郎當的小混混打，經常是他一個人跟四五個人一起打，黎譜的脾氣也因為打架變得越來越暴躁，慢慢地，連在學校裏對同學和老師都變得十分不耐煩，成了個一點就炸的火藥桶，沒人敢惹他。
那些攻擊黎譜的惡言惡語，被黎譜刻在腦子裏，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黎譜。
黎譜討厭自己變成一言不合就暴怒動手的樣子，可他又實在控制不住自己。自己就像一個人見人害怕的瘟神，走哪裏都不受待見，處處碰壁。
在崔镠面前黎譜還沒那麽大膽子，可是林森看著不像崔镠那麽有威懾力。這次林森只是多問了黎譜一些學校的事情，甚至都沒用開口問他身上的傷疤和淤青是怎麽來的，居然就被黎譜不耐煩地頂撞了。
黎譜從來沒有在林森面前這樣過。
黎譜也是嘴巴一時跑得飛快，等腦子追上來的時候，話已經說出口，收不回來了。
兩人就沈默地註視著對方，一個滿眼震驚，一個則是滿眼心虛。
還沒等林森開口——
“嘖……抱歉木哥——我最近心情太差了。”
黎譜說了這句話就離開診所了，留下了林森還站在前臺皺眉看著黎譜。
黎譜感覺自己很對不起林森，一時情緒失控說出的話，一定很傷林森的心，明明林森是最理解自己對自己最耐心的人，可黎譜卻用那種態度對他。
黎譜一口咬定林森一定對自己很失望，後面幾天都沒有去見過他，刻意躲著林森。
周末，黎譜很想找人聊上幾句發洩一下心裏的情緒，所以他去找了齊明。
可是他站在齊明家門前，敲了很久都沒有人給他開門。
“家裏沒人？”黎譜摸著門吶吶自語道。
“哎喲，黎譜啊？”這時齊明家對門的梅奶奶上樓來，剛好碰上了黎譜。
“梅奶奶。”黎譜立刻擠出笑臉跟梅奶奶打招呼。
“來找齊明那孩子嗎？”梅奶奶拄著拐杖問黎譜。
“是啊，他們家好像沒人，應該是出門了吧？……”黎譜回答著。
“誒？齊明那孩子沒有告訴你嗎？他媽媽寒假的時候就開始準備搬家的事了，齊明他呀，你們開學前就已經搬家了。”梅奶奶慢慢地說著。
黎譜聞言渾身一怔，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不過他們母子倆搬走也是好事兒。齊明他媽媽呀，說是攢夠了錢要帶齊明去首府打拼，給齊明更好的環境——首府可是大城市，雖然不曉得是什麽原因他媽媽要帶他走這麽遠，但大城市的機會可比琮城這個小地方多多咯。”梅奶奶笑著說。
“……嗯，對。”黎譜楞著，隨便找了個理由跟梅奶奶道別，就離開了。
（黎）我說你當時來找我玩狀態怎麽不對勁呢……
黎譜紅著眼睛苦笑了一聲。
（黎）原來是這個原因啊。
黎譜用力咬著自己的下唇，腳上走得飛快。
他已經很使勁地憋眼裏的淚了，但還是有一滴漏了出來，飛快地順著臉頰滑下去，滴在了滿是塵土的水泥地上瞬間無影無蹤。
喧鬧的街道人來人往，可沒哪一個人能比得上那位曾和黎譜朝夕相伴的遠走之人。
他真貼心，因為害怕離別的場景太傷人心，所以和另外兩個夥伴商量好一起瞞著黎譜，一直瞞了現在。
……
“就我們三個嗎？齊二明呢？”
“譜哥，二明哥他最近有自己的事要忙呢，都沒來得及跟你說。”
“沒事黎譜，就我們三個一起也是一樣，我們下次再帶上齊二明一起嘛。”
……
“今天怎麽也沒見到齊二明跟你們一起出來？”
“譜哥，二明哥先被阿姨接走啦，當然不會跟我們一起出來了。”
“哎哎方常黎譜，今天同學跟我分享了一家很好吃的蛋糕店，我們也一起去看看吧！”
……
黎譜站在街道上，回頭望了一眼樓上齊明家緊鎖的窗戶。
“連你們也瞞著我……”黎譜笑了一聲。
與其說是震驚與氣憤，黎譜心裏此刻更多的還是失望。
黎譜形單影只的背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顯得格外落寞。
（黎）就這樣吧……
黎譜自嘲般地笑了笑，想起自己的同學總說自己的那些壞話。
（黎）原來不是壞話。
（黎）他們說的實話。
（黎）我確實……還是適合一個人吧。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沒有再去學校，黎譜每天就跟著崔镠，鍛煉健身，幹活打雜。慢慢習慣了之後，黎譜甚至覺得這種生活還不錯。
至少每天很充實，雖然很累，可累完倒頭就直接睡，既沒有討厭的人來煩他，也沒有做不完的作業要擔心。
多好。
可黎譜正是上學的年紀，怎麽能讓他一直這樣下去？
或許也是到了叛逆期吧，崔镠又是個暴脾氣急性子，跟黎譜在上學這件事上鬧了很多矛盾。
吵過幾次之後崔镠也不管黎譜了，給黎譜做思想工作的事還是落到了“專業人士”林森的頭上。
林森的教育方式跟崔镠比起來就溫和許多了，黎譜也更願意聽一些。不過林森還沒有著急約黎譜談，而是選擇繼續讓黎譜自己去想。
今天，林森因為海晏常安醫院那邊的事不在琮城，所以讓黎譜幫忙看著診所，說是有重要的人會去診所拿東西。
什麽人來拿什麽東西，黎譜也不知道，東西讓林森用一個袋子封得嚴嚴實實的。
黎譜在診所呆了整整一天都沒見到人影，搞得黎譜還以為林森搞錯時間了。
晚上，黎譜準備鎖上診所大門的時候，來了個陌生的男生。
“不好意思，我是來拿東西的，路上有些事，耽誤太久了。”來的男生滿臉歉意地和黎譜說話。
一個很帥的男生，看著也就比黎譜大一點吧。
“來找木哥的嗎？”黎譜問他。
男生點點頭。
黎譜嘆了口氣，把剛鎖上的玻璃門又打開了，帶著男生進了診所。
“你是黎譜嗎？”男生笑著問道。
黎譜點了點頭，反問男生：“你認識我？”
“不認識，是木哥跟我說他和崔叔一起帶了一個比我小兩歲的弟弟，今天我來拿東西會遇上。”男生跟黎譜解釋道。
“哦。”黎譜隨便應上一聲，就把林森準備好的東西那給了這個男生。
男生接過袋子點頭道謝，又開口道：“我還要拿些藥，我已經抄紙上了，你能幫我找找嗎？”話音剛落，男生把一張紙條遞給了黎譜。
黎譜拿著紙條，又開始走到藥品區到處找藥。
“我們以後應該還有不少機會見面，我叫楊子鵬，跟你交個朋友，好不好呀？”楊子鵬湊到黎譜身邊笑著說。
黎譜拿著一盒藥，打量著楊子鵬，皺眉道：“別了吧，不需要。”
“朋友反正又不嫌多，別這麽冷漠嘛。”楊子鵬不死心。
黎譜嘆了口氣，說：“學校裏都沒人喜歡跟我交朋友，我脾氣不好，我們倆也不會經常見面，沒必要。”
“脾氣不好嗎？我覺得你人挺好的，我這個點才來拿東西，你不僅沒有生氣，現在還幫我找藥，一點都不兇啊，頂多也就看著兇了點——怎麽會不討同學喜歡呢？”楊子鵬問黎譜。
黎譜猶豫著，思考要不要跟楊子鵬提起自己的事情。想到楊子鵬反正跟林森關系似乎很好的樣子，黎譜也就開口說了：“我現在被停課了，因為經常跟同學打架。”
“這樣啊……又不怪你，幹嘛要否定自己。”楊子鵬笑道。
“不怪我？”黎譜沒想到楊子鵬會這樣說。
“你不是說，同學都不喜歡你？你肯定是被同學孤立了才會經常跟他們打架吧——沒關系的，你只需要關註自己就好了。”楊子鵬認真地說道。
“直覺告訴我，你會是一個非常值得交的朋友。”說著，楊子鵬就伸出手去要跟黎譜握手。
黎譜無奈，回握了楊子鵬的手。
“但願你的直覺不會讓你失望吧。”黎譜嘆了口氣。
……
黎譜這一個學期就這樣混過去了，雖然不是什麽很光彩的理由，但至少黎譜這個寒假沒有作業寫。
說是停課，可實際上相當於休了學。因為黎譜實在不想去學校，所以林森也不逼黎譜——不去就不去，由著黎譜來算了，林森只負責跟學校那邊談好就行。
黎譜每天都在想方設法給自己找事做，早上起床後跟著崔镠鍛煉身體，午餐和晚餐故意做些難做的菜磨時間，然後玩會兒游戲到點就直接洗漱睡覺，其餘的時間都在崔镠店裏幹活兒給崔镠跑腿，偶爾還會給林森幫幫忙——黎譜每天都是這樣過的。
有時自己的朋友也會約自己出去玩，這種時候總是一玩就是一整天。
很快就混到了過年，黎譜家裏也沒有其他人，剛好大年初一又是黎譜農歷的生日，所以黎譜就被崔镠林森接去了他們家跟著他們倆一起過年，順便還能過個生日。
年後，黎譜還住在崔镠林森家的時候又見到了楊子鵬。不止是楊子鵬，黎譜還見到了楊子鵬的父母楊安明白蕓。
他們楊家一家人都很喜歡黎譜，和黎譜聊了很久。
“你弟弟黎銘是個什麽性子啊？”楊子鵬笑著問黎譜。
“嗯……我弟他什麽都喜歡跟人比，雖然好勝心很強，但是他還是很聽話的，而且也很喜歡跟別人打交道，在幼兒園裏朋友很多，老師也很喜歡他，”黎譜邊回憶邊說，“我和大哥兩個人裏，他最粘我，說是每天晚上分床睡，但其實每天都會悄悄鉆到我床上來睡。”
“不知道現在他是不是一個人睡了……也不知道他一個人睡會不會因為不習慣就鬧脾氣……”黎譜小聲地自言自語著，兩眼都失了神。
楊子鵬看著黎譜，也似乎陷入了回憶，他喃喃道：“我弟弟楊子程也很粘我，但我不像你，我反而嫌我弟弟很煩，可是我又看不慣他跑去粘別人……”突然，楊子鵬笑起來了，“我弟弟就比你小幾個月——大概半年吧，你是農歷大年初一的生日，他是公歷七月十三的生日。我弟他非常聰明，學什麽都超快——但他比你弟弟能折騰，他心眼很多，我一推他他就立馬哭，專門哭給我爸媽看，讓我爸媽替他收拾我，然後等我被收拾了之後，他又在我面前得意起來了。”
“那子鵬哥，怎麽沒有見楊叔白姨帶上楊子程一起來琮城這邊玩？”黎譜問楊子鵬。看楊子鵬這樣子，黎譜感覺怪怪的。
楊子鵬微微一怔，臉上的笑容慢慢變得苦澀了起來。
“我的弟弟啊……他在五年前就丟了。”楊子鵬輕聲道。
黎譜頓時發覺自己不該挑起這個話題的，便連忙和楊子鵬道起了歉。
“沒關系，我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的。”楊子鵬笑著說。
“你看，我弟他很可愛吧？”楊子鵬點開手機相冊，翻出一張照片給黎譜看。
“哇，你們兄弟倆長得好像哦。”黎譜看著照片感嘆道。
“嘿嘿，不過我這麽大的時候，子程比我好看些——可惜我以前小不懂事，我到現在都很後悔以前沒有對他好點……”楊子鵬說著說著就嘆了口氣，“總是聽爸爸媽媽說不要等失去了才學會珍惜，我以前還不信，現在倒是親自體驗到了這話的意思。”楊子鵬看著他和自己弟弟的合照，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你很幸運，你一直都很珍惜你的家人。”楊子鵬告訴黎譜。
黎譜聽著，感覺自己心裏有些空蕩蕩的。他確實有很珍惜自己和兄弟父親在一起的時光，可現在他也還是失去了他們。
沒有經歷離別卻學會了珍惜的人，最終還是失去了珍惜的東西。
黎譜沈默了片刻，換了個話題和楊子鵬聊：“子鵬哥，你成績怎麽樣？”
“成績啊……我也不跟你吹牛，我自己是很滿意自己的成績的，我一直穩在年級前十哦。”楊子鵬自豪地笑了起來。
“年級前十……”黎譜一時很是羨慕楊子鵬，卻又不敢開口。
“其實，我聽木哥跟我說過你在學校的事哦。”楊子鵬突然開口打斷了黎譜的思緒。
“我的事嗎？”黎譜指著自己疑惑地問道。
楊子鵬點點頭，開始認真和黎譜說：“你知道我為什麽願意花這麽多時間在自己成績上嗎？”
黎譜訥訥地搖頭，說：“不會覺得很無聊嗎？反正學的也都用不上……”
“確實用不上，”楊子鵬失笑，“但是成績好，可以讓你在學校省很多麻煩——學校裏討厭我的學生也很多哦，但是沒一個人敢來惹我。”
“成績好的不是照樣被欺負嗎？”黎譜不太理解楊子鵬的話。
“不會，”楊子鵬笑著搖頭，“因為成績好，所以很多學生都會想巴結你，差生會想跟你打好關系，讓你在作業和考試的時候幫幫他，成績好的優等生也會想跟你靠攏，因為因為對其他成績差點的學生都沒有興趣，沒有共同話題。其實還有最重要的一個作用，那就是：成績好，會讓老師也關註你。”
“這樣老師就會下意識地更信你的話，你會被老師偏袒的哦。”楊子鵬解釋道，“其實我也就只是在學校的時候會認真學啦，其餘的時候我也不會做作業，也不會預習新課覆習筆記，我也喜歡到處玩。”
黎譜聽得認真，開始暗自思考楊子鵬這些話的可信程度了。
“其實成績更像是一種引導工具，成績好，就會讓旁人下意識都覺得你是聽話的乖孩子，就算你犯了錯，大家也會下意識偏袒你——你知道我們家條件很好，我成績好，也會讓其他人覺得是我爸媽教我教得好——事實上我爸媽忙得要死，根本不怎麽管我，”楊子鵬繼續說著，“成績好，是靠我自己自覺。”
“但是我現在成績也不怎麽樣，都沒有哥你這種基礎……”黎譜感覺楊子鵬說得很好，可對他而言似乎不太可能實現。
“不會啊，成績不好再開始學，效果反而更好哦——其實在學校招惹你的人是什麽心態什麽原因，你自己心裏肯定有數吧？等你一反常態開始讓老師和大人喜歡你了，他們拿你沒辦法，氣急敗壞吃癟的樣子，我相信你一定會很有興趣想看看的吧？”楊子鵬望著黎譜說，“不討同齡人喜歡沒關系，你要學會給自己塑造對自己有幫助的形象哦。”
“比如呢？”黎譜問。
“比如啊……現在大家都知道你家只有你一個人了，都會可憐你，你只需要利用這一點，多和大人打打交道，在他們面前禮貌懂事點，他們就會很喜歡你，要是他們的孩子惹了你跟你打起來了，不管是誰先動的手，他們的孩子都會是道歉的那一個——又或者，家裏最小的孩子總是最受寵的那個，你跟小孩子打好關系，不僅小孩子會喜歡你，連小孩子的父母也會一起喜歡你。”
“你看，直接略過你討厭的同齡人這一層，這樣你給自己打造了一個‘別人家的孩子’的形象，同齡人再怎麽討厭你，說你幹了什麽壞事，其他的大人或者小孩兒也只會覺得你是情有可原，或者根本不信你會做壞事，完全不會懷疑你哦。”
黎譜被楊子鵬這一套一套的說辭震驚到了。
（黎）果然年紀大點的哥哥懂得還是比我多多了……
“但是這些事說起來很簡單，要真做起來也是很耗時間耗精力的。”楊子鵬補了一句。
“我知道。”黎譜輕聲回答道，突然覺得自己的思路被楊子鵬打開了許多。
……
就像楊子鵬說的，因為大人們喜歡黎譜，黎譜發現，對於他因為與同學打架鬥毆被停課的事情，琮城認識他的大人似乎都沒有當回事，他們也只是和黎譜說打架影響學習，讓黎譜自己多註意。
“最近找我買藥的街坊鄰居都跟我誇你，你怎麽突然老實起來了？”林森笑著問黎譜。
黎譜想了想，癟嘴道：“又不是那些同學——叔叔阿姨們對我都很好啊。”
“所以現在還是很不想回學校嗎？你現在這個班主任也住這附近，跟我問起過你呢。”林森繼續問黎譜。
黎譜保持著沈默，似乎還是很糾結回不回學校的問題。
林森也沒有再問下去了，給黎譜時間讓他自己回去再想想。
黎譜知道林森其實也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倔脾氣，但林森就是很有耐心，多少時間都等得起——不把黎譜弄回學校，林森絕對不會作罷的。
一轉眼快到開學的時候了，今天齊明來黎譜家找黎譜玩。黎譜感覺齊明怪怪的，可是哪裏怪，黎譜又說不上來。
平時黎譜和齊明玩吧，齊明是一定會犯賤逗逗黎譜的，就連“齊二明”這個稱呼，也是黎譜一開始罵齊明才喊上的，時間久了，叫著順口了，大家也就都叫起“齊二明”了。
齊明跟黎譜玩了很久才回家，黎譜送他送到自家樓下才互相道別分開。
後來黎譜也不想再跟林森聊學校的事了，所以他還是決定聽話回學校上課。但課程已經落下很多了，林森跟崔镠商量後還是覺得讓黎譜留一年級，也能換個班換個環境。
這樣一來，原本高自己朋友兩屆的黎譜，就只高他們一屆了。
一起在外面玩的時候，另外三個朋友還總是拿這件事調侃黎譜。
停課這段時間裏，黎譜也可以說基本上都把琮城都跑了個遍，黎譜家什麽情況，琮城的大人多少都了解點，黎譜又是個懂事的孩子，所以琮城的大人們都還是很喜歡黎譜的。
黎譜經常會在放學的時候在小學校門口接一下自己的朋友，偶爾給他們帶點咖啡店的小蛋糕和奶茶，順路跟他們到處走走玩玩，然後送他們回家。
某天黎譜接到自己朋友的時候發現趙丹不在，就問齊明和方常趙丹怎麽沒有跟著一起出來。
“趙丹啊？她這幾天好像是班上要辦黑板報所以放學後都要留下來吧。”齊明看向了方常，他也記不清楚了。
方常連連點頭，證明齊明還是沒記錯的。
“難怪，”黎譜笑了一聲，“那我等會陪你們走到家了，還是折回去看看能不能碰上她吧。”
黎譜就在折回去的路上看見了趙丹被幾個初中生圍在了路邊上。黎譜認得那些人是初中生，是因為那些人還穿著黎譜那個初中的校服。
聽他們說的話，好像是在找趙丹要錢。
黎譜才不管他們攔趙丹是為了什麽，直接插進去就把趙丹跟這群人隔開了。
“搞什麽啊？攔我朋友？”黎譜沒好氣地問這幾個人。
畢竟都是同一個初中的，黎譜是因為打架被停的課一直到現在沒回學校，這幾個人還是認得並且挺怕黎譜的，一聽到趙丹是黎譜的朋友，這幾個就訕訕道歉，撒腿跑了。
“欺負你沒？”黎譜回頭問趙丹。
趙丹搖頭，把臉埋得很深。
黎譜還以為趙丹是被嚇到了呢，便開口說：“沒事，他們是我那學校的，估計是在外面混，想玩又沒錢了，不會再找你麻煩了——我送你回去吧。”
趙丹又點點頭，跟著黎譜一起走了。
趙丹哪裏是被嚇到了，她是怕黎譜看見自己臉紅了。
大概是怕又發生一樣的事情吧，所以黎譜那段時間接三個人放學後總是會多陪趙丹多走一段。
趙丹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喜歡黎譜的。
每天看見黎譜都很緊張，黎譜還陪自己回家，趙丹也沒再好意思叫黎譜哥哥了，慢慢地也改口直接喊黎譜名字了。
一直到黎譜重新回學校讀初一之前，趙丹都有刻意經常約黎譜出去玩，和黎譜一起玩游戲什麽的。
可似乎黎譜一直都沒有什麽多餘的回應……玩就玩，黎譜從來沒有對趙丹有什麽其他的反應。
在黎譜留級下來重新讀初一之前，黎譜都還是一個比較乖的男孩子。
然而這一切從他回學校後又被李濤找麻煩後發生了轉變。
……
黎譜跟李濤關系一直都不好的。
黎譜回了學校，李濤依然是想方設法排擠黎譜，還帶很多人嘲笑黎譜留級的事情，仗著自己現在是高年級，比以前更加張揚跋扈了。
黎譜一直沒有理會李濤的挑釁，但新的班上也沒有同學願意跟他走近一點，黎譜說是不把身邊的閑話放心上，可實際上他總是控制不住自己要去在意那些攻擊性的惡言惡語。
黎譜從始至終都保持著沈默，安安靜靜地看著李濤怎麽在學校踩在自己頭上。
不過黎譜的成績越來越好了。就和以前楊子鵬說的一樣，心態放平後，黎譜發現學習也不是什麽很折磨人的事，至少比和同學打交道比起來，學習甚至是很輕松的事情了。
但黎譜也不是只會沈默不會爆發的性子，所以這個學期，別看黎譜在學校每天安安靜靜地一個人坐在座位上搞學習，可其實私下裏依然經常打架，而且比以前打的架厲害多了，不僅是偶爾和李濤的人打，而且也經常和其他吊兒郎當的小混混打，經常是他一個人跟四五個人一起打，黎譜的脾氣也因為打架變得越來越暴躁，慢慢地，連在學校裏對同學和老師都變得十分不耐煩，成了個一點就炸的火藥桶，沒人敢惹他。
那些攻擊黎譜的惡言惡語，被黎譜刻在腦子裏，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黎譜。
黎譜討厭自己變成一言不合就暴怒動手的樣子，可他又實在控制不住自己。自己就像一個人見人害怕的瘟神，走哪裏都不受待見，處處碰壁。
在崔镠面前黎譜還沒那麽大膽子，可是林森看著不像崔镠那麽有威懾力。這次林森只是多問了黎譜一些學校的事情，甚至都沒用開口問他身上的傷疤和淤青是怎麽來的，居然就被黎譜不耐煩地頂撞了。
黎譜從來沒有在林森面前這樣過。
黎譜也是嘴巴一時跑得飛快，等腦子追上來的時候，話已經說出口，收不回來了。
兩人就沈默地註視著對方，一個滿眼震驚，一個則是滿眼心虛。
還沒等林森開口——
“嘖……抱歉木哥——我最近心情太差了。”
黎譜說了這句話就離開診所了，留下了林森還站在前臺皺眉看著黎譜。
黎譜感覺自己很對不起林森，一時情緒失控說出的話，一定很傷林森的心，明明林森是最理解自己對自己最耐心的人，可黎譜卻用那種態度對他。
黎譜一口咬定林森一定對自己很失望，後面幾天都沒有去見過他，刻意躲著林森。
周末，黎譜很想找人聊上幾句發洩一下心裏的情緒，所以他去找了齊明。
可是他站在齊明家門前，敲了很久都沒有人給他開門。
“家裏沒人？”黎譜摸著門吶吶自語道。
“哎喲，黎譜啊？”這時齊明家對門的梅奶奶上樓來，剛好碰上了黎譜。
“梅奶奶。”黎譜立刻擠出笑臉跟梅奶奶打招呼。
“來找齊明那孩子嗎？”梅奶奶拄著拐杖問黎譜。
“是啊，他們家好像沒人，應該是出門了吧？……”黎譜回答著。
“誒？齊明那孩子沒有告訴你嗎？他媽媽寒假的時候就開始準備搬家的事了，齊明他呀，你們開學前就已經搬家了。”梅奶奶慢慢地說著。
黎譜聞言渾身一怔，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不過他們母子倆搬走也是好事兒。齊明他媽媽呀，說是攢夠了錢要帶齊明去首府打拼，給齊明更好的環境——首府可是大城市，雖然不曉得是什麽原因他媽媽要帶他走這麽遠，但大城市的機會可比琮城這個小地方多多咯。”梅奶奶笑著說。
“……嗯，對。”黎譜楞著，隨便找了個理由跟梅奶奶道別，就離開了。
（黎）我說你當時來找我玩狀態怎麽不對勁呢……
黎譜紅著眼睛苦笑了一聲。
（黎）原來是這個原因啊。
黎譜用力咬著自己的下唇，腳上走得飛快。
他已經很使勁地憋眼裏的淚了，但還是有一滴漏了出來，飛快地順著臉頰滑下去，滴在了滿是塵土的水泥地上瞬間無影無蹤。
喧鬧的街道人來人往，可沒哪一個人能比得上那位曾和黎譜朝夕相伴的遠走之人。
他真貼心，因為害怕離別的場景太傷人心，所以和另外兩個夥伴商量好一起瞞著黎譜，一直瞞了現在。
……
“就我們三個嗎？齊二明呢？”
“譜哥，二明哥他最近有自己的事要忙呢，都沒來得及跟你說。”
“沒事黎譜，就我們三個一起也是一樣，我們下次再帶上齊二明一起嘛。”
……
“今天怎麽也沒見到齊二明跟你們一起出來？”
“譜哥，二明哥先被阿姨接走啦，當然不會跟我們一起出來了。”
“哎哎方常黎譜，今天同學跟我分享了一家很好吃的蛋糕店，我們也一起去看看吧！”
……
黎譜站在街道上，回頭望了一眼樓上齊明家緊鎖的窗戶。
“連你們也瞞著我……”黎譜笑了一聲。
與其說是震驚與氣憤，黎譜心裏此刻更多的還是失望。
黎譜形單影只的背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顯得格外落寞。
（黎）就這樣吧……
黎譜自嘲般地笑了笑，想起自己的同學總說自己的那些壞話。
（黎）原來不是壞話。
（黎）他們說的實話。
（黎）我確實……還是適合一個人吧。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