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升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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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升月
相對於陳挽青記憶裏的馮歆悅, 眼前的馮歆悅成熟了，也更漂亮了。
她穿著一條白色襯衣裙，裙擺蓬蓬, 襯得她整個人優雅高挑，是那種一看就比較註重品質的精致女孩。
稍煞風景的是, 馮歆悅一直在哭。
她和趙客在玻璃屋裏說話，因為有反光, 陳挽青瞧得不是特別真切，但有幾次，馮歆悅可能是想向趙客尋求安慰, 但趙客始終抱臂站著, 巋然不動。
“她怎麽突然來了？”麥小米嘀咕, “不是去了外企常駐韓國了嗎？”
楊光撓撓頭：“放假了吧。”
麥小米習慣性削人：“這不年不節的，放哪門子假？”
他倆這邊猜測著, 陳挽青也不好一直盯著人家看，轉過身想分分桃子，麥小米說哪兒還有心情吃啊。
據麥小米描述，這位馮小姐也是個搞笑人。
因為早年對趙客有恩, 沒出國前，隔三差五就來托趙客辦事，誠然, 也不是什麽大事，最大的也就是借借錢，後面也都還了。
可麥小米一見馮歆悅就不舒服，總感覺她有道德綁架趙客的嫌疑。
而且對馮歆悅這個人本身, 麥小米也不是多喜歡，什麽理由她說不清。
其實從外形氣質上看, 馮歆悅和陳挽青是有幾分相似的，都是那種文靜清冷掛。
不同的是，陳挽青的清冷是性格和教養的體現，到了對人對事上，她又是溫和且善解人意的；而馮歆悅的“冷”就有些刻意而為之了，像是自己給自己設立了一道門坎兒。
“既然馮小姐是從國外回來，估計是有很重要的事。”陳挽青說，“我們就別多想了。小米，你臉別拉那麽長嘛。”
麥小米撅撅嘴，狠咬一口水蜜桃。
剛嘗出些甜滋味兒，那邊趙客和馮歆悅出來了。
趙客吩咐麥小米開間房，交代馮歆悅要住一段時間。
馮歆悅站在趙客的身邊，說著麻煩了。
等她目光移到陳挽青身上，又是微微一頓，繼而沖陳挽青笑笑，繼續說著麻煩了、打擾了，非常客氣有禮。
楊光和麥小米帶馮歆悅去安置，後院剩下陳挽青和趙客。
趙客又重新洗了個桃子，遞給陳挽青，說：“她被公司裁了。”
如今全球經濟都不景氣，裁員這事隨時隨地都在上演。
馮歆悅去的又是個外企，人家效益要是不好了，想節約人力成本，最先裁的肯定是外國人。
“她不敢讓家裏人知道自己失業，想在日落海這兒緩沖一下，找找工作。”趙客又說，“等一有了著落，就走了。”
陳挽青點點頭，捏著桃子沒言語。
趙客一直看她的表情，見不說話，皺了下眉，繼續解釋：“我媽和馮歆悅媽媽關系很好，過去是同事。特別是我媽離婚後，馮歆悅媽媽沒少在單位關照幫忙。所以——”
“我知道。”陳挽青說，“你上次不是跟我講了？”
“那你不會……”
“你這是緊張嗎？”
什麽時候都穩的一批的趙老板難得出現懵的表情：“我有什麽好緊張的？”
“問你啊。”陳挽青眉梢帶笑，“反正都說這人要是突然話多了，那就是……”
趙客上前一步，眼裏含著幾分危險：“就是什麽？”
陳挽青後退著，還在心裏給自己數起了一二三，等默念到預備跑的時候，她吐出那句：“做賊心虛！”
話音一落，拔腿就跑。
趙客早有預料，胳膊一伸。
他本想抓衣服，但又怕萬一力道沒使好再撕了，又或者弄疼她，於是臨門一手時，改成攔腰截人。
陳挽青也是納悶了。
這人的反應速度怎麽就那麽快？
上學那時就是，現在歲數大了，不該退化些嗎？
趙客從陳挽青身後抱她起來，陳挽青雙腳騰空，來不及撲騰，就又給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跑啊。”趙客挑眉，“繼續跑。”
“你松手。”
“不松。”
“那你這就是廢話，你不松我怎麽跑？”
趙客楞了下，彎下腰，嘴角一揚：“少見啊，會頂嘴了。不錯。”
在陳挽青最真實的性格中是有“皮”的那一面的。
她的媽媽是個活潑愛玩的性子，女兒少說隨媽媽一半，她自然也不會是個古板的。
只不過是父母離婚後，她歸陳業城管教，陳業城刻板自律，要求嚴格，她本性裏不沈穩的一面就全被壓抑扼殺了。
陳挽青自己都沒察覺，和趙客重逢以來，她逐漸開始變得有“小脾氣”、“小心思”，有時甚至還會有想捉弄人的念頭冒出來。
這些乍一看不是什麽大的變化，但能讓她產生微末之變的，也只有趙客能做到。
陳挽青抿著唇，見這人一只手就能扣住自己的兩個手腕，腹誹會頂嘴又有什麽用？不還是被抓著？
兩人這麽僵持了會兒，直到楊光在後院玻璃門那裏喊道馮小姐那邊都安排好了。
陳挽青下意識掙掙手，趙客反握得更緊，回了句知道了，然後又看著她：“躲什麽？楊光看不見。”
“那你也該松開了。”
“你跑了怎麽辦？”
“我跑得掉嗎？”
趙客這下笑了：“跑不掉。”
趙客松開手，兩人過了剛剛逗的那勁兒，到傘下坐了片刻。
入秋的團雲島把秋高氣爽體現得淋漓盡致。
單是被風這麽吹拂著，就能沁入心脾，讓人神清氣爽。
趙客說：“你但凡有什麽就跟我說，不要自己憋在心裏。”
陳挽青盯著椅子腿兒旁的一片黃樹葉，小聲回道：“我能有什麽。”
不就是青梅竹馬過來借住一下嗎？
趙老板重情重義重朋友，幫幫忙理所應當。
陳挽青拿起桃子，這下終於能吃了。
嘗了一口，味道確實不錯，也不亞於她愛吃的那個品種了，便說：“好吃，很甜。”
趙客別了下陳挽青耳邊的碎發：“那回頭還買。”
*
馮歆悅在日落海住下。
如趙客說的那樣，她在找工作，每天早出晚歸地到市裏面試，除了在民宿落腳休息，一天也見不著她幾面。
偶爾碰上了，她也都點點頭算作打招呼，態度不過分熱情，也不至於疏冷。
時間一晃到了十一黃金周。
這七天，日落海的日況不亞於打仗。
客人們一波接一波，什麽離奇狀態都有，五花八門，有一對情侶退宿時硬說民宿提供的香薰是假的，要求麥小米帶他們去醫院檢查鼻炎覆發。
麥小米白了個大眼，咬牙帶笑，減了二百塊房費，希望他們能消消氣。
那對情侶說這錯認得還算湊合，要求再贈送幾個香薰，這事他們就不計較了。
麥小米不明白：“您不是聞了可能會引發鼻炎嗎？”
“以毒攻毒啊。”女孩說，“這道理都不懂？怎麽做的前臺。”
“……”
老娘刀呢！
最後，減錢加贈送香薰，送走了這對情侶。
而隨著兩三件奇葩事過去，十一長假的旅游高峰也就此結束，日落海賺的盆滿缽滿，多少撫平了員工們受傷的心靈。
清閑下來後，趙老板提了要請客，島上還是市裏任選。
麥小米說必須去市裏吃滿漢全席，最好再來個配套馬殺雞，然後就抱著iPad開始選地方。
馮歆悅這時候回來。
她上午有個面試，看意思是又沒成功，人瞧著無精打采的。
郭姐知道她是趙客的發小，拿她當半個自己人，多嘴問了句要不要一起吃飯，換換心情？
馮歆悅看向趙客，趙客無所謂。
定下吃飯的事後，大家各自分散，等一會兒麥小米選好餐廳就出發。
陳挽青準備回房間簡單收拾下，不想在後院遇上了迎面而來的馮歆悅。
馮歆悅笑著對她說了句：“我記得你。一中校花。”
要是擱上學那時，聽別人稱聲校花，可能還會覺得挺開心，但現在都二十多歲的人了，再聽就有些尷尬了。
陳挽青禮貌地笑笑，一時沒想好怎麽接話，馮歆悅又主動道：“我前幾天就想和你說說話的，可沒找到合適機會。我最近……”
“聊天什麽時候都可以。”陳挽青理解，“正事就夠你忙的了。”
兩人來到後院的海邊。
馮歆悅說她聽說陳挽青是辭職回的宣旸，頗為惋惜，直言現在工作不好找，能不辭還是不辭的好。
陳挽青解釋道：“我也是遇到一些不可調和的事，沒辦法。”
馮歆悅點點頭：“那你接下來還要……繼續住日落海？”
都是女人，別說把話挑明了說，就是隨便的一句話，停頓的位置、重音的落腳點，稍有不同，那點兒心思也能一下品出來。
“是。”陳挽青坦然認下，“之前本來是續租到十月的，但有些事還在籌劃，就又往下延續了。”
馮歆悅笑了下：“那挺好的。住這裏，起碼小客哥能照顧一二。他這個人，特別愛幫朋友，待誰都真心真意。我這次被裁，第一個就是想到找小客哥求助。也還好他肯收留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一說完，院裏起了陣風。
陳挽青壓了壓被吹起的衣擺，攥著衣角，回道：“是啊。”
兩人又聊了別的不痛不癢的話題。
之後麥小米出來吆喝選好餐廳了，是一家新開的自助餐，評價非常不錯，大家聽了都沒意見。
郭姐還些掃尾工作沒弄好，叫等等她，所有人便又聚在大廳裏打發時間。
陳挽青坐在最邊上的沙發，她閑暇時不愛玩手機，手邊又沒書可看，發起了呆。
趙客忽然坐在她身旁，翹著二郎腿，打趣：“學霸沒書就是空虛啊。”
陳挽青看他一眼，他又往她這邊湊湊：“需要陪聊嗎？便宜，十分鐘五十塊。”
叮。
趙客的微信顯示收款五十塊。
陳挽青：“我買十分鐘安靜。”
趙客：“……”
他把錢退還回去，人又挪了挪，語氣有了點兒哄人意味：“開個玩笑，你還當真？我給你五十，你聽我給你聊行嗎？”
他這麽說，陳挽青又想笑。
可一想到那兩聲“小客哥”，她心裏頓時又躥起邪氣，還是不願意搭理眼前這位。
趙客見陳挽青連個眼神都不給自己，轉賬五百，還附贈一個“理理我”的表情包。
“誰要你的錢？”陳挽青也退還回去。
趙客問：“那你想要什麽？你說，我給。”
陳挽青就想靜靜，消化那些情緒，可身邊這位非得……
她有些要壓不住煩躁，正要說話，前院風鈴叮咚作響，有人來了民宿。
楊光站起來巴望：“今天沒客人啊，京京姐又來蹭飯啦？”
“那一塊兒帶走唄。”麥小米看著美甲說，“再問問高書記和劉哥去不去？反正……”
“不是京京姐，男的。”
楊光這麽一說，其他人好奇地看過去。
陳挽青也看看，等瞧清楚人，十分驚訝：“連宋學長？”
連宋托著個超大號行李箱，進了大廳。
他也是想碰碰運氣，又或者說搞藝術的嘛，講究個緣分，故意沒問姚若楠人還在不在，直接就來了，想賭一個浪漫的相遇。
現在看來，這緣分是有的。
連宋笑著沖陳挽青揮揮手：“我也來體驗你說的世外桃源了。”
“……”
麥小米調侃過陳挽青是日落海的貴人，有她在，能招客人。
後來陳挽青拍的宣傳片那麽火，倒也坐實了這稱號，只是沒想到陳貴人威力這麽大，到現在還能帶來生意。
陳挽青也沒想到連宋會突然出現，她回過神後，向大家做了介紹。
從本質上看，連宋是姚若楠的朋友，但姚若楠和陳挽青的關系好，誰都知道，那對連宋自然也不會差。
既然有朋自遠方來，麥小米提議要不先不去市裏吃自助，改成在自家院裏自助。
不然連宋剛到就又馬不停蹄帶人家出去，不合適。
陳挽青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影響所有人的安排，但楊光他們都說在院裏吃也吃得很好，這就去聯系了島上的餐廳，準備晚上訂餐。
“實在不好意思。”連宋抱歉道，“沒想到耽誤了大家。”
楊光說：“您是客人又是挽青姐朋友，說這話見外了。您先辦理一下入住，然後我帶您去房間。”
連宋沒在APP上預訂，這會兒直接跟麥小米辦手續。
麥小米多精啊。
她打量連宋儀表不凡，必定不會給他安排到陳挽青隔壁，直說有間視野特別好的海景房，問連宋喜不喜歡？
連宋一口答應，說就這間，然後楊光就幫他拉上行李過去了。
陳挽青目送連宋上樓，覺得得把這事和姚若楠說一下。
發著微信，趙客站到她身邊，問：“你朋友的朋友？”
“嗯。”陳挽青點頭，“是位插畫師，以前幫過楠楠。”
趙客心裏有了數。
但說真的，他看這小子十分礙眼，本來就挺冷的臉，這會兒更冷了。
陳挽青還想說什麽，恰好姚若楠的電話這時候打了進來，她去一邊接，梁程就過來拍了拍兄弟肩膀。
“你這臉再臭點兒，咱們民宿就可以關門大吉了。”梁程憋笑道，“我過去怎麽沒發現你是個醋壇子呢？”
趙客甩開梁程的手：“別瞎用詞。還有，你會千裏迢迢來找朋友的朋友嗎？”
“不好說。”梁程聳聳肩，“我閑啊。”
“滾。”
梁程誒了聲，勒著趙客脖子把人薅回來，說：“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個，就像你說的，是朋友的朋友，翻不起風浪。你身邊可是有個實打實的青梅。”
“什麽青梅？”趙客皺眉，“就認識久點兒的同學。”
梁程笑而不語。
他當然知道趙客對馮歆悅半分男女心思沒有，可別人呢？
女人的心，海底的針啊。
*
傍晚時分，後院拼好了桌子。
這是結束十一長假後第一次放松，麥小米心情好，讓楊光和金爺弄了投影，幕布上放著時下熱門的綜藝節目，裏面歡歡笑笑，連帶把院裏的氣氛也炒得挺熱。
連宋過意不去大家為他改了行程，一上來就自罰了杯酒。
這給金爺看得高興啊，可是又遇上酒友了。
大家圍坐在一起邊吃邊聊，麥小米問連宋怎麽想到來他們這裏？
連宋解釋是之前看姚若楠發的朋友圈覺得日落海不錯，就動了度假的念頭，再有就是找找靈感。
“我最近畫的東西比較爛，我自己都看不下去。”連宋說，“所以就想換換心情，這不都說海邊是療愈聖地嗎？”
麥小米之前追動漫，混過一段時間插畫圈，知道這裏面也是大神雲集，約張稿可不便宜。
她問連宋畫什麽風格的，連宋很大方，說等吃完飯送麥小米幾張插畫玩。
連宋性格外向，這一來二去的，就和大家打成一片，什麽話題都能聊聊；反觀馮歆悅，就像個沈默寡言的擺件了。
陳挽青想著是不是叫上麥小米陪馮歆悅說說話，都是女生，比較有的聊。
這時，綜藝節目上播到有位明星彈鋼琴，連宋順口說了句：“我聽若楠說陳小姐琴彈得特別好。”
忽然被點，陳挽青慢了半拍頷下首：“會彈而已。”
“陳小姐謙虛。”連宋望著她，唇邊染笑。
這至多三秒的凝視讓趙客坐直了些。
他剛要說話，連宋站起來：“我帶小提琴來了，給大家表演一段兒吧？也算是我再跟大家說聲對不起了。”
有節目看，自然是好。
連宋回房間拿小提琴，過了會兒，他調試好琴弦，站在草坪上開始了表演。
演奏的是埃爾加的《愛的禮讚》。
不得不說，連宋的小提琴水平不賴。
至少陳挽青聽進去了，手指還情不自禁地在桌上彈了幾下。
其實這支曲子是鋼琴和小提琴合奏，陳挽青很小的時候，父母還沒離婚，她媽媽教她彈過。
陳挽青的媽媽是一位鋼琴演奏家。
她的樂感完全遺傳了媽媽，有時當她彈琴又或者聽到熟悉的音樂，腦海裏會浮現出那個模糊又柔和的身影。
這也是她對媽媽為數不多的記憶了。
連宋表演完，大家為他鼓掌。
他有模有樣地謝了幕，說自己也是有段時間沒拉琴，手生。
“沒有啊。”馮歆悅笑著說，“非常好聽。我看陳小姐都有些想合奏了，你們倆要是能搭一起，肯定很配。”
說者有沒有心不知道，但聽者是有了意。
“不如哪天咱們找個機會合奏一曲？”連宋邀請陳挽青，“這宣旸市裏肯定有不少琴行吧。”
這麽多人看著，陳挽青也不好拂了連宋的面子，只能說：“有機會的。”
吃完飯，陳挽青幫忙收拾碗筷。
她現在對民宿的情況非常清楚，郭姐一說沒有洗潔精了，她就去倉庫拿。
出門時，被堵了。
趙客擋在門口，側眸看著陳挽青，兩只眼睛幽深漆黑。
陳挽青問他怎麽了？
趙客：“煩。”
至於煩的是什麽，陳挽青又不傻。
她拿著洗潔精的手緊了緊，說道：“我沒想過合奏，就是覺得曲子挺好聽。”
“那買架鋼琴。”
“什麽？”
趙客稍轉過頭，望向樓外蔚藍無際的大海，語氣有些低：“但必須禁止小提琴入內。”
這都什麽和什麽啊。
陳挽青叫他不要亂花錢，民宿裏放什麽鋼琴？
“放我屋裏不行？”趙客說，“到時候想聽什麽曲子聽什麽。”
“你會彈？”
趙客但笑不語，定在陳挽青身上的目光，不言而喻。
陳挽青服他了。
這男人有時候幼稚起來真是沒幼兒園小朋友的事兒。
她走過去，把洗潔精塞給這位大兒童，說：“你既然這麽閑，就把這個給郭姐去。”
趙客沒反駁，伸手去接。
只是趁陳挽青松手之前，他又猛地抓著瓶子往自己這邊一扯，弄得陳挽青腳下踉蹌，往前撲了過去。
趙客順理成章接住人。
不過抱的並不實，趙客註意著分寸，手只是虛虛環在陳挽青腰際。
他要的、貪的，也不過是一些靠近。
可這也足以讓陳挽青心跳加速，五感暫失。
趙客將洗潔精隨手一丟，隨即兩手去環繞住人，低頭說：“怎麽這麽招人？”
這話是在說她？
說他自己還差不多吧。
陳挽青站得有些斜，重心不穩。
可這周圍除了身前這個大活人也沒什麽讓她能扶一把的，索性一回生二回熟，她戳了下某人的側腰，站直了。
趙客沒想陳挽青突然來這麽一手，尾椎像是通了電，順著脊骨麻上了大腦。
之前兩次是有逗她的意思，但腰這片地方他也確實是敏感些，更何況……摸的人還是她。
陳挽青見趙客面頰緊繃，本就骨感明顯的下頜這會兒好像在用力咬著，棱角尤為清晰。
“你怎麽了？”她問，“不舒服嗎？”
“……嗯。”
陳挽青一下緊張起來，抓著趙客手臂：“哪裏不舒服？我去叫楊光。”
趙客反握住她的手腕，故作輕松的表情之下，聲音卻摻著沙啞：“我這不舒服，別人治不了。”
陳挽青沒明白。
趙客也不再往深了說，暗暗壓了壓，將陳挽青的手拉下來，松手時，手指很輕地勾了下她的。
“你朋友的朋友，面子我肯定給。”趙客認真道，“但他要是對你心思太過，我忍不了。”
陳挽青收攏五指，心裏是有那麽點兒嗔怪的。
她覺得這就是無理取鬧，可又為著那句“忍不了”夾著些許歡喜。
盡管她知道這樣的歡喜是不理智的，畢竟吃醋這種行為就不是理性的人會有的情緒，可凡事總有例外。
陳挽青稍低下頭，聲音雖小，卻說得很清楚：“我和連宋什麽事都不會有。”
聞言，趙老板又從幼兒園小班升學了。
他拿起洗潔精，說給郭姐送過去，陳挽青說：“一起吧。我郭姐小米一起幹還快些。”
“不用。”趙客說，“你回房休息，這些事……”
話沒說完，兩人一出倉庫的門，就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向他們迫近。
趙客比陳挽青先回頭，都沒看清楚來的人是誰，就被撲個滿懷。
香水味直沖鼻腔，趙客當即將人推開，一看，是雙眼通紅的馮歆悅。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客哥，我媽昏倒進醫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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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於陳挽青記憶裏的馮歆悅, 眼前的馮歆悅成熟了，也更漂亮了。
她穿著一條白色襯衣裙，裙擺蓬蓬, 襯得她整個人優雅高挑，是那種一看就比較註重品質的精致女孩。
稍煞風景的是, 馮歆悅一直在哭。
她和趙客在玻璃屋裏說話，因為有反光, 陳挽青瞧得不是特別真切，但有幾次，馮歆悅可能是想向趙客尋求安慰, 但趙客始終抱臂站著, 巋然不動。
“她怎麽突然來了？”麥小米嘀咕, “不是去了外企常駐韓國了嗎？”
楊光撓撓頭：“放假了吧。”
麥小米習慣性削人：“這不年不節的，放哪門子假？”
他倆這邊猜測著, 陳挽青也不好一直盯著人家看，轉過身想分分桃子，麥小米說哪兒還有心情吃啊。
據麥小米描述，這位馮小姐也是個搞笑人。
因為早年對趙客有恩, 沒出國前，隔三差五就來托趙客辦事，誠然, 也不是什麽大事，最大的也就是借借錢，後面也都還了。
可麥小米一見馮歆悅就不舒服，總感覺她有道德綁架趙客的嫌疑。
而且對馮歆悅這個人本身, 麥小米也不是多喜歡，什麽理由她說不清。
其實從外形氣質上看, 馮歆悅和陳挽青是有幾分相似的，都是那種文靜清冷掛。
不同的是，陳挽青的清冷是性格和教養的體現，到了對人對事上，她又是溫和且善解人意的；而馮歆悅的“冷”就有些刻意而為之了，像是自己給自己設立了一道門坎兒。
“既然馮小姐是從國外回來，估計是有很重要的事。”陳挽青說，“我們就別多想了。小米，你臉別拉那麽長嘛。”
麥小米撅撅嘴，狠咬一口水蜜桃。
剛嘗出些甜滋味兒，那邊趙客和馮歆悅出來了。
趙客吩咐麥小米開間房，交代馮歆悅要住一段時間。
馮歆悅站在趙客的身邊，說著麻煩了。
等她目光移到陳挽青身上，又是微微一頓，繼而沖陳挽青笑笑，繼續說著麻煩了、打擾了，非常客氣有禮。
楊光和麥小米帶馮歆悅去安置，後院剩下陳挽青和趙客。
趙客又重新洗了個桃子，遞給陳挽青，說：“她被公司裁了。”
如今全球經濟都不景氣，裁員這事隨時隨地都在上演。
馮歆悅去的又是個外企，人家效益要是不好了，想節約人力成本，最先裁的肯定是外國人。
“她不敢讓家裏人知道自己失業，想在日落海這兒緩沖一下，找找工作。”趙客又說，“等一有了著落，就走了。”
陳挽青點點頭，捏著桃子沒言語。
趙客一直看她的表情，見不說話，皺了下眉，繼續解釋：“我媽和馮歆悅媽媽關系很好，過去是同事。特別是我媽離婚後，馮歆悅媽媽沒少在單位關照幫忙。所以——”
“我知道。”陳挽青說，“你上次不是跟我講了？”
“那你不會……”
“你這是緊張嗎？”
什麽時候都穩的一批的趙老板難得出現懵的表情：“我有什麽好緊張的？”
“問你啊。”陳挽青眉梢帶笑，“反正都說這人要是突然話多了，那就是……”
趙客上前一步，眼裏含著幾分危險：“就是什麽？”
陳挽青後退著，還在心裏給自己數起了一二三，等默念到預備跑的時候，她吐出那句：“做賊心虛！”
話音一落，拔腿就跑。
趙客早有預料，胳膊一伸。
他本想抓衣服，但又怕萬一力道沒使好再撕了，又或者弄疼她，於是臨門一手時，改成攔腰截人。
陳挽青也是納悶了。
這人的反應速度怎麽就那麽快？
上學那時就是，現在歲數大了，不該退化些嗎？
趙客從陳挽青身後抱她起來，陳挽青雙腳騰空，來不及撲騰，就又給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跑啊。”趙客挑眉，“繼續跑。”
“你松手。”
“不松。”
“那你這就是廢話，你不松我怎麽跑？”
趙客楞了下，彎下腰，嘴角一揚：“少見啊，會頂嘴了。不錯。”
在陳挽青最真實的性格中是有“皮”的那一面的。
她的媽媽是個活潑愛玩的性子，女兒少說隨媽媽一半，她自然也不會是個古板的。
只不過是父母離婚後，她歸陳業城管教，陳業城刻板自律，要求嚴格，她本性裏不沈穩的一面就全被壓抑扼殺了。
陳挽青自己都沒察覺，和趙客重逢以來，她逐漸開始變得有“小脾氣”、“小心思”，有時甚至還會有想捉弄人的念頭冒出來。
這些乍一看不是什麽大的變化，但能讓她產生微末之變的，也只有趙客能做到。
陳挽青抿著唇，見這人一只手就能扣住自己的兩個手腕，腹誹會頂嘴又有什麽用？不還是被抓著？
兩人這麽僵持了會兒，直到楊光在後院玻璃門那裏喊道馮小姐那邊都安排好了。
陳挽青下意識掙掙手，趙客反握得更緊，回了句知道了，然後又看著她：“躲什麽？楊光看不見。”
“那你也該松開了。”
“你跑了怎麽辦？”
“我跑得掉嗎？”
趙客這下笑了：“跑不掉。”
趙客松開手，兩人過了剛剛逗的那勁兒，到傘下坐了片刻。
入秋的團雲島把秋高氣爽體現得淋漓盡致。
單是被風這麽吹拂著，就能沁入心脾，讓人神清氣爽。
趙客說：“你但凡有什麽就跟我說，不要自己憋在心裏。”
陳挽青盯著椅子腿兒旁的一片黃樹葉，小聲回道：“我能有什麽。”
不就是青梅竹馬過來借住一下嗎？
趙老板重情重義重朋友，幫幫忙理所應當。
陳挽青拿起桃子，這下終於能吃了。
嘗了一口，味道確實不錯，也不亞於她愛吃的那個品種了，便說：“好吃，很甜。”
趙客別了下陳挽青耳邊的碎發：“那回頭還買。”
*
馮歆悅在日落海住下。
如趙客說的那樣，她在找工作，每天早出晚歸地到市裏面試，除了在民宿落腳休息，一天也見不著她幾面。
偶爾碰上了，她也都點點頭算作打招呼，態度不過分熱情，也不至於疏冷。
時間一晃到了十一黃金周。
這七天，日落海的日況不亞於打仗。
客人們一波接一波，什麽離奇狀態都有，五花八門，有一對情侶退宿時硬說民宿提供的香薰是假的，要求麥小米帶他們去醫院檢查鼻炎覆發。
麥小米白了個大眼，咬牙帶笑，減了二百塊房費，希望他們能消消氣。
那對情侶說這錯認得還算湊合，要求再贈送幾個香薰，這事他們就不計較了。
麥小米不明白：“您不是聞了可能會引發鼻炎嗎？”
“以毒攻毒啊。”女孩說，“這道理都不懂？怎麽做的前臺。”
“……”
老娘刀呢！
最後，減錢加贈送香薰，送走了這對情侶。
而隨著兩三件奇葩事過去，十一長假的旅游高峰也就此結束，日落海賺的盆滿缽滿，多少撫平了員工們受傷的心靈。
清閑下來後，趙老板提了要請客，島上還是市裏任選。
麥小米說必須去市裏吃滿漢全席，最好再來個配套馬殺雞，然後就抱著iPad開始選地方。
馮歆悅這時候回來。
她上午有個面試，看意思是又沒成功，人瞧著無精打采的。
郭姐知道她是趙客的發小，拿她當半個自己人，多嘴問了句要不要一起吃飯，換換心情？
馮歆悅看向趙客，趙客無所謂。
定下吃飯的事後，大家各自分散，等一會兒麥小米選好餐廳就出發。
陳挽青準備回房間簡單收拾下，不想在後院遇上了迎面而來的馮歆悅。
馮歆悅笑著對她說了句：“我記得你。一中校花。”
要是擱上學那時，聽別人稱聲校花，可能還會覺得挺開心，但現在都二十多歲的人了，再聽就有些尷尬了。
陳挽青禮貌地笑笑，一時沒想好怎麽接話，馮歆悅又主動道：“我前幾天就想和你說說話的，可沒找到合適機會。我最近……”
“聊天什麽時候都可以。”陳挽青理解，“正事就夠你忙的了。”
兩人來到後院的海邊。
馮歆悅說她聽說陳挽青是辭職回的宣旸，頗為惋惜，直言現在工作不好找，能不辭還是不辭的好。
陳挽青解釋道：“我也是遇到一些不可調和的事，沒辦法。”
馮歆悅點點頭：“那你接下來還要……繼續住日落海？”
都是女人，別說把話挑明了說，就是隨便的一句話，停頓的位置、重音的落腳點，稍有不同，那點兒心思也能一下品出來。
“是。”陳挽青坦然認下，“之前本來是續租到十月的，但有些事還在籌劃，就又往下延續了。”
馮歆悅笑了下：“那挺好的。住這裏，起碼小客哥能照顧一二。他這個人，特別愛幫朋友，待誰都真心真意。我這次被裁，第一個就是想到找小客哥求助。也還好他肯收留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一說完，院裏起了陣風。
陳挽青壓了壓被吹起的衣擺，攥著衣角，回道：“是啊。”
兩人又聊了別的不痛不癢的話題。
之後麥小米出來吆喝選好餐廳了，是一家新開的自助餐，評價非常不錯，大家聽了都沒意見。
郭姐還些掃尾工作沒弄好，叫等等她，所有人便又聚在大廳裏打發時間。
陳挽青坐在最邊上的沙發，她閑暇時不愛玩手機，手邊又沒書可看，發起了呆。
趙客忽然坐在她身旁，翹著二郎腿，打趣：“學霸沒書就是空虛啊。”
陳挽青看他一眼，他又往她這邊湊湊：“需要陪聊嗎？便宜，十分鐘五十塊。”
叮。
趙客的微信顯示收款五十塊。
陳挽青：“我買十分鐘安靜。”
趙客：“……”
他把錢退還回去，人又挪了挪，語氣有了點兒哄人意味：“開個玩笑，你還當真？我給你五十，你聽我給你聊行嗎？”
他這麽說，陳挽青又想笑。
可一想到那兩聲“小客哥”，她心裏頓時又躥起邪氣，還是不願意搭理眼前這位。
趙客見陳挽青連個眼神都不給自己，轉賬五百，還附贈一個“理理我”的表情包。
“誰要你的錢？”陳挽青也退還回去。
趙客問：“那你想要什麽？你說，我給。”
陳挽青就想靜靜，消化那些情緒，可身邊這位非得……
她有些要壓不住煩躁，正要說話，前院風鈴叮咚作響，有人來了民宿。
楊光站起來巴望：“今天沒客人啊，京京姐又來蹭飯啦？”
“那一塊兒帶走唄。”麥小米看著美甲說，“再問問高書記和劉哥去不去？反正……”
“不是京京姐，男的。”
楊光這麽一說，其他人好奇地看過去。
陳挽青也看看，等瞧清楚人，十分驚訝：“連宋學長？”
連宋托著個超大號行李箱，進了大廳。
他也是想碰碰運氣，又或者說搞藝術的嘛，講究個緣分，故意沒問姚若楠人還在不在，直接就來了，想賭一個浪漫的相遇。
現在看來，這緣分是有的。
連宋笑著沖陳挽青揮揮手：“我也來體驗你說的世外桃源了。”
“……”
麥小米調侃過陳挽青是日落海的貴人，有她在，能招客人。
後來陳挽青拍的宣傳片那麽火，倒也坐實了這稱號，只是沒想到陳貴人威力這麽大，到現在還能帶來生意。
陳挽青也沒想到連宋會突然出現，她回過神後，向大家做了介紹。
從本質上看，連宋是姚若楠的朋友，但姚若楠和陳挽青的關系好，誰都知道，那對連宋自然也不會差。
既然有朋自遠方來，麥小米提議要不先不去市裏吃自助，改成在自家院裏自助。
不然連宋剛到就又馬不停蹄帶人家出去，不合適。
陳挽青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影響所有人的安排，但楊光他們都說在院裏吃也吃得很好，這就去聯系了島上的餐廳，準備晚上訂餐。
“實在不好意思。”連宋抱歉道，“沒想到耽誤了大家。”
楊光說：“您是客人又是挽青姐朋友，說這話見外了。您先辦理一下入住，然後我帶您去房間。”
連宋沒在APP上預訂，這會兒直接跟麥小米辦手續。
麥小米多精啊。
她打量連宋儀表不凡，必定不會給他安排到陳挽青隔壁，直說有間視野特別好的海景房，問連宋喜不喜歡？
連宋一口答應，說就這間，然後楊光就幫他拉上行李過去了。
陳挽青目送連宋上樓，覺得得把這事和姚若楠說一下。
發著微信，趙客站到她身邊，問：“你朋友的朋友？”
“嗯。”陳挽青點頭，“是位插畫師，以前幫過楠楠。”
趙客心裏有了數。
但說真的，他看這小子十分礙眼，本來就挺冷的臉，這會兒更冷了。
陳挽青還想說什麽，恰好姚若楠的電話這時候打了進來，她去一邊接，梁程就過來拍了拍兄弟肩膀。
“你這臉再臭點兒，咱們民宿就可以關門大吉了。”梁程憋笑道，“我過去怎麽沒發現你是個醋壇子呢？”
趙客甩開梁程的手：“別瞎用詞。還有，你會千裏迢迢來找朋友的朋友嗎？”
“不好說。”梁程聳聳肩，“我閑啊。”
“滾。”
梁程誒了聲，勒著趙客脖子把人薅回來，說：“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個，就像你說的，是朋友的朋友，翻不起風浪。你身邊可是有個實打實的青梅。”
“什麽青梅？”趙客皺眉，“就認識久點兒的同學。”
梁程笑而不語。
他當然知道趙客對馮歆悅半分男女心思沒有，可別人呢？
女人的心，海底的針啊。
*
傍晚時分，後院拼好了桌子。
這是結束十一長假後第一次放松，麥小米心情好，讓楊光和金爺弄了投影，幕布上放著時下熱門的綜藝節目，裏面歡歡笑笑，連帶把院裏的氣氛也炒得挺熱。
連宋過意不去大家為他改了行程，一上來就自罰了杯酒。
這給金爺看得高興啊，可是又遇上酒友了。
大家圍坐在一起邊吃邊聊，麥小米問連宋怎麽想到來他們這裏？
連宋解釋是之前看姚若楠發的朋友圈覺得日落海不錯，就動了度假的念頭，再有就是找找靈感。
“我最近畫的東西比較爛，我自己都看不下去。”連宋說，“所以就想換換心情，這不都說海邊是療愈聖地嗎？”
麥小米之前追動漫，混過一段時間插畫圈，知道這裏面也是大神雲集，約張稿可不便宜。
她問連宋畫什麽風格的，連宋很大方，說等吃完飯送麥小米幾張插畫玩。
連宋性格外向，這一來二去的，就和大家打成一片，什麽話題都能聊聊；反觀馮歆悅，就像個沈默寡言的擺件了。
陳挽青想著是不是叫上麥小米陪馮歆悅說說話，都是女生，比較有的聊。
這時，綜藝節目上播到有位明星彈鋼琴，連宋順口說了句：“我聽若楠說陳小姐琴彈得特別好。”
忽然被點，陳挽青慢了半拍頷下首：“會彈而已。”
“陳小姐謙虛。”連宋望著她，唇邊染笑。
這至多三秒的凝視讓趙客坐直了些。
他剛要說話，連宋站起來：“我帶小提琴來了，給大家表演一段兒吧？也算是我再跟大家說聲對不起了。”
有節目看，自然是好。
連宋回房間拿小提琴，過了會兒，他調試好琴弦，站在草坪上開始了表演。
演奏的是埃爾加的《愛的禮讚》。
不得不說，連宋的小提琴水平不賴。
至少陳挽青聽進去了，手指還情不自禁地在桌上彈了幾下。
其實這支曲子是鋼琴和小提琴合奏，陳挽青很小的時候，父母還沒離婚，她媽媽教她彈過。
陳挽青的媽媽是一位鋼琴演奏家。
她的樂感完全遺傳了媽媽，有時當她彈琴又或者聽到熟悉的音樂，腦海裏會浮現出那個模糊又柔和的身影。
這也是她對媽媽為數不多的記憶了。
連宋表演完，大家為他鼓掌。
他有模有樣地謝了幕，說自己也是有段時間沒拉琴，手生。
“沒有啊。”馮歆悅笑著說，“非常好聽。我看陳小姐都有些想合奏了，你們倆要是能搭一起，肯定很配。”
說者有沒有心不知道，但聽者是有了意。
“不如哪天咱們找個機會合奏一曲？”連宋邀請陳挽青，“這宣旸市裏肯定有不少琴行吧。”
這麽多人看著，陳挽青也不好拂了連宋的面子，只能說：“有機會的。”
吃完飯，陳挽青幫忙收拾碗筷。
她現在對民宿的情況非常清楚，郭姐一說沒有洗潔精了，她就去倉庫拿。
出門時，被堵了。
趙客擋在門口，側眸看著陳挽青，兩只眼睛幽深漆黑。
陳挽青問他怎麽了？
趙客：“煩。”
至於煩的是什麽，陳挽青又不傻。
她拿著洗潔精的手緊了緊，說道：“我沒想過合奏，就是覺得曲子挺好聽。”
“那買架鋼琴。”
“什麽？”
趙客稍轉過頭，望向樓外蔚藍無際的大海，語氣有些低：“但必須禁止小提琴入內。”
這都什麽和什麽啊。
陳挽青叫他不要亂花錢，民宿裏放什麽鋼琴？
“放我屋裏不行？”趙客說，“到時候想聽什麽曲子聽什麽。”
“你會彈？”
趙客但笑不語，定在陳挽青身上的目光，不言而喻。
陳挽青服他了。
這男人有時候幼稚起來真是沒幼兒園小朋友的事兒。
她走過去，把洗潔精塞給這位大兒童，說：“你既然這麽閑，就把這個給郭姐去。”
趙客沒反駁，伸手去接。
只是趁陳挽青松手之前，他又猛地抓著瓶子往自己這邊一扯，弄得陳挽青腳下踉蹌，往前撲了過去。
趙客順理成章接住人。
不過抱的並不實，趙客註意著分寸，手只是虛虛環在陳挽青腰際。
他要的、貪的，也不過是一些靠近。
可這也足以讓陳挽青心跳加速，五感暫失。
趙客將洗潔精隨手一丟，隨即兩手去環繞住人，低頭說：“怎麽這麽招人？”
這話是在說她？
說他自己還差不多吧。
陳挽青站得有些斜，重心不穩。
可這周圍除了身前這個大活人也沒什麽讓她能扶一把的，索性一回生二回熟，她戳了下某人的側腰，站直了。
趙客沒想陳挽青突然來這麽一手，尾椎像是通了電，順著脊骨麻上了大腦。
之前兩次是有逗她的意思，但腰這片地方他也確實是敏感些，更何況……摸的人還是她。
陳挽青見趙客面頰緊繃，本就骨感明顯的下頜這會兒好像在用力咬著，棱角尤為清晰。
“你怎麽了？”她問，“不舒服嗎？”
“……嗯。”
陳挽青一下緊張起來，抓著趙客手臂：“哪裏不舒服？我去叫楊光。”
趙客反握住她的手腕，故作輕松的表情之下，聲音卻摻著沙啞：“我這不舒服，別人治不了。”
陳挽青沒明白。
趙客也不再往深了說，暗暗壓了壓，將陳挽青的手拉下來，松手時，手指很輕地勾了下她的。
“你朋友的朋友，面子我肯定給。”趙客認真道，“但他要是對你心思太過，我忍不了。”
陳挽青收攏五指，心裏是有那麽點兒嗔怪的。
她覺得這就是無理取鬧，可又為著那句“忍不了”夾著些許歡喜。
盡管她知道這樣的歡喜是不理智的，畢竟吃醋這種行為就不是理性的人會有的情緒，可凡事總有例外。
陳挽青稍低下頭，聲音雖小，卻說得很清楚：“我和連宋什麽事都不會有。”
聞言，趙老板又從幼兒園小班升學了。
他拿起洗潔精，說給郭姐送過去，陳挽青說：“一起吧。我郭姐小米一起幹還快些。”
“不用。”趙客說，“你回房休息，這些事……”
話沒說完，兩人一出倉庫的門，就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向他們迫近。
趙客比陳挽青先回頭，都沒看清楚來的人是誰，就被撲個滿懷。
香水味直沖鼻腔，趙客當即將人推開，一看，是雙眼通紅的馮歆悅。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客哥，我媽昏倒進醫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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