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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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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眼前這個人,像是披著厭那張俊美皮囊的惡鬼,全身上下不著一絲,墨色長發披散在背後,黏稠地凝結在一起,滴滴答答淌著鮮血,從蒼白的皮膚滑落,最後匯聚在他身下。

那雙如同黑曜石的眼睛,已經完全被血色占據,包括眼白也是赤紅的,怎麽看都不像是人,而是在神話、怪談故事中才會出現的惡鬼,在地獄火海中煎熬千百年的修羅。

戚明漆被嚇得不輕。

他還是第一次見厭這副可怕模樣,就連小說中都沒有描寫過,厭陷入失去理智的瘋狂狀態後,是什麽樣子——

沒有人氣兒,沒有神智,只剩下最原始的捕食本能,像是要把他吃了。

看一眼都會做好幾天噩夢的那種。

戚明漆已經怕到快做不出反應了,牙齒止不住地打著顫,手腳冰涼,就好像此時此刻,他的魂魄,跟身體已經剝離開來,所以他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

厭忽然動了,單膝跪下來,朝他伸出手。

戚明漆下意識做了躲避的動作,但手腳全是麻木的,於是那只被他自己咬傷手背的手,讓厭抓在了手中。

厭盯著從那道傷口蜿蜒流下的血跡,喉嚨劇烈地滾動著,好像很饞,很渴望似的。

他低下頭,試探性地在手背上舔了一口,見戚明漆沒有很激烈的反抗動作,這才將臉貼著戚明漆的皮膚,用力舔舐、吸吮著,發出模糊、粘稠的吞咽聲。

過了一會兒,厭好像終於發現了,戚明漆在害怕地發著抖。他擡起頭,一只手捧著戚明漆的後腦勺,動作可以稱得上是溫柔地將人壓在身下,然後湊到他頸側輕輕嗅著。

……要做什麽?冷汗黏在眼睛上,戚明漆有些不舒服,迷迷糊糊地想。

厭身體的溫度很高,高得驚人,像是一塊燒紅的烙鐵壓在他身上,讓他也變得發熱、發燙……還有厭現在的動作,讓他也感到很危險。

戚明漆下意識擡手,按在厭的臉上,朝外推了推。

厭卻好像不高興他的拒絕,一條腿壓住他膝蓋,又用手將他的雙手分別按在身側,依然貼近過來,舔他的頸側,灼熱呼吸燙著戚明漆的皮膚。

厭不止舔戚明漆頸側那一塊皮膚,還親著他的下頜和側臉,像是撫慰情人時會做出來的動作,溫柔得有些黏膩。

戚明漆卻猛地想到了什麽。

野獸在進食獵物之前,也是這樣按著獵物,在準備下口的地方舔來舔去吧?

那接下來,就應該是、是……

厭稍微擡了擡頭,張開嘴,露出緋紅嘴唇下一口森白的牙齒,然後咬在戚明漆的頸側上。

皮肉被撕裂的痛感非常明顯,戚明漆發出一聲很低的慘叫,他能感覺到血液從血管中湧出,在觸及空氣之前,就被厭含在了口中。

戚明漆止不住地發著抖:“嗚!”

厭!

他伸出雙手用力去推身上的男人,厭的身體如同山一般難以撼動,將他死死壓住,無法動彈。

戚明漆的聲音裏帶著哭腔:“嗚……”

厭……

我要死了嗎……

戚明漆朦朧地瞇著眼,意識慢慢地也有些模糊了,眼神僵直地盯著宮殿頂部。

幽暗詭異的暗紅光芒、濃郁的血氣,還有晃動的影子,好像一場荒誕的祭祀,他就是獻給惡鬼和神佛的祭品,在這無人的陰暗之處,被一點點撕碎、蠶食。

那些從身體中流出的血,仿佛也帶走了他的生命力,於是他連自己在什麽時候哭了,都沒有發現。

到這個時候,他才算是見到了厭的全貌。

真正的獵食者,在撕咬享受獵物的那一刻,全身所有的欲望都會調動,不只是進食的欲望——還有對血和暴力的渴望,征服和性。

戚明漆的哭聲和呼吸漸漸地都變得微弱了,當他以為自己要死了的時候,厭忽然動作一頓,發出從血池中走出來後的第一聲:“小七?”

戚明漆勉強睜開眼:“嗚……”

他看見了上方厭的眼睛,好像恢覆了幾分理智,不再紅得滴血,稍微有了點活人氣兒。

厭松開戚明漆的雙手,轉而去抱住他的肩膀,將他攬在懷中,鼻尖依然貼著頸側皮膚,只是沒有像剛才那樣吸吮,而是用算得上溫柔的動作慢慢舔著。

“小七,小七……”厭有些急切、又好像有些悲傷地低語著,“別怕,別怕我,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戚明漆昏頭漲腦的,朦朦朧朧中,他感覺到好像有什麽事物在悄然變化。

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麽,就像是在等待花開,雖然不知道它會在什麽時候開,那個過程是無聲無息、幾乎看不見的,但他知道那朵花一定會開,所以會變得期待起來。

厭忽然發出一聲吃痛聲。

戚明漆沒什麽力氣地側過頭,厭還在舔著他的臉側,只不過從這時候開始,每一下舔在他皮膚上的動作,都會留下一道鮮明的血跡。

厭的手撐在戚明漆身側,支起上身,低下頭俯視他。

戚明漆瞇著眼看了厭好一會兒。

厭的眼睛,已經漸漸恢覆到只有瞳孔呈現暗紅的狀態,好像沒什麽情緒,又好像有很多混亂、紛雜的情思。

有鮮血從他嘴角溢出,蜿蜒著流下,一滴一滴打在戚明漆臉上。

起先,戚明漆以為那是他留在厭口中的血。

漸漸的,他才發現並非如此,從厭嘴裏流出的血越來越多,滴滴答答,像下雨一樣落在他臉上。

戚明漆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吃了一驚。

他用被鐐銬鎖住的手勉強比劃,指著厭的嘴,讓他張開嘴。

厭沈默了好一會兒,很輕地“嗯”了一聲。

他稍微張開嘴,鮮血幾乎是湧出來的,染紅了他整個嘴唇,像個淒艷的厲鬼。血落到戚明漆臉上,又順著他被咬傷的頸側流下。

戚明漆眼眶一熱,心頭好像有一股激流,猛地拍打向心岸。

他沒有猜錯,厭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舌頭。血液的流失,會讓他從對血的毫無理智渴求中暫時解脫出來,劇烈的疼痛,也會讓他保持清醒。

會不會死啊?戚明漆想到小說裏寫的“咬舌自盡”。厭可能沒有完全咬斷舌頭,但是流了好多血……

他和厭靜靜地對視了一會兒,兩個人的眼睛裏都倒映著對方的身影。

就在那一瞬間,本就所剩不多的理智被燃燒殆盡,戚明漆做了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更不可能會做的事——

他伸手去夠厭的脖頸,將厭拉向自己,然後親了上去,似乎是想用這種方式,堵住厭血流不止的傷口。

厭好一會兒都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不知是被戚明漆的舉動驚到了,還是默認要接受這樣的對待。

直到被戚明漆的舌頭弄得有些癢,還有些痛,他才擡起手,收緊手臂,將戚明漆用力地抱在懷裏,反客為主,舌頭和鮮血一起餵進他嘴裏。

戚明漆嗆了一下,越來越多的血流進他的喉嚨,又被厭堵住吐不出去,只能將那些帶著鐵銹味的液體,全部吞咽進肚子裏。

屬於另外一個人的血……在他的身體中流淌著,湧動著。

這本該是血腥而殘忍的,戚明漆卻沒有了那種害怕的感覺,厭的身體還是很熱,有種奇特的可靠感,溫情脈脈無聲起伏著,足以驅散所有的恐懼。

他被厭吻得喘不過氣,又受夠了驚嚇,此時一直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漸漸地感覺到意識變得模糊,最後連什麽時候昏睡過去,都不知道了。

·

血池中充斥著滿滿當當的腥臭血水,白骨在水面浮沈,厭赤身站在血池中央,背對著,只看得到堅實有力的肩背。

戚明漆想喊他,但無法說話的口中只發出一聲“啊”。

厭好像聽見了聲音,他轉過身,暗紅色的瞳孔盯著戚明漆,被血水浸沒的雙腿向前移動,朝戚明漆走來。

當看清楚他的眼神時,戚明漆嚇了一跳。

厭是清醒的,但眼中的欲望讓他看起來又是不清醒的,只不過,這一次並非是對血的欲求——而是對戚明漆這個人,本能的欲望。

戚明漆忽然感覺哪裏不對,他低下頭,看見自己也不著一縷,臉上一下子就燒了起來。

眼見厭越來越近,他連手指、腳趾都微微蜷縮了起來,卻沒有什麽想躲的想法,反而是那種熟悉的、隱秘的渴望,好像又出現了。

渴望在這座神秘、幽深又不詳的宮殿中,另一場祭祀的開始……

戚明漆驚醒了。

他蜷縮著睡在毯子上,身上蓋著厭的外袍,整個人都被嚴嚴實實包裹住。剛驚醒的一瞬間,戚明漆下意識蹬了蹬腳,衣服順著滑了下來,昏黃燈光落進他的眼睛。

戚明漆滿臉通紅地爬起來,第一件事就是低頭檢查身上。

衣服好好地穿在身上,只是被人換過一件幹凈的。頸側的傷口也被用繃帶纏好,除了有些許痛感,並沒有太多不適。

戚明漆莫名其妙松了口氣,這才有心思觀察自己身處環境。

不遠處,黎容正燒著一把草藥,香爐中彌漫出沁人心脾的清香,驅散掉令人不舒服的血腥味。

在他身旁,厭盤腿坐在地上,頭頂紮著幾根銀針,雙目緊閉,嘴唇褪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慘白和幹裂。

他赤著上身,胸口處被劃開一道口子,正緩緩淌出暗紅色的血。

戚明漆走近了看,才發現他的十指也被刺破,就像先前在崇雲宮那樣放血。

沒等戚明漆發問,黎容像是知道他要問什麽似的:“我在給他放血祛除血毒。”

戚明漆蹲在厭面前,面露不解。

黎容又道:“你應該知道的吧,‘血飼’是三個月進行一次。”

戚明漆點頭。

“進行‘血飼’,其根本目的在於將兵主蚩尤的力量引入體內,這就是我剛說的‘血毒’。”黎容將手中的草藥翻了一面,“血毒對人是有害的,在體內積攢過多,會導致神智失常,可能會無法控制做出一些攻擊性的事情來……”

戚明漆指了指厭,跟他比劃。

黎容沒看懂他要表達什麽,繼續說下去:“血毒可以很緩慢地自然排出身體,我這種放血的方法,算是稍微加快了這個進程,但效果也沒有那麽顯著,所以要嚴格限制進行‘血飼’的時間,否則他承受不住。”

他看了一眼厭,欲言又止:“上一次‘血飼’才結束沒多久,但為了準備這個儀式,跟你‘血命相連’,他必須在短時間內進行第二次‘血飼’……”

戚明漆有些訝然,比劃:為什麽不等三個月到了再進行?

沒等黎容說話,厭睜開眼,開口道:“唔波向等了……”

戚明漆跟他對視了好一會兒,忽然想起厭的舌頭被他自己咬傷了,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忍住,“噗”的一下噴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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