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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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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吻

先前因為和衛錚錚同住, 裴昭的臥房裏確實有兩張榻。但兩張榻間,只隔著一只微透的黛色座屏。

半晌,崔珩低下眸, 聲音柔和:“裴小姐若是覺得不妥,本王也不會強求。”但說完後, 卻掠過她走向湢室,再出來時,耳邊垂下的發絲已微微濕潤, 眼角下的紅痣艷麗得驚人。

都自行洗漱完了還說什麽不會強求。

裴昭看向右邊的榻,抿著嘴笑道:“殿下若是不嫌棄, 可以睡那。”然後轉身也去了湢室。再見他時,崔珩身上只剩下輕薄的中衣。他彎腰將火盆上的銅罩揭起,寬松的衣襟墜下去, 露出玉白的頸線。

“裴小姐, 要再生點炭嗎?”他問。

“我覺得挺暖和的。”裴昭移開視線,默默掀開榻上的被褥, “殿下要是冷, 就多放點。”

桌燈熄滅後,月光在座屏上投下青年的影子, 他坐在榻邊,似在望著自己。過了一會,一陣被褥的窸窣聲後, 崔珩也躺了下來, 輕聲道:“密函在帝陵的話, 會有些難辦。”

裴昭應道:“得找摸金校尉, 但恐怕,整個大周沒人願意接這樣棘手的活。”

對面輕笑了一聲:“若是他們帶出來, 文武百官恐怕會說有偽。還是要當著百官的面打開地宮。”

裴昭忍不住側過身,透過座屏直勾勾地望著他:“先不提這樣做的難度,若是真的成了,打開先皇的地宮,可比謀害兄長更嚴重,史官們也不知道會怎麽寫殿下。”

他漫不經心道:“本王又不在意他們的想法。”停頓了一會,側過頭,似想透過座屏看著她的臉,“裴小姐,本王在意的是你的想法。本王想知道在你眼中,我是怎麽樣的人。”

裴昭呼吸微滯,只道:“有點難講。”

“本王也不急於一時……”

裴昭打斷他:“殿下,再給我一炷香就想出來。”

他果真再沒有開口。

寧靜的冬夜裏,裴昭只能聽到窗外簌簌的雪聲和炭火的畢剝聲,還有耳邊如鼓的心跳。

一炷香過去,裴昭輕聲道:“殿下還醒著麽?”

崔珩應道:“在等你的回答。”

她有些內疚:“一炷香太短。明日再給殿下答案。”

他輕聲道:“時候不早,裴小姐睡吧。”

炭火驟然發出劈啪的一聲爆響。

沒有困意。

裴昭慢慢地坐起身,望著座屏上的花鳥紋:“可殿下還沒說和陛下談了些什麽。”

“裴小姐,這件事情,三言兩語很難講清楚。我想看著你說。”

不等裴昭反應,他已繞過座屏,在榻邊坐下。

裴昭連忙把淩亂的發絲攏到耳後,神情也嚴肅起來。

聽完後,裴昭蹙起了眉,但語氣卻很平和:“陛下不知聖旨在何處,但想借案此查一查蕭家;太後卻知聖旨入了皇陵……這樣來看,當年的事還是得從蕭家入手。殿下,會不會是阿娘發現了太後娘娘的身份,然後——你看上去有些不舒服。”

在凘澌流瀉的月光中,青年瓷白的臉浮漾著淺紅。

崔珩搖了搖頭:“只是有些熱,裴小姐繼續講就好。”

裴昭便道:“在慈寧宮的時候,太後娘娘勸告殿下‘不該查的事情不要查’。最初我以為指的是她的身份。但太後看到畫像時卻非常震驚——所以,不該查的事,指的大概是陳斯正的事,畢竟,殿下的人後來也沒抓到陳斯正。”

見崔珩面色仍舊微紅,呼吸有些急促,裴昭連忙去把燒著炭的火盆端遠了些,回來時問:“殿下,現在還熱麽?”

他再次輕輕地搖了搖頭,隨手將一綹發絲勾到耳後,眸中笑意清淺:“剛才覺得熱,不是炭火的緣故。”

裴昭遲疑片刻,將手背貼在他的頸側,感受了一會,道:“頸脈跳得有些快。”

崔珩握住她的手腕,緩緩下移到心口:“那你摸摸這。是不是更快。”

輕薄的衣物下,心臟在有力地跳動,竟讓人感覺指尖被火燎過了一般發燙。

“心律不齊,是毒發的前兆。”

崔珩忍不住笑了一聲:“毒發的日子還沒到……裴小姐,突然被人賜婚,你竟不生氣。”

裴昭神色微斂,看向遠處微亮的炭火:“其實很生氣,忍著沒說而已。”

不但被賜了婚,還有什麽喜脈,還要裝什麽怨偶夫妻,著實有些意料之外。她從未想過崔珺竟是這樣口無遮攔的人。

崔珩望著她瞬時冷淡的神色,只覺得喉嚨滯澀,心臟被刺了一般,聲音也啞了下去:“裴小姐若是不喜歡,婚宴什麽的,走個過場就可以。等辦完你父母的事,我自會寫一封和離書。畢竟,我也活不了太久。”

裴昭垂眸看向他按在自己身側的手,嘴角彎起弧度。

他在擔心什麽啊?若是不喜歡,怎麽會留他夜宿?

但笑容在聽到最後一句時慢慢消散了,眼色也冰了下去:“崔韞暉,我是生崔珺的氣,氣他直接替你我做了決定。但你若再說什麽活不久的喪氣話,我的確會生你的氣。”

崔珩笑了笑,傾身上前,耳畔的烏發垂落下來,摩擦著少女白皙的肩頸,留下一陣酥酥麻麻的癢意。他的聲音低醇而繾綣,但又帶著試探的小心:“讓我親一下才記得。”

他很少提出這樣直接的邀請。

裴昭頷首。

視線被手掌遮擋,眼前一片漆黑,唇角的溫熱愈發明顯。

他如蜻蜓點水般,輕輕落下了一吻。

-

拾翠殿中。

崔瑀坐在垂紗後,一旁的林皇後替他剝著葡萄。

“陳醫官,裴二娘子的脈象如何。”

陳醫官眉心微蹙,上前行了一禮:“回陛下,裴二娘子的脈象雖然滑利,然時有沈滯之感,似是胎動不安之兆。微臣憂慮裴二娘子……胎象不穩,還需細心調養,以安胎氣。”接著,又看著裴昭,一臉關切的神情,“還請裴二娘子務必遵循醫囑,減少操勞,靜心養胎。”

崔瑀看向崔珩,卻見他眼睫低垂,沒什麽表情,便道:“七弟,裴二娘子同人私奔,雖然有錯,但還是子嗣要緊。接下來一段時間,莫要責罰。”

“臣弟謹遵陛下吩咐。”他眼睫低垂,唇線抿平。

是忍俊不禁的神情。

兩人走出拾翠殿時,陳醫官追了上來,猶疑的目光在兩人間逡巡,最後停在崔珩臉上,身子一屈,聲音極是懇切:“晉王殿下,微臣雖知二位關系不佳,但這些日子,殿下切莫和裴二娘子置氣,還有,看裴二娘子的脈象,應當才不過兩個月,這段時間也切莫行周公之……”

“陳醫官,晉王府裏也有郎中。”崔珩冷笑著打斷,“陳醫官不若好好想想,皇後娘娘為什麽一直無子嗣。”

陳醫官怔了怔,連忙低聲告退。

裴昭摸著自己的手腕,試圖感受脈象,但沒學過醫術,什麽異常也感受不出來。

“方郎中的藥還挺靈,連陳禦醫都辨不出喜脈是假的。”

“脈象什麽的,本就不穩定,有時不同的癥兆,脈象卻極為相似。”崔珩說。

裴昭又問:“殿下為何讓他去想皇後的事?難不成,殿下知道皇後沒有子嗣的原因?”

崔珩輕笑了一聲:“裴小姐,本王和林皇後又不熟,只是不想聽陳醫官說話而已。”

原來是單純地在狂騙人,但陳醫官卻被嚇成那樣,倒有些稀奇。

馬車在晉王府偏殿停下。

兩人剛下了車,衛嬰便迎了上來,恭敬道:“殿下,王禦史求見。”

書齋裏,紫衣老者端正地坐在案邊,看著窗外陰沈沈的天際。見兩人來到面前時,王修才緩緩起身,行了一禮。

王修和藹道:“裴二娘子和小時候相比變了許多,難怪在春齋樓時,下官未認出來。”接著,又看向崔珩,“下官今日來王府,一是為犬子無狀賠禮道歉,二是有一件關切皇室的秘辛想告知殿下。”

崔珩眼中閃過一抹戾色,隨即冷笑道:“二公子年紀也不小,竟還要王禦史來替他收拾爛攤子。”

王修道:“犬子受了三十板,目前還走不動路,等他日傷好了,自會讓他登門賠罪。”

裴昭彎了彎唇。三十板,有的受的。

一旁的人卻道:“有些輕。”接著又冷冰冰地說了一句,“若不是看著王禦史的面子,二公子怕是t死得……和崔玨差不多。”

王修臉上毫無怒意,但握住茶盞的手卻抖了一下,望向崔珩的眼色極是覆雜,似是無奈,又似是不忍,良久,都沒有再開口。

天色陰沈如夜,不過片刻,外面便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珠把齋外的竹林打得劈裏啪啦響,為青年的眉間渡上一層煩躁。

見到王修,提到王萼,邕州時的見聞又一一浮現在眼前。

沒有一起下過棋,沒有一起買過胭脂,沒有……他們過去的很多事,不足為他道。

若不是念著王修的扶持,王萼確實得殺。

旁邊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低聲道:“殿下,那我回避一下。”

“裴小姐,你回避做什麽?”他不解地望過去。

裴昭被他冰涼的聲音嚇了一跳,松開了手:“王禦史說,接下來的話我不便知曉。”

好像剛才的語氣很重。

崔珩撫了撫眉,放緩聲音:“王禦史,沒什麽事裴小姐不能知道的。”

王修輕嘆了一口氣,只是看著裴昭,低聲道:“裴二娘子,知曉此事且尚存於世的人,除了下官,另一位是太後娘娘。若是將來裴二娘子與殿下生了間隙,知曉此事,恐怕對有害無利。”

什麽事能讓王修和蕭宛煙兩個八桿子打不著的人扯上關系?還對她來說百害無一利?

這倒有些好奇。

還沒開口詢問,旁邊的人又冷冰冰地道:“裴小姐這樣猶豫,是在擔心生了間隙的那一日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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