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譜（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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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譜（十一）
齊明的不辭而別是繼黎鴻揚去世之後對黎譜最嚴重的打擊。
至此，黎譜徹底把自己變成了同學口中那個孤僻暴戾的壞學生。沒人敢靠近黎譜，就連找黎譜收作業，要是黎譜心情不好，那找他的班幹部可能都會被收拾。
放學後更不用說了，放學後的校外，只要有人敢惹黎譜不爽，管他是什麽年紀，黎譜都是二話不說直接動手。就算跟人打到鼻血直流，黎譜都絕對不會停手，一直打到把對方打趴為止。
連李濤的那些狐朋狗友都不敢再去找黎譜了，他們是真的怕了。
現在的黎譜，比以前高，身板兒更比以前結實多了，又還不知道在哪裏專門學了幾手，打不贏先不說，去了就會被黎譜打得站不起來。
黎譜的脾氣已經差到哪種程度了？差得都已經在同齡人圈子裏傳開了，尤其是黎譜身邊這些同齡人，現在見到黎譜都不敢看黎譜眼睛，開口就直接是喊“譜哥”，也沒人敢喊他名字了。
這是什麽好事嗎？
開玩笑。
黎譜從來沒覺得沒人再來惹自己是什麽好事，因為但凡是有一個人主動接近黎譜，黎譜都會覺得那人別有居心。
連來關心自己的方常和趙丹，黎譜都主動疏遠了他們，黎譜把自己真真正正地封閉起來了。
……
“是不是我不主動來找一次你，你就要躲我躲一輩子了？”
今夜大雨傾盆，林森撐著傘站在巷子口，冷眼看著巷道裏剛跟人打完架的黎譜。
黎譜也不說話，擡手抹了把嘴角沒被雨沖掉的血跡，目光落到了腳邊的地面上。
“跟我回去。”林森都沒有過去給黎譜打傘，丟下這句話就直接轉身離開了。
黎譜沒敢開溜，最後還是跟著林森回了診所。
兩個人之間彌漫著壓抑的氣氛，即便如此，也沒有壓住黎譜心底作祟的暴躁情緒。
“診所不來，咖啡店也不去了，每天倒是收拾了不少人啊？”林森開口就是挖苦黎譜。
黎譜站在林森面前，依舊是一言不發。
“這麽久沒有開口說過話了，啞了？”林森板著臉質問著黎譜。
黎譜還是不說話。
“今晚上如果去找你的不是我是崔镠，你覺得你還能好好站在這裏？你知道你這段時間幹的事讓崔镠多生氣嗎？因為從小到大的一個朋友走了，就開始自暴自棄了是嗎——”
“那我現在還有什麽啊？！”黎譜終於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了。這是他第一次朝林森吼。
崔镠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診所門口，打著傘，就隔著一扇玻璃門看著診所裏的黎譜。
“回學校了又怎麽樣！——成績起來了又怎麽樣？！該討厭我的依然在討厭我，我煩的人每天還是在我身邊到處晃！！！”
“我呆在那個破學校到底是為了什麽啊？！”
黎譜一直壓抑在心裏的不滿情緒在這一瞬間全部迸發。
當黎譜要再開口的時候，嘴上剛張開，他就被林森重重打了一巴掌。
很重的一巴掌，把黎譜都扇傻了。
“讓你去管那些事了嗎？”
林森一句話讓診所的氣氛一下就安靜下來了。
“你現在做的這些事有什麽意義嗎？你多打幾個人是能讓你少讀幾天書，還是你再糟蹋一下自己能讓那些走遠的人回來？”
“我從來沒把你當成小孩子。”
“你都經歷過多少事了？”
“幼稚。”
幼稚，兩個字，讓黎譜徹底被林森破了防。
“我也沒打算讓你再繼續在學校呆著了——明天跟你崔叔去學校辦休學。”
“初一上學期都還沒有完，上下整整半年多的時間，夠你自己慢慢想的了。”林森都沒有多看黎譜一眼，直接進了診所裏屋去。
這時身後的門鈴一響，黎譜剛回頭，就被崔镠狠狠丟來的一套幹衣服蒙住了頭。
“一巴掌還是太輕了——要是今晚上是老子去找你，老子就先把你打得站不起來再拖這裏來讓他訓你。”崔镠說完，還丟了把傘在一邊沙發上才離開。
黎譜的暴躁情緒被林森一巴掌打得煙消雲散，現在只剩下了無邊無際的迷茫感。
黎譜捏著衣服發了會兒呆，然後換下了身上的濕衣服，撐開傘拿著濕衣服離開了診所。
一整晚黎譜都沒有睡著覺，應該是心理作用，讓黎譜臉上被林森扇巴掌的皮膚一直在發燙。
第二天，黎譜真休學了。
……
海晏是個多雨的城市，氣候冷濕，今天也是很常見的潮濕的陰天。
黎譜跟著林森出了車站，呼吸著滿是水汽的濕潤空氣。雖然琮城和海晏離得不算太遠，但黎譜這次也是第一次出琮城，第一次來海晏。
林森帶黎譜來海晏沒有什麽別的目的，只是希望帶黎譜離開琮城出來看看，換個環境或許也能讓黎譜換個心情。
黎譜跟著林森，先是去了常安醫院。比起琮城最大的那家中心醫院，常安醫院要大的多，室內裝潢也精致得多，也不像琮城那邊的醫院那樣吵吵鬧鬧的，連醫院裏人最多的大廳裏人們交談都是輕聲細語的，工作人員態度也很友好熱情，非常耐心。
黎譜看見一個老人拿著自己的報告，似乎有些耳背，在前臺和護士絮絮叨叨地說了很久，護士也一直是微笑著回答著老人家。
一直到林森走過去詢問情況，林森才靠在老人耳邊給他回答清楚了老人的問題。
見林森回了醫院，這位前臺護士頓時喜笑顏開，連忙跟林森打招呼。
要說黎譜有什麽感想……黎譜只是覺得，一向聽琮城的老一輩人都說對海晏人有渾然天成的好感，今天親自來了海晏一趟，確實感覺海晏這邊的人都非常和善。黎譜從下車的那一刻起，在琮城一直很浮躁的心就平靜下來了。
林森在醫院有很多事忙，黎譜都在醫院逛了一整圈林森還沒忙完。正等著，黎譜又見到了楊子鵬。
“子鵬哥生病了嗎？”黎譜關心著楊子鵬。
“沒有啊，我只是替爸爸來給木哥送醫院最近資金周轉的財務文件。”楊子鵬回答黎譜。
“哦……為什麽叔叔會有醫院的文件？而且你之前也去琮城找過木哥。”黎譜又問。
聞言，楊子鵬不禁失笑：“常安醫院是我們家的呀——雖然木哥是院長，但實際的老板其實還是我爸我媽嘛。”
黎譜知道楊家很有錢也很有實力，但也沒想過連常安醫院都是楊家的……準確來說，黎譜都沒想過常安醫院是私立醫院。
“你怎麽會在這裏？學校放多久的假啊？我看你生龍活虎的樣子，你應該沒有哪裏不舒服吧？你看著可比以前結實多了。”楊子鵬笑著反問黎譜。
“我……木哥就是把我帶在身邊不讓我闖禍而已——我休學了。”黎譜說這番話時，心情很是覆雜：既感覺無所謂，又感覺還是有點丟面子。
“休學？”楊子鵬很意外，黎譜明明剛回學校不算很久，一個學期都沒有讀完，就又休學了。
“嗯——”
“總不能讓他成天到晚在琮城打架吧？現在琮城那邊的同齡人都沒人敢惹黎譜了，黎譜打架太兇了。”林森突然插嘴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哦，這樣啊，”楊子鵬反倒是笑了起來，“看來是同學做了更過分的事情吧。”
“子鵬哥你都不覺得是我自己的問題嗎？”黎譜沒忍住問道。
“你的問題？你的問題頂多也不過是管不住自己的脾氣吧——我這個人呢，護短。”楊子鵬擡手輕拍了一下黎譜的肩膀。
黎譜頓時感覺心跳快了幾分，他也沒有開口說話，沈默地看著楊子鵬和林森一起進了辦公室。
“木哥，黎譜再休學，那到時候可是十八歲了才上高一了。”楊子鵬輕聲和林森說。
“那也沒辦法，黎譜現在就是個躁郁癥的癥狀，還不嚴重，我總不能讓他再繼續呆在學校裏吧？問題會越來越嚴重的。”林森苦笑道。
“他現在就是厭學心理太嚴重了，又是現在這個叛逆期的年紀，口頭教育都沒什麽效果，所以我帶他來海晏，打算忙完之後帶他好好逛逛，也讓他自己好好跟外界接觸一下，讓他自己想想他上學到底是為了什麽——反正這幾天放假你也不用去學校，你也幫我跟黎譜聊聊吧，你的話黎譜應該更願意聽。”林森說。
“木哥你要這麽說的話，我直接把黎譜接我們家去住上幾天，你應該不會介意吧？”楊子鵬嬉皮笑臉地問林森。
“行啊，只要黎譜他自己願意，你帶他出國玩我都不介意。”林森微笑著點頭。
不一會兒，楊子鵬從林森辦公室出來後就直接拉著黎譜走了。
楊子鵬說的是：林森讓黎譜在海晏的這些天在楊子鵬家裏住著。
黎譜只是有點不好意思，但也沒有說什麽，畢竟他在海晏認識的人也就這麽幾個，林森還這麽忙，那就只有楊家人照顧黎譜了。
……
楊家很大，超級大。
大得黎譜感覺簡直像書裏寫的那些莊園，靜謐而美麗。
楊子鵬帶黎譜回家，還有管家祁連在門口接他們。
黎譜在想，楊家的這些下人是不是也像影視劇或者小說裏的那樣，只會恭恭敬敬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像機器人一樣？
但是一路上就實際情況而言，黎譜的感覺是楊家非常熱鬧，因為哪怕是家裏的傭人，跟楊子鵬也更像是朋友之間的關系，跟楊子鵬打招呼閑聊，熱情招待楊子鵬的朋友黎譜……讓黎譜有些出乎意料。
“這些天你睡這個房間吧，這是子程以前住的房間，我們每天都有收拾的。”楊子鵬告訴黎譜。
“呃，我住的話會不會不太好……？”黎譜實在是受寵若驚。
“這有什麽不好？我也把你當我弟弟呀。”楊子鵬忍俊不禁。
黎譜一下紅了臉，不知道開口說什麽。
“把這裏當自己家就行，以前子程非常鬧騰，調皮得可是讓家裏其他人都頭大的。”楊子鵬繼續說著。
“明天我帶你出去玩，你要好好休息哦。”楊子鵬笑著和黎譜道了別，然後兩人就分開了。
黎譜懷著覆雜的心情進了房間，關上門後靠在門上半天挪不動腳——他什麽時候住過這種房間？房間很大，但是也滿滿當當的，到處是東西。
墻上到處是畫框，全是小孩子的塗鴉，雖然說是塗鴉，但是卻意外地非常有藝術感，色彩搭配讓人看著非常舒服，看來楊子程是從小就很喜歡畫畫，而且很有天賦；房間裏還有不少樂器，甚至連鋼琴都有，楊子程一定是和黎譜一樣非常喜歡音樂的人；書櫃上也是各種金燦燦的獎牌獎牌和榮譽證書，就像楊子鵬說的，楊子程什麽都學得很好，是非常聰明的孩子。
黎譜現在結合這個房間的裝修回想一下整個楊家的裝潢，倒也沒有覺得整個楊家裝修有多奢侈豪華，更多的感覺反而是很古樸簡約的風格。
就像這個房間，雖然很大，也並不是黎譜自己的房間，可黎譜卻很喜歡，感覺很溫馨。
黎譜都還沒有逛完整個房間，就被祁連叫去吃晚餐了。
楊安明和白蕓見到黎譜也是一如既往地熱情，讓黎譜真有了一種回家的感覺。特別是楊安明，黎譜一時恍惚居然把楊安明的臉看成了黎鴻揚的臉。
黎譜看著面前一整桌的菜肴，心頭是揮之不去的一陣陣酸楚感。
（黎）以前爸爸和我的兄弟，我們也會這樣坐在一起吃飯……
想起以前的事，讓黎譜心中百感交集。
晚上，黎譜坐在柔軟的大床上，正揉著床上一個大型玩偶的頭玩。
（黎）居然喜歡這種娃娃？
（黎）明明很醜，但是居然……
（黎）還挺可愛？
黎譜也喜歡這個大娃娃。
捏捏大娃娃的臉，拍拍大娃娃的頭，黎譜還想戳戳這大娃娃的肚子，結果手指一戳下去，居然按到了什麽硬東西。
（黎）？
黎譜好奇，手上便用力摸索了一陣。
（黎）四四方方的東西……
黎譜把娃娃轉個身，拉開了娃娃背後的拉鏈。
手伸進軟軟的棉花之中，在深入之後，黎譜摸到了這個方方正正的東西。
把它抽出來一看，居然是一個漂亮的厚本子。
黎譜很好奇楊子程為什麽要把這個本子藏起來，而且似乎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人發現過這個本子。
裏面是不是有楊子程什麽秘密？黎譜非常好奇，便翻開來看了一下。
第一頁就是楊子程寫的自己名字，歪七扭八的，但好在還是認得出是什麽字。
（黎）寫的字居然比我還醜。
黎譜的嘴角沒忍住上揚出了弧度。
（黎）看來這麽聰明的人，也不是每一個都那麽完美嘛。
黎譜翻到後面，看見了其他的內容。
（黎）這是……
（黎）楊子程的日記本？
……
－今天開始學著寫日記。老師說，寫日記就是記下每天發生的事情，就算自己不記得了，也可以翻自己的日子想起那些被自己忘掉的事情。
老師還說，寫日記不像寫作文，寫日記的話，可以想寫什麽就寫什麽，我甚至可以在日記本上畫畫。
我現在就有點記不清今天已經發生什麽事情了，我只記得今天班上有女生給我送了花，是她自己在路邊摘的，我收了花準備送給哥哥，還沒有告訴他是送給他的禮物，就被哥哥搶了！哥哥還說不準我在學校收女孩子的禮物！
那男孩子的禮物是不是就可以收了？我想給哥哥送花，可是也不想自己去到處摘……給我送的花她一定也花了很多時間準備吧？
討厭哥哥！但是我又很喜歡哥哥……那我到底是喜歡哥哥還是討厭哥哥？
啊，把自己想暈了……
－今天去參加奧數比賽了，拿了第一名！
但是我並不開心，因為哥哥沒有來接我，我都沒有聽到哥哥誇誇我。
爸爸媽媽說哥哥在學校考試，可是我們學校都沒有考試，為什麽哥哥要考試？爸爸媽媽一定是在替哥哥說好話，幫著哥哥騙我！
今天不想寫日記了，好生氣！哥哥都不來看我比賽，討厭哥哥！
－今天放假不用去學校，我一整天都跟著哥哥，我問他為什麽不去看我比賽，哥哥說他在學校考試。
我問哥哥為什麽我們學校都沒有考試他們要考試，哥哥說因為他是初中我還是小學，初中比小學忙的。
初中忙，像哥哥一樣都只有周六周日在家？我不喜歡初中，可是哥哥說我以後也會上初中的，不想上初中……
雖然哥哥誇了我很聰明，可是我還是很生氣哥哥不來看我比賽。不過哥哥說為了跟我道歉哄我開心，他帶我去動物園玩了！
我喜歡那些小猴子，它們好聰明，會找我伸手要吃的，還搶了哥哥的蘋果哈哈！
－我覺得哥哥肯定還是喜歡我的吧？我跟著管家爺爺一起去接哥哥放學，哥哥的朋友說要帶我一起去玩，哥哥都不同意，還說他的弟弟只能他帶，要是哥哥朋友帶我玩，肯定會把我帶壞。
哥哥肯定還是喜歡我的，每天都跟爸爸媽媽說我煩他，肯定是騙人的，想故意把我支開找其他人玩！
哥哥不讓我跟別人玩，我也不讓哥哥跟別人玩，哥哥說我煩人精，我就要煩著他！
－今天一個人去了濕地公園玩，我發現一路上都有小貓小狗跟在我身後，進了公園後還有好多漂亮的大鳥和小動物都到我身邊來了！它們都不怕我哇！
我好想養一只大狗狗在家裏陪我玩啊，可是爸爸媽媽說一直讓家裏的傭人養狗狗的話也是對狗狗的不負責，我和哥哥要上學，爸爸媽媽要上班，家裏的傭人也很辛苦，還是不養狗狗了吧。
－今天老師說就算我們還是小孩子，我們也有自己的私人物品，就算是爸爸媽媽也不可以不經我們同意就隨便動。
那日記是我的私人物品吧？我寫了這麽多自己的小秘密，一定要藏起來，不能讓任何人找到我的日記！
所以我寫完日記後就會悄悄把他塞進我娃娃的肚子裏，讓我的娃娃幫我保管我的這些小秘密！
哈哈哈哈，我好聰明！
－今天聽到班上有同學在抱怨不知道學這些知識有什麽作用，還有一些女生來問了我。
是呀，本來就沒什麽用嘛。
但是我們這個年紀就只能讀書嘛，工作的話年紀太小，也不會有老板會要，所以才會讀書上學。
我也問了哥哥和爸爸媽媽，他們說，讀書是為了自己以後可以變得更厲害！成績好的話，以後就可以掙更多更多錢，因為好工作的老板都喜歡讀書讀得多的人。
找了好工作，就可以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想成為什麽人就成為什麽人，想買什麽就買什麽，還可以幫助別人。
真好啊，反正學習也不是什麽很難的事，我就多學點有用的東西，長大以後可以給我喜歡的人準備好多好多禮物，我也可以養好多好多條毛茸茸的大狗狗！
我還可以買一整箱最喜歡的薯片！
……
楊子程的日記，記的都是些平常的瑣事，很多字他也還不會寫，用了很多拼音。
雖然楊子程字醜，但黎譜還是很喜歡看楊子程寫的日記，因為楊子程喜歡畫畫，畫了很多滑稽可愛令人發笑的塗鴉在上面。
透過這一本小小的日記，黎譜好像也認識了幾年前的楊子程。
（黎）和子鵬哥說的一樣，是很活潑可愛的男孩子。
（黎）比黎銘還鬧騰。
日記本裏寫了楊子程很多“小秘密”，比如他悄悄幹了些什麽壞事，闖了禍之後又是什麽心情，楊子程都記在了裏面。
黎譜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擡起頭一眼看見了床頭櫃上楊子程和楊子鵬兩兄弟的合照。
楊子程很喜歡楊子鵬，比黎譜想象中的還要喜歡。看了楊子程的日記黎譜才開始理解楊子鵬提起楊子程總是十分遺憾的心情——因為在楊子程的日記裏，楊子鵬從來沒有承認過他其實也很喜歡自己的弟弟，連楊子程都能看出來楊子鵬的心意，可楊子鵬卻沒有坦然承認過。
現在楊子程都不在了，楊子鵬才開始後悔當初自己沒有多寵寵楊子程……
（黎）這樣想的話，我確實很幸運。
（黎）我和自己的兄弟關系一直都跟親近，我們沒有掩藏過我們之間的感情。
（黎）但是……
（黎）如果楊子程沒有丟……
（黎）或許現在我和他也能交上朋友的吧……？
黎譜非常遺憾自己錯過了一個合拍的朋友。
一直翻到最後一篇日記，讓黎譜楞神了片刻。
楊子程最後一篇日記：
－程毅約我明天去爬山玩！似乎是打算去野外玩……雖然感覺聽上去有點危險，但程毅說他叔叔會帶我們倆一起，所以我就答應他了。
爬山！好想快點到明天，好想爬到山頂看看風景，山頂一定非常漂亮吧！
要拍好多好多漂亮的照片回家給哥哥看，還要摘好多好多漂亮的花紮起來送給哥哥！哥哥一定會喜歡的。
我送給哥哥的東西，哥哥都沒有扔過呢！一定是因為哥哥最喜歡我送的東西了！
楊子程失蹤的前一天，是因為被叫“程毅”的朋友約出去爬山。
（黎）子鵬哥他們知道這件事嗎？是在去爬山的路上遇到了人販子，還是在爬山的時候發生了什麽意外？
（黎）……這本日記裏的東西，應該除了楊子程和我，沒有人知道了吧？
（黎）如果我把這本日記拿出來……
黎譜想和楊家人說這件事來著，可轉念又一想，他一個外人，在楊子程的房間裏翻出他的日記，讓別人知道了是很不禮貌的行為，所以黎譜還是把日記本塞回了娃娃的肚子裏。
楊子程失蹤前的行程，楊家人沒理由不知道才對吧？
黎譜這麽想著，蓋上被子慢慢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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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明的不辭而別是繼黎鴻揚去世之後對黎譜最嚴重的打擊。
至此，黎譜徹底把自己變成了同學口中那個孤僻暴戾的壞學生。沒人敢靠近黎譜，就連找黎譜收作業，要是黎譜心情不好，那找他的班幹部可能都會被收拾。
放學後更不用說了，放學後的校外，只要有人敢惹黎譜不爽，管他是什麽年紀，黎譜都是二話不說直接動手。就算跟人打到鼻血直流，黎譜都絕對不會停手，一直打到把對方打趴為止。
連李濤的那些狐朋狗友都不敢再去找黎譜了，他們是真的怕了。
現在的黎譜，比以前高，身板兒更比以前結實多了，又還不知道在哪裏專門學了幾手，打不贏先不說，去了就會被黎譜打得站不起來。
黎譜的脾氣已經差到哪種程度了？差得都已經在同齡人圈子裏傳開了，尤其是黎譜身邊這些同齡人，現在見到黎譜都不敢看黎譜眼睛，開口就直接是喊“譜哥”，也沒人敢喊他名字了。
這是什麽好事嗎？
開玩笑。
黎譜從來沒覺得沒人再來惹自己是什麽好事，因為但凡是有一個人主動接近黎譜，黎譜都會覺得那人別有居心。
連來關心自己的方常和趙丹，黎譜都主動疏遠了他們，黎譜把自己真真正正地封閉起來了。
……
“是不是我不主動來找一次你，你就要躲我躲一輩子了？”
今夜大雨傾盆，林森撐著傘站在巷子口，冷眼看著巷道裏剛跟人打完架的黎譜。
黎譜也不說話，擡手抹了把嘴角沒被雨沖掉的血跡，目光落到了腳邊的地面上。
“跟我回去。”林森都沒有過去給黎譜打傘，丟下這句話就直接轉身離開了。
黎譜沒敢開溜，最後還是跟著林森回了診所。
兩個人之間彌漫著壓抑的氣氛，即便如此，也沒有壓住黎譜心底作祟的暴躁情緒。
“診所不來，咖啡店也不去了，每天倒是收拾了不少人啊？”林森開口就是挖苦黎譜。
黎譜站在林森面前，依舊是一言不發。
“這麽久沒有開口說過話了，啞了？”林森板著臉質問著黎譜。
黎譜還是不說話。
“今晚上如果去找你的不是我是崔镠，你覺得你還能好好站在這裏？你知道你這段時間幹的事讓崔镠多生氣嗎？因為從小到大的一個朋友走了，就開始自暴自棄了是嗎——”
“那我現在還有什麽啊？！”黎譜終於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了。這是他第一次朝林森吼。
崔镠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診所門口，打著傘，就隔著一扇玻璃門看著診所裏的黎譜。
“回學校了又怎麽樣！——成績起來了又怎麽樣？！該討厭我的依然在討厭我，我煩的人每天還是在我身邊到處晃！！！”
“我呆在那個破學校到底是為了什麽啊？！”
黎譜一直壓抑在心裏的不滿情緒在這一瞬間全部迸發。
當黎譜要再開口的時候，嘴上剛張開，他就被林森重重打了一巴掌。
很重的一巴掌，把黎譜都扇傻了。
“讓你去管那些事了嗎？”
林森一句話讓診所的氣氛一下就安靜下來了。
“你現在做的這些事有什麽意義嗎？你多打幾個人是能讓你少讀幾天書，還是你再糟蹋一下自己能讓那些走遠的人回來？”
“我從來沒把你當成小孩子。”
“你都經歷過多少事了？”
“幼稚。”
幼稚，兩個字，讓黎譜徹底被林森破了防。
“我也沒打算讓你再繼續在學校呆著了——明天跟你崔叔去學校辦休學。”
“初一上學期都還沒有完，上下整整半年多的時間，夠你自己慢慢想的了。”林森都沒有多看黎譜一眼，直接進了診所裏屋去。
這時身後的門鈴一響，黎譜剛回頭，就被崔镠狠狠丟來的一套幹衣服蒙住了頭。
“一巴掌還是太輕了——要是今晚上是老子去找你，老子就先把你打得站不起來再拖這裏來讓他訓你。”崔镠說完，還丟了把傘在一邊沙發上才離開。
黎譜的暴躁情緒被林森一巴掌打得煙消雲散，現在只剩下了無邊無際的迷茫感。
黎譜捏著衣服發了會兒呆，然後換下了身上的濕衣服，撐開傘拿著濕衣服離開了診所。
一整晚黎譜都沒有睡著覺，應該是心理作用，讓黎譜臉上被林森扇巴掌的皮膚一直在發燙。
第二天，黎譜真休學了。
……
海晏是個多雨的城市，氣候冷濕，今天也是很常見的潮濕的陰天。
黎譜跟著林森出了車站，呼吸著滿是水汽的濕潤空氣。雖然琮城和海晏離得不算太遠，但黎譜這次也是第一次出琮城，第一次來海晏。
林森帶黎譜來海晏沒有什麽別的目的，只是希望帶黎譜離開琮城出來看看，換個環境或許也能讓黎譜換個心情。
黎譜跟著林森，先是去了常安醫院。比起琮城最大的那家中心醫院，常安醫院要大的多，室內裝潢也精致得多，也不像琮城那邊的醫院那樣吵吵鬧鬧的，連醫院裏人最多的大廳裏人們交談都是輕聲細語的，工作人員態度也很友好熱情，非常耐心。
黎譜看見一個老人拿著自己的報告，似乎有些耳背，在前臺和護士絮絮叨叨地說了很久，護士也一直是微笑著回答著老人家。
一直到林森走過去詢問情況，林森才靠在老人耳邊給他回答清楚了老人的問題。
見林森回了醫院，這位前臺護士頓時喜笑顏開，連忙跟林森打招呼。
要說黎譜有什麽感想……黎譜只是覺得，一向聽琮城的老一輩人都說對海晏人有渾然天成的好感，今天親自來了海晏一趟，確實感覺海晏這邊的人都非常和善。黎譜從下車的那一刻起，在琮城一直很浮躁的心就平靜下來了。
林森在醫院有很多事忙，黎譜都在醫院逛了一整圈林森還沒忙完。正等著，黎譜又見到了楊子鵬。
“子鵬哥生病了嗎？”黎譜關心著楊子鵬。
“沒有啊，我只是替爸爸來給木哥送醫院最近資金周轉的財務文件。”楊子鵬回答黎譜。
“哦……為什麽叔叔會有醫院的文件？而且你之前也去琮城找過木哥。”黎譜又問。
聞言，楊子鵬不禁失笑：“常安醫院是我們家的呀——雖然木哥是院長，但實際的老板其實還是我爸我媽嘛。”
黎譜知道楊家很有錢也很有實力，但也沒想過連常安醫院都是楊家的……準確來說，黎譜都沒想過常安醫院是私立醫院。
“你怎麽會在這裏？學校放多久的假啊？我看你生龍活虎的樣子，你應該沒有哪裏不舒服吧？你看著可比以前結實多了。”楊子鵬笑著反問黎譜。
“我……木哥就是把我帶在身邊不讓我闖禍而已——我休學了。”黎譜說這番話時，心情很是覆雜：既感覺無所謂，又感覺還是有點丟面子。
“休學？”楊子鵬很意外，黎譜明明剛回學校不算很久，一個學期都沒有讀完，就又休學了。
“嗯——”
“總不能讓他成天到晚在琮城打架吧？現在琮城那邊的同齡人都沒人敢惹黎譜了，黎譜打架太兇了。”林森突然插嘴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哦，這樣啊，”楊子鵬反倒是笑了起來，“看來是同學做了更過分的事情吧。”
“子鵬哥你都不覺得是我自己的問題嗎？”黎譜沒忍住問道。
“你的問題？你的問題頂多也不過是管不住自己的脾氣吧——我這個人呢，護短。”楊子鵬擡手輕拍了一下黎譜的肩膀。
黎譜頓時感覺心跳快了幾分，他也沒有開口說話，沈默地看著楊子鵬和林森一起進了辦公室。
“木哥，黎譜再休學，那到時候可是十八歲了才上高一了。”楊子鵬輕聲和林森說。
“那也沒辦法，黎譜現在就是個躁郁癥的癥狀，還不嚴重，我總不能讓他再繼續呆在學校裏吧？問題會越來越嚴重的。”林森苦笑道。
“他現在就是厭學心理太嚴重了，又是現在這個叛逆期的年紀，口頭教育都沒什麽效果，所以我帶他來海晏，打算忙完之後帶他好好逛逛，也讓他自己好好跟外界接觸一下，讓他自己想想他上學到底是為了什麽——反正這幾天放假你也不用去學校，你也幫我跟黎譜聊聊吧，你的話黎譜應該更願意聽。”林森說。
“木哥你要這麽說的話，我直接把黎譜接我們家去住上幾天，你應該不會介意吧？”楊子鵬嬉皮笑臉地問林森。
“行啊，只要黎譜他自己願意，你帶他出國玩我都不介意。”林森微笑著點頭。
不一會兒，楊子鵬從林森辦公室出來後就直接拉著黎譜走了。
楊子鵬說的是：林森讓黎譜在海晏的這些天在楊子鵬家裏住著。
黎譜只是有點不好意思，但也沒有說什麽，畢竟他在海晏認識的人也就這麽幾個，林森還這麽忙，那就只有楊家人照顧黎譜了。
……
楊家很大，超級大。
大得黎譜感覺簡直像書裏寫的那些莊園，靜謐而美麗。
楊子鵬帶黎譜回家，還有管家祁連在門口接他們。
黎譜在想，楊家的這些下人是不是也像影視劇或者小說裏的那樣，只會恭恭敬敬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像機器人一樣？
但是一路上就實際情況而言，黎譜的感覺是楊家非常熱鬧，因為哪怕是家裏的傭人，跟楊子鵬也更像是朋友之間的關系，跟楊子鵬打招呼閑聊，熱情招待楊子鵬的朋友黎譜……讓黎譜有些出乎意料。
“這些天你睡這個房間吧，這是子程以前住的房間，我們每天都有收拾的。”楊子鵬告訴黎譜。
“呃，我住的話會不會不太好……？”黎譜實在是受寵若驚。
“這有什麽不好？我也把你當我弟弟呀。”楊子鵬忍俊不禁。
黎譜一下紅了臉，不知道開口說什麽。
“把這裏當自己家就行，以前子程非常鬧騰，調皮得可是讓家裏其他人都頭大的。”楊子鵬繼續說著。
“明天我帶你出去玩，你要好好休息哦。”楊子鵬笑著和黎譜道了別，然後兩人就分開了。
黎譜懷著覆雜的心情進了房間，關上門後靠在門上半天挪不動腳——他什麽時候住過這種房間？房間很大，但是也滿滿當當的，到處是東西。
墻上到處是畫框，全是小孩子的塗鴉，雖然說是塗鴉，但是卻意外地非常有藝術感，色彩搭配讓人看著非常舒服，看來楊子程是從小就很喜歡畫畫，而且很有天賦；房間裏還有不少樂器，甚至連鋼琴都有，楊子程一定是和黎譜一樣非常喜歡音樂的人；書櫃上也是各種金燦燦的獎牌獎牌和榮譽證書，就像楊子鵬說的，楊子程什麽都學得很好，是非常聰明的孩子。
黎譜現在結合這個房間的裝修回想一下整個楊家的裝潢，倒也沒有覺得整個楊家裝修有多奢侈豪華，更多的感覺反而是很古樸簡約的風格。
就像這個房間，雖然很大，也並不是黎譜自己的房間，可黎譜卻很喜歡，感覺很溫馨。
黎譜都還沒有逛完整個房間，就被祁連叫去吃晚餐了。
楊安明和白蕓見到黎譜也是一如既往地熱情，讓黎譜真有了一種回家的感覺。特別是楊安明，黎譜一時恍惚居然把楊安明的臉看成了黎鴻揚的臉。
黎譜看著面前一整桌的菜肴，心頭是揮之不去的一陣陣酸楚感。
（黎）以前爸爸和我的兄弟，我們也會這樣坐在一起吃飯……
想起以前的事，讓黎譜心中百感交集。
晚上，黎譜坐在柔軟的大床上，正揉著床上一個大型玩偶的頭玩。
（黎）居然喜歡這種娃娃？
（黎）明明很醜，但是居然……
（黎）還挺可愛？
黎譜也喜歡這個大娃娃。
捏捏大娃娃的臉，拍拍大娃娃的頭，黎譜還想戳戳這大娃娃的肚子，結果手指一戳下去，居然按到了什麽硬東西。
（黎）？
黎譜好奇，手上便用力摸索了一陣。
（黎）四四方方的東西……
黎譜把娃娃轉個身，拉開了娃娃背後的拉鏈。
手伸進軟軟的棉花之中，在深入之後，黎譜摸到了這個方方正正的東西。
把它抽出來一看，居然是一個漂亮的厚本子。
黎譜很好奇楊子程為什麽要把這個本子藏起來，而且似乎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人發現過這個本子。
裏面是不是有楊子程什麽秘密？黎譜非常好奇，便翻開來看了一下。
第一頁就是楊子程寫的自己名字，歪七扭八的，但好在還是認得出是什麽字。
（黎）寫的字居然比我還醜。
黎譜的嘴角沒忍住上揚出了弧度。
（黎）看來這麽聰明的人，也不是每一個都那麽完美嘛。
黎譜翻到後面，看見了其他的內容。
（黎）這是……
（黎）楊子程的日記本？
……
－今天開始學著寫日記。老師說，寫日記就是記下每天發生的事情，就算自己不記得了，也可以翻自己的日子想起那些被自己忘掉的事情。
老師還說，寫日記不像寫作文，寫日記的話，可以想寫什麽就寫什麽，我甚至可以在日記本上畫畫。
我現在就有點記不清今天已經發生什麽事情了，我只記得今天班上有女生給我送了花，是她自己在路邊摘的，我收了花準備送給哥哥，還沒有告訴他是送給他的禮物，就被哥哥搶了！哥哥還說不準我在學校收女孩子的禮物！
那男孩子的禮物是不是就可以收了？我想給哥哥送花，可是也不想自己去到處摘……給我送的花她一定也花了很多時間準備吧？
討厭哥哥！但是我又很喜歡哥哥……那我到底是喜歡哥哥還是討厭哥哥？
啊，把自己想暈了……
－今天去參加奧數比賽了，拿了第一名！
但是我並不開心，因為哥哥沒有來接我，我都沒有聽到哥哥誇誇我。
爸爸媽媽說哥哥在學校考試，可是我們學校都沒有考試，為什麽哥哥要考試？爸爸媽媽一定是在替哥哥說好話，幫著哥哥騙我！
今天不想寫日記了，好生氣！哥哥都不來看我比賽，討厭哥哥！
－今天放假不用去學校，我一整天都跟著哥哥，我問他為什麽不去看我比賽，哥哥說他在學校考試。
我問哥哥為什麽我們學校都沒有考試他們要考試，哥哥說因為他是初中我還是小學，初中比小學忙的。
初中忙，像哥哥一樣都只有周六周日在家？我不喜歡初中，可是哥哥說我以後也會上初中的，不想上初中……
雖然哥哥誇了我很聰明，可是我還是很生氣哥哥不來看我比賽。不過哥哥說為了跟我道歉哄我開心，他帶我去動物園玩了！
我喜歡那些小猴子，它們好聰明，會找我伸手要吃的，還搶了哥哥的蘋果哈哈！
－我覺得哥哥肯定還是喜歡我的吧？我跟著管家爺爺一起去接哥哥放學，哥哥的朋友說要帶我一起去玩，哥哥都不同意，還說他的弟弟只能他帶，要是哥哥朋友帶我玩，肯定會把我帶壞。
哥哥肯定還是喜歡我的，每天都跟爸爸媽媽說我煩他，肯定是騙人的，想故意把我支開找其他人玩！
哥哥不讓我跟別人玩，我也不讓哥哥跟別人玩，哥哥說我煩人精，我就要煩著他！
－今天一個人去了濕地公園玩，我發現一路上都有小貓小狗跟在我身後，進了公園後還有好多漂亮的大鳥和小動物都到我身邊來了！它們都不怕我哇！
我好想養一只大狗狗在家裏陪我玩啊，可是爸爸媽媽說一直讓家裏的傭人養狗狗的話也是對狗狗的不負責，我和哥哥要上學，爸爸媽媽要上班，家裏的傭人也很辛苦，還是不養狗狗了吧。
－今天老師說就算我們還是小孩子，我們也有自己的私人物品，就算是爸爸媽媽也不可以不經我們同意就隨便動。
那日記是我的私人物品吧？我寫了這麽多自己的小秘密，一定要藏起來，不能讓任何人找到我的日記！
所以我寫完日記後就會悄悄把他塞進我娃娃的肚子裏，讓我的娃娃幫我保管我的這些小秘密！
哈哈哈哈，我好聰明！
－今天聽到班上有同學在抱怨不知道學這些知識有什麽作用，還有一些女生來問了我。
是呀，本來就沒什麽用嘛。
但是我們這個年紀就只能讀書嘛，工作的話年紀太小，也不會有老板會要，所以才會讀書上學。
我也問了哥哥和爸爸媽媽，他們說，讀書是為了自己以後可以變得更厲害！成績好的話，以後就可以掙更多更多錢，因為好工作的老板都喜歡讀書讀得多的人。
找了好工作，就可以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想成為什麽人就成為什麽人，想買什麽就買什麽，還可以幫助別人。
真好啊，反正學習也不是什麽很難的事，我就多學點有用的東西，長大以後可以給我喜歡的人準備好多好多禮物，我也可以養好多好多條毛茸茸的大狗狗！
我還可以買一整箱最喜歡的薯片！
……
楊子程的日記，記的都是些平常的瑣事，很多字他也還不會寫，用了很多拼音。
雖然楊子程字醜，但黎譜還是很喜歡看楊子程寫的日記，因為楊子程喜歡畫畫，畫了很多滑稽可愛令人發笑的塗鴉在上面。
透過這一本小小的日記，黎譜好像也認識了幾年前的楊子程。
（黎）和子鵬哥說的一樣，是很活潑可愛的男孩子。
（黎）比黎銘還鬧騰。
日記本裏寫了楊子程很多“小秘密”，比如他悄悄幹了些什麽壞事，闖了禍之後又是什麽心情，楊子程都記在了裏面。
黎譜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擡起頭一眼看見了床頭櫃上楊子程和楊子鵬兩兄弟的合照。
楊子程很喜歡楊子鵬，比黎譜想象中的還要喜歡。看了楊子程的日記黎譜才開始理解楊子鵬提起楊子程總是十分遺憾的心情——因為在楊子程的日記裏，楊子鵬從來沒有承認過他其實也很喜歡自己的弟弟，連楊子程都能看出來楊子鵬的心意，可楊子鵬卻沒有坦然承認過。
現在楊子程都不在了，楊子鵬才開始後悔當初自己沒有多寵寵楊子程……
（黎）這樣想的話，我確實很幸運。
（黎）我和自己的兄弟關系一直都跟親近，我們沒有掩藏過我們之間的感情。
（黎）但是……
（黎）如果楊子程沒有丟……
（黎）或許現在我和他也能交上朋友的吧……？
黎譜非常遺憾自己錯過了一個合拍的朋友。
一直翻到最後一篇日記，讓黎譜楞神了片刻。
楊子程最後一篇日記：
－程毅約我明天去爬山玩！似乎是打算去野外玩……雖然感覺聽上去有點危險，但程毅說他叔叔會帶我們倆一起，所以我就答應他了。
爬山！好想快點到明天，好想爬到山頂看看風景，山頂一定非常漂亮吧！
要拍好多好多漂亮的照片回家給哥哥看，還要摘好多好多漂亮的花紮起來送給哥哥！哥哥一定會喜歡的。
我送給哥哥的東西，哥哥都沒有扔過呢！一定是因為哥哥最喜歡我送的東西了！
楊子程失蹤的前一天，是因為被叫“程毅”的朋友約出去爬山。
（黎）子鵬哥他們知道這件事嗎？是在去爬山的路上遇到了人販子，還是在爬山的時候發生了什麽意外？
（黎）……這本日記裏的東西，應該除了楊子程和我，沒有人知道了吧？
（黎）如果我把這本日記拿出來……
黎譜想和楊家人說這件事來著，可轉念又一想，他一個外人，在楊子程的房間裏翻出他的日記，讓別人知道了是很不禮貌的行為，所以黎譜還是把日記本塞回了娃娃的肚子裏。
楊子程失蹤前的行程，楊家人沒理由不知道才對吧？
黎譜這麽想著，蓋上被子慢慢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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