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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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譜（二）
黎譜的媽媽唐新，並不是一個很顧家的人。
不光是黎譜，其實黎許和黎銘對唐新也是一樣的印象。唐新是有錢人家嬌生慣養出來的女兒，和黎鴻揚在一起的時候，黎鴻揚也是處處慣著她讓著她。
黎鴻揚本以為有了孩子唐新就會收斂點，唐新帶黎許的時候確實也收斂了很多，但唐新倒嫌起了帶小孩又累又麻煩，生了黎譜之後就變回了以前的性子，對家裏不管不顧，一天到晚就喜歡在外面到處玩。
從黎譜記事開始，就多是自己的哥哥黎許在帶他，爸爸黎鴻揚下班之後就換成了黎鴻揚照顧他，而自己的媽媽唐新，每次黎譜一貼過去就會很嫌棄自己，心情不好就會朝自己發火撒氣，平時也很少在家。
黎譜非常討厭唐新。
在黎譜記憶裏，黎鴻揚和唐新經常吵架，而且基本都是在黎鴻揚下班回家之後吵。吵架的起因非常簡單，要麽是唐新在外面玩得不高興，回家了跟孩子撒氣，讓黎鴻揚非常生氣；要麽就是唐新找黎鴻揚伸手要錢，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讓黎鴻揚很無語……黎銘出生後，兩個人都吵累了，更多的就是冷戰，交流也變少了。
黎譜是三個孩子裏最懂事的，也是三個孩子裏吃苦最多的。他剛好出生在黎鴻揚和唐新吵得最厲害的那段時間，年紀還小，總是惹唐新生氣，唐新拿黎譜撒氣是撒得最多的，黎鴻揚也是護得最厲害的，黎譜就這樣夾在夫妻倆中間，只有黎許一直陪著他。
變相來說，黎銘反倒是三個孩子中最幸運的，沒有經歷黎鴻揚和唐新矛盾最激烈的時段，而且不管是大哥黎許還是二哥黎譜，黎銘都是最被寵的那個。
黎譜最理解黎鴻揚的不容易，也明白因為家庭和學業的沖突給黎許帶來了許多不該承受的壓力，還知道最小的的黎銘會給家裏增添不小負擔……所以黎譜主動成為了“犧牲”的那一個。
小時候的黎譜本來還有寫日記的習慣，這個習慣一直到黎銘出生之後就被黎譜放下了——因為黎譜開始變忙了。
－我也可以學著給家人做飯，我也可以做全家的家務。我可以讓哥哥放心，也可以替爸爸和哥哥照顧弟弟。
老師跟我們說，只要足夠努力，就可以成為任何自己想成為的人。
只要我足夠努力，我也可以替爸爸照顧好我們這個家。我可以照顧爸爸，我可以照顧哥哥，我也可以照顧弟弟。
哥哥很會成為爸爸最驕傲的孩子的，他非常聰明，成績比我好多了，也非常懂事。我的成績追不上哥哥，也沒辦法像哥哥那麽聽話懂事。
弟弟以後一定也會像哥哥一樣聰明懂事的，只要我能照顧好他，讓他向哥哥學習，他一定也可以成為爸爸的驕傲。
可是我應該就不行了吧……
我管不住自己的脾氣，在學校裏老是和同學吵架打架，總是讓還在上班的爸爸趕到學校來跟老師和其他同學的爸爸媽媽道歉，他還要帶我去找醫生看我有沒有哪裏受傷……會花很多很多錢，給同學的爸爸媽媽，給醫院的醫生。
明明每次都是他們的錯，他們總是喜歡說我和哥哥都沒有媽媽管，他們總是喜歡故意在我面前顯擺，還喜歡跟我動手動腳，路過我就要推我一下打我一下，我管不住自己的脾氣，每次生氣都會跟他們吵起來，有時候還會跟他們打架，他們每次都是幾個人一起打我，還打不過我呢。
但是每次都是爸爸讓我跟他們道歉，爸爸還給他們的爸爸媽媽道歉，給他們給錢說賠醫藥費……
每次爸爸被老師叫去學校爸爸都沒有怪過我，要是爸爸像媽媽一樣罵我一頓打我一頓，爸爸是不是也能開心一點了？
爸爸對我很失望吧？他都不願意再繼續教我彈吉他了……
我不是一個聽話的孩子，我不是爸爸的好兒子，不是哥哥的好弟弟，也不是弟弟的好哥哥……
我真的好討厭自己……
這是黎譜最後一篇日記。
……
小孩子的思維是很簡單的，他們眼裏的事情總是很簡單，沒有那麽覆雜的過程步驟。所以對小孩子的引導是很重要的，因為小時候正是塑造思維和性格的階段。
黎譜的變化就很大，而且轉變還很快。
當黎鴻揚意識到黎譜沒有再在學校惹事，每天家裏也沒有那麽多爛攤子等著他回家去收拾，甚至還有人給他準備一日三餐的時候——黎譜已經悄悄擔起照顧家庭的大部分工作了。
到這個時候，他才把目光放在黎譜身上。他突然發覺黎譜個頭不小，卻很瘦。黎譜以前就很瘦嗎？黎鴻揚居然沒有印象。黎譜是什麽時候學會做飯做家務的？黎銘是什麽時候開始天天纏著黎譜的？家裏從什麽時候開始在他回家後變得這麽安靜的？三個孩子是什麽時候開始不再麻煩他了的？黎鴻揚被自己突然意識到的問題震驚到了——自己原來並沒有真正關註過家裏和三個孩子。
恰逢黎鴻揚休息的這一天和三個孩子的雙休日撞上一起，黎鴻揚終於有時間好好和自己的三個孩子聚在一起聊聊天吃吃飯了。
黎鴻揚難得帶著三個小家夥一起出門下了回館子，好好觀察著三個孩子之間的關系。
即便是在外面飯店裏，黎譜也下意識地照顧著他的哥哥和弟弟，有好吃的就給他們夾，自己碗裏倒一直是空空的。黎許也跟著黎譜一起給黎銘夾菜，黎銘一個人的碗裏滿滿當當的全是最好吃的菜。
“爸爸你也吃嘛。”
黎譜喊黎鴻揚的聲音，把黎鴻揚的思緒拉了回來。
這會兒回過神來，原來自己的碗裏也讓黎譜給夾了不少菜了。
黎鴻揚一時心中湧起一種莫名的感覺，他笑著，把自己碗裏的才也給黎譜分了些，說：“你怎麽不給自己夾點？都讓給我們了。”
見黎鴻揚給自己夾菜，黎譜一下紅了臉，不好意思地笑著點頭道：“忘了。”
黎鴻揚心中一暖，擡手就在黎譜頭上摸了一下：“要先照顧好自己才能照顧好別人，明白了嗎？”
黎譜楞了一下，然後紅著臉認真點了點頭。
父子四人久違地聚在一起吃了頓好吃的，氛圍相當融洽。
也是這一頓飯，讓黎鴻揚徹底放下了心裏對唐新的不滿情緒：有什麽好抓著不放的？他還有三個孩子，三個懂事乖巧、可愛聽話的孩子。他的三個孩子，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愛他，雖然嘴上沒有說，可他們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行動向他證明著這一點啊。黎鴻揚想著，自己為什麽要因為一個唐新，就每天給自己施加那麽多的負面情緒呢？明明三個可愛的孩子都在為了他拼命地學著長大……黎鴻揚很後悔自己沒有早點意識到這一點。
從這以後，黎鴻揚開始和三個孩子親近起來，黎鴻揚雖然偶爾還會和唐新發生口角，但也都是為了三個孩子的生活費，黎鴻揚也沒有再去在意唐新每天回不回家，在外面幹什麽了。
家裏似乎也就太平下來了。
……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黎譜放學後回家給家人做好了晚飯，卻遲遲沒有等到黎鴻揚回家。
家裏三個小孩都很擔心，所以給黎鴻揚打了電話。
“餵？爸爸，你還在加班嗎？晚飯已經做好了哦。”黎譜拿著黎許的手機跟電話那頭的黎鴻揚說話。
“哦，黎譜啊……”電話那頭，黎鴻揚的聲音聽上去狀況很不對勁。
黎譜一時有些緊張起來了，擔心黎鴻揚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便問道：“爸爸，你被老板批評了嗎？你聽上去很不開心……”
“爸爸沒事……對了，”黎鴻揚話鋒一轉，提起了別的話題，“黎譜，你剛做好的晚飯，麻煩你用飯盒裝上一份送醫院來吧——你們爺爺生病了，爸爸實在走不開呢。”
“爺爺生病了……？”黎譜一聽，頓時心裏猛地一沈。
“啊？什麽？爺爺生病了？！”在一旁的黎銘聽到了反應也很大。
“爺爺什麽病啊？爸爸跟你說了嗎？”黎許也很擔心，急忙問黎譜。
黎譜搖了搖頭，然後又跟黎鴻揚說：“爸爸別擔心，我馬上就幫你去準備，一會兒就給你送醫院去。”
黎鴻揚給黎譜說了病房的位置就把電話掛了。
黎譜還了黎許手機，說：“我們快點先吃吧，吃完了趁還沒天黑一起去醫院看看爺爺。”
“好！”黎銘聽了話就開始狼吞虎咽起來了。
黎許沒有說什麽，也開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晚飯了。
黎譜就更不用說了，他就胡亂往嘴裏刨了幾口，就跑廚房去拿飯盒開始往裏面盛飯添菜了。黎譜知道這飯肯定是給自己爸爸準備的，所以哪怕是用飯盒盛的飯菜，他也盡量盛得豐盛些。
趕到醫院，三兄弟進了病房就不吭聲了，明明都是一副難過得要哭的了表情，卻沒一個人吭聲。黎許和黎銘趴在他們爺爺的病床邊上，黎譜則是安安靜靜地在一旁把飯盒遞給了黎鴻揚。
“怎麽我的三個孫孫見了我都不說話了啊？”爺爺躺在病床上笑著問三兄弟。
“爺爺，我們會吵你休息的。”黎銘先開口回答了。
黎許和黎譜只是單純因為心情不好，不敢看見自己爺爺生病躺病床上罷了。就光看面色，三兄弟也知道他們爺爺的病很嚴重。
“爸爸……爺爺生了什麽病啊？”黎譜緊張地站在黎鴻揚身邊小聲問著。
黎鴻揚笑著沒說話，只是把黎譜摟到了懷裏，抱著黎譜在黎譜背上輕輕拍了拍，說：“沒事，別怕，爸爸在呢，爺爺的病一定會好起來的。”
黎譜不敢說話，怕自己一開口就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所以就只是擡手去回抱住了黎鴻揚，把臉埋在黎鴻揚的肩膀上。
黎譜就緊挨著黎鴻揚坐著，黎鴻揚正在吃黎譜做的飯。
“爸爸，水。”黎譜把從家裏帶的水杯放到了黎鴻揚手邊，水杯裏是黎譜裝的溫水。
黎鴻揚的眼睛，從黎譜帶著另外兩個孩子進病房時就是紅紅的，現在這一會兒，黎鴻揚只覺得自己眼前甚至有些模糊了。
還好，他還有孩子。父親重病雖然是一次巨大打擊，可他還有三個孩子。黎譜甚至還在照顧他，就算不在家吃也讓他吃得很豐盛，怕他一直沒喝水嘴幹還專門帶了溫水來。黎鴻揚實在是被自己孩子感動得熱淚盈眶。
三個孩子給自己爺爺說了很多很多各自開心的事情，把老人家哄得開開心心的，最後還是黎鴻揚把自己三個孩子趕回家的。
“唉呀……”老人家長長嘆了口氣，“有這三個乖孫孫，我這一輩子也實在是值當了……鴻揚啊，雖然你老婆待你不怎麽樣，但是你這三個兒子，你可一定要好好疼著啊，他們可就你一個爸，沒媽管還這麽懂事，你當爸爸的一定要好好疼他們才是，不能因為是兒子就愛答不理的，男孩子也需要感受到父母的愛，不然以後會很叛逆不好管的……”老人家喋喋不休地跟黎鴻揚說著，語氣就好像在交代自己後事一樣。
“爸，我都知道的，你就別說了，好生歇著吧。”黎鴻揚紅著眼眶說。
“不趁現在有力氣的時候說，還等到什麽時候說？我這個是胃癌，癌癥也治不好，你非要讓我住院花那麽多錢，省點給你那三個兒子用不好嗎？本來你的錢就讓你老婆花了很多了，她又不管這三個娃，你剩那點錢要補貼家用，要給孩子們交學費，現在還要給我這個入土半截的老頭子付那麽多醫藥費……我這心裏頭啊，實在是不好受啊……！”老人家說得心裏也是十分難受。
黎鴻揚咬著牙搖頭道：“說什麽呢爸，癌癥又不是沒人治好過，花這錢是為了讓你舒服些少受點兒罪，怎麽能說是白花錢——家裏黎許和黎譜都很能幹，他們知道省錢，知道照顧好弟弟黎銘，都懂事著呢，你就安安心心養病就好，別的不用管。”
“唉……這個年紀，小孩子都該是被父母帶著到處玩的時候才對……”老人家又重重嘆了口氣。
……
“二哥……”
黎譜正要睡著的時候，半夢半醒間聽到自己懷裏的黎銘喊起了自己。
黎譜揉了下眼睛，聲音含糊地開口問黎銘什麽事。
“我睡不著……”黎銘抱著黎譜的手收緊了點，緊緊貼在黎譜身上。
“啊……為什麽睡不著？明天還要去幼兒園，要好好睡覺明天才有精神啊……”黎譜又閉上了眼睛，一只手輕輕拍著黎銘的後背。
“……爺爺他是不是病得很厲害啊？我怕——”
“噓——”黎譜打斷了黎銘的話，柔聲道，“在醫院裏住著的人，一定都會出院回家的。生病了會很難受呀，爺爺也是因為身體不舒服看著才會很沒有精神的——黎銘你感冒發燒的時候不也很難受嗎？你以前感冒發燒了難受得抱著我一直哭，還記得吧？”
“唔……嗯。”黎銘輕輕點了頭。
“爺爺會沒事的，快睡吧。”黎譜哄著黎銘睡覺。
片刻之後，黎譜感覺到懷裏的黎銘呼吸逐漸平穩下來，他才收回輕拍黎銘後背的手。
被黎銘這一問，黎譜反倒是睡不著了。黎譜的直覺其實讓他已經知道爺爺的病很嚴重了，但黎譜不能讓年紀還小的黎銘受刺激，所以黎譜騙了黎銘。
或許爺爺已經出不了院了。
（黎）一定會好起來的吧……
黎譜的心，不安地跳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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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譜的媽媽唐新，並不是一個很顧家的人。
不光是黎譜，其實黎許和黎銘對唐新也是一樣的印象。唐新是有錢人家嬌生慣養出來的女兒，和黎鴻揚在一起的時候，黎鴻揚也是處處慣著她讓著她。
黎鴻揚本以為有了孩子唐新就會收斂點，唐新帶黎許的時候確實也收斂了很多，但唐新倒嫌起了帶小孩又累又麻煩，生了黎譜之後就變回了以前的性子，對家裏不管不顧，一天到晚就喜歡在外面到處玩。
從黎譜記事開始，就多是自己的哥哥黎許在帶他，爸爸黎鴻揚下班之後就換成了黎鴻揚照顧他，而自己的媽媽唐新，每次黎譜一貼過去就會很嫌棄自己，心情不好就會朝自己發火撒氣，平時也很少在家。
黎譜非常討厭唐新。
在黎譜記憶裏，黎鴻揚和唐新經常吵架，而且基本都是在黎鴻揚下班回家之後吵。吵架的起因非常簡單，要麽是唐新在外面玩得不高興，回家了跟孩子撒氣，讓黎鴻揚非常生氣；要麽就是唐新找黎鴻揚伸手要錢，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讓黎鴻揚很無語……黎銘出生後，兩個人都吵累了，更多的就是冷戰，交流也變少了。
黎譜是三個孩子裏最懂事的，也是三個孩子裏吃苦最多的。他剛好出生在黎鴻揚和唐新吵得最厲害的那段時間，年紀還小，總是惹唐新生氣，唐新拿黎譜撒氣是撒得最多的，黎鴻揚也是護得最厲害的，黎譜就這樣夾在夫妻倆中間，只有黎許一直陪著他。
變相來說，黎銘反倒是三個孩子中最幸運的，沒有經歷黎鴻揚和唐新矛盾最激烈的時段，而且不管是大哥黎許還是二哥黎譜，黎銘都是最被寵的那個。
黎譜最理解黎鴻揚的不容易，也明白因為家庭和學業的沖突給黎許帶來了許多不該承受的壓力，還知道最小的的黎銘會給家裏增添不小負擔……所以黎譜主動成為了“犧牲”的那一個。
小時候的黎譜本來還有寫日記的習慣，這個習慣一直到黎銘出生之後就被黎譜放下了——因為黎譜開始變忙了。
－我也可以學著給家人做飯，我也可以做全家的家務。我可以讓哥哥放心，也可以替爸爸和哥哥照顧弟弟。
老師跟我們說，只要足夠努力，就可以成為任何自己想成為的人。
只要我足夠努力，我也可以替爸爸照顧好我們這個家。我可以照顧爸爸，我可以照顧哥哥，我也可以照顧弟弟。
哥哥很會成為爸爸最驕傲的孩子的，他非常聰明，成績比我好多了，也非常懂事。我的成績追不上哥哥，也沒辦法像哥哥那麽聽話懂事。
弟弟以後一定也會像哥哥一樣聰明懂事的，只要我能照顧好他，讓他向哥哥學習，他一定也可以成為爸爸的驕傲。
可是我應該就不行了吧……
我管不住自己的脾氣，在學校裏老是和同學吵架打架，總是讓還在上班的爸爸趕到學校來跟老師和其他同學的爸爸媽媽道歉，他還要帶我去找醫生看我有沒有哪裏受傷……會花很多很多錢，給同學的爸爸媽媽，給醫院的醫生。
明明每次都是他們的錯，他們總是喜歡說我和哥哥都沒有媽媽管，他們總是喜歡故意在我面前顯擺，還喜歡跟我動手動腳，路過我就要推我一下打我一下，我管不住自己的脾氣，每次生氣都會跟他們吵起來，有時候還會跟他們打架，他們每次都是幾個人一起打我，還打不過我呢。
但是每次都是爸爸讓我跟他們道歉，爸爸還給他們的爸爸媽媽道歉，給他們給錢說賠醫藥費……
每次爸爸被老師叫去學校爸爸都沒有怪過我，要是爸爸像媽媽一樣罵我一頓打我一頓，爸爸是不是也能開心一點了？
爸爸對我很失望吧？他都不願意再繼續教我彈吉他了……
我不是一個聽話的孩子，我不是爸爸的好兒子，不是哥哥的好弟弟，也不是弟弟的好哥哥……
我真的好討厭自己……
這是黎譜最後一篇日記。
……
小孩子的思維是很簡單的，他們眼裏的事情總是很簡單，沒有那麽覆雜的過程步驟。所以對小孩子的引導是很重要的，因為小時候正是塑造思維和性格的階段。
黎譜的變化就很大，而且轉變還很快。
當黎鴻揚意識到黎譜沒有再在學校惹事，每天家裏也沒有那麽多爛攤子等著他回家去收拾，甚至還有人給他準備一日三餐的時候——黎譜已經悄悄擔起照顧家庭的大部分工作了。
到這個時候，他才把目光放在黎譜身上。他突然發覺黎譜個頭不小，卻很瘦。黎譜以前就很瘦嗎？黎鴻揚居然沒有印象。黎譜是什麽時候學會做飯做家務的？黎銘是什麽時候開始天天纏著黎譜的？家裏從什麽時候開始在他回家後變得這麽安靜的？三個孩子是什麽時候開始不再麻煩他了的？黎鴻揚被自己突然意識到的問題震驚到了——自己原來並沒有真正關註過家裏和三個孩子。
恰逢黎鴻揚休息的這一天和三個孩子的雙休日撞上一起，黎鴻揚終於有時間好好和自己的三個孩子聚在一起聊聊天吃吃飯了。
黎鴻揚難得帶著三個小家夥一起出門下了回館子，好好觀察著三個孩子之間的關系。
即便是在外面飯店裏，黎譜也下意識地照顧著他的哥哥和弟弟，有好吃的就給他們夾，自己碗裏倒一直是空空的。黎許也跟著黎譜一起給黎銘夾菜，黎銘一個人的碗裏滿滿當當的全是最好吃的菜。
“爸爸你也吃嘛。”
黎譜喊黎鴻揚的聲音，把黎鴻揚的思緒拉了回來。
這會兒回過神來，原來自己的碗裏也讓黎譜給夾了不少菜了。
黎鴻揚一時心中湧起一種莫名的感覺，他笑著，把自己碗裏的才也給黎譜分了些，說：“你怎麽不給自己夾點？都讓給我們了。”
見黎鴻揚給自己夾菜，黎譜一下紅了臉，不好意思地笑著點頭道：“忘了。”
黎鴻揚心中一暖，擡手就在黎譜頭上摸了一下：“要先照顧好自己才能照顧好別人，明白了嗎？”
黎譜楞了一下，然後紅著臉認真點了點頭。
父子四人久違地聚在一起吃了頓好吃的，氛圍相當融洽。
也是這一頓飯，讓黎鴻揚徹底放下了心裏對唐新的不滿情緒：有什麽好抓著不放的？他還有三個孩子，三個懂事乖巧、可愛聽話的孩子。他的三個孩子，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愛他，雖然嘴上沒有說，可他們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行動向他證明著這一點啊。黎鴻揚想著，自己為什麽要因為一個唐新，就每天給自己施加那麽多的負面情緒呢？明明三個可愛的孩子都在為了他拼命地學著長大……黎鴻揚很後悔自己沒有早點意識到這一點。
從這以後，黎鴻揚開始和三個孩子親近起來，黎鴻揚雖然偶爾還會和唐新發生口角，但也都是為了三個孩子的生活費，黎鴻揚也沒有再去在意唐新每天回不回家，在外面幹什麽了。
家裏似乎也就太平下來了。
……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黎譜放學後回家給家人做好了晚飯，卻遲遲沒有等到黎鴻揚回家。
家裏三個小孩都很擔心，所以給黎鴻揚打了電話。
“餵？爸爸，你還在加班嗎？晚飯已經做好了哦。”黎譜拿著黎許的手機跟電話那頭的黎鴻揚說話。
“哦，黎譜啊……”電話那頭，黎鴻揚的聲音聽上去狀況很不對勁。
黎譜一時有些緊張起來了，擔心黎鴻揚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便問道：“爸爸，你被老板批評了嗎？你聽上去很不開心……”
“爸爸沒事……對了，”黎鴻揚話鋒一轉，提起了別的話題，“黎譜，你剛做好的晚飯，麻煩你用飯盒裝上一份送醫院來吧——你們爺爺生病了，爸爸實在走不開呢。”
“爺爺生病了……？”黎譜一聽，頓時心裏猛地一沈。
“啊？什麽？爺爺生病了？！”在一旁的黎銘聽到了反應也很大。
“爺爺什麽病啊？爸爸跟你說了嗎？”黎許也很擔心，急忙問黎譜。
黎譜搖了搖頭，然後又跟黎鴻揚說：“爸爸別擔心，我馬上就幫你去準備，一會兒就給你送醫院去。”
黎鴻揚給黎譜說了病房的位置就把電話掛了。
黎譜還了黎許手機，說：“我們快點先吃吧，吃完了趁還沒天黑一起去醫院看看爺爺。”
“好！”黎銘聽了話就開始狼吞虎咽起來了。
黎許沒有說什麽，也開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晚飯了。
黎譜就更不用說了，他就胡亂往嘴裏刨了幾口，就跑廚房去拿飯盒開始往裏面盛飯添菜了。黎譜知道這飯肯定是給自己爸爸準備的，所以哪怕是用飯盒盛的飯菜，他也盡量盛得豐盛些。
趕到醫院，三兄弟進了病房就不吭聲了，明明都是一副難過得要哭的了表情，卻沒一個人吭聲。黎許和黎銘趴在他們爺爺的病床邊上，黎譜則是安安靜靜地在一旁把飯盒遞給了黎鴻揚。
“怎麽我的三個孫孫見了我都不說話了啊？”爺爺躺在病床上笑著問三兄弟。
“爺爺，我們會吵你休息的。”黎銘先開口回答了。
黎許和黎譜只是單純因為心情不好，不敢看見自己爺爺生病躺病床上罷了。就光看面色，三兄弟也知道他們爺爺的病很嚴重。
“爸爸……爺爺生了什麽病啊？”黎譜緊張地站在黎鴻揚身邊小聲問著。
黎鴻揚笑著沒說話，只是把黎譜摟到了懷裏，抱著黎譜在黎譜背上輕輕拍了拍，說：“沒事，別怕，爸爸在呢，爺爺的病一定會好起來的。”
黎譜不敢說話，怕自己一開口就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所以就只是擡手去回抱住了黎鴻揚，把臉埋在黎鴻揚的肩膀上。
黎譜就緊挨著黎鴻揚坐著，黎鴻揚正在吃黎譜做的飯。
“爸爸，水。”黎譜把從家裏帶的水杯放到了黎鴻揚手邊，水杯裏是黎譜裝的溫水。
黎鴻揚的眼睛，從黎譜帶著另外兩個孩子進病房時就是紅紅的，現在這一會兒，黎鴻揚只覺得自己眼前甚至有些模糊了。
還好，他還有孩子。父親重病雖然是一次巨大打擊，可他還有三個孩子。黎譜甚至還在照顧他，就算不在家吃也讓他吃得很豐盛，怕他一直沒喝水嘴幹還專門帶了溫水來。黎鴻揚實在是被自己孩子感動得熱淚盈眶。
三個孩子給自己爺爺說了很多很多各自開心的事情，把老人家哄得開開心心的，最後還是黎鴻揚把自己三個孩子趕回家的。
“唉呀……”老人家長長嘆了口氣，“有這三個乖孫孫，我這一輩子也實在是值當了……鴻揚啊，雖然你老婆待你不怎麽樣，但是你這三個兒子，你可一定要好好疼著啊，他們可就你一個爸，沒媽管還這麽懂事，你當爸爸的一定要好好疼他們才是，不能因為是兒子就愛答不理的，男孩子也需要感受到父母的愛，不然以後會很叛逆不好管的……”老人家喋喋不休地跟黎鴻揚說著，語氣就好像在交代自己後事一樣。
“爸，我都知道的，你就別說了，好生歇著吧。”黎鴻揚紅著眼眶說。
“不趁現在有力氣的時候說，還等到什麽時候說？我這個是胃癌，癌癥也治不好，你非要讓我住院花那麽多錢，省點給你那三個兒子用不好嗎？本來你的錢就讓你老婆花了很多了，她又不管這三個娃，你剩那點錢要補貼家用，要給孩子們交學費，現在還要給我這個入土半截的老頭子付那麽多醫藥費……我這心裏頭啊，實在是不好受啊……！”老人家說得心裏也是十分難受。
黎鴻揚咬著牙搖頭道：“說什麽呢爸，癌癥又不是沒人治好過，花這錢是為了讓你舒服些少受點兒罪，怎麽能說是白花錢——家裏黎許和黎譜都很能幹，他們知道省錢，知道照顧好弟弟黎銘，都懂事著呢，你就安安心心養病就好，別的不用管。”
“唉……這個年紀，小孩子都該是被父母帶著到處玩的時候才對……”老人家又重重嘆了口氣。
……
“二哥……”
黎譜正要睡著的時候，半夢半醒間聽到自己懷裏的黎銘喊起了自己。
黎譜揉了下眼睛，聲音含糊地開口問黎銘什麽事。
“我睡不著……”黎銘抱著黎譜的手收緊了點，緊緊貼在黎譜身上。
“啊……為什麽睡不著？明天還要去幼兒園，要好好睡覺明天才有精神啊……”黎譜又閉上了眼睛，一只手輕輕拍著黎銘的後背。
“……爺爺他是不是病得很厲害啊？我怕——”
“噓——”黎譜打斷了黎銘的話，柔聲道，“在醫院裏住著的人，一定都會出院回家的。生病了會很難受呀，爺爺也是因為身體不舒服看著才會很沒有精神的——黎銘你感冒發燒的時候不也很難受嗎？你以前感冒發燒了難受得抱著我一直哭，還記得吧？”
“唔……嗯。”黎銘輕輕點了頭。
“爺爺會沒事的，快睡吧。”黎譜哄著黎銘睡覺。
片刻之後，黎譜感覺到懷裏的黎銘呼吸逐漸平穩下來，他才收回輕拍黎銘後背的手。
被黎銘這一問，黎譜反倒是睡不著了。黎譜的直覺其實讓他已經知道爺爺的病很嚴重了，但黎譜不能讓年紀還小的黎銘受刺激，所以黎譜騙了黎銘。
或許爺爺已經出不了院了。
（黎）一定會好起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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