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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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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加)

“一畢業你就這麽風騷?”李明瀾向著外面張望。

胡翰然三兩步上樓:“李明瀾, 你這陣子真忙,像個大人物,約你八次, 你九次都不來。”

“是啊,特別忙。”忙著談戀愛唄。

“見到你還活著, 我就放心了。”有一陣子沒見, 胡翰然發現她嫣紅的臉比高三時更滋潤了,他問, “李明瀾,你考試考得怎麽樣?”

她不瞞著:“慘不忍睹。”

“可是你紅光滿面啊。”

李明瀾擺出苦瓜狀:“如果國內沒有學校接納我, 我就要一個人孤零零出國了。”

胡翰然笑了:“我也差不多, 我應該會出國。”

七班的“牛鬼蛇神”有幾個家境都挺好。高二時,胡翰然曾說,他父母料著他沒出息,想把他送去國外見見世面。

李明瀾祝福他:“早日成才,為國爭光。”

“要不我們一起去?”

“我要留在爸媽身邊。”

“那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她板起臉, 一本正經:“我要去釣一個才貌雙全的金龜婿。”

從家境來說, 胡翰然覺得自己也能和“金龜”沾上邊的。“你長這麽漂亮,不愁嫁。”

“我喜歡數學好的。”

胡翰然怪叫出聲:“高考都結束了,數學好又怎麽樣?以後我們有計算器。”

她白過去一眼:“數學不只是算術。數學好的人有頭腦, 智商高。”

這話直擊胡翰然的弱項, 他摸了摸鼻子:“智商高的未必看得上我們這樣的數學渣子。”

李明瀾走到樓梯平臺時,又向下望。

已經不見孟澤的人影。

他不把自己當成高三七班的人。但是班上的同學們還記得這個同學。

班長問起孟澤的高考分數。

李明瀾不說,無一人得知。

周璞玉開玩笑地說:“馮天朗, 你是孟澤的同桌, 你都沒有他的消息嗎?”

馮天朗:“蒼鷹飛上了高空,杳無音信。”

李明瀾讚同地點頭。

孟澤是一只蒼鷹。他差點就杳無音信了, 但他還是從北方回來了。



晚上,孟澤把支離破碎的手機零件全部撈起來,一點一點拼裝。

手機是李明瀾摔破的,她說要彌補過錯,給他捶背:“孟澤,你大學畢業以後是不是留在北方?”

“也許。”

也許?說明有轉機,也許他又回來南方了。“孟澤,你會不會考研,讀到博士?”

“也許。”

李明瀾停下捶背的動作,攬住他的肩:“又也許,你本科畢業就出來工作了?”

“視形勢而定。”孟澤擰著螺絲,“比如現在,我去一流大學是最優選。”

她把他越抱越緊:“孟澤,事業和愛情哪個對你更重要?”

問的簡直是廢話:“面包是基礎。”

這是孟澤應該有的回答,但是李明瀾打了他一下:“如果你成為博士了,我還是個高中文憑的渣渣,你不能埋汰我的學歷。”

“嗯。”他漫不經心。

“你要一直一直記得我。”

“嗯。”孟澤扣上了手機電池。

李明瀾獎勵性地親了他一下。

他數學好,但墮入凡間與她廝混了。

可惜啊,同學們不知道。只有孟澤的同學龍正初,憑著推理斷定了她和孟澤的關系。



龍正初的確是一個閑得發慌的人,但他又沒有那麽的無聊。

孟澤把散落的手機零件裝回去,充上電之後,給龍正初打去電話。

龍正初第一時間開了免提,使勁鼓掌,響亮的“啪啪啪”三下。

孟澤放下手機,避開了龍正初的開場白。

想也不用想,龍正初肯定酸不啦唧。

兩分鐘過去,孟澤拿起手機:“你今天有什麽事?”

“我今天早上,不,我昨晚看見你爸回來。今兒一大早,有個阿姨急匆匆上樓去拍你家大門,大聲嚷嚷要你爸負責任,否則就把事情鬧大。”龍正初說,“對了,你高考分數高,有記者想采訪你。劉老師知道你比較低調,全部推掉了。你現在是風口浪尖的人,警醒一下吧,別突然爆出家醜。”

“大人的事,由大人去定奪。”孟澤說,“龍正初,你別多管閑事。”

“我如果管閑事,今天就把這事抖落給你的女朋友聽。”龍正初嘿一聲,“你都交女朋友了啊。”

“早點睡吧。”孟澤將手機拋到茶幾上。

手機和玻璃劃出一道刺耳的聲音,之後一溜煙地繼續滑,又從茶幾上摔下去了。

孟父孟母辦了離婚手續的當天,給孟澤轉了一大筆錢,說是大學學費。

孟澤去銀行取了現金,成捆成捆放到抽屜裏。

這是他和父母的道別金。

相框在墻上留下的痕跡仍舊清晰,是再也填不滿的白。

孟澤伸展手臂,搭在沙發的椅背,仰靠頭,聽著時鐘的“滴答滴答”。

他與李明瀾的日子,在“嘀嗒嘀嗒”之中,轉瞬即逝。



李明瀾還是填了美院的志願。至於其他院校,她填上去只為混文憑。

李家人遵循四個字,聽天由命。

命運開了個玩笑。

李明瀾在某一天突然發現,她的月事沒有來。

孟澤一直有做安全措施。

除了從茶餐廳回來的那天,他將她抵在門板上,狠狠地欺負。

不,他當時有去拿方盒子。不過,時間晚了點。

前些天,李明瀾想起月事,她以為是腸胃炎的關系,上次病了之後,她的營養沒跟上,血氣不足。

至今,推遲得太久,她有點慌張。

李明瀾偷偷買了驗孕試紙,她抱著僥幸心理,檢測之前,她雙手合十。

上天保佑。

然而,佛祖從來都不眷顧她。

她中招了。

鏡中的李明瀾臉色白得嚇人,再怎麽胡作非為,她還是個孩子,有話說,禍不及下一代,她真正慌了。

她求佛,再僥幸想一想,萬一之前的操作失誤呢?

她又測一次,結果一模一樣。

李明瀾聽見李母說話,慌忙把試紙塞進自己的牛仔褲口袋。

她出去衛生間,裝作沒事人似的:“媽。”

李母一轉頭,問:“明瀾,是不是熱?滿臉是汗。”

“是啊。”李明瀾不敢多說話,她一開口,心裏發虛,喉嚨梗著,出來的聲音飄渺著,沒有底氣。

木椅子沾上皮膚,是炎熱夏季的寒霜。

李明瀾雙腿軟綿綿,從椅子邊伸長,直直陷在桌下的陰影。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桌上小小的時鐘的秒針,發出“哆哆”的移動聲。

她後來又覺得,這個“哆”更接近於“剁”,把她的人剁成片。

她幻想過自己和孟澤的未來,有了“他養她”的承諾,豈不是一片光明?

不,她被揮下當頭一棒。回到真實,如果真的有孩子,她和孟澤就完了。

戀愛是一回事。

孩子指向的是婚姻,太遙遠了。這不是孟澤所說的“最優選”。

李明瀾望著窗外、山外。

天外的圓太陽,暮色紅艷的同時,又鋪滿夜色的死寂。

這是夜色吞噬天光的時刻。

她把房門關得緊,不能讓家人知道她的魂不守舍。

她在心中說過無數次,驗孕試紙不一定準確。

她想逃避,想自欺欺人。

她軟趴趴爬上床,真的是爬,四肢並用才勉強上去,跌在床,累得連手指都擡不起來。

她的頭歪在枕頭上,頸上傳來別扭姿勢的不適。

她的背越拱越彎,直至把頭埋進被子裏。

她的呼吸沈在被子裏,待到氧氣耗盡,她做出無比果斷的決定。

這是大事。

第二天上午,她去醫院。

掛了號,她一個人坐在最後一排邊上的位置,她時不時擡頭,觀察人來人往,發現自己是這裏最年輕的。

護士喊著叫號。

李明瀾佯裝鎮定。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腳是踩在泥沼裏,一腳塌陷,好不容易才能拔出來。

她坐下,整個人沈入泥沼似的,不得不扶住醫生的辦公桌,她看見自己手背發青的血管。

醫生開了檢查單。

李明瀾又飄著走。

檢查結果,和試紙結果一樣。

女醫生大為震驚:“要不要報警?”

李明瀾沈默,搖頭,出了醫院。



這件事不是她一個人能扛得下。

她立即去找孟澤。

舊樓梯的墻有些塗鴉,孟澤說是外公留下的,其中一副是小朋友奔跑嬉鬧的童趣。

她和孟澤,鬧是有的。

李明瀾掂了掂鑰匙,在門前站一會,手指夾住薄博的鑰匙片,第一次,插不進鑰匙孔了。

她拍拍手背,鎮定下來,開鎖。

她每回進來,打開鞋櫃,脫下鞋子,一系列動作流暢自然。

這一天,她慢吞吞的,花一分鐘才換上拖鞋。

孟澤夾著一根煙,拍拍褲子上的煙灰,他靠在陽臺門邊:“手機怎麽關機了?”

李明瀾有點驚醒,拿出手機,按按屏幕,沒反應。

陽臺外沒有猛烈的日光,天上的雲如同浸滿水的棉被,沈甸甸的。

她還是要去那光的下面站著,

孟澤看著:“李明瀾?”

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一個星期沒充電了。”笑僵在臉上,她面色白,唇白得發幹。

突然,她的額頭一涼。

孟澤伸手探探她的體溫:“不會又生病吧?”

她的眼珠子滿是惶恐。

他撫撫她的頭發,用額頭撞一下她的額頭:“怎麽傻呆呆的?”

李明瀾藏不住事,何況,孟澤也是肚子孩子的當事人之一。她咬一咬唇,坦白了:“孟澤,我們有孩子了。”

她終於從他的臉上見到能稱之為“情緒”的表情。

他的臉色崩了,與她昨天在鏡中見到的自己一樣,是蒼白。

“李明瀾,今天不是愚人節。”孟澤的尾音有點抖。

這一刻,他和她都只是孩子。

“我知道不是。”醫院的那張檢查單,被她折得整整齊齊,像一個小小熱水袋發著燙。

她摸出來,動作慢吞吞,想打開檢查單,又合上去,她遞給孟澤。

從李明瀾開口,孟澤知道她沒有騙人,她不會開這麽大的玩笑。

明明白白的報告更是真相。

突如其來,孟澤拿著煙的那只手跟著抖。他擡起,指尖碰到檢查單,又放下,他最終沒有接。

李明瀾覺得,他盯著檢查單的眼睛,像見到仇人,她不想,是在這一個時刻看到他濃烈的表達。

她的手舉得累,放下,她攥著單子,攥得皺巴巴。

這是她孩子的證明,她仔細將它又折好。

少年和少女是慌張的。

不過,孟澤的決定非常迅速,在這一個年紀,他們承受不起一個孩子的壓力:“李明瀾,對不起,我陪你去醫院,打掉他吧。”

李明瀾不回答,只看著他。

她的眼神不陌生,不意外,仿佛她早就知道這個答案。

孟澤有不祥的預感,他緊緊抱住她。

她一把推開,因為他的擁抱擠著她手裏的檢查單。

“李明瀾,你聽我說,時間太早,他來的不是時候。”

她後退一步:“你想都不想,就做了這個決定。”

片刻之間,大腦啟動,孟澤的理智回來了。“這和做數學題一樣,一眼就能看出答案,為什麽要猶豫?”

李明瀾不是不懂道理。他們還年輕,他們是學生。她的心七上八下,遲疑不決,始終不敢想去打掉。

他卻一秒都沒有考慮,當下做出殺伐決斷的選擇。

煙絲燃燒,孟澤甩一甩手,煙灰飛濺。

她又後退,把檢查單掩在心口,護住。

孟澤把那支煙狠狠按在煙灰缸裏,手心沁出涼意,濕噠噠的,又是夏天裏的冷汗,他緩和調子:“我陪你去,李明瀾,是我對不起你。”

她用看陌生人的眼神望著他:“如果我不去呢?”

“開什麽玩笑。”孟澤試圖和她講道理,“李明瀾,我們剛剛高中畢業,我們有各自的前途。”

她沒有。

前途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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